张启凌思忖片刻,道:“听说应天已经破了?”

“是,刚刚攻破,此刻正在前往皇宫的路上,应该很快就能抓到萧若傲了,这次可真多亏了张相妙计,否则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下应天。”

当日,张启凌为救予恒,被火炮重伤,昏迷不醒,令周军上下担心不已,尤其是辛月,身怀六甲仍然坚持守在他身边,日夜不离。

所幸上天垂怜,昏迷数日后,张启凌脑中的淤血终于散去,自昏迷中醒来,转危为安。

张启凌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正好这个时候,那些百姓逃出应天,他料定这是一个阴谋,逐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并且传出自己“重伤而死”的消息。

果然步允中计,派兵出城,令应天失守,他这会儿应该对自己的决定后悔莫及,可惜为时已晚。

“九王过誉了,就算没有今日这场仗,应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张启凌的话令东方泽好奇,“为什么?”

“西楚气候温暖,一袭薄棉衣便足以过冬,如今倏遇寒冬,必然无法应对,恐怕城中已经冻死了不少人。而且每困一日,城中的存粮就少一日,应天又能撑多久。”张启凌目光一转,落在李猛身上,“李将军,我说的对吗?”

李猛冷哼一声,“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杀就杀,别在这里废话。”

张启凌盯着他道:“我知道这几年楚帝伐了许多树木,他用来做什么?”

李猛梗着脖子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东方泽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喝斥道:“阶下之囚,还敢如此狂妄!”

李猛低头不语,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半晌,他道:“好吧,我告诉你,那些树木是用来修建宫殿的。”

东方泽长眉一挑,轻声道:“看来真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不急,等予恒回来再说。”这次进攻应天,予恒是主将,这也是张启凌的安排,让予恒可以亲手报仇,解开心结。

在说完这句话后,张启凌便不再言语,徐徐喝着温热的药汁,东方泽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多年并肩作战的情谊,让他选择无条件相信,静静等在一旁。

午后,予恒亲自来报,入城之后,他们一路誓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但搜遍皇宫也没有找到萧若傲。

“问过宫中的人吗?”

“嫔妃、禁军、宫人都问了遍,但没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予恒的回答令东方泽大为皱眉,“奇怪,这四方城门都有派人把守,他能到哪里去。”思忖片刻,他吩咐道:“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萧若傲。”

虽然应天已破,但不找到萧若傲,这心里总是不安宁,再说以后者的手段,假以时日,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在予恒答应后,张启凌开口道:“殿下,皇宫如何?”

“皇宫?”予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随口道:“就那个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有扩建大量宫殿?”

“这个…”予恒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

张启凌点头,将目光转向眼神闪烁的李猛,“看来事实与李将军说得有出入。”

李猛不自在地避开他目光,语气僵硬地道:“我说的是宫殿,是你自己以为是皇宫。”

“这么说来是行宫了,在哪里?承德?汉水?”

“我不知道。”尽管李猛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几分不安。

到了这个时候,东方泽怎会看不出其中有问题,沉声道:“李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猛盯了他半晌,忽地冽嘴一笑,“敬酒也好,罚酒也罢,我都没兴趣,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东方泽冷哼一声,“想死是吗,本王偏不让你死?来人!”

“且慢。”在阻止了东方泽后,张启凌坐直了身子,望着李猛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李猛讥笑道:“你是准备拿我的命还是拿我家人的命来做交易?”不等张启凌言语,他已是摇头道:“没用的,我烂命一条,至于家人…不过就是几个贪图钱财的女人罢了,死不足惜。”

第一卷 第九百零一章 缉捕步允

张启凌也不气恼,淡然道:“听说你府里有一个叫采兰的丫头。”

一直不以为意的李猛,在听到“采兰”两个字时,身子猛地一颤,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之色,“我…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张启凌示意予恒扶自己起来,趿鞋走到神情不安的李猛身前,“你十七岁娶妻,二十三岁纳第一房纳室,随后又纳了四房,共一妻五妾,但无论是妻还是妾,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反倒是你的三姨太悄悄与人私通借种,想要冒充李家子嗣,被你识破后活埋地下,一尸两命。就在去年,你看上了府里的丫头采兰,原本只是一时兴起,不曾想这个丫头竟然好命地怀上了孩子,对于年近四十的你来说,自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为了怕你府里那几个女人加害,悄悄将采兰送到了别院养胎,算算日子,也快有七个月了。”

李猛面如死灰,苍白的嘴唇不住哆嗦,“你…你怎么会知道?”

“天机卫是做什么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那么巧,步允派来的两个手下正是之前负责监视你的两个。”

李猛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没人能从天机卫嘴里问出话。”

“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两个字,只看有没有用对方法,譬如你,我说得可对?”站得久了,张启凌有些支撑不住,屈膝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如果采兰死了,你李家可就真的绝后了。”

李猛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道:“那些木材是用来造船的。”

张启凌眼皮一跳,追问道:“造船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生怕张启凌不信,急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清楚。”

张启凌心思一转,已是猜到了几分,“步允?”

“不错,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而且之前伐来的木材都是他负责收取,所以他一定知道。”

予恒插话道:“萧若傲去哪里了?”

李猛摇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陛下了,守城之事一直都是步允在指挥。”

张启凌眉头紧拧,应天可以说是西楚的根本,萧若傲竟然交给步允处理,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在做一件比守住应天更重要的事。

到底…会是什么?

张启凌揉一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朝予恒道:“找到步允了吗?”

“没有,不过我已经命人在加紧搜索了。”予恒话音刚落,李猛突然道:“我知道步允在哪里,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放了我和采兰,永不得追捕。”听到李猛的要求,东方泽冷笑一声,“给你留一点血脉已是仁至义尽,不要得寸进尺。”

“那你们自己去找吧。”李猛这一次竟是出奇的硬气,大有连采兰母子也不顾的趋势。

李猛梗着脖子的模样令东方泽恼怒不已,喝斥道:“应天统共就那么大,能躲到哪里去,大不了挖地三尺。”

对于他的话,李猛只是一味冷笑,“那李某就在这里祝九王好运了。”

张启凌心中一动,凝声道:“步允不在城中?”

李猛竖起大拇指道:“聪明。”

“这不可能!”东方泽摇头道:“所有城门都有我们的士兵严加看守,别说人,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应天。”

“城门并不是唯一离开的途径,还有一样东西叫做…”李猛徐徐吐出两个字,“密道。”

东方泽面色一沉,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应天那么大,有几条密道再正常不过,步允要真是通过密道直接出城,就算他真把应天翻过来,也休想找到。

“你怎么知道步允会从密道的走?”

面对张启凌的询问,李猛冷笑道:“他懂得查我,难道我就不懂得查他吗?说来也是饶幸,他原本将修建密道的工人全部杀了灭口,但手下人大意,其中一个工人在被扔到乱葬岗时还留了一口气。”

“你们想要找到陛下,就得先找到步允,赶紧想吧,拖得越久,步允离开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可就真找不到了。”

看到李猛得意洋洋地嘴脸,东方泽恨恨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他这个举动也等于是将决定权交给张启凌。

张启凌犹豫片刻,颔首道:“好,只要找到步允,我就放你和采兰离开。”

听到这话,李猛兴奋不已,“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启凌的回答犹如一颗定心丸,令李猛很是满意,爽快的说出了密道所在。

林默亲自带人前往,那是一条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密道,沿着山脉一直通出应天城,要不是有人告之,谁也想不到荒山里还藏了这么一条密道。

密道里面有新鲜的脚印,显然是步允留下的,众人沿着脚印悄然前行,这条密道很长,足足走了十几里才到尽头,移开上面的盖板后,众人走了出来,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挂着各种弓箭和野兽皮毛,看起来像是猎户住的地方。在屋子中间架了一堆火,令屋子暖洋洋的,全无冷意,一个盛满水的铁吊子悬在火上,正“嘟嘟”冒着热气。

“看来步允并没有离开。”予恒也来了。

林默谨慎地道:“仔细一些,他随时有可能回来。”就在他话音落下后不久,门被人推开,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火堆忽明忽暗。

步允怎么也想不到林默等人竟会追到这里来,在短暂的愣神后,立刻扔下手里的野兔窜身往外逃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林默追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又怎么会让步允逃走,立刻跃身追去,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交手速度快到眼花缭乱,一追一逃,转眼已是几十上百招,旁人根本插不上手。

步允几次出狠招,都没能逼退林默,后者始终如影随行,令他无法摆脱,随着时间的推移,步允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他必败无疑。

不行,他得赶紧想个办法!

第一卷 第九百零二章 难逃罗网

步允眼角余光掠过站在一旁的予恒,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右手并掌,带着强劲的掌风往林默拍去,后者抬掌应对,这原本没有问题,在刚才打斗中,二人已经对掌过数次,拼的是各自内力。

哪知步允突然在半空中转身,拼着后背生受林默一掌,虽然被打得当场吐血,但他也得以借力往予恒袭去,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予恒骇然失色,急忙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脖颈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林默被迫停下脚步,面色铁青欲迸,“立刻放了齐王!”

手指下温热的手感令步允心中大定,抹去嘴角的血渍冷声道:“可以,不过得先让齐王殿下送我一程。”

林默寒声道:“应天城内外都已经被重兵包围,你走不了的。”

“是吗?”步允看了一眼旁边的予恒,阴恻恻道:“那就只有请齐王殿下为我陪葬了!”说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予恒掐得喘不过气来,脸庞涨得通红。

“住手!”林默怕他伤了予恒,急忙喝止。

步允眉眼间扬起得意之色,“不想他死的话,就立刻带着你的人下山,一个都不许留,发现一个,我就剁他一根手指,十根…相信也够剁了。”

林默面颊一阵抽搐,他身为神机营尊者、禁军统领,何曾被人这样威胁过,无奈予恒在对方手上,如果硬来的话,随时会害他丧命。

萧若傲下落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为此赔上予恒的性命,陛下可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了,只能先放了他,然后再想办法追捕,而且…

林默心念电转,沉声道:“你先放了殿下。”

步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轻蔑地道:“你以为自己有资本跟我计价还价吗?全部退下!”

僵持片刻,林默自牙缝中挤出一个字,“退!”

在林默的命令下,神机营众人缓缓往山下退去,在离去之前,林默趁步允不注意,悄悄朝予恒使了个眼色。

看着一步步退下山的神机营众人,步允暗自欢喜,此处山脉连绵,且树木茂盛便于藏匿,只要遁入山林之中,别说区区十几人,就算再多十倍百倍也休想找到自己。再者,山林里有不少下山小路,对普通人来说是险路,对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就可以彻底摆脱神机营的追捕了。

“没人…可以从神机营手里逃走!”步允正自得意间,耳边响起微弱的声音,正是予恒,他勉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是吗?”步允用力拍着他的脸颊,冷笑道:“你放心,本座不止会全身而退,还会把你一并带走。”

“你…食言!”予恒愤怒的说着。

步允脸上的笑意更盛,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道:“是——又如何?”

步允无疑是得意的,因为他不止从神机营手里逃走,还带走了北周一个皇子,只要这个护身符在,北周就休想动他一根手指。

“呯!”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吓坏了停在树梢的乌鸦,怪叫着扑棱翅膀飞向远处,几根黑色的羽毛自半空中徐徐落下。

“啊!”步允神色痛苦地捂着右腿,在那里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正不断往外冒血。

“我说过,没人能从神机营手里逃走,包括你!”予恒冷冷盯着半跪在地上的步允,手里拿着一枝还在冒青烟的火枪,与平常见到的火枪不同,这支火枪做得极是精巧,只比手掌略大一些,可以藏在袖中而不被发现。

“我要杀了你!”步允又气又痛,浑身不住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予恒身上竟然藏了这么一枝火枪,以致于吃了大亏。

他刚一动,右腿便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楚,踉跄着摔在地上,冷汗如浆水一般冒出来。

原本已经退到山腰的神机营听到枪响立刻赶了回来,将步允紧紧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殿下,您怎么样了?”林默看也不看步允,关切地问着予恒。

“我没事,就是脖子有些疼。”在予恒颈上残留着几个青紫的指印,都是步允刚才掐出来的。

确定予恒没有大碍后,林默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予恒身上一直藏着一枝小火枪,刚才那个眼色就是让予恒找准时间对付步允。

这枝火枪是离开金陵前,慕千雪特意找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给予恒防身所用。为了尽量压缩枪管和机身,工匠改了一次又一次,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又损耗无数材料,方才打造出这么一枝可以藏在身上的火枪,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林默扫了一眼被狼狈不堪的步允,冷声道:“带回去见张相,记得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别让他死了。”

这一路上,受伤的步允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先是一头黑发渐渐变白,接着皮肤开始失去弹性,变得皱纹丛生,犹如风干的老树皮。

等回到营地时,步允已经变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垂垂老人,完全找不到之前那个俊美少年的痕迹,要不是这一路上都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绝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事实上,这才是步允真正的模样,之前只是靠功法强行维持的假像罢了。

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张启凌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道:“萧若傲在哪里?”

步允半跪在地上,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愚蠢!”

东方泽不以为然地道:“张相何必与他废话,直接用刑就是了。”

张启凌摇头道:“没用的,像他这样的人,靠刑具是撬不开嘴的。”

“还是你聪明一点。”步允目光阴沉地盯着东方泽,“别以为赢了这么一场仗就赢了,要不是本座大意,你们这会儿还在城外啃砖头呢!”

东方泽冷哼一声,“大意也好,失策也罢,总之我们赢了,而你成了阶下囚,还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步允很怕别人提他的模样,急急将满是皱纹的双手缩进袖子里,半晌,他忽地低低笑了起来,“你们真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第一卷 第九百零三章 护城河

“当然。”东方泽的回答换来步允一连串冷笑,“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自信过了头,那就变成蠢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有一场好戏快要上演了,相信我,一定…一定会很精彩,啧啧,真是想想都觉得兴奋。”步允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半晌,步允身子往前倾了几分,盯着东方泽道:“不想你手底下十八万士兵都死在应天的话,咱们来做个交易。”

东方泽心念电转,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出来了。

步允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东方泽勉强止了笑,讥声道:“本王笑你蠢得可怜,都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耍得那些雕虫小计沾沾自喜;交易…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的话令步允心生不祥,试探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东方泽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早在你‘放’那些百姓出城的时候,本王与张相就猜到其中有问题,尤其是发现其中有人生病咳嗽后,更肯定了这个猜测,让医先生为他们把脉,果然发现他们当中不少人染上了瘟疫;没料错的话,你应该是把他们和先前死去的百姓尸体关押在一起,人为的制造瘟疫。”

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倏然揭穿,纵是谨慎如步允也难掩惊骇之色,“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何需人说,当年萧若傲进攻我朝的时候,就曾用过这样的招数,害死许多无辜百姓,连本王也险些丧命。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本王一直都记着,本王发誓,同样的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说到这里,东方泽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深得你主子的真传,连使出来的阴谋诡计都一样,佩服佩服。”

步允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甘心地道:“这么说来,我先前收到的情节都是假的?”

“不这样,怎么引你上当。” 东方泽拂一拂袖子,漫然道:“他们出城当日就被隔离了,所以…并没有一个士兵染上瘟疫!”

步允瘫在地上,犹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挖空心思想出来的计策,原来一直是个笑话。

张启凌接过辛月递来的汤药,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道:“说吧,你主子在哪里。”

“陛下…”步允喃喃自语,低头盯着被烛光拉成长长一条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呜!呜呜!”寒风呼啸不止,不时从帐帘缝隙中钻进来,吹得烛火明暗不定,烛缓缓滴落,顺着烛台结成倒珊瑚的样子。

东方泽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赶紧交待,本王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人都死了,还要全尸做什么,你喜欢的话,只管拿去喂鹰喂狗。”步允不以为然的说着,随即道:“我固然是输了,可你们也没有赢,很快…很快陛下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全部要大难临头,金陵乃至整个北周都会血流成河!” 他眼底闪烁着仇恨嗜血的光芒。

“我知道萧若傲走的时候带走了几千士兵,但他连应天都丢了,凭那几千人又能闹出什么花样来。”东方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回来倒好了,省得本王派人四处追捕。”

步允冽嘴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怕是没机会了。”张启凌喝过药,凉声道:“你生前做孽太多,一下地府就得去十八层地狱受罚,咱们根本见不到。不过我倒可以把萧若傲送下来给你做伴,省得你独自一人在地狱里难熬。”说罢,他示意辛月取来地图,一边与辛月低语一边在地图上划动,当他手指划过皇宫四周的护城河时,步允瞳孔微微一缩,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半晌,张启凌抬起清俊的眉眼,“我问你最后一遍,萧若傲在哪里?”

在短暂的沉默后,步允开口道:“好,我告诉你们。”

见他松口,东方泽心中一喜,急忙道:“快说。”

望着东方泽急切的模样,步允嘴角扯出一丝嘲弄之意,“陛下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就算你们翻遍应天,也休想找到。”

步允的一再戏弄,终于耗尽了东方泽的耐心,他一把攥住步允的衣襟,生生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既然你非要吃罚酒,本王成全你,本王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来人!”

“不必了。”张启凌唤住准备用刑的东方泽,说出一句谁也意想不到的话,“我已经知道萧若傲在哪里了。”

听到这话,别说东方泽,就连步允也满面诧异,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你怎么可能知道。”

张启凌微微一笑,“因为你告诉我了。”

步允激动地道:“胡说,我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未必一定要说出来,表情甚至眼神同样可以说明一切。”辛月凉声道:“我夫君故意拿地图试你,果不其然,你在看到我夫君手指划过护城河时,眼神有所异常,可见这条护城河与萧若傲有关。”

步允没想到连那么细微的神情也没逃过张启凌的眼睛,一时慌乱不已,强自镇定道:“我眼睛动一下就叫有关了,真是好笑,难不成陛下还能藏在河里吗?”

“河里当然不能藏身,但他却可以通过护城河离开应天。”张启凌目光锐利如箭,直刺步允,“据我所知,这条护城河是引城外之水入城,换而言之,护城河可以直通城外。”

步允暗自蜷紧袖中的双手,面上则是一副满不在乎之色,“确实如此,但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人可以憋气游到城外吧?就算游到最近的那一边,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中途连个换气的地方都没有。”

东方泽微微皱眉,步允说的没错,人毕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无论水性多好,都不可能一口气憋足半个时辰。

第一卷 第九百零四章 解开逃离之迷

这么一来,借护城河离开应天的猜测就说不通了,与之相比,密道倒更合理一些,可他们翻遍皇宫,并没有找到任何密道。

究竟…萧若傲是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就在东方泽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张启凌突然道:“这几年楚帝伐了祁连山大量树木,你知道是用来做什么吗?”

这句看似全不相干的话,却令步允眼皮狠狠一跳,指甲一下子掐进了掌心里,借着掌心的剧痛勉力维持着平静,“树木当然是用来修建房子的,不然还能做什么?”

“那就奇怪了,这两年木材源源不断送进宫城,可既没有扩建宫城,也没有听说修建行宫,你说说,那些木材都去哪里了?”

步允不自在地别过头,“我怎么知道。”

张启凌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微笑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几年前,护城河堤有些崩塌,楚帝便下令将那一段河堤围了起来,并召集工匠修补,这原本只是一桩小事,结果召集了几千人,修了整整三年。”

“我知道这件事,当年修河堤的时候,有工部官员建议陛下将护城河挖深一丈,所以才费了这么长时日。”

张启凌颔首道:“不错,是这么一回事,我也问过,那个官员姓许,是工部尚书,就在我们抵达应天的前几天,护城河修补完成,这位许尚也因病过逝,你说巧不巧?”

步允故作镇定地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巧的。”

张启凌也不生气,淡然道:“那我再说一件事,祁连山被伐的都是上百年的柏树,这些柏树材质坚实平滑,耐磨耐潮,是上等的造船材料。”

“一个人确实没法憋气半个时辰,但如果将他关在密不透风的大木匣子里,那么木匣中剩余的空气,足以支撑他潜渡护城河。”

东方泽恍然道:“是啊,本王怎么没想到,我这就派人沿途追寻,几千人一起逃走,必定有痕迹留下。”

张启凌摇头道:“他们顺着水路一路南行,你没有船只,怎么追捕?”

“船只?”东方泽寻思片刻,试探道:“你是说…他们乘船南下?”

“不止如此,他们乘得还是非同一般的船,我说的对吗,步首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步允浑身发冷,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法掩饰心底的惊骇,他不明白,张启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自己可一个字都没提过。

“你知道的。”张启凌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话,“你们应该造了一种可以潜入水中行驶的船只,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护城河。你刚才说楚帝很快会回来找我们报仇,这几年西楚外战频频,内乱四起,民心早已分崩离析,想要在短时间内召集大量兵马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借兵!”

张启凌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气喘,歇了一会儿,续道:“纵观诸国,有能力与我朝抗衡,又可能借兵的,就只剩下齐国。从应天出发,顺河南下,可直达南昭,而南昭与齐国接壤,正好可以通过南昭抵达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