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金梅也早吓得没胆儿,这会儿见主子失魂落魄,忍不住也擦起泪来。

这日月上中天时,莹心院里正热闹着。沈天玑无意间听说今日是碧蔓的生辰,便吩咐说要在院子里给庆祝一番。偏今日正值宫嫔入宫之期,碧蔓在街上看了许久热闹,回到莹心院时已是暮色四合。一桌小小的酒菜便从那时直吃到月上中天。

主仆几人年纪都轻,吃过酒后还不肯散去。碧蔓见沈天玑双眸闪亮的,就晓得这会子姑娘定是睡不下的了,趁着李妈妈不在,她怂恿道:“今日宫嫔正式入宫,京里许多府里都放爆点灯庆祝,比除夕都不差的。听说那晋远侯府还特地备了舞龙舞狮的,虽然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可偶尔一瞧也有些意思。姑娘可要出门去看看?”

“晓得你这丫头是自己想出去看,才央了我去,”沈天玑今日喝了好些果酒,这会儿已是微有醉意,她眨眨水亮的眸子,伸手一戳她的额角,笑道:“今日本是你的生辰,寿星最大,我就不拘着你了,想出去逛便去吧。”

下午回府时这丫头就是一脸的意犹未尽。沈天玑都瞧在眼里。

碧蔓两眼放光,“四姑娘真好!四姑娘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了!碧蔓日后定好好伺候四姑娘!”

“哦,你的意思是,我若是不让你去,你就不好好伺候我了?”沈天玑又倒了一杯香甜果酒,笑道。

碧蔓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怎会?不管如何,碧蔓都会伺候好姑娘!不管姑娘吩咐什么,碧蔓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一张嘴真会说。青枝也忙了一日了,也跟着一起去吧!这夜半的,出门可要多加注意些。你俩一起作伴,再唤些仆役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青枝笑道:“四姑娘这话儿说的,仿佛比我俩还来得老成些。我们做奴婢的,姑娘这样惦记着,真是折煞我们了。”

沈天玑一愣。这是重生而来的沧桑心态在作祟么?时时看着青枝碧蔓,就觉得应该保护好照顾好她们。

她掩饰地抿了口果酒,樱桃清甜之气萦绕喉间,又笑道,“合着本姑娘关心你们,你们倒不乐意了?”

“哪里不乐意?奴婢是想着呀,今生能有姑娘这样好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二人说笑了一阵,沈天玑连连道自己快要回屋歇息,并不需要她们守着,青枝和碧蔓这才高高兴兴出了门。

李妈妈回到院里时晓得这回事后,低声道:“姑娘也太过宠着那两个丫头了。”

沈天玑还在喝那果酒,这本是府里珍藏多年的樱桃酒。樱桃在大昭本就十分贵重,这樱桃酒又出自名家之手,珍藏了十数年,自然更是价值连城。几瓶酒是她前儿才从母亲那里讨来的,与她以前喝的果酒果然十分不同,品来甘甜清冽,甘醇余韵,意味无穷。她一饮再饮,竟是停不下来了。

这会儿看见李妈妈,神情有些恍惚,放下酒杯定了定神,想了一会儿才道:“她们素来乖巧懂事,宠些也是应该的。”

“姑娘说的是,自小跟在姑娘身边的,自然不会差。姑娘着实是好性儿,那两个丫头有姑娘宠着,也是造化!”

沈天玑笑笑,又道:“李妈妈,我对您也很好呀!您怎么光说她们俩了?”

李妈妈听她这娇娇软软的话语,不禁一愣,朝她看去,却见沈天玑嫩白的小脸上泛着淡淡嫣红,眼眸里水光闪闪,却是迷迷蒙蒙的,唇间有光泽水渍,浸地唇色鲜红透亮。

她又瞧见桌上摆的两瓶果酒,伸手一提,都是轻飘飘的。

“姑娘,您这是喝了多少果酒?”李妈妈惊道,“这果酒藏了多年,劲儿可大了!”

沈天玑秀眉微微皱着,“是挺大,我如今头晕的很。”

“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看着点!”李妈妈责备着,又关切道,“姑娘去屋里躺躺吧!那样会舒服一些!”

沈天玑揉了揉额角,摇摇头道:“我还想喝呢!”

“姑娘可不许再喝了!不然明日都要头疼一日的!”李妈妈将她扶到屋里,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了衣裳,“姑娘先躺躺,老奴去煮碗醒酒汤来。”

她将沈天玑扶到榻上躺着,便转身匆匆出了门。

沈天玑有些呆,只觉头顶纱帐在微微晃动,定睛一看,又未曾晃动。她翻了一会子,始终不能入睡,便自己爬了起来,想去倒杯茶喝。

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她及时扶住桌角,才稳住了身形。却又听得啪嗒一声,桌上一本书掉到了地上。

沈天玑弯腰去捡,却见翻开的书页中一行墨色小楷: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

她目露疑惑,深思昏昏间,恍然间不知是何意思。往下一看,却是“朱唇紧贴,粉脸斜偎,罗袜高挑,金钗斜坠。”

她脸上蓦的一红,忽然就想起那夜雪梅园中霸道火热的吻来。

眼前晃过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幽深无底,仿佛引人甘愿跳下去的深渊。

沈天玑皱眉,摇了几下头,眼前那俊美而坚毅的面容才消失不见。

“这书不好!”她喃喃了一句,恶狠狠地踩了那书两脚,转身回了榻上。

那可怜的书页在烛光下泛着轻泠的光,沈天玑直愣愣瞧了一会儿,又喃喃道:“我姑且看看后面一句是什么。”

她也不拾起那书,只蹲下身子去看。身上粉色衣裙的一角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誓海盟山,千般旖妮;羞云怯雨,万种妖娆…

她往下看着,迷蒙的神智兀自揣摩着这其中说的是什么意思,看得久了,觉得脖子发酸,便干脆坐在地毯上,捧着书津津有味读起来。

书中语段,精妙无比,内中句句,都让人耳红面热。她却看得脱不开手。

忽然,门外一声轻响。

那门不知用什么手法,被人从外面打开,灯光摇曳中,玄衣男子身姿卓然,修长的身影落在地毯之上,静寂无声。

第054章 深闺烛影映羞色(中)

他自翊锦宫离开后,心中莫名生出恼意。只觉某个小女子实在可恶,不在他跟前,却那绝色的容颜总是在眼前晃动。他不由自主地在别的女子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失望之余,便愈发想见她。

他自幼冷情冷性,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对女色毫不在意。对女子的认知,本就极少,与女子相处更谈不上什么经验。与她的每一点每一滴,都不过随心而动。他心里极想得到她,却又不愿意让她委屈伤心,如那日姑苏荷塘中,她泪眼盈盈,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愤恨,如此又有何意趣?

他忘不了第一眼见她的情形,她立在香雪花林之中,轻灵盈秀,似下世游玩的仙子,悠远澄定,遗世独立,仿佛凡尘一应俗物,都与她无关。他想要的合该是这样的她。

如今可好,娶了一堆女人,却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方才那林贵人,模样虽佳,可在他看来与苏嫔并无太多差别,也与他所见诸多闺阁秀丽无太多差别。

让他索然无味。

宫里的规矩,宫嫔入宫,皇帝合该按照位分高低一一召幸。可他如今脸色沉凝欲回东华宫,又有哪个敢说个不字?

周宁福跟在后头,只道这林贵人真够不争气的,皇上都进了门了还留不住。现下让他如何与太后交代?

他小跑几步跟上帝王,压了声音到:“皇上,要不要去别的宫里看看?”

一个冰冷的目光落下,他瞬间颤了几颤,后悔自己多嘴。倒是他糊涂了,在这大昭禁中,得罪皇上可比得罪太后严重多了。

周宁福本以为皇上是回东华宫歇息,不想却只是换了身衣裳。

“朕出宫去走走,若是太后问起,你可知道该怎么回答?”

“奴才知道。”皇上这样晚还出宫,这一群佳丽都锁不住皇上的心么?或许是那看上去娇滴滴的林贵人做了什么惹恼皇上了?

太后自栖隐寺回宫,对皇上颇多关怀,大约是想补一补这些年来的有些疏冷的母子情意。她不知道,如今坐拥天下乾坤独断的年轻天子早就不是当年那冷峻安静的年幼太子,她的这份关怀,也不知能入多少进他的心里。

每每皇上出宫,他都要欺瞒太后,周宁福有些忐忑。他这差事,着实不好当。

周宁福胡思乱想着,纳兰徵已经大步走出东华宫。

想见她的念头一旦兴起,便在心头越烧越盛。他出了西昭门时,才恍然想起,如今月挂中天,只怕她已然睡下了。

很容易就找到沈府宅邸。国公府庞大幽深,但是朱门大户的布局多半相似,路上几个仆役丫头也极容易避过。他找进莹心院时,正见一个中年妇人疾步走出,差点撞个正着。他从后面将她打晕了过去,这才闪身入内。

他这番夜探香闺的行止,着实太失光明磊落。若是被谏院那群老臣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模样。

莫说谏院,就是眼下自己急着见的小女子,大约知道了也要生气的。说不定先时的种种心思手段都要付诸东流。

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心想,他便看一眼她就是了,不然今夜如何都不能安睡的。

本以为她已经入睡,不想屋内一盏半亮烛火,照见一个坐在地毯的小小身影。小小的身子围成一团,手上捧了什么,安静而专注。

脚步落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响声。他这会儿倒也没想过要躲起来,只好奇不知她在做什么,竟这样专注。

专注也就罢了,还一身单衣坐在地上不一动不动,如今春寒尚且料峭,她这柔弱的身子骨,说不定会坐出什么病来。

沈天玑正瞧到另一个精妙段落,内中将个男女之事描述的详尽又美妙,她此刻脑子晕晕然,平常束缚着她的一应道德礼法,都弥散起来,心道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妙事,也不知经历起来是否真同这书中所言的极致舒爽。

臆想之余,忽感灯影晃动,身后罩下高大的影子,瞬间将她小小的身子全部盖住。眼前忽然昏暗下来,她下意识转头,却见高大修长的身影半弯下腰,修韧有力的双臂将她一把从地上抱起来。

沈天玑懵了,手上的书啪一声掉到地上。

他本只是想让她站起来,不料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浑身软绵绵的。他便干脆走了几步,将她径直抱到床上。

那床是暖玉桃红色的纱帐,绣着精美的暗色似锦团花,柔软飘逸,像幻境彩云。

沈天玑更懵了,身子一落到床上,一双水润的眼睛直勾勾瞅了他半日,“你…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待男子回答,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没在做梦吧?”

她话语里透出的潜在之意让男子心头一喜,坚毅的脸廓上溢出明彩笑意来。殊不知,他着实想多了,因沈天玑虽然梦到过他,可多半不是因想他,而是因他的强势和霸道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她便偶有所梦罢了。

当然,即便是因此,她能梦见他,他也觉得很好。

他拉住那只往自己的娇嫩小脸上使劲儿捏的小手,这才发现此刻的沈天玑有些不对劲儿。

明眸水润,脸色娇红,嫣红的唇色仿佛涂过蜜一般,光泽盈盈,引人心动。

偏她此刻还直勾勾看着她,敲了半日,也没辨出眼前这男子到底是真是幻。

她身上清淡的果酒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心头一动,缓缓将握在大掌中的雪葱嫩指放到唇间轻轻一吻,

“你这…可是喝醉了?”他的嗓音低缓醇厚,响在夜色中仿佛低回吟咏的乐曲。

沈天玑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却未曾听清他说了什么。手上拂过软润的触觉,她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歪着头自言自语道:“你是孟庭雨?”

这个名字还是她前儿特地打听来的。因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他叫什么,却总是做出各种惊人之举,让她不狠狠记得都不行。

这名儿倒也取得文雅,但这人着实威势太过了些。

男子顿了顿,瞧着她这傻气模样,倒觉别样的可爱。他轻轻摇了摇头,淡淡言道:“我是…纳兰徵。”

纳兰徵?那是什么?

陌生的字眼,她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熟悉。秀眉微微蹙起,满目的迷茫困惑。

男子瞧见她一身单薄,拿过一边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躺下去。”他开口道。

半靠着床头的少女却忽然一笑,“你就是君庭雨,只有他总是这样命令我!”然后又皱眉,吐出几个字,“着实可恶。”

男子动作一顿。心头莫名漾过几分柔软。

“命令又如何?你又何曾听过?”他将那暖玉色柔软的褥子勉强盖在她身上,望见少女鬓边一丝秀发垂到雪嫩的脸上,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

这样怜爱温柔的动作让少女失神了片刻,再次忘记方才的话题,眼睛瞧了他半晌,忽然发现,眼前这张脸十分好看,特别是那单薄的双唇,本是冷峻的线条,此刻勾出淡淡的温意,竟让她心头一跳。

方才书中的语段一一浮现脑海之中,她水眸灿灿,眼神落在他嫣色淡薄的双唇上,流露出几分热度来。

蓦然又想起梅雪园的夜色中,那个炽热的吻来。她心头发慌,但是醉酒的神智却胆色非凡。心道,那书中所言的奇妙境界大约是真的,只她上次着实未能好好品尝。

顿了顿,她忽然掀开了被褥,坐直身子,伸手触到他的双唇。

男子微微一惊,低头瞧见她纤细的手臂,桃红的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嫩雪腕。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手指微凉,双唇温热。

少女容颜娇媚无比,烛光照耀下,水眸中仿佛泛着层层春水,盈盈剔透。

他这才发现,她不止是醉了酒,神志不清而已。她如今这副模样,倒像只渴求爱怜的小猫儿,哪里是平常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天玑?

可也正是这水媚渴望的眼神,让他心头瞬间卷起燥意。他本不欲吓她,可她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男子眸色暗下,伸手抓紧她欲逃离的手指,一一含入口中,细细舔过。

她吓得想缩回手,却如何也缩不回来,她心里发急,起身扑过去,想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不料他忽然松了口,伸臂一把揽住她娇嫩的身子,在她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时,蓦然低头吻住她的红唇,夺去她的呼吸。

深入浅出,百般厮磨。

她的小嘴一如之前的甜美,让他欲罢不能。动作越来越烈,火焰越来越盛。

揪住她彷徨的嫩舌,他如饥渴的旅人般吸吮着她的味道,掠夺她的气息,双臂不由自主越收越紧。

她心如擂鼓,早不知今夕是何夕。方才还在想着书中的美妙境地,这会儿忽然成真了,让她惊诧有之,好奇有之,羞赧亦有之。

独独没有清醒时时常铭记在心的道德礼数。

她觉得头愈发晕,浑身被包围着清冽的男子气息,两人紧贴的身形,让她充分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坚毅霸道的热度,身子早就娇软不堪。

烛火摇曳间,他发觉她不仅未能如预期中的反抗,反而用迷蒙的眼神软软望着他,身子困在他怀中,乖巧顺从。

垂眸,他与她对视着,唇间愈发深入纠缠。

“啊…”她受不住这样的铺天盖地的气息,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嘤咛,那声音娇脆如莺,如一根丝划过男子的心房。

他控制不住自己周身沸腾的血液,尚存的理智让他强忍欲念,紧蹙了英眉,搂住她的双臂铁箍一般用力,仿佛要将他心头的渴望尽数倾泻在这个拥抱之中。

如今,她正醉酒,又不知为何一副春心动荡的模样。他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素来不起什么作用,但这么些时间以来,倒也锻炼出了一些。

她大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清醒得很。

他的力道渐渐变小,双唇逐渐温柔,若和风细雨般,最后放开了她。

她身子一软,瘫在他怀中。

“妍儿可知,你折磨朕之甚?”他缓缓吐出一句,双臂拥她,满怀温柔心意,久久舍不得放开。

窗外月色正浓,屋中烛火渐熄。香猊金炉的暖香泛着丝丝温意,柔软的纱帐宛若春池和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怀中人儿毫无反应。低下头一看,沈天玑却已是长睫微落,在他温暖的怀中,安然睡去。

第055章 深闺烛影映羞色(下)

隔着薄薄的桃红丝质单衣,手掌上丝滑细腻的触感让他蠢蠢欲动。他按捺下心头躁动,动作轻巧地将软软的她放到床上。

醉酒后的少女双颊酡红,面色艳若绚丽朝霞,长而密的眼睫在烛光下落下阴影,安静恬然,小巧红嫩的双唇染上一层水润,因方才男子肆意的吸吮□□而微微肿胀。

他忍不住心头悸动,伸手轻轻拂过那嫣红,怜惜而柔缓。

真如带露娇花一般娇嫩,如今被欺负得红肿。蓦的,他竟生出后悔来,不该那样用力才是。

今日是妃嫔入宫的日子,后宫新进佳丽无数,无一不期盼着他的眷顾。可他却心心念念只想着她。夜半独身离宫,只为了看她一眼。

他们此刻,还未有名分。今夜这事,着实不合他素来纪律严整的行事习惯。事实上,他的严整纪律在她面前一向不见踪影。

本就不易得手,若是还讲究规矩,不知几时才能得佳人亲近,抱得佳人归。

她呼吸轻缓小巧,泛着清淡的甜香。因离开方才舒服而温暖的姿势,秀眉微微一皱,唇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他给她掖好被角,眸光落在她恬然安静的睡容上,伸手拂过她温热娇嫩的小脸,心头微微一叹。

“朕不想强迫于你。”他轻缓言道,“但朕的等待也是有限的。”

这声音沉缓低醇,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毅强势。丝丝缕缕仿佛入了少女梦中,扰了她一池清净。她无意识地微微侧头,眉间一道浅浅的皱,似乎又在控诉他的霸道威严。

他轻轻拂过她眉间褶痕,低低看着她娇美的侧颜,良久之后才起身。

放下柔若烟霞的纱帐,掩下少女熟睡的身形。他转身离开。

脚下忽然一拌,低头一看,正是先时沈天玑看的那本书。他弯腰拾起来,迅速掠过书中语段,登时飞扬的眉重重拧起。

知道她时常看书,原来看的就是这种书?!

合上书页,首页上赫然写着四个清白大字:白石诗集。

再往里一翻,才发现最外头的封面是为掩人耳目而人为加上去的,里头真正的封面上,写的却是“风月谱”二字。

好一个风月谱。

男子淡淡勾唇。难怪她今夜如此异常。

喝了酒,又看这些淫词艳曲,弄得一身柔软娇媚,让任何男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生绮念。

今日幸而是他,若是有其他男子进来…

脸色蓦的一凝。他觉得敬国公府着实需要加强一番守卫。

他回头望了一眼纱帐中少女的朦胧身影,心道,果真还是孩子气了些,行事颇不稳重。

这等书,她现在还是少看得好。她今夜这水媚惑人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招架。不过,日后若是与他一同参详,那便另当别论了。

顺手将这书放进袖中,转身大步离去。

李妈妈清醒之后,揉了揉后颈,豁然大惊,起身来看,却见莹心院内月光疏影,一片静谧。四姑娘的屋里也一切正常,四姑娘已经睡下了。

她又亲自去问了外头守夜的几个仆役,众人都表示没有旁人来过。她心头疑惑,只记得她是去煮醒酒汤的,忽然颈后一痛就不省人事了。定是有歹人来过莹心院才是,可如今怎么一丝迹象也没有?

不管怎么样,还是该去给夫人禀告,这若是不声不响遭了贼可就不好了。

第二日,李妈妈亲自去找了林氏将此事告知,林氏特地命人查看了一番,府中并无东西丢失,如此安然又过了几日,才将这事儿渐渐淡忘了去。

却说沈天玑第二日醒来时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她嘤咛一声,皱眉揉了揉。

“昨夜姑娘喝醉了,如今可是头疼得紧了?”青枝给她送来了一应洗漱用具,伺候着沈天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