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侍卫看了眼不远处的苏云芷,仍是铁面无私。

冰容转了转眼睛,道:“官爷,静辞郡主素来得太后和皇上的宠爱,也是一时言语不当才惹得皇上发了火。再说了,皇上让软禁在兰心殿,可不是押禁在牢里。这其中的关系,想必官爷也清楚。后宫的事情谁说的准,指不定哪天皇上又想起郡主来了呢?”

那侍卫果然一阵犹豫。冰容立刻笑道:“不过几样点心罢了,官爷就行个方便吧,我们送去了,只问候几句话就出来。”

又塞进了些银子,那侍卫才肯放心,并嘱咐一定要快些出来。

苏云芷进殿门时,满意地看了冰容一眼。不愧是娘亲自调教出来的丫头。

殿中凄凉寂静,真比她云深宫还冷漠几分。她初始时得意了一阵,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可笑。后宫之中,只有皇上在,宫殿才是有热度的。

兰心殿当初是皇上特赐予静辞郡主,准许她在宫内夜宿,那会子多么风光无限,有的人甚至已经预言,这静辞郡主将来定要当皇后的。如今这里却只剩下两个人,顾殷殷和她的贴身侍女采屏。采屏正端了一个托盘,急匆匆走出正殿,正与苏云芷撞个正着,险险避过。

“奴婢参见苏嫔娘娘。”采屏跪地道。

苏云芷淡淡叫了起,娉娉袅袅地走入殿中。

“就知道,你会来。”顾殷殷正坐在素净简朴的镜台前,视线从镜中自己的娇艳清丽的容颜往旁边一移,落到身后刚进门的女子身上。

苏云芷微微一惊,继而又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咱们过去见的并不多,若不是家父给我查出的消息,只怕我至今都以为,你是个好人。”

顾殷殷亦是浅笑,“你是什么性子,我可能比你自己还要清楚。晋远侯难道没查到么?我顾殷殷天生异能,有看穿人心推测未来的能力。”

苏云芷扑哧一笑,“静辞郡主果真能耐,如今被幽禁在此,不知郡主先时有没有推测到。”

顾殷殷却并不恼,指尖拂过镜台前一朵白梅,“再如何能耐,也有失算的时候。”顿了顿,又道:“你这会子的确可以多得意一下,不然,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郡主好气量。”苏云芷赞了一声,又道:“我来也不光是为了嘲笑你。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她一步步走进顾殷殷,盯着镜中绝美的容颜,冷冷道:“为何要害我?我与你顾殷殷根本分毫关系都没有!入宫的女子也不止我一个!为何要挑中我?”

顾殷殷用帕子掩了掩娇笑的唇角,“你应该庆幸,我只是让你‘染上时疫’而已,本来还有更好的方法。”那颗能致女子成为石女的神药竟在最后一道工序忽然出了差错,没办法用上,让她颇觉遗憾。

她一直想知道,这种药到底是不是同古书中记载那般,有如此神效。第一个试验者是前世的沈天玑,结果十分理想,也间接助她彻底铲除了沈府。没想到,这一世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你说什么?”

顾殷殷转头朝苏云芷一笑,“没有为什么,只是你阻碍了我的道路而已。”

苏云芷手指握紧,冷冷道:“如今幽禁在此,你还如此嚣张。”

顾殷殷冷哼一声,“我就是对你卑躬屈膝,你难道就会对我好了?”她顿了顿,又悠悠道:“苏云芷,你一个无宠的妃子,又有疫病的谣言缠身,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多少?”

顿了顿,又淡淡敛下眉目,眸中透出几分幽静来,“我如今才知道,我们是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时,偏让旁人得了利益。”

苏云芷心头一颤,“你…”

顾殷殷走到窗口,远远眺望禁中重重宫殿中最高的那一座,心头划过锐利的疼。她这也算得上是真情流露,假戏真做。只见她神情脆弱,眉宇满是忧愁,悠悠的声音在空寂的宫殿中愈显冷情。

“你看那边的灯火,彻夜不熄。沈天玑本就生得好,只怕此刻正美艳狐媚的模样,正与皇上共赴巫山…”

“别说了。”苏云芷打断她,秀眉微皱。

顾殷殷轻笑一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泪也落下来。

苏云芷见她这样,心里却再生不出任何快感。因为她的心也同样在滴泪,为了同一个男人。

她看得出来,顾殷殷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只怕比她对皇上的喜欢还要多,还要深刻。

“苏云芷,你嘲笑完了,可以走了吧。”顾殷殷淡淡道。

“你如今这般,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苏云芷默了一会儿,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殿门口守着的冰容一脸慌张地跑进来,“娘娘,太后来了!”

第094章 六宫嫔妃心各异(下)

“慌什么!”苏云芷冷冷喝了一声,目光在冷寂简素的殿中一扫,快速躲到了一架*屏风之后,冰容也跟着躲进去。

太后踏进殿中,一身宫装端庄高贵,威仪凛然。她神色冷厉,眸光仿佛凝了冰。

她很久未曾这般威仪冷厉的模样了,自从纳兰徵坐稳了太子之位,她用她所有的青春和爱情保得了沈府的荣耀,她离开了宫廷,去到栖隐寺,常年吃斋礼佛,她就敛下了所有锋芒,从此清心寡欲,再不愿踏入这些肮脏斗争。

虽然,她的双手已经足够脏了。

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日。

这个秘密,明明掩藏得很好,竟然会被人捅出来!皇帝说得对,她果真是清闲多了,脑子也糊涂了!竟把这顾殷殷当成自家人一般疼着!

仔细一回想,顾殷殷之所以如此得她心意,不是因为她那年在皇家围场对皇帝的挡箭之恩,而是因为她对衡儿的悉心照顾。

这个顾殷殷,竟然如此懂她的心思,果真有几分看穿人心的能耐。

顾殷殷看见太后时,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脸上神情分毫不变,甚是镇定。

“想必太后您什么都知道了。”

“哀家倒是老糊涂了,本以为你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没想到却是处心积虑来害哀家的!”

“太后的确不如以前精明了。”顾殷殷笑道,眼风微微瞟了一眼那扇屏风。

“庆阳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也是福气得很。过去哀家以为你只是心慕皇帝,一心想着进宫,心思单纯,虽偶有些小算计,但都是为了皇帝而已。没想到,这些都是幌子!庆阳侯□□的好女儿!为了扳倒我沈府,在哀家身边潜伏这样久!若不是此刻哀家觉察,你是不是预备利用哀家,不止要做上皇后之位,还要让你们庆阳侯府步步高升,最后把这件事抖出来,杀哀家一个措手不及?”

顾殷殷沉默一会儿,殿中烛火寂静燃着,散发着淡淡香气。良久,她才缓缓道:“我若真是只为了顾府,又怎么会在时机未成熟之际,就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太后一顿,勾唇笑道:“你是两样都要,所以顾此失彼。”她走到顾殷殷跟前,声音隐含冷笑,“若哀家猜得不错,或许更在乎的还是皇后之位。只可惜,皇后之位只属于我沈家女儿。”

顾殷殷神色忽然飘渺几分,“太后,您进宫已经几十年了,不知您可还记得当年护城河边与你相约共赏来年花灯的容三公子?”

太后神色骤变,双眸死死盯着她,“这件事哀家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为何知道?自然是前世就已经被她挖出来的。若不是因此,她哪里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大展拳脚对付沈府?

“姑且不论我是如何知道的,我想太后大概没忘记吧?”她轻笑道,“容三公子,隐居于闹市之中,却独立于凡俗之外。惊才艳绝却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五就病卒。幸好他是死了,若是没死,只怕太后您永远也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后宫的争权夺利中来。太后之所以对裕郡王世子那样喜爱,只因为,他长得有几分肖似容三。说起来,裕郡王的母妃容妃,本就是容三公子的族妹。”

太后冷笑一声,“你什么都知道。”

“我是什么都知道,可知道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败涂地。”顾殷殷说着,忽然跪地道:“是我把皇上非太后您亲生一事捅出去的,以皇上的英明,只怕也查出来当年蝶妃一族真正的死因。殷殷有负太后厚爱,太后要杀便杀吧!”

话一落,屏风后面的苏云芷瞬间眸光锐利,手指攥紧,才忍住震惊的呼喊。

太后冷冷看着她许久,“知道哀家如今动不得你,你倒是有恃无恐。”

“太后既然敢进来兰心殿,就表示,您并不怕皇上。”她笑道,“若是太后果真杀了我,只怕皇上也不会追究的。”

太后的确笃定了这点,因她如今还是太后的身份,皇帝不能将她怎么样。可是,沈府不一样。她若是此刻将顾殷殷杀了,皇帝或许不会动她,可动不动沈府就不知道了。

沈府…

这封禁了她一辈子的两个字,她也只能继续背负下去。

顾殷殷见太后久久不动,心头浮起满意的笑,面上仍旧带着几分浅淡悲伤,“我想坐上皇后之位,只是因真心喜欢皇上罢了。将心比心,若太后在我的位置上,也会如此。过去,殷殷也曾和太后一样,把家族的兴盛时时背负在身,连追求自己深爱男子的权利都没有。现在,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

这个“过去”,指的是她的前世。前世若非因她负累重重,又怎么会过了双十年华才入宫?

这些本就是她真心想法,同方才对付苏云芷一般,真假虚实,连她自己都难辨,神情自然毫无一丝漏洞。

太后见此,心中微有触动。可是想到她说出去的秘密,不禁又皱了眉,“皇帝心思难测,连哀家都不能窥探半分,你执意要如此,落得这般田地又能怨得了谁。”顿了顿,又续道:“你也看见了,皇上就算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并未对沈府做什么。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顾殷殷冷冷一笑,带着微微讽刺,“先帝知道这事儿之后,只拿了一个沈和淮的命,祭了蝶妃全族人性命。皇上知道这事儿之后,却是分毫动作都没有,连沈府一个人的性命都不曾取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不对,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当年,为彻底掩埋纳兰徵的身世,蝶妃全族被诬陷通敌叛国,最后满门抄斩。这背后,都是由沈府几个长辈主导,沈和淮一手布置而成的。

太后眸光微微一闪。少年时总以为沈府多么光洁亮丽,后来才知道,背后有多少肮脏黑暗。只是她小时候被保护得太好,不曾觉察罢了。

忽然想起沈天玑。这个乖巧的侄女儿,只怕如今还沉浸在毫无瑕疵的和谐美梦之中吧。

不知她是否会和自己一样,有一日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

这,得看皇帝对她到底有多爱护了。

“不论皇帝如何,总之沈府现在是安然无虞的。日后也不见得会有事。”太后淡淡道,“哀家如今动不得你,不代表沈府只能坐以待毙。”

顿了顿,她再次悠悠开口,目光望向那明灭的烛火。“你聪明得很,哀家倒想看看,日后你能否真能得到后位,一尝夙愿。”

说着,她最后看了一眼顾殷殷,转身缓步离开。

走出兰心殿,外面一片月白冷寂。

岚秋远远看见太后的身影,走过去,将手上的斗篷披到她身上。

“岚秋。”

“奴婢在。”

“明日整理行装,咱们回栖隐寺去吧。”

岚秋一震,“太后…您…”

“这次去了,日后大约不会再回宫了,”太后的声音轻缓,被夜风一吹,愈发飘忽如絮,“哀家早就心无挂念,此番回宫只是为了给沈府尽最后一份心罢了。皇帝既然已经知道身世真相,哀家再难得他信任,留在宫里也是无益。”

岚秋本就是出自沈府,自小跟在太后身边的。听到此言,眸中难掩黯然。先帝后宫斗争实在过于惨烈,太后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害了蝶妃满门,的确是杀孽过重了。这也是太后这么多年来吃斋念佛的原因之一吧。

她沉默半晌,又道:“太后这一走,沈府只怕少了倚靠。”

太后淡淡一笑,“如今沈府的倚靠,已经不是哀家。”

岚秋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重重宫殿中间,那座至今仍烛火通明的高阔殿阁,正是东华宫。她轻轻笑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转眼望了望月光下太液池水的波光粼粼,只觉得心头平静之极,就像此刻的月色湖水。她叹道:“总算是彻底结束了。日后,我终于可以只想他一个人了…”

太后走远后,苏云芷才从屏风后出来,双眸满满都是震惊。

顾殷殷笑得甚是甜美,“今日殷殷白送给苏嫔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苏嫔不感谢感谢我么?”

苏云芷细细一想,“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苏府来对付沈府罢了!”

顾殷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真聪明。我如今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输的这样惨,如何同沈天玑斗?如何同沈府斗?而你,好歹还是个嫔。”

“就算是这样,可是我恨你,哪里会如你所愿?”

顾殷殷笑得笃定道:“你不得不如此。”

外头的侍卫连连催促,苏云芷瞪了顾殷殷一眼,不得不速速离开。路过宫殿门口时,冰容又塞了银钱给那侍卫,那侍卫推了去,神色焦急道:“还好方才太后未曾发现你们!不然我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现在只求两位姑奶奶不要把进去过的事情说出去!”

冰容自是连连点头,一主一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095章 初会众妃坐凤宸(上)

卯时初刻,天边终于泛出浅淡微光,撕破了夜幕黑暗。禁中的重重宫阙愈发肃穆苍然。

东华宫中,周宁福唤了三回,才听得里面男子浅淡声嗓,带着刚刚睡醒的微微嘶哑。

“知道了。”

嘴上说知道了,可温软纱帐之中,纳兰徵却愈发抱紧了怀中女子。掌下一片雪软凝脂,让他爱不释手。

沈天玑微微蹙眉,不满地嘤咛一声,就欲别过头去远离他,可他将她圈得极紧,她哪里能如愿?他轻轻转过她的小脑袋,低头就着朱红嫩唇就吻了上去。

女子悠悠转醒,双眸经过初始的迷茫后,满是控诉。

“今日有百官朝拜大典,妍儿该起身了。”他放开她,微笑着提醒。

沈天玑立刻彻底清醒过来,再顾不得其它,就要起身下地。

锦绣朱衾滑下,露出凹凸有致的软玉娇躯,上面满是暧/昧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有微微的青色。

“啊!”她惊喊一声,立刻躲回被子中。

纳兰徵眸色深了深,心下道:他昨夜已经十分温柔了,为何还会有这样多痕迹?不过,有就有吧,也没什么不好…

“皇上…”她委屈地看了看他,神情可怜至极。男子轻轻拂过她的如水倾泻的发丝,缓缓道,“要不,大典再延一延?”

沈天玑摇头,“妍儿这个皇后已经十分放肆了,若是再延,只怕要激起百官群愤,皇上就不怕有人造反么?”

纳兰徵捏捏她的白嫩的脸,“什么放肆的话都敢说。”

说完,他唤了外面的人送衣裳进来,准备洗漱。

青枝和碧蔓伺候着沈天玑净面之后,沈天玑脑袋点啊点的,似乎又要睡过去。昨夜睡的时辰,的确不多。

待二人扶着她坐到镜台前梳妆时,青枝不小心扯疼了她一根发,她轻呼一声,这才睁开了眼。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青枝连连询问着,手上的动作愈发轻巧谨慎。

沈天玑摇了摇头,望见镜中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容,白嫩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白里又透着淡淡粉红,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之感。

她这模样,似乎比之前更添娇媚,双眸水润,红唇微肿,上下无一不昭示着这整整一夜的春风恩泽。

她忽然开口道:“百官朝拜大典,须上妆么?”

青枝笑道:“那是自然的。等下还要换上皇后的正统青色翟服呢。”

沈天玑这才放心点了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皇上呢?”方才不是他唤她起身的么?怎么一眨眼功夫不见了?

“皇上已经走了。就在皇后娘娘还迷糊欲睡的时候。”碧蔓笑道。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一慌,“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承光殿了。”碧蔓见沈天玑神色焦急,惊异道。

沈天玑这才放了心,又觉得自己的慌张太过可笑。

百官朝拜新后之前,皇帝须先在承光殿祭拜天地。过后才是皇后进入承光殿,百官行礼。他的确需要先去承光殿。

又是一番隆重装扮,一张素颜上了妆,红唇更朱,雪肤愈白,清水芙蓉化作艳丽雍华的国色牡丹。

发髻仍是前日的十二钗凤冠,身上的青色翟服绣着无数精美的翟鸟纹路,襟口袖口处有象征帝后威仪的朱黄龙纹。

一切收拾妥当后,已是辰时。

晴好的日光照耀了整座恢宏广阔的禁宫,雕甍画栋的精美纹路,一分一寸都清晰分明。

凤與由一队黄衣辇官抬着,步履整齐无比,从东华宫往前,途径数座禁宫主殿阁,到达承光殿前时,空厉的鸣鞭声骤然响起。

有礼仪官上前搀着沈天玑走下凤與,一步步沿着丹陛走进承光殿中。丹陛之下,早有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内外诸司分班而列,俱是身着朝服,肃穆而立,密密麻麻站满了广阔的殿前广地。

殿中玉阶之上,同大婚那日一般,他正等着她,只不过,今日他亦是一身朝服,金章青衮,玉带朱绶,映衬着满殿晴好的阳光,淡淡炫目。

无上威仪,绝世雍容。一身朝服的他,英武威严,眉宇间满是清冷的震慑,让人不敢直视。

她心头微微一跳。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踏上玉阶时,他仍是伸手来牵了她。

满殿文武撩袍跪拜,叩拜之声震人耳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外诸人闻声,亦叩而拜之,登时,万岁千岁之声响彻宫墙内外。

这一刻,眼前的宫殿愈发金光熠熠,高冷肃穆。

这一刻,沈天玑才深刻感受到,作为一国之后的无上荣耀和尊贵。当然,还有站在高处的寒冷和孤寂。

他的手掌感到她的冰凉,低低问道:“怕么?”

她握紧他的手,轻轻回道:“不怕。”

男子凛然的唇角隐隐勾起浅淡的笑意。

朝拜结束之后,凤與将沈天玑送到了凤宸宫。

“娘娘可是累了?”青枝见她自承光殿回来后,脸色微微发白,关切道。

沈天玑摇摇头,“无妨。”耳边似乎还回想着承光殿前嘹亮的山呼之声,心神都被震颤。

昨日她只见过太后,尔后在东华宫中酣睡一下午,着实未有一分身为皇后的自觉,反而把这宫里当自家一样随意。可是,今日这百官朝拜仪式,以及即将到来的宫嫔叩拜仪式,将她从悠闲的梦幻狠狠拉回了现实。

他问她怕么,她其实很怕。可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容她有分毫退缩。她说不怕,是为鼓舞自己,也是为了不让他担忧。

那个一身帝王衮服威严凛然睥睨天下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她既然成为他的妻,就要学会成就他。她自知并无资质辅佐他什么,可至少,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待身上厚重的翟衣换了之后,她才有力气细瞧一番这座天下间所有女子都神往的殿宇。瞧了半日,也未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来,都跟这禁中别的殿宇一般,华丽而肃穆。

“凤宸宫自来就是皇后的居所,是整个后宫殿宇中最华丽气派的。”宛盈在一旁立着,神态一如既往的恭顺典雅。

宛盈颇得纳兰徵的信任,今早上已经被他指派到沈天玑身边伺候。

她与沈天玑讲了一番凤宸宫的历史渊源,说得极是生动。沈天玑笑着点头,瞧了眼身上垂枝千叶海棠刺绣的绯色宫装,“宛盈姑姑知道的可真多。”

宛盈道:“娘娘谬赞了,奴婢在宫里待得时间长,事情多少听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