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什么都不问了,只垂下头去,气息安静。

待他以为她要睡着了时,忽然听到她轻轻软的声音,“皇上,妍儿以前很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我这样,你真的不嫌弃么?”

今生似乎过于幸福了。特别是,上天赐给她一个他,让她有种惶恐之感。

男子一顿,“你是说纳兰崇?”除了这个,他不知道她还做过什么所谓的“错事”。

想到她在思考另外一个男人,他心里一阵不舒服,手上动作愈发紧了。

沈天玑不料他说这话,只得含糊应了一句。纳兰徵心里一刺,心里的醋意翻来滚去,可翻滚半天,也没舍得给她脸色瞧。

“不关你的事。是朕非要抢走你的。你若是有错,朕岂不是更有错了?”

“…皇上怎么会有错…”

他笑道:“这就对了。不许给朕再想…这些。”他本意是不许想“他”,却又生给改口了。

默了一会儿,她身上温度渐凉。他拉上被子,罩住二人交叠的身形,哄道:“快些睡,已经三更天了。”

她嗯了一声,想要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他却伸手按住她,“就这样睡。”

“这样…会压到皇上的…皇上会很累…”

他笑道,“妍儿飘若轻鸿,朕喜欢抱着。又怎会觉得累?”

她不再说话,柔顺地睡在他胸口,小巧香甜的呼吸与他极近。她睡着时,他却睁开了眼,借着烛火低头细看她面容,心头一阵满足。

一年时间,她终于名正言顺睡在了他怀里,成为他的人。也不枉他煞费苦心。忽而又想起顾殷殷告诉他的那件事,他心头终究是划过几分凉意。这丫头时有些多愁善感,又生得一副烂好人的心肠,若是知道此事,难免又要好生自责一番,把沈府的罪过都揽到她身上,说不定还会离开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手臂就愈发收紧,紧得怀中人儿甜梦中呜咽了一声。他松开,亲了亲她微皱的额角,她便又疏散了眉宇,一片沉静。

第087章 浓情蜜意如胶漆(上)

折腾到这样晚,第二日自然醒得迟。沈天玑将醒未醒之际,嘴上被吻得严实,娇软呜咽着,被强迫着接受他的气息。

他眼瞧着她在呼吸困难中睁开了双目,那样溢彩流光的眸子,美得让他心惊,当下愈发难以自控,气息愈发粗重。

二人侧卧拥抱着,他几乎将她整个儿包在怀里,掌控她的一切。

她被他灼热的温度惊吓到,浑身都热的很,挣扎着想要起来,待他的吻蔓延到细嫩的脖子时,她连连娇唤着,“皇上…热…妍儿好热…”

他知她本意是想叫他放开她,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呼唤只能让他愈发放不下…

一清醒就陷入这样的漩涡,她不知如何应对,他则素来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相比之下,她哪有不吃亏的?殿外的日光透过重重纱帐照进来时,剩下几分柔弱的光,映在少女正婉转承恩的妩媚面容上,美得惊心动魄。

“…皇上说…说过,今夜不再…”

“嗯,”他咬住她此刻娇艳红嫩的耳畔,声音粗哑而快意,“天早就亮了…”

笼住整个床榻的大红纱帐上,无数个形态各异的童子欢笑嬉戏着,眼睁睁看着榻中男女极致缠/绵…

纱帐微微晃动,底端露出女子娇嫩细软的五指,一根根水葱一般,此时却握得紧紧,小巧的骨节泛着几分青白。不知过了多久,乍然松开来时,纱帐也回归静谧。

眼瞧着女子又要晕过去,他连忙唤了她几声。如今已快正午,得赶紧给她吃些东西才好。

沈天玑累得不行,只想着再睡才好。被他这么一唤,忽然一个激灵,惊慌道:“今日还有未完的仪式呢!还要去叩拜太后!”

“朕已经吩咐下去,那些个仪式都往后挪挪,”他宽慰道,“妍儿别急。”

沈天玑瞪大眼睛道:“…这,这不好吧?”

“朕说好就好。”他正色道,又忽然勾起唇角,“妍儿这会儿可还起得来?若是起得来,只能证明朕还不够…”

沈天玑实在脸红于他说的这些浑话,伸手捂住他的唇,“旁的可以延后,但是看望太后和各位太妃却是绝不能延后的。”

她虽是皇后,但大昭素来颇重孝道,再尊贵的媳妇儿也得把尊敬婆婆时刻放在心上。

纳兰徵见她坚持,只也得作罢,亲亲她细白的手指,“好,朕陪你一道去。只是…妍儿须先吃点东西。”

一听到吃东西,沈天玑差点没吞口水,一双眼睛直勾勾满是渴望。

纳兰徵只觉得好笑,开口唤了一声,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宫人便送了衣裳和洗漱之物进来。

她隔着帐幔往外瞧,见并不是青枝碧蔓,便朝纳兰徵道:“皇上,妍儿不用她们伺候。”

纳兰徵挑了眉,便让她们留下衣裳退下去,“你的贴身丫鬟,对禁中毕竟还不熟悉。这几个丫头是朕特意给你拨来的,你就放心用吧。”

她微微一愣,望他时,他正掀开纱帐起身。傲然卓立的身形高大挺拔如松,每一分都隐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她脸一红,眼神微微飘开。

纳兰徵不曾注意她的目光,只将自己的衣裳穿好。他素来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习惯于自己一个人。不过,在他看来,那些宫人都是伺候人的工具,所以也谈不上不好意思了。

只他娶进门的这个皇后,分外喜欢羞涩。他觉得很有意思,待理好衣衫时,望向她,却见她尚未动身。

“皇上…你不必如此费心的,妍儿也不是那样没用的人。”她忽然道。

纳兰徵一愣,又笑道:“这是…被朕的费心所感动了?”

沈天玑点点头,忽然娇娇一笑,“臣妾谢过皇上。”

男子被她这笑容迷住,挺拔站立着的身影又重坐到榻边,“光说可不行,妍儿须得做点什么,才算得真心实意地谢朕吧?”

沈天玑对着他漆黑如夜的眸子,眨眨眼茫然道:“…该做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

她脸一红,起身飞快地朝那里啄了一下。不料男子动作比她更快,在她欲退之际,攫住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从被窝里拉出来,搂在怀里尽情亲薄…

放开时,她已经再次软成一滩水。

她感到他身上又升起的热度,禁不住抬起水汪汪的眼唤道:“皇上…”他们这样,还起得来么?

他平复自己的心跳,长臂一伸,把榻边放着的干净衣衫给她递过来,“妍儿快些。不然今日真起不来了。”

沈天玑还能说什么?立刻爬起身,默默忍着身上诸多不适,把衣裳套上。心道下回再不可如今日这般轻易让他得逞…

下一刻,正在腹诽的人儿就被一双大掌捞到怀中。

“别动。”他轻轻拍了一下她,不容拒绝的动作,又带着几分怜意和温柔,“朕抱你去梳头。”

眼瞧着他大步出门,她目瞪口呆,紧张道:“这,太不合规矩了!”

知道她的坚持,他只将她抱到外间梳妆镜台处,便放她下来。外头早有宫女在候着,青枝碧蔓亦在其中。见到二人出现,都跪地行礼。

一声齐齐的“皇后娘娘”,让沈天玑微微一怔。这个称呼,还是有几分陌生。

众人却是震惊不已,昭武帝平时严肃凛然,竟然会亲手把皇后娘娘抱出门来?虽是低着头,有些人便把目光偷偷朝上瞟,只见高大挺拔的男子微微俯下身子,对坐着的女子道:“乖一点,过一会子和朕一道用膳。”

沈天玑点了头,纳兰徵才站起,目光朝跪地的人淡淡一扫,众人皆慌忙低了头,再不敢抬眼。

沈天玑坐在镜台前,三千墨色发丝在青枝手中缠绕成美丽的形状,很快就挽成漂亮的凌云髻。沈天玑过去只梳过简单的发髻,从未见过这样灵巧的手法,一时看得仔细,惊奇道:“青枝何时学来这样一门好手艺?过去让你日日梳那简单的丫髻,却是屈了才了。”

“皇后娘娘又打趣儿奴婢了,”青枝笑道,“奴婢过去哪里有这样的手艺?是这些日子李妈妈督着奴婢学来的,奴婢可没少挨骂呢!到底是学得差不多了。您看看,这发梳得可好?”

沈天玑点了头,心中不由想起并未陪她进宫的李妈妈,多少有几分怀念。李妈妈本就是有丈夫儿子的,如今多花些心思在她自己家里,也算是沈天玑作为主子给她的恩典。

此时纳兰徵去了东间儿里洗漱,青枝和碧蔓胆子也大了几分。碧蔓将沈天玑要穿的衣袍整理好放到一旁后,就凑到镜台前,笑眯眯地轻声道:“四姑娘…皇上都抱着您出来呢,对您真好。”

青枝朝旁边伺候的人看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去外头吧。”待几个小宫女离开之后,剜了一眼碧蔓,“该叫皇后娘娘。”

碧蔓只瞧她一眼不说话。沈天玑笑道:“若是没有外人,怎么叫都是没关系的。若是有人在,还得多注意才是。咱们初入宫里,一分根基也没有,身为皇后,被人拿了错处也是不好的。”

碧蔓点点头,“奴婢知道的。”二人进宫前,就被林氏和沈老夫人耳提面命了许久,只恨不得把她们几十年的经验都塞个她们,好叫她们伺候好沈天玑,也保护好沈天玑。

“只是叫了这么些年,一时半会儿实在改不过来。”她为难道,“反正皇上那样宠爱您,奴婢是您的丫头,这样一点小事,定不会受罚的。”

沈天玑叹口气,“在府里时,我就把该告诫的都与你们说了。可要记得,这宫里与咱们沈府有着天壤之别,我即便是身为皇后,也不能全然做主。”正说着,却见青枝从妆奁盒中取出一只珠光富丽的累丝嵌宝衔珠双凤金华胜,正欲插到发髻中间,那金丝红宝的色泽,亮光闪闪。

沈天玑皱眉道:“今日只去看望姑姑而已,这簪子过于端华了。挑素一些的吧。”

青枝一愣,点了点头,又换上一只玉雕双凤流珠步摇,插在发髻上。碧蔓拿了靶镜对着沈天玑的发髻换着角度照了许久,沈天玑一一觉得妥帖了,才起身换上一套浅黄朱红二色为主的宽袖锦缎的皇后常服。那宽大的袖口上有盛开的簇簇桃花,极是精美,对襟之间微微露出几分白玉脖颈,碧蔓正欲将早先选好的项链儿戴上去,却忽然红了脸。

沈天玑低头一看,慌忙捂了衣襟口道:“快些另寻一件来。包严实些的。”

那上面深深浅浅点缀的花瓣一般,全是拜某个男子所赐。

好不容易打理好之后,沈天玑看了镜子里面的人半晌,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她过去总觉得自己这心胸定然做不来皇后,可如今一看,这副外形装点着,她整个人都是皇后的典范威仪。

过去时常披散的墨发如今全部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玉般细致的脖颈。额间有细细的花钿,耳上垂了一副白玉雕花耳铛,胸前一串白玉银丝的项链,整个人都显出耀眼璀璨的珠光之色。她轻轻拂过那项链,想到那戴了十几年的璎珞如今留在了沈府,微有感慨。

她再不是姑娘家了。

“姑…皇后娘娘,”碧蔓捂了嘴,及时改口道:“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呢!”

“就你嘴甜。可又是想要我赏你什么东西了。”沈天玑笑骂了一句,眼风愕然发现,一个朱黄色衣袍的挺拔男子正立在门口处,身姿卓然而隐含贵气,颇为气宇轩昂,一双漆黑的眼凝神看着她,也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

纳兰徵朝她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皇上…”她身子一轻,双臂自然挽上他的脖子。抬眼便见他眉宇间一片璀璨温意。

“朕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出来…可是非要朕来抱你你才愿意出门?”

沈天玑低眉道:“妍儿不敢…”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脖子,“下回…朕会记得动作轻一点。”

沈天玑抬眼,却见青枝碧蔓早避了出去,暗道这俩丫头也忒会看眼色了。这都是在点绛宫中训练出来的吧。

她想了想,轻声劝道:“皇上…咱们这样总是搂搂抱抱的,欲将帝后威仪置于何地呢?求皇上还是放我下来吧。”

纳兰徵听她娇软入骨的声音很是喜欢,笑道:“再多求几次,朕就放你下来。”

“…”

他望着她微微呆住的眼,“若是不求,朕就这样抱着你去慈毓宫。”

“…求皇上放我下来…”她只能妥协,傻乎乎地接连说了好几遍,男子仍是无动于衷。

她登时就恼了,小手使劲儿拍了下男子胸口,双眸水光流转。

男子顺势抓住她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单薄的红唇勾起弧度,“真是…越发大胆了…”

第088章 凉薄母子又生隙〔上〕

她正欲辩两句,可又忽然觉得的确是自己过于大胆了,登时掩下眉目小声道:“妍儿对皇上不敬,求皇上恕罪…”

“不恕…”他低头在她耳边,目光如流水一般,滑过她璀璨光华的耳铛,最后停在娇嫩如花的耳后肌肤上,他记得这里有多么敏感,每次轻轻一碰,她总是浑身颤抖,口中娇吟,让他愈发难以自控,直想死在她身上才好。

浑身一阵热意,他抬眼一看窗外,但见日光正足,才只正午,不禁一阵郁闷。

低头轻轻吻了她的侧脸,又滑到她娇嫩的唇,含住,深吻。

怕又要走火,他这次动作十分轻柔。待放开时,她水眸迷茫地看着他,双唇艳若带露海棠,让人直想尝一口。

“这是对朕不敬的惩罚。”纳兰徵低笑着,又续到:“朕就喜欢妍儿的大胆,要再大胆一些才好。”也可更惩罚得多一些。

抱了一会儿,想到她如今正饿着,这才舍得将她放下地。她双脚一着地,立刻扶了裙子飞快地跑出门外。

“皇上,妍儿先去用膳了!”她嘴上这样喊着。不料这身裙子太长,而她双腿委实酸疼,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又要栽倒在地。男子箭步上去欲拉她,沈天玑已经一手抓住门口垂下的大红喜绸,稳住身形,在他到达之前就逃走了。纳兰徵只得叹息一声,肃了肃脸上神情,这才沉稳如常地走出门。

鱼贯而入的宫女,每个人都端了一只紫檀木雕流云如意纹的小圆形桌几,桌上摆满了菜肴,沈天玑瞧着流水般不间断的各色精致吃食,不禁觉得万分奢侈,沈府再如何富贵,也富贵不过皇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纳兰徵素来讲究民贵君轻,生活用度甚是克制。只因她在,心中又时时想着把她养大一些,才如此奢侈罢了。

席上,纳兰徵一劲儿给她夹菜,把她的小碗堆得满满,她开始还由着他,后来就忍不住皱眉。

“皇上,妍儿不要了。”

他动作不停,淡淡道:“不许不要。不多吃一点,永远都这样瘦弱。”

“…我不瘦弱…”

“嗯…”他抬眼道,“那昨夜在榻上晕过去的是哪个?”

沈天玑脸上登时火烧一片。赶紧四处一瞧,这才发现伺候的人都已经退出去了。她低了眉,小小声嘟囔道:“明明是皇上太…”

“太…什么?”他放下银箸,微笑瞧她道。

“…”她吞下一口香滋滋的藕片,“没什么。”

他看她顺着他的意思,一口一口吃着,秀眉微微皱着,无比痛苦的模样,挑眉道:“可又是在心里说朕的坏话?”

她猛地摇头,低眉敛目的不瞧他,手上银箸在碗里戳来戳去,嘴上道:“妍儿不敢。”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伸手一抬她的下巴,凑过去,将放到嘴里的一只香酥丸子送到她的嘴里,顺势咬了一口她的娇嫩唇畔。

“莫不是非要朕亲自喂你才肯听话?”

她呆了一呆,连说话都忘记了。

“朕是为你好,”他温声劝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孩子?说不定昨夜之后,就有了孩子怎么办?你这身子,生养孩子总是太弱了。须得多补补才好。”

沈天玑一愣,倒真听进去了,当下点点头,埋头苦吃。

纳兰徵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瞧这情势…孩子的地位在她心里很重要啊,或许远高于他。

在孩子还没影儿的时候,昭武帝就开始跟孩子吃醋了。

二人用过膳后,各自乘了撵去往慈毓宫。

对于太后,沈天玑是有些忐忑的。犹记得那次上林苑赏花,她对自己的关心和维护。那时候她心里乱得很,本不欲入宫,她说会帮她避过。可后来…发生的种种着实在她预想之外。姑姑素来不喜欢这禁宫,她如今却自愿进了这个牢笼。也不知,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一路上她都在思前想后,待到了慈毓宫时,小黄门在外头唤了两声,她才回神。

太后早就在慈毓宫等着他们,出乎意料地对沈天玑十分和颜悦色,倒是看向纳兰徵的眼光十分寡淡。二人行过礼后,纳兰徵道朝中有要事待理,须得离开一会儿,晚些会过来接沈天玑。

“皇帝去忙着吧。哀家的侄女儿,哀家自会派人好好送回去的,就不劳皇帝费心了。”太后一边拉着沈天玑的手,一边淡淡开口。看向皇帝的眸光满是寒凉。

纳兰徵仿佛毫无所觉。具体来说,自进了慈毓宫,他的面容就失了几分温,挂上几层严肃和冷然。沈天玑知道,这本是他一贯的容色,并不曾多想。可这太后是怎么回事儿?记得上次,她对皇上还是颇有几分关心的。

纳兰徵亦淡淡点了点头,最后瞧了沈天玑一眼,便起身离开。

沈天玑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总觉得有几分萧索寂然。太后却是一脸关切问道:“昨夜皇帝可有强迫于你?”沈天玑脸色一红,哪里还敢说话?

太后只当她是默认了,当下脸色薄怒,“真不愧是父子,所行所为都如出一辙,只当天下女子都想进这后宫!”

沈天玑有些懵了,还未及开口,太后又道:“怪姑姑无能,阻止不了皇帝。还是让你陷进来了。哎…”

二人默了一会儿,沈天玑开口道:“姑姑…妍儿是…是自愿进宫的,皇上并未强迫于我。”

太后看她一眼,拍拍她手道:“哀家都知道。真是委屈你了。”人都已经是皇上的了,再不情愿也只能变成情愿。当初她不也是如此?若是还与皇帝僵着,有一日失了皇帝的宠爱,只会让自己在后宫中愈发难以立足,被后宫中其他妃嫔任意欺凌。

沈天玑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听见太后悠悠叹息道:“哀家前些日子想劝劝皇帝,但总见不到他面,周宁福说是政事忙,可哀家哪里不知道,他就是不愿意见哀家。铁了心要立你为后。”

顿了顿,又续道:“皇帝性子寡淡寒凉,从小同哀家不亲厚,哀家没法子帮你。不过这样瞧着,皇上这会儿是真喜欢你。不管是因了容貌还是别的什么,如今于你而言总是好的。当务之急,是要早些诞下子嗣,才可坐稳后位,才可长保安宁。万不可自暴自弃,丢了皇后该有的尊荣和地位,那样只会让自己走入绝路。”

她目中满是告诫,神情几分恍然,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跪在悠长凄凉的永巷,朱红的宫墙一眼望不到边,走过的宫嫔明明只是她丈夫的小妾,却能对她冷嘲热讽,语出不逊,甚至动手动脚。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终于不得不放弃少女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全心全意投入到虽然可怕却无法避免的后宫斗争之中,和一群女人争抢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可笑又可悲。

沈天玑听到她语中对纳兰徵的不满,咬了咬唇,开口道:“姑姑,皇上对我极好的。”

太后淡淡道:“你初入宫禁,哪里晓得人心险恶。”

顿了顿,脸上复又浮出几分笑容,“本是你的大喜事,倒叫哀家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弄得心里不快了。是哀家的不是。”

“姑姑说的哪里话,能得姑姑如此费心,是妍儿的福气。只是…”她又欲开口给纳兰徵说两句好话,却隐约看见一直守在帘子外头的岚秋朝里面瞧了几眼。太后脸色忽然焦急起来,问道:“可是衡儿醒过来了?”

“回太后,是小世子醒过来了。”岚秋的声音端肃沉稳。

太后立刻一阵喜色,迫不及待起身道:“可醒过来了,哀家得去看看。”

“妍儿也同哀家一道去吧,那孩子,乖巧可爱得很呢!”

裕郡王府的小世子,竟然又在慈毓宫里养着?上回梅雪节沈天玑就见过了,的确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到了温暖如春的偏殿之中,太后放开了沈天玑,急忙走到摇车旁。

摇车中盖了厚厚一层鸭黄色娇软嫩滑的褥子,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包子脸来,双眸黑黝黝,本是极安静的,看到太后的刹那,却忽然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太后立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可小包子却越哭越欢,连送到嘴边的糖蜜果子都不要了。沈天玑立在一旁,瞧着太后和岚秋忙着拿东西哄孩子,她却不知该做什么。

“哭得这样有劲儿,显见得病是好多了。”岚秋笑道,“这几日他病了,时常睡着。今日大约是知道皇后娘娘来了,才忍不住醒了呢!”

“你说的是,”太后也笑道,“昨日见他哭都没力气,可把哀家急的。”

岚秋正在喂孩子吃蜜糖酥果,又有侍女端来一小碗汤药。太后将怀里的小包子换了个姿势,让他半靠坐着,欲给他喂药。不料,前一刻还哭泣不止的小包子忽然止了哭,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立在一旁的沈天玑。

小家伙朝她伸出雪藕般的短小双臂,嘴上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小身子微微倾斜,差点没栽倒。

沈天玑立刻上前抱了他,软而温暖的小身子一入怀,她真觉像是抱了一只可人的小团子。

太后笑道:“没想到你和殷殷一样,颇得这小家伙的喜欢!哀家养了他这样久,他都不待见!”伸手戳了白嫩的额头,却舍不得用一分力气。

“对了,说起殷殷,那丫头不是说回京了么?怎么不见到慈毓宫里来?莫不是还在因不能入宫为妃一事生哀家的气?”后面一句语气颇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