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蔓则取了瓶清凉膏来,细白小巧的瓷瓶子,拧开盖子,登时泛起一股薄荷清香。

“这是今日一早方妈妈送来的,说是对头疼最有效了。姑娘闻闻,这味儿可好呢。”

沈天玑由着碧蔓给自己涂了药膏,脑中尚晕乎乎,“昨夜那酒不是果酒么?后劲儿也太大了点。”

碧蔓笑道:“姑娘平时很少喝酒,喝的多的也就是梨花酿。那梨花酿本就是酒味极淡的,哪里能和珍藏多年的果酒相比?”

沈天玑点点头,忽然又道:“昨夜可是李妈妈扶我上榻的?”她只记得青枝碧蔓走后,她觉得果酒香醇,又独自喝了几杯,再后来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不是?李妈妈出去给您端解酒汤的当口,您就睡着了。”碧蔓抹好药膏,放好药瓶,返回身时见沈天玑雪白的素颜上仍有醉酒初醒的茫然之色,不禁乐道:“若是知道姑娘醉酒,奴婢该早些回府才是,可以一睹姑娘酒后风采。”

“你这丫头!白疼你了。”

沈天玑水眸流转投去一瞥,碧蔓心头一跳,“怪了,平时也觉得姑娘美,今日瞧着,似乎比平时更美了呢。”

闻言,沈天玑朝镜中一看,却见镜中少女眸光水润,双颊白中透粉,神情娇软而慵懒,透着别样的动人风情,与平时冷静澄定的气息颇有不同。

她神色一凝,脑中电石火花般划过什么,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

梳洗完毕后,就在莹心院用了些精致早膳。这几日新年,五花八门的习俗惯例,早膳都是在松鹤堂用的。松鹤堂的东西固然精致,可每每都是阖府上下女眷聚在一团,未免失了清净。还是在莹心院用膳来得更习惯些。

方用罢,有丰麟院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今日三少爷要出门逛去,特问四姑娘要不要一同去。

沈天玑看了看外头清朗的天色,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

碧蔓见她如此,心中好生奇怪,但见姑娘懒懒的模样,也未曾细问。

一上午,沈天玑都在屋里写字。莹心院的书房本在东厢,沈天玑瞧着那屋子太大,便又唤人把正房宽敞的西次间布置成小书房,用做寻常写读。东厢那间大的便只做藏书之用了。

西次间中,书架书案等俱是上品紫檀木所制,案几上文房四宝俱全,青花瓷笔筒中插着数只湖颖羊毫,雅致清爽。

先时这里摆的是只价值连城的青玉浮雕笔筒,还是瑱少爷特意送给四姑娘的。四姑娘嫌太过贵重了,换成了简素的青花瓷笔筒。

案几正对的窗口正开着,迎进明媚的亮光。沈天玑写了半日,便停下歇息片刻,目光远眺窗外,颇觉神清气爽。

立春已有数日,莹心院中的美人蕉尚无动静,旁边那株垂枝海棠已耐不住寂寞,绽出零星嫩芽,绿生生的,十分可爱。后院的梨花却已结了些细嫩花苞,只待一夜春风,便可一齐绽放。

如今沈天玑正好能看到那梨树,不禁想起去年春日与二姐姐一同制作梨花酿的情形,她离开姑苏已快半年,已有这么些日子未见过二姐姐了。

“姑娘可是想起咱们在姑苏时的事儿了?”碧蔓笑吟吟道,“姑娘大约还不曾知道呢,今年二姑娘要来京里过上元节呢!想必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

“真的?”沈天玑笑道。

“不止如此,还有清姑娘呢!二人大约是一同回京的。”

柳清萏此次赶回姑苏过年,原是因忠勇侯的母亲生了病,老人家想要孙女儿回去作伴。如今开了春,老人家病日渐好了,趁着沈天媱进京之时,她也搭个伴一同回京。

对此,沈天玑开心不已。这段时日可算是无聊透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头青枝唤碧蔓的声音。

青枝正在收拾打扫沈天玑的房间,见碧蔓进来,指了指那桌案问道:“这里本有一本书的,你可瞧见了?”

昨日她无意中发现抽屉中一本诗集的线装有些脱落,就拿出来想修一修,晚间因姑娘要给碧蔓庆生,她便将这事儿耽搁下来,书应该就放在这桌案上,如今不翼而飞了。

碧蔓摇头道不知。青枝寻了半日,只得去问沈天玑。

沈天玑脱口道:“你说的可是白石诗集?”见青枝点头,她又问她是否看过,青枝道未曾。沈天玑才神情松下来。

幸好她机灵,在外头额外套了个封。忽然又脸色一变,“你方才说,那书不见了?”

这…若是落到旁人手中,说起这书是她屋里得的,那还得了。

沈天玑心下一急,欲起身去找那书。早晨才来过的丰麟院小厮又来传话了。说是三少爷回府了,得了些好东西,让四姑娘一同去看看。

青枝伺候着沈天玑换了身衣裳,及至丰麟院时,门口一个侍卫衣装的男子朝沈天玑恭敬一礼。

掩下眸中情绪,沈天玑扶着衣裙踏入院中,果然见到那个俊逸清贵的身影。

纳兰崇远远冲她微微一笑,瞬间春风散落满园。

说是得了好东西,沈天玑本以为是名贵乐器之类,原来是纳兰崇新谱的曲子。沈天珩将那冰丝绿绮取来,借口说去寻些好茶来款待他们,机灵地遁了。

经验足了,他这牵连搭桥的事儿做得顺风顺水。觉悟也颇高,知道二人因年节忙碌,自雪梅园之后再未见过,十分主动地给二人留下久别重逢的时间。

可他这番主动,愈发将沈天玑陷入困境。

刻意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纳兰崇仔细打量一番沈天玑,眸间光华万千,“这些日子俗务缠身,又时常进宫,未曾来看你。近来可好?”

沈天玑点头道:“明宣挂心了。”

“听说你前些日子有些倦怠,”他眉间关切,“如今可好些了?”

这点小事他都能知道?大约又是三哥哥告诉他的?

沈天玑心下琢磨,什么时候跟三哥哥说说,这红娘什么的,还是少做为好。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倒好,全然把纳兰崇当妹夫看了。

纳兰崇又问了几句,便坐在琴案前,将那新曲谱铮铮弹来。

此曲名为梅花落。旋律悠扬轻灵,透着清冽之意,闭目听之,真如身处雪天梅林中一般,鼻间恍然飘过清淡梅香。

清月寒雪,白梅簇簇。沈天玑不禁想起那夜雪梅园的静谧悠然,美不胜收。

想着想着,思绪便飘远了。

直到纳兰崇停了曲子,她才恍然醒过来,笑道:“明宣好琴艺,差点将人带入幻境中了。”

男子仍是温温笑着,眸间闪过不易觉察的暗光,“妍儿方才想到了什么?”

沈天玑一顿,瞧见他颇为戏谑的笑容,“原来明宣也会故意捉弄人。”

“并不是故意捉弄妍儿,”男子起身,修长的身影丰神毓秀,“而是想知道,那日梅园所言,妍儿可有铭记在心?”

沈天玑也立起身,心头过了一遭,神色郑重开口道:“那日明宣之言,我都有记着。明宣立下如此重诺,妍儿心头感激,只是…妍儿以为,现下时候尚早,我们实在不用…”

“不用如何?”

他长身玉立,一身清贵风仪,俊逸的眉目仍然泛着和暖的弧度。

本欲说,不用定下终身。但她见他春意温柔的面容,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只得咬了咬唇,道:“不用如此热切。”

男子轻轻一笑,“妍儿说得对,我会暂且忍着,直到妍儿真正走到我身边那天。”

“…”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今日我在云华楼订了雅间,本意是让你三哥哥约你一同出去,妍儿既然不愿意出门,我便寻上门来了。”他顿了顿,仿佛经了片刻沉思,才开口道:“我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昨日宫嫔入宫,京中不少勋贵之家都有女儿进宫。妍儿,你可曾想入宫过?”

沈天玑惊诧道:“明宣为何有此一问?莫不是外面有什么谣言?”

“别担心,并没有什么谣言。是我,想知道答案而已。”他顿了顿,又续道,“你任何想要的,我会给你办来。我自问不输给天下任何男子,只除了…坐拥四海独享江山的那个人。”

沈天玑心头一跳。

这样的承诺,能有几人说出?便是他做不到,能说出这番话已让她感动至极!

此生她沈天玑何其有幸,能享受这人的满心倾慕。她还求什么呢?该知足了。

她笑着看他一眼,望到旁边一棵泛着绿意的枫树,言道:“曾记得去年入秋时,明宣让三哥哥给我院里送了许多菊花。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人人都道秋菊傲霜而开的艰辛,却不知其揽尽一季光彩的风仪。反倒是花木繁盛之时,满园姹紫嫣红,每一样只能争得万分之一的□□,比之秋菊,又快活在哪里了?”她明眸流转,“明宣,我又岂是那等为了富贵权势甘愿与万千妍丽争夺一人宠爱的性子?”

纳兰崇知其心意,登时眸间光华盛放,唇间微笑道:“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早该料到你的答案的。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皇上,你虽是我纳兰崇最仰慕崇敬的人,可我也不会轻易将自己钟爱的女子让给你。你有六宫粉黛为你争妍斗丽,何必来惦记不愿入宫的她呢?

第056章 花焰千光满帝都(上)

沈天玑自丰麟院回来时,颇有忧色,把诗集之事抛之脑后。

青枝寻找良久,终究没能找到那本诗集。左右不过是本书,既然姑娘也未再提起,没了就罢了。

沈天玑日盼夜盼,直到上元节到来之日,也未能把柳清萏和沈天媱盼回来。姑苏早有人来报说,两位姑娘走的陆路,在宋州一带遇到春雪,路上泥泞,须耽搁几日。

上元节那日,天气极好。沈府按照旧例阖府同宴。新年以来,这样的家宴一次连着一次,多了便也没甚新意,大家聚一聚说说话也就散了。

夜里,千光灯树,万枝花焰,整座京城一片缛彩繁光不夜天。

沈天玑早早就换上一身轻便衣装,一副京中寻常富庶之家少女的打扮,还未出府门,就听到外头锣鼓声和喧闹声,抬眼一瞧,一只绚烂的焰火正巧在夜空中炸开,璀璨无边,天边一轮好月骤然失色。

同是做了寻常丫头装扮的青枝碧蔓二人跟在沈天玑身后,连连赞叹。要知道,大昭的上元灯节只在北边诸路时兴,南边诸路包括姑苏府等,都没有这样的景致。主仆三人在姑苏两载,对京城这上元灯节可是想的紧了。

沈天玑心中急切,正欲出府门,却被身后叫住。

“四妹妹!”沈天珩和沈天瑱二人正大步走来,二人俱是轻裘宝带,锦衣华冠,俊逸非凡。出声的是沈天珩。

“四妹妹孤身一人岂不清寂?”沈天珩笑道,“不如同我俩一道如何?”

早些时候,沈天瑾就有邀请沈天玑同游的,当时沈天玑狐疑看了他半晌,也没从他脸上瞧出一分心虚,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想冒险,谢绝了他。

云华楼那日特意引她与孟庭雨相见的旧事还历历在目,沈天玑有点记仇。

沈天珩可是比沈天瑾做过更多牵线搭桥之事的,沈天玑瞧他笑得春风明媚,暗道三哥哥装模作样的功夫可不比大哥哥差,跟他走就是傻子!

今日好不容易可以自由来去游玩一番,哪里能让那些纠结不清的事儿坏了兴致?

沈天玑正欲回绝,不想沈天瑱当先开口道:“三哥,我等下要和几个同窗同游的,可陪不了你。”

他瞧了眼沈天玑,见她一身淡粉色齐腰襦裙,墨发轻挽,发簪素雅,容颜愈显清丽,由衷赞叹道,“妍儿穿什么都好看!”顿了顿,又续道:“不如妍儿和我一起去吧!我定会照顾好妍儿的!”

京城上元习俗,上至公爵勋贵之府,下至平民百姓之家,所有年轻男女皆可结伴出门游玩。沈天玑此番没有同伴,只带了两个丫头并两个仆从,若是和家兄一同,的确可多照应些。

可是,瑱哥哥的同窗里,还有一个叫苏墨阳的呢。

沈天玑心头过一遭,觉得还是孤身一来的最好。

沈天珩见有人跟他抢,哪里肯放过?正要开口再劝,沈天玑脆声打断道:“两位哥哥的心意,妍儿心领了。但是妍儿今日就想孤身一人。”她假做赔罪地朝两个人福了福身,眼神朝沈天珩那边带了嗔怪之意的一闪。

沈天珩摸摸鼻子,止了劝。明宣啊明宣,今日我还是选择护着妹妹吧!

沈天瑱心心念念和同窗汇合,跟两人拱了拱手就当先走了。沈天珩陪着沈天玑走到最热闹的宣德楼附近,才离开。

京城繁华之地,西城当属太昊坊,东城当属宣德楼。西城因平民住宅居多,太昊坊中游玩的也多是平头百姓。沈天珩怕那里鱼龙混杂,才特地把沈天玑带到宣德楼。

人群熙攘,灯火繁盛,整条街道明亮璀璨,煌煌如在梦中。

小三子在前头开路,免得人群挤到沈天玑。沈天玑则领着青枝碧蔓一路逛过去。

两边店铺琳琅满目,多是卖花灯烟火之类,还有些新颖物件儿诸如木偶娃娃和各色面具。沈天玑瞧见架子上挂了只蝴蝶面具,笑道:“那个面具好!”

走过去正欲取来看看,冷不防另一只纤纤玉手先她一步取了下来。

顺着皓腕往上一瞧,却见一张年轻清秀的女子侧颜,冰玉雪肤在灯下盈盈泛光。

“老板,这个面具怎么卖?”

“不多不少,十文一个。”

那女子正欲拿钱,碧蔓眼瞧着架子上的蝴蝶面具只此一个,沈天玑一脸惋惜,忍不住上前道:“老板,我们多给些银子,卖么?”

老板有些为难。

那女子看了眼碧蔓,又打量了会儿沈天玑。眸中闪过一抹光。

沈天玑皱眉唤道:“碧蔓回来。这本是这位姑娘先拿到的。”随后又朝女子盈盈一笑,“抱歉,我家丫头不懂事。”

不想那女子也回以一笑,“若是姑娘实在喜欢,我就让给姑娘吧!”

说着,就将手中面具递给沈天玑。

沈天玑心下赞叹女子的宽厚,笑着婉拒道:“姑娘不必如此,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面具本该是你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转身给老板付了钱。

沈天玑在架子上瞧了一会儿,未能找到喜欢的。正欲离开,那女子却叫住她。

“姑娘,我方才在前头看见过卖蝴蝶面具的,当时未曾买下。不如现在我陪你去买?”

女子容色秀丽,灯光下眸光诚挚,笑容清爽明媚。沈天玑一愣,笑着点了头。

那女子又开口道:“你是不是名叫沈天玑?”

沈天玑一愣,“姑娘如何知道的?”

女子浅笑,“曾经在画中见过。”

沈天玑蓦然想起那日在琼香殿后院里听到顾殷殷所说,苏墨阳曾为她作过一幅画的事情。

“姑娘,你莫不是晋远侯府的哪位小姐?”若是苏府的人,还是不要深交为好。只是前世她也未曾在苏府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啊。

女子一愣,摇头道:“我跟晋远侯府毫无干系。”顿了顿,又续道:“早就听说左相府里有容貌倾城的女儿,且懂事孝顺,在姑苏照顾年迈的敬国公整整两年。雪梅节时我正小恙,未能见到你一面,正可惜呢!可巧今日碰到了。”

“姑娘实在过奖了,”沈天玑不好意思道,“是传闻多有夸大而已。”

“我倒觉得传闻未有夸大。可不是容貌倾世么?”女子笑着,又问道,“听闻沈府的几位公子俱是不凡,怎么今日不见家中兄长陪你同游?”

“家中兄长倒是邀了我同游,可他们有不少旁的公子们作陪,我嫌人多,干脆自己孤身一人了。”沈天玑见她身后也只有一丫头一小厮,“姑娘也未曾有兄长相伴?”

女子眸光一转,轻笑一声:“我哥哥每日只知家国天下,忙得很,哪里有空陪我出游。”

沈天玑猜测这女子兄长大约是朝中高官,只不过,这女子瞧着年轻,哥哥年纪也不会大到哪儿去,上元灯节这样有趣的时候,连她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早早出游了呢,竟也有人能忍住不来?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都觉得对方言谈气度极佳,彼此生出几分熟稔。恰走到一溜儿灯谜处,见着无数通明的灯笼,俱是目露喜色,一起凑上去瞧热闹。

二人先后连连猜对了好几个灯谜,加之二人容色出众,特别是沈天玑,娇美的雪颜在璀璨灯火下巧笑嫣然,明眸顾盼流彩,瞬间引来周边不少公子小姐们的注目。

沈天玑机敏地瞧见几个公子朝两人频频投来的目光,压了声音提醒女子道:“这里人多呢。”

女子满不在乎,笑意吟吟,“一年都难得出…出门一趟,自然要痛快玩一玩。管他们做甚?”

沈天玑想起上次云华楼的事情,至今心有余悸,只得立在阴暗处默默瞧着那女子继续猜灯谜。碧蔓知道她想法,低低道:“姑娘站在哪里都要引人注目的。今日该听李妈妈的戴个帷帽出门才是。”

沈天玑暗自撇嘴,她是嫌弃戴那劳什子太不自在了。

四下一望,盏盏灯笼,艳丽如霞,灯火阑珊中忽然出现熟悉的面孔,正朝这边走来。

正是前不久云华楼所见的严辞郡主靳玉媛。她今日一身衣装华丽,珠钗满头,身后呼呼喝喝跟了一大群人。其中站在最前的正是黎雅婧。

“你也来猜一猜呀!”那女子见沈天玑立在那里不动,出声唤她。

她扭身朝沈天玑笑,靳玉媛亦是一边同身后人说笑一边往前走。两人撞个正着。

不小心撞一下本没什么,可这会子身后跟了一群公子小姐,靳玉媛身为地位显赫的郡主,若是轻易放过不免失了面子,须得立一立威才行。

“你是何人?”她由着黎雅婧替自己揉了揉撞疼的手肘,杏目瞪向那女子。

女子偏头打量靳玉媛,默不作声。沈天玑怕她吃亏,连忙上前轻声提醒道:“这是淮武王府的严辞郡主。”

她轻轻点了头,只淡淡瞧了眼靳玉媛,就转身继续看灯谜。

她这副模样在靳玉媛看来是严重藐视了她的尊贵身份,当下几分气恼。黎雅婧开口道:“郡主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女子淡淡道:“今日上元灯节,咱们彼此不论贵贱,同游一市。连天子都与庶民同乐,又何须计较郡主身份?”

黎雅婧旁边一个珠翠女子冷笑道:“计不计较是郡主说了算的,你算什么东西?”

她还欲在说什么,靳玉媛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那人遂悻悻然闭口。

靳玉媛见那女子一脸淡然,就是不搭理她,俏脸泛出怒意。

“沈天玑,”她不轻不响唤道,“你带的人冲撞了我,你可有什么说的?”

沈天玑一直默不作声,听她这话,不禁皱眉。

女子不料靳玉媛这样不依不饶,神色浅淡地瞟她一眼,拉了沈天玑的手道:“这里的灯谜我都猜完了,咱们换个地方逛吧。”

两人自顾自说话,把靳玉媛一行人晾在一边。靳玉媛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噌的冒起来,“沈天玑,我方才的话你可听到了?”

沈天玑见她气势凌人,而自己又着实比不得有郡主封号的靳玉媛身份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朝靳玉媛福了福身,淡定从容,眸间澄澈无波“郡主说的我都听到了。”顿了顿,续道:“只是我这妹妹素来懂事,她说的也是正理,我必不会责怪她。”

靳玉媛面上一变,又要开口。沈天玑抢先续道:“大庭广众之下,郡主一再为难反而失了风度。还望郡主想清楚才好。”

靳玉媛这才罢了口,只面色犹自不好。

“天玑,我们走。”那女子也不管靳玉媛,拉了沈天玑就走。

沈天玑回头,遥遥瞧见靳玉媛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本来不俗的容貌气度生生被打个对折,哪里还有郡主该有的高贵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