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允面色青白难看,犹如见了鬼一般,早就听闻这位东凌四皇子慎密多谋,当今世上仅次于璇玑公主,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并不会输给他,现在真正交上了手,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林默,立刻飞鸽传书告诉陛下。”东方泽神情异常严肃,二十万大军出征在外,金陵兵力空虚,如果肃萧若傲真说动了齐帝,出兵攻伐,那可就麻烦了。

“故事编得真精彩,可惜始终只是故事。”步允还在那边垂死挣扎,试图动摇张启凌的想法,可惜他失望了。

“是不是故事,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张启凌根本不受他影响,抬头道:“王爷,留着他性命,或许还有用处。”

“好。”在命人将步允押下去后,东方泽沉声道:“刚才那个推测,你有几分把握?”

“呼…”夹杂着雪花的寒风趁着帘子掀起的间隙呼啸而入,吹得人浑身一激灵张启凌忍不住掩唇咳嗽了几声,“九王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东方泽迟疑道:“真有可以潜在水中的船只吗?”

“我原本也只是大胆推测,但步允的反应证实了这一点。我不敢说十成,但七八成是有的。”从一开始,张启凌就是在试探步允,一步步根据步允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表情与动作来分析他的心思,并思索接下来的话。 

东方泽沉沉点头,又问道:“你说…齐帝会趟这趟浑水吗?”

“齐帝未必想帮萧若傲,但兔死狐悲的道理他很清楚,西楚灭了之后,下一个就是齐国;另外,萧若傲有足以打动齐帝的筹码,所以…他一定会答应。”

东方泽一怔,“什么筹码?”

“忘了咱们在城下吃的亏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东方泽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火炮?”

“火炮与火枪杀伤力巨大,齐帝不可能不眼馋,这几年怕是没少仿造,但没有图纸注解,造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堆废铁。现在萧若傲以图纸交换,哪怕是一份有残缺的图纸,也足够打动齐帝的了,更别说还有那些半浮在水里的船只。”

“说的不错。”东方泽咬牙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两日后动身,一定要赶在齐军之前回朝,以免被他们捷足先登。”

在东方泽离去后,辛月替张启凌掖紧被角,不无忧心地道:“这么快动身,你身子撑得住吗?”

张启凌笑一笑,握住她略微有些凉的素手,“你夫君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哪有这么弱不禁风的,这几日养下来,已经好了许多,不信我下地走给你看。”

辛月急忙按住他,嗔道:“刚好一点就得意,万一绷裂了伤口,看你怎么办?”

张启凌指着自己脑袋,打趣道:“伤在这里,想要绷裂可真有些难,要不你打一拳试试?”

第一卷 第九百零五章 齐国

“贫嘴!”辛月笑斥了一句,见他面露倦色,扶他躺下,“睡一会儿吧,趁着还有两日功夫,你好好养伤,能养好一点是一点;这萧若傲要是真去了齐国,后面还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呢。”说着,她又道:“我去炖盅参汤,你醒了正好可以喝。”

“这种事情交待底下人去做就是了,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

“这军营里都是一群大男人,粗心大意,上回连药都煎焦了,实在不让人省心,还是自己去的好。”在辛月准备离去之时,张启凌突然拉住她,歉疚地道:“你怀着身子,本该好好养胎,结果却还要反过来照顾我,实在对不住。”

辛月唇角扬起一缕温暖的笑意,“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这一笔笔帐我可都给你记着呢,等回到金陵后,必须得加倍补偿回来,否则可不与你罢休。”

“一定!”张启凌与她相视而笑,手悄然握紧,握在那掌心里的,是属于他的真实与未来。

繁花落尽,千帆驶过,他终于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

在周军起程回金陵的同时,萧若傲正如张启凌所料,借道南昭来到了齐国都城临淄,不过见齐帝的过程并不顺利,一连等了五六日都没有见到齐帝,每每问起驿丞,都是一个答案,称齐帝国事繁忙,让他耐心等一等。

这日也不例外,萧若傲刚开口,驿丞便满面内疚地道:“小人今早才刚刚去宫城问过,这阵子奏折堆积如山,陛下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还请楚帝您再等几日;只要陛下一得空,立刻就会…”

“行了。”萧若傲打断他千篇一律的说辞,冷冷道:“总之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齐帝。”

驿丞搓着手,一脸为难地道:“您可这是难为小人了,陛下见不见您,哪是小人能做主的,小人顶多只能帮着通禀一声,您还是…”

萧若傲不由分说地打断道:“你告诉齐帝,他若再不肯见,我立刻就离开,以后也不必再见。”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我若走了,你怕是也不好交待吧。”

驿丞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推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噎了回去,犹豫片刻,他无奈地道:“那好吧,为了您,小人就再跑一趟。”

在走出驿馆后,驿丞回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都已经成丧家之犬了还在这里作威作福,楚帝…我呸!”

北周攻入应天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各地,临淄做为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重要信息。

驿馆里,一名中年武将正在劝萧若傲,“陛下,既然齐帝不愿见,咱们回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看他们脸色。”

萧若傲拨弄着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炭火,漠然道:“回去?回哪里去?”

“虽说北周占了应天,但咱们还有数十座城池在,只要陛下振臂一呼,立刻就能集结大军,夺回应天。”

萧若傲停下手里的铁杆子,冷笑道:“这几年朝廷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你屠战难道也不清楚吗?西楚…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西楚。”

屠战咬一咬牙,沉声道:“就算这样,咱们也还有南昭在,定能东山再起。”

“南昭…”萧若傲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心里是说不出的错综复杂,曾几何时,他觉得覆灭南昭是最正确的决定,如今回想起来,分明是最大的错误,可惜悔之晚矣!

萧若傲压下纷乱的心思,哂然道:“你是觉着北周会给我们时间,还是觉着那些南蛮人会听我的话?”

屠战无言以对,他们攻下南昭已将近二十年,可这二十年,那些南昭人始终不肯真正归降西楚,只是碍于大军镇压,不敢明着反抗,要他们助萧若傲夺回应天,简直是笑话。

至于镇压南昭的大军,因为这几年内政动乱,一次又一次调集,如今只剩下区区十万人,堪堪能够压住南昭的局势,一旦调动,那些南昭人必会趁机动乱,到时候腹背受敌,更加麻烦。

旁边一名相貌斯文的中年人蹙眉道:“臣等明白陛下的顾虑,可齐帝…恕臣直言,只怕不乐观。”他是萧若傲身边的第一谋士,叫常平,反过来就是平常二字,但他的智绝不平常。

萧若傲眼眸微眯,“放心,咱们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他心动。”

常平犹疑片刻,道:“还有一件事,臣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若傲没有说话,而是朝屠战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朝萧若傲点了点头。

确定外面没人监听后,萧若傲道:“行了,你说吧。”

常平轻声道:“此次北周突然进攻应天,是因为皇三子被一名叫秋水的女子害死,而他们以为秋水是咱们的人,可事实上并不是;陛下不妨细想,楚周两国开战,对谁最有利?”

“齐国!”萧若傲张口吐出这两个字。

“正是,所以臣斗胆猜测,秋水…会不会是齐帝派去加害皇三子,然后嫁祸给咱们的?”

屠战生气地道:“若真是这样,齐帝未免也太卑鄙无耻了。”

“只要能得利,卑鄙一些又有何妨。”常平答了他一句,对萧若傲道:“如果真如臣猜测的那样,咱们与齐帝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

萧若傲神情异常平静,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你以为朕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常平一惊,试探道:“既然陛下早有怀疑,为何还…”

萧若傲取过一只橘子徐徐剥着,一边剥一边将橘皮扔进炭盆里,很快有一股清新的气味弥漫在屋中,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找他找谁?”

常平眼皮一阵狂跳,他大概猜到了萧若傲的打算,只是…这实在太疯狂了,能够行得通吗?

“陛下…”常平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萧若傲扔过来的橘子打断,“这橘子味道不错,你们俩个也尝尝。”

“谢陛下赏赐。”常平知道他不愿多说,只得做罢。

第一卷 第九百零六章 太阿剑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驿丞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诉苦,“亏得小人跟看守宫门的禁军大人关系不错,又说了许多好话,他们方才肯帮忙通传,要换了别人,早就被赶走了,宫禁有多森严,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哪里能随便传得了话。”他瞅了萧若傲一眼,又道:“就为了给您传个话,小人可是把身上的银子都掏干了,还搭上一块前阵子刚买的翡翠玉佩,喏,就跟您腰间这块差不多大小模样。”

萧若傲面色微微一变,住在这里的几日,他已经给了不少银子,竟然还不知足,明目张胆地敲诈他,真是贪得无厌。

以前在西楚时,谁见了不是诚惶诚恐,连头也不敢抬起,敲诈…那简直是笑话。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算是明白了。

“今儿个也真是多灾多难,这不,刚回来的路上,雨天湿滑,不小心被马车磕了一下,膝盖都撞肿了,一走路就疼。”他绕来绕去说了许多,就是不提见齐帝的事情,显然是在等萧若傲将玉佩双手奉上。

萧若傲心思极深,就算心里恨不得生撕了驿丞,表面也绝不会流露出半分,反正一脸欣然地解下玉佩递过去,“要你如何辛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小小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这怎么使得。”嘴里说着使不得,手却毫不犹豫地接过玉佩。

萧若傲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微笑道:“不过是一个小玩艺罢了,有什么使不得的,这阵子我们可没少麻烦你。”

“楚帝真是客气。”驿丞心满意足地将玉佩放入口袋中,道:“也是楚帝您运气好,陛下今日原本要去天坛祈雨的,咱们这里有阵子没下雨了,结果那么巧,今儿个就下雨了,这时间便空了出来。”顿一顿,他又道:“小人已经让人备好马车,您请。”一得了好处,这效率便高的不得了,真真是现实。

一直等车轱辘转动,屠战方才恨恨吐出憋了半天的话,“这个驿丞真是可恶,什么事情都成了他的功劳,还敲诈陛下,这要是在应天,我早就一刀宰了他。”

常平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说了要是在应天,所以好好忍着吧。”

屠战咬一咬牙,望着闭目养神的萧若傲道:“陛下,咱们得忍到什么时候?”

萧若傲半睁了眼眸,漠然道:“怎么,受不住了?”

“末将是个粗人,没什么受不住的,末将是怕陛下…”

“朕受得住。”萧若傲打断他的话,眼底掠过一轮精光,“要是连这些苦楚都受不了,还谈什么复国。应天是在朕手里丢的,朕一定要夺回来,不,不止是夺回应天,还要更多…”

马车不急不徐地行驶着,雨水落在顶篷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垂在车前的铃铛不时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铃音,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浑然天成的妙曲,可惜,马车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心思听。

马车在宫门口停住,禁军已经得了吩咐,没有阻拦萧若傲入内,但屠战与常平被挡在了外面。

“为什么拦着我们,齐帝不是说见我们吗?”屠战不悦地瞪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名禁军。

禁军面无表情地道:“陛下只说见楚帝,并不包括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不行!”屠战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禁军的话,他可不放心萧若傲一人进去。

另一名禁军冷笑道:“这里可不是你做主的地方,立刻退下。”

萧若傲回头道:“行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是。”常平拉住还想说话的屠战,正如禁军所言,这里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地方,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

萧若傲随引路太监一路穿过一座座笼罩在蒙蒙雨水中的宫殿,来到一处宫殿的西侧,也就得西暖阁。

引路太监停下脚步,细声细气地道:“到了,楚帝请。”

萧若傲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里面,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冷热急速交替的感觉令萧若傲打了个激灵。

“来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循声望去,一名身着宝蓝龙袍的男子坐在御案后擦拭一柄锃亮锋寒的宝剑,明亮亮的剑身映照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见过齐帝。”萧若傲拱一拱手,算做见礼。

齐帝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他上下打量了萧若傲一眼,微笑道:“朕自继位以来一直想着见萧兄一面,无奈朝中琐事繁多,无法前往应天一领萧兄风采,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

“齐帝见笑了。”

齐帝叹了口气,“应天的事情,朕都听说了,可惜朕知道的太晚,否则还能派兵助萧兄一臂之力,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北周实在是太过份了。”顿一顿,他又道:“之前朕因为国事繁多,所以来不及见萧兄,还望萧兄别往心里去。萧兄只管安心住在临淄,你是朕的贵客,谁也不敢为难你。”

萧若傲在心底冷笑,说得比唱的好听,自己站了这么久,连一把椅子一盏茶都不给,还好意思说什么贵客。

“齐帝好意,萧某感激不尽,但萧某始终不是齐国人,又怎好意思长住于此。”

“萧兄这么说,就是在与朕见外,你我二虽不曾见,但神交已久,这种见外的话,以后万万不要再说了。”说着,他招手道:“朕新得了一把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萧兄过来看看。”

萧若傲依言走了过去,仔细打量齐帝手中之剑,剑身三尺,剑柄黝黑,看不出什么材质铸成,此剑只是这样静静放置,也寒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视,可见绝非凡物。

萧若傲点头道:“果然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可有剑名?”

“有。”齐帝徐徐抚过剑柄,直至这个时候,萧若傲方才发现剑柄上刻着两个小篆,因为都是黑色的,所以先前不曾发现。

“太阿。”萧若傲念出剑柄上的两个字,满面诧异地道:“这是太阿剑?”

第一卷 第九百零七章 水船

“不错。”齐帝屈指一弹,剑身震动,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在暖阁中盘旋许久方才散去,“这把剑,朕找了十余年,终于让朕找到了。”

“相传这把剑铸于六国之时,由铸剑名师欧治子与干将共同铸成,是一把威道之剑,当初晋国强大,可偏偏这把剑在最弱小的楚国铸成,晋王气之不过,向楚王索剑,楚王不肯,他就出兵伐楚,楚国弱小,城池接二连三沦陷,不久之后连都城也被围了,这一围就是整整三年,粮草耗尽。楚王以身祭剑打算与城池共存亡,岂料太阿突然发威,剑气激荡,城外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楚军大乱,旌旗仆地,全军覆没。据说太阿剑是感受到楚王内心之威而显出惊世剑气,所以世人又将此剑称为威道之剑。”

听萧若傲娓娓说着太阿剑的来历,齐帝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想不到萧兄对太阿如此了解,看来…”他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深,“萧兄也是爱剑之人。”

萧若傲望着被齐帝放在架子上的太阿剑,凝声道:“谁人不爱名剑,关键是…能否守得住。”

齐帝眉梢微扬,“萧兄似乎话中有话?”

萧若傲微微一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前朝的楚王那样好运,激出太阿威道,一举扭转败势,否则太阿传世千年,怎么会一直寂寂无声,再没有展现过当年之威。”

“所以,萧兄觉得朕守不住这剑?”齐帝脸上笑意依旧,唯独那双眸子,深得看不到底。

“西楚战败,燕国归顺,诸国之中,就只剩下一个齐国,北周是不会放过的;成王败寇,到时候太阿就会成为北周的战利品。”

齐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萧兄这口气,是认定朕会输了?”

“北周有多强势,齐帝应该很清楚,当初你我联手,尚且应付的那么吃力,何况是单打独斗。若北周真的兵临临淄,恕萧某多嘴问一句,你能够撑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像千年前的楚国一样三年?”

齐帝弹一弹不久前才修剪过的指甲,微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萧兄你说是吗?”

“那火枪火炮呢,齐帝有信心对付吗?”这句话戳到了齐帝的痛处,令他眼皮狠狠一跳,自从火枪出现后,他就一直派人盯着,没人比他更清楚火枪的威力。

燕国是诸国之中最弱的,可就因为有了北周供给的火枪,将仅次于齐、周两国的西楚弄得焦头烂额,外忧内乱,若非如此,西楚也不至于在面对北周的袭击时,那么不堪一击。

这几年,他没少命人研制,可惜造出来的东西,全部是徒具其形,威力大相庭径,他也曾修书给萧若傲,希望他可以提供图纸,哪怕只是残缺的图纸,也好过他们一头雾水的摸索。但萧若傲怎么会将这个大杀器拱手相送,随意敷衍了过去,齐帝也无可奈何。

十年风水轮流转,萧若傲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来求齐帝,而这一切,距离他当初的拒绝,远远没到十年。

齐帝收敛了心思,重新挂上让人看不出根底的笑容,“不知萧兄有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合作。”面对萧若傲的提议,齐帝挑一挑剑眉,以手支颐,饶有兴趣地道:“怎么个合作法?”

“你有兵,我有火器,我们可以一起对付北周。”

“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朕怎么觉得萧兄不够诚意呢,当初朕派人送去国书,想与萧兄合作研究火器的时候,萧兄可是推得干净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齐帝换了一只手,似笑非笑地道:“往明白了说,萧兄是想用火器图纸来换取朕的兵马,助你夺回应天。”

“不错。”萧若傲倒也承认得干脆,“应天是在我手上失去的,我一定要把它夺回来。”

“话是没错,但…萧兄凭什么觉得朕会帮你,这可是几十万兵马,火器图纸虽然值钱,但还没有值到这个程度。”

“没有火器,就意味着处于下风,就算你有再多的兵马,也赢不了北周。”

面对他尖锐的言语,齐帝倒也不生气,徐声道:“朕倒不这么觉得,火器确实霸道,但还不至于让朕束手无策,只是麻烦一些罢了。”

做为一个谈判者,无论心里多么担心,多么渴望,都不能表面在脸上,不能让对方猜到你的心思,在这一点上,齐帝做得很好。

萧若傲眸光微闪,“那水船呢,齐帝也没兴趣吗?”

齐帝神色一动,直起身子道:“什么水船?”

“可以在潜藏在水中行驶的船,不被他人发现。”萧若傲的话令齐帝起了极大的兴趣,“你有?”

萧若傲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火器与水船,相信足以与齐帝合作了。”

齐帝身子后仰,缓缓靠在椅背上,深不见底的眸光下是飞速转动的心思,萧若傲说的这两样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可是合作…

“就算你不帮我,北周也会对付你,你我合作,有百利而无一害。”萧若傲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齐帝思忖片刻,徐徐道:“倒也不错,不过…”他眸光一抬,凉声道:“朕要先看一看水船。”

火器的威力,他已经很清楚了,唯独这水船,竟然可以潜藏在水中不被人发现…实在令人好奇。”

“可以。”萧若傲当即答应,“我将一艘船停在临淄城外,齐帝随时可过去一观。”

“好,那就明日。”齐帝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即就定下了日子。

在萧若傲离去后,一道人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血影,他望着关起来的交花朱门,沉声道:“陛下真打算与他合作?”

齐帝取过搁在一旁的软布,徐徐擦拭着太阿剑身,“你不愿意?”

“这个姓萧的心思太深,卑职担心他会算计陛下。”

“朕知道。”齐帝望着映照在剑身上的自己,眸光幽幽地道:“所以才要答应,否则怎么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你说是不是?”顿一顿,他道:“去准备一下,明日出城。”

第一卷 第九百零八章 各怀鬼胎

再说萧若傲那边 ,一上马车,屠战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齐帝答应了吗?”

萧若傲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马车驶离了宫门后,方才道:“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看一看水船。”

屠战眼睛一亮,“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萧若傲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常平,“你说呢?”

在问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后,常平蹙眉道:“卑职以为,明日齐帝十有八九会防备,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萧若傲还没说话,屠战已经闷声闷气地道:“你这个就是不爽快,前怕狼后怕虎,照你这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常平白了他一眼,“我这叫谨慎,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想,只管低头冲上去,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若傲拦住不服气的屠战,“说来听听。”

“卑职以为,从齐帝对陛下的态度看来,他防备心极重,明日一定会带重兵前往,就算明面上没有,也会在暗中布防,贸然动手,只会坏事。”

屠战不悦地道:“照你这么说,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拱手把火枪和水船送给齐帝?”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取得齐帝信任之后,就可以反客为主,夺得大权。”

面对常平的解释,屠战连连摇头,“火器和水船是咱们手里最大的资本,一旦送出去,咱们可就什么都没了,万一齐帝过河拆桥怎么办,不妥不妥。”

“或许有所不妥,但绝对好过明日动手。”

“可是…”屠战还没来得及反对,便听萧若傲道:“我同意常平的看法,明日什么都不要做。”

屠战急切地道:“错过明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良机,陛下三思啊。”

萧若傲拍着他的肩膀道:“耐心一些,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咱们…输不起。”

屠战虽然不认同,但萧若傲发了话,也只能勉强点头,在回到驿站后不久,他们收一封来自应天的飞鸽传书。

在看过传书的内容后,常平紧张地道:“陛下,北周似乎发现水船的秘密了。”

萧若傲抿了口茶,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样?”

他这个态度令常平诧异不已,试探道:“陛下不担心吗?”

“你以为这个秘密能一直瞒下去吗?”萧若傲晃动着手里的茶盏,茶叶在黄绿色的茶汤中沉浮不定,“张启凌是个聪明人,早晚会发现的,退一步说,就算他没发现,回去与慕千雪一说,她也必然能猜到。”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璇玑…她从来就没有猜不到的事情…”

“他们既知道了这个秘密,必然不会罢休,说不定已经猜到咱们来了齐国,这可怎么办?”常平紧张的问着。

萧若傲还是那副不急不徐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顿一顿,他道:“记着,不管齐帝怎么问,都要一口咬死,说咱们就这么一艘水船,好好藏着咱们的底牌,等关键时候再用。”

“卑职明白。”二人齐声答应。

翌日清晨,齐帝带着几个亲信微服来到临淄城外,同行的当然还有萧若傲等人,临淄城外有一条极为宽阔的河,直通南昭,再往外就是入海了。

齐帝环视四周,河面平静无波,远处偶尔有小舟驶过,看起来一切如常,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在这么平静的河面下,真的潜藏了一艘船吗?

齐帝收回目光,微笑道:“萧兄,开始吧。”

萧若傲点头,自怀中取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哨子,吹响后的哨声有些刺耳,令人有捂住耳朵的冲动,但很快他们就顾不得耳朵了,死死盯着河面。

平静的河面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泛起阵阵涟漪,而且不断扩大,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水里钻出来,事实也确实如此。

桅杆、船仓、船舷一一浮现,无数水流从船身上滑落,重归河中,这是一艘形状怪异的船,与其说是船,倒更像是一个长筒,整个船身都用木板钉死,看起来没有一丝空隙,船身长约十丈,宽约三丈,足足占据了半个河面的宽度。

齐帝呼吸急促地盯着渐渐浮上来的水船,竟然是真的,真有可以潜藏在水里的船,而且可以自由控制沉浮。如果…有足够多的水船,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士兵通过渭河运到金陵城外。

“呯!”在完全浮上水后,水船上面的顶盖被人用力推开,几名士兵从里面走了出来,朝萧若傲行礼。

萧若傲微笑道:“齐帝可还满意?”

“满意,简直是鬼斧神工。”齐帝赞赏道:“能够造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水船,萧兄之才,朕实在佩服。”

萧若傲苦笑道:“若真有才,就不会连都城都丢了。”说着,他望着水船叹气道:“也是天不帮我,如果能早一些造出水船,就可以与北周抗衡,应天也不至于丢得那么惨。”

齐帝眉头微微一蹙,“容我直言,这船藏于水中,确实神鬼难测,但也仅限于运送士兵,出奇不易,要说与北周抗衡…怕是有些难。”

“那是因为齐帝还没有真正见识过水船的威力。”萧若傲朝屠战道:“给齐帝演示一下。”

“是。”那几名士兵回到水船中,随着顶上的盖子曾下,船身一侧木板缓缓打开,露出两个黑黝黝的洞口,随着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众人尽皆骇然。谁也没想到,这艘水船竟然藏了两门火炮,这也意味着火船变成了一个移动的火炮台,难怪萧若傲说可以和北周抗衡,确实没错。

这两门火炮对准的地方赫然就是齐帝,血影大惊,急忙闪身挡在齐帝身前,“保护陛下。”

随着他的话,两边草丛传来悉索的声音,是血骑士,至少有上百人,而远处还能有隐隐约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