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哭得再厉害,她还是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驾住往外拖。

沈天姝的哭声渐行渐远,沈天玑恹恹地坐在榻上。林氏道:“这是她自作孽不可活,你何必难受?”不仅不能难受,反而应该高兴才是,皇上对她的一心一意实在令人感动。

她抿了杯茶,“我对二姐姐和六妹妹比对她亲近许多,如今便总想着与她好好修补姐妹之情,没想到…”果然,人生总是有缺憾的。

林氏道:“她不值得你这样。”

沈天玑点点头,的确是不值得。

当日夜里,沈天玑再次在凤霄宫中等候皇上却久候不至。今早上她晨起时,纳兰徵早就走了,这样算下来,自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人。

怎么到了山庄避暑,倒比在宫里还忙碌了?想到沈天姝今日那身衣裳,她就烦躁得很。五妹妹的身材与她的确颇有几分相似,不知昨夜皇上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意…他有没有看到她胸口的风景?有没有看到她的水蛇细腰?有没有…

她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娘娘,皇上现在还在华阳宫与几位大人议事呢。”碧蔓道。

沈天玑叹口气,知道他今夜定又要忙到很晚。低头看一眼自己特意穿的高腰裙子,一边解了衣带一边懒懒道:“换衣裳,睡觉。”

沈天姝本与沈天媱睡在一处,沈天姝被送回府,沈天媱一人便独占一间。宽敞是宽敞了,夜间却显得空寂起来。

冰泉湖边此刻还热闹得紧,几位公子聚在一起赏月。可姑娘们毕竟不同,掌灯时分就散了各回各屋。

窗棂是开着的,晚风阵阵袭来,床榻的纱帘清透盈盈。她透过窗棂朝外看,但见窗外疏影横斜,月色怡然。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那李朔来。母亲给她定下亲事前,带她去看过那位公子,她当时看着眉清目秀眸光清澈的模样,便点了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通房丫头这样用心。她其实没有多少愤怒,反而觉得那位公子十分重情,能违抗父母之命坚持让那丫头生下自己的孩子,是个值得敬佩的。

从始至终,她都是旁观者而已。柳清萏为了纳兰崇和沈天玑闹成那样,于她看来,实在无法理解。

她比沈天玑还大些,沈天玑已经诞下太子,她还是闺中姑娘。眼前月色浮沉,泛着寒凉,一如她晦暗的前方,全然的未知让她有些惶惶然。

好在,不管嫁给谁,她都能泰然处之。

忽然,一声异样的窸窣响声响起,窗前月影一阵晃荡,接着是一声熟悉的“喵呜”声。

她抬眼一瞧,果然,窗口处忽然出现一只奶猫儿。她连忙起身下榻,手捧起那小奶猫,凑近道:“瑶瑶,怎么又是你?”

“喵呜。”

她笑着轻轻抚摸它的背脊。它缩了缩,然后万分享受地蹲在她手心里。

过了一会儿,初晴进来道:“姑娘还没睡呢?外面有一位公子,说是来寻猫的。”

来得真快。沈天媱有些不舍得,亲自把猫送出来门。此处时沈府家眷专门的院子,自然比旁的大臣住所来得大些。她走到院外,果然见到先时京郊遇到的那位兄长。

“你是来找瑶瑶的吧?”沈天媱笑着把那猫咪递给他。可奶猫儿仍是叫唤不停,就是不肯去那男子的手里。

“瑶瑶乖乖的,跟哥哥回家。”沈天媱哄着,可奶猫儿怎么都不肯走。她怕对方等得不耐烦,下狠心把奶猫儿扒拉开,递给男子后立刻后退几步。

没想到那猫儿狠狠挠了一口男子的手心,闪电一般又扑向沈天媱,“喵呜!”

“这猫儿与沈姑娘这样好,就暂由沈姑娘带着吧。等明日听雪醒了,让她自己来拿。”

也只能这样了。沈天媱点点头。

沈天媱本欲抱着猫儿回屋里了,但男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恕在下冒昧。听雪很喜欢瑶瑶,为了瑶瑶费了很多心思,可瑶瑶仍然跟她不亲近。不知道沈姑娘是用的什么法子,让这猫儿这样乖巧的?”他问道。

沈天媱一顿,尴尬笑道:“我没用什么方法。或许就是投缘吧。”

男子点点头,见沈天媱看了大门好几眼,便拱了拱手,“在下告辞,沈姑娘早些歇息。”

沈天媱也福身回礼。

何鹤州本是负责山庄中一应水利之事的,这几日御驾在此,他每夜都要亲自检查一遍各处水务。这种任务次数多了难免无趣,可身负皇恩,他不敢有一分懈怠。今夜么,大约是月色尚佳,他心情甚好。

一路结束了任务准备回去歇息时,冰泉湖的方向忽然一阵骚动,隐隐有呼喊惊叫的声音。何鹤州眉一凝,快步朝那个方向行去。

迎面跑过来一个侍卫,差点撞到他身上。

“何大人!”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男子问道。

侍卫气喘吁吁道:“是忠勇侯府的柳小姐落水了!”

“人救起来没有?”

“冰泉湖太大,遍寻不到。臣下正要去禀告常大人,多派些人来寻呢。”若是个一般人落水也不至于如此惊慌,但是这位小姐,是皇后娘娘点名一同来冰泉山庄的,想必与皇后娘娘关系匪浅。

第134章 莺啼鸾鸣缘天定(下)

此刻的冰泉湖边已经乱作一团。忠勇侯夫人连氏哭得止不住,口中连连道:“清儿!清儿啊!”一旁一个丫头抹着泪,搀扶着她,时而安慰道:“您别急,大姑娘不会有事的!”

湖水边缘处站着柳静轩,脸色沉得像锅底,眼睛直直盯着夜色笼罩的冰泉湖,一动不动。

“我今日真该劝着她不出门,都怪我没能劝住她。出来散心也不带灯笼,走在湖边多危险啊!”

连氏的三言两语,让围观人群大概知道了缘由。有些与连氏有交情的,也都上前劝上两句。一群本在湖边赏月的公子们也都目露同情,人群中的纳兰崇,看向连氏的眼里透着微微探究。

柳静轩忽然冷冷一句:“别再哭了!”连氏一怔,再也不敢出声。

“皇上娘娘驾到!”

沈天玑走得极快,方一站定,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锦衣公子回禀道:“今日臣等在湖边赏月,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落水呼救,臣等赶到时人已经沉进去了,岸边只余了一只簪子。忠勇侯夫人说,这正是柳姑娘日日戴在头上的。”

一旁有人将簪子呈上,沈天玑一看,心头狠狠一绞。

一只碧玉簪。在姑苏时她们一起买的,沈天玑原本也有一模一样的,在去年那场倾盆大雨里弄丢了。

沈天玑望着侍卫们在水中搜人的身影,久久沉默不语。

冰泉湖再大,在这样多侍卫的搜寻下,也不可能寻不见。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寻到,是因为人早就不在水里了。

当所有人都往湖边跑时,忠勇侯府家眷所居的院子里,柳清萏自昏迷中悠悠醒来。

醒来的刹那,心头一惊,回想起水中一幕,实在恐怖得很!她今夜与连姨娘吵了一架,一时伤心跑去了湖边散心,却不小心滑到水里。她并不是不通水性,可她在水里时,底下仿佛有一只手一直把她往水里拉!那力道极大,瞬间就把她拉进了水里。水中黑暗一片,可她知道,水里藏了一个人!那个人狠狠困住她,直到她窒息晕过去。

豁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晦暗,她的目光适应了一会儿,借着暗淡的月光,她这才发现这屋子摆设简单,大约是一处下人的房间。榻边一个高壮的身影,让她眸光一凛。

男人不怀好意地轻声笑了一下,黑暗中,他低头凑近柳清萏,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正要疼你呢,美人儿这么快就醒了?”

轻佻浮浪的语句,浓重泛着汗味儿的男人呼吸,柳清萏张口欲喊,这才发现嘴上塞了布条,身子也被绑得结实。屋子门窗都关得紧紧,仿佛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男人大约知道她在挣扎,只笑了一声,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女子光滑细腻的面颊,引起身子一阵酥痒,心道大家小姐的皮肤就是嫩,今日能有这样的艳福,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他心里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再废话,扯开女子胸前的系带,剥开她的外衫。只因她身上衣裳都是湿的,粘在身上脱起来有些费劲。他骂了一声,正欲动手撕,却听到屋外有脚步声。

纳兰崇带着方槐走进院子,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约柳府的侍卫都调去湖里救人了,这里漆黑一片。

他总觉得,以柳清萏的水性,不会掉进湖里起不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别的变故,或者落水的人并不是柳清萏,那个簪子只是个幌子。既然不是无意落水,那柳清萏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柳姑娘在吗?”方槐试着唤了一句。

屋里的柳清萏拼命挣扎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那男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快要窒息。

纳兰崇在屋子外面站了一会儿,“不在这里,去别处看看。”

脚步声渐渐走远,柳清萏的心也逐渐沉到谷底。她眸中满是绝望之色,打定主意若是被毁了清白,她定不会苟活。

外衫褪尽,男人动作愈发急迫而粗鲁,让她犯呕的鼻息喷在她颈下,她的泪水冰凉,心里死灰一片。

抚摸到一片冰肌雪肤,男人等不及脱下自己的衣裳,只扒下裤子,翻身附在女子身上。

她唇间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儿,心里模糊得想着,若是再给一次机会,她必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不会让自己沦落至此。

“嘭”的一声,房门忽然被踢开。

来人手上明亮的灯笼照亮了屋里的一切。纳兰崇脸色一沉,上前去一把撂开那男人,狠狠将他踢到床脚。男人“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不动了。脑袋磕到地上,溅了血花。

榻上的女子衣衫半/裸,湿答答的发粘在脸上,水痕泪痕红痕混成一片,唇角处溢出鲜红的血迹。

纳兰崇猛然转过身,“柳姑娘,我这就去给你唤个丫头来。”

“等…等…”她舌尖受伤,说起话来一字字都疼痛难忍。

纳兰崇一顿,终于忍不住返回来,褪下自己的外袍盖到她身上,这才敢看她。

“柳姑娘想说什么?”

柳清萏一字字想要表达清楚,“去唤…唤…沈二姑娘来。”若是换了别的人,那她的清誉必要毁尽了。

纳兰崇点点头,又解开了她双手的束缚,“如姑娘所愿。”

他起身要出去,柳清萏却抓住了他:“世子…”

她抓得极紧,仿佛他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子颤抖得厉害,她现在才知道恐惧到骨髓的滋味。

“你害怕?”他问道。

柳清萏点点头,满眼都是祈求。她一直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可这次,又丢了个彻底。只她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些。

纳兰崇便吩咐门外的方槐去喊人,顺便把屋里那个晕过去的男人拖出去。

柳清萏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是连氏身边一个很得脸的管事。她扯唇一笑,似是自嘲。

“柳姑娘,我若是一直留在这里,一样会对姑娘的名声有损。”他开口道。

柳清萏一怔,“我…我都不怕,世子怕什么?”

他看她清明的双目,不再开口。

仿佛刚历过一番生死,她如今看着纳兰崇,总觉得分外值得珍惜。这两日,她知道纳兰崇也在冰泉山庄,她刻意躲着他,虽然知道他根本不会注意她。可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生命脆弱而可贵,为何要因区区一件事的不顺意而误了自己大好的日子?

有些伤口,彻底撕开了才会开始愈合。

她泛着水雾的眼看了他好久,忽然轻轻开口,“世子,我现在还是喜欢你,你呢?还在喜欢妍儿么?”

纳兰崇身子一震,双眸骤然变利,“柳姑娘不要乱说,沈天玑是当今的皇后,我怎么会…”

柳清萏轻轻笑了,“世子…世子这样说,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还是喜欢她。正是因为喜欢,才会这样急于撇清,不想带给她困扰。

纳兰崇拧了眉,沉默下来。

“世子放心。如今…如今我这样,也配不上世子。”就算清誉不在,她也不会赖他。

“很久以前就和柳姑娘说过,我…和柳姑娘没有缘分,希望柳姑娘能早些放下这份心念。”

“世子这样说我,你自己又是否放得下那份心念?”她看到他的沉默,“既然这样,又怎能要求我?”她缓下几口气,又开口,“不过,我现在是在学着放下。世子你放心,今日之后,我再不会与世子谈起此事,更不会为了少时那点情爱来烦扰你。世子可满意了?”

她声音微弱,语声浅淡,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女子遭遇如此,任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同情和怜惜。纳兰崇微微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柳姑娘,恕我没办法留在这里。”

他不能再承受她凄婉又坚韧的目光,若是再多待一秒,他都会忍不住心软。

他正要走出,房门再一次被踢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忽然闯进来,看见屋里情形时微微一怔。视线划过榻上的柳清萏时,眸光微闪。

这男子五官明朗,泛着淡淡的麦色,他朝纳兰崇行礼道:“大人,卑职是来此寻找柳姑娘的。”

“陈大人。”纳兰崇站起身,认出他正是此次出宫保护皇上安危的侍卫长陈安。

这…冰泉山庄有御驾在此,还能出这样大的乱子,只怕负责山庄巡卫的柳大人是逃不掉苛责了。如今皇上亲自派了侍卫寻人,想必此刻正是龙颜大怒。

纳兰崇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柳清萏跟前,“还请陈大人出去。”

陈安沉默半晌,道:“柳姑娘受到惊吓,大人再陪陪她吧。”

“不了。”纳兰崇摆摆手,未再看柳清萏一眼,当先走出屋去。陈安的视线无意间划过柳清萏,看见小姑娘这样可怜,忍不住安慰道:“柳姑娘放心,这里只有卑职和安亲王世子而已,必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坏了姑娘的清誉。想必皇后娘娘就要到了,您宽心等待就是。”

最后先来的是沈天媱。早在纳兰崇当先去岸上找人时,沈天玑也暗地吩咐了人去岸上找,她怕做得太明显了打草惊蛇反而让柳清萏陷入危险。后来有侍卫来回说,柳清萏找到了,她心里一喜,急得就要赶过去,可走到半路又冷静下来。

柳清萏不喜欢见她,此番遭遇此难,大约更不想看见她吧?最后只能让沈天媱去,自己安排好事情后就回了凤霄宫。

当夜后续事情自不必细说,皇上本在华阳殿议事,却被这样的事情打断了。当夜他便撤换了管理山庄巡卫的人,并把忠勇侯柳静轩狠斥了一顿。至于后来回京,忠勇侯府被剥夺了爵位,柳静轩官降两级,柳府的平妻连氏不小心滑了胎,尔后被休弃然后赶出府门,这些便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终于搞定,明天开始主角情节。。。

第135章 紫薇园中风生月(上)

夏日的冰泉山庄的确不负盛名,有看不完的风景赏不完的花。沈天玑时常待在凉轩之中,拉沈天媱一块儿写字绣花,倒像极了闺中时的日子。

这日,沈天媱和沈天玑二人正相对绣花。沈天媱手中的是金线牡丹,沈天玑的则是山阳琼林。凉轩中安宁平和,案几上两盏茶水,晕出淡淡清香。

那金线牡丹共有两朵,一为艳丽大红,一为素淡粉红,两者合在一起倒很像并蒂花。沈天媱瞧着那艳丽而热烈的花朵,不知怎的就晃了神,昨夜林氏和她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她说的是,“媱儿,你一向是个懂事的,虽说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们给你做了主,我知道你必会点头,但咱们沈府从来不是那样不开明的,不管哪一个,还得你自己看得上才好。原该由你母亲来给你开这个口,但眼下咱们在皇家山庄里,你母亲不在,刚好何家的公子也在此处,是个难得的机会。”

原来听雪的哥哥何鹤州就是大伯母之前说过的极有前途的那位进士。这几日她除了陪陪沈天玑之外,时常和听雪一起逗那只小奶猫,两人逐渐熟络,但对何鹤州却只是那个晚上见过。她对他实在谈不上印象多深,所以对于大伯母透露出的何家人言语试探有意结亲这回事有些茫无头绪。

她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碧蔓进来给二人换茶水时,就看见沈天媱的针极缓慢地刺进去,眼神颇飘忽。她有些诧异,毕竟这位二姑娘行事一向认真投入,就像她笔下的字,一个个都仿佛用一颗安宁的心凝聚出来的一般。

她视线一转,瞧向自家主子,却见沈天玑连针都放下来,托了腮在案几上,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那幅山阳琼林的画屏,随便歪在了一旁。

娘娘这几日时常唤二姑娘或者夫人来作陪,也只有在人前才会露出笑脸,且不论这笑有几分真假。人后独处时颇有些闷闷不乐。

自从进了冰泉山庄,皇上极少来凤霄宫,每每到的晚离开的早,倒把那华阳宫当家了。碧蔓知道,娘娘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其实心里介意着呢,也难怪这几日她总是让她打听别的嫔妃的动静,大约还是怕皇上幸了旁的妃子。还不是死要名声活受罪,若非娘娘要带着那几个人,如今也不至于提防成这样,碧蔓觉得,她的主子对皇上实在过于有信心了。不过就目前来看,还是

听到水流撞击瓷器的泠泠之声,沈天玑回过神来,“咱们来冰泉山庄多久了?”

碧蔓道:“约摸一个月了吧!”

“算算时节,立秋也不远了,怎么还这么热呢?”沈天玑抿了一口茶,皱眉道。

“是呢。”沈天媱也接口道。

碧蔓道:“娘娘,要不让厨房送一碗银耳羹过来么?昨儿喝那银耳羹,娘娘不是还赞不绝口么?”

沈天玑摇摇头,“没胃口。”

沈天媱劝道:“可不能把自己身子开玩笑的,我记得前儿和昨儿,你都没好好用过膳。”

沈天玑顿了顿,“实在没有胃口。姐姐,这是最后一次了,明日我一定强迫自己好好用膳。”

不过一会儿功夫,皇后娘娘不愿意好好用膳的事儿就传到了华阳宫。彼时,纳兰徵正盯着一张地图出神。那地图足有近十尺来长宽,上面极尽详实地描出了整个大昭及其周边地域的地形。

西边的岷、庸二州是大昭通向夜凌的咽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用作行军布阵的绝佳阵地。特别是岷州,高山险峰,密林环绕,他在征北之战中没能用上的险林阵法刚好派上用场。

周宁福低低地回禀着最近山庄里值得提一提的大事,他起先听得心不在焉,待听到皇后娘娘如何如何时,俊眉就微微沉下来。

“不是让凤宸宫的厨子一起跟来在凤霄宫伺候么?他人呢?”

周宁福道:“人在呢,但是…但是娘娘还是吃不下,奴才瞧着…瞧着…”

他终于抬起眼,凉凉看了周宁福一眼。

周宁福立刻利落地吐出句子,“奴才瞧着,莫不是有别的缘故吧?”

“可曾唤了太医?”

“唤过了,太医说娘娘凤体没有什么问题。”他顿了顿,又道:“奴才听说,娘娘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男子诧异,心道前几日她跟那些姐姐妹妹们不是玩得很开心么?除了回京养伤的柳清萏以及闭门思过的沈天姝,这山庄里还有许多姑娘和夫人,她跟她们都处得好得很,甚至对后宫剩下的那几个女人,也慈善和蔼。

本来冰泉山庄之行是为了给她解闷,她没他陪着仿佛丝毫也不闷,这让他觉得,并不是高厚的宫墙圈侑了她,而是他一个人的独占限制了她。这会子不在宫里,她和外人相处来得更便利,他不去“烦”她原是一片好意。

周宁福微微抬眼,果然,座上男子搁下了笔。

“让章平嵇午后别来了。”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周宁福应了一声,立刻忙忙地去准备御撵。

御撵行至凤霄宫时,宫里一片寂静,一个小丫头在殿中打扫,看见皇上时就欲跪下行礼,周宁福一个眼神过去,小丫头立刻噤声。

夏日的午后异常宁谧慵懒,灿烂的阳光洒满了整座宫殿,唯有蝉鸣阵阵,流水潺潺,蜂飞蝶舞,花香弥漫。

一路行至凉轩,靠近时便听到女子娇甜绵软的说话声。

“碧蔓,你说我这法子管用么?”

“娘娘放心,皇上关心娘娘,这法子必是管用的。只是,奴婢觉得您做个样子也就罢了,怎么真的不用膳了?方才二姑娘说得对,娘娘不可如此。再说,若是皇上知道了,定要责罚奴婢伺候不周。”

她嗳了一声,又叹口气,道:“他是不是真的看上别的什么姑娘了?现在园子里姑娘那么多,赏花宴那次你注意了没?环肥燕瘦的个个水灵,有个别的算得上国色天香了。”

碧蔓刚想回答,透过竹帘子的缝隙看到了朱黄色的衣裳,心下一惊。

沈天玑也没等她回答,又道:“那个长得极标致的姑娘,好像是新任礼部尚书的嫡女吧?皮肤当真是好,阳光下瞧着,竟跟牛乳一般,眉目也俏丽,还未说亲呢!”

男子进来时,碧蔓很有眼色地悄悄退了下去。刚离开凉轩,就听见里面一声惊呼,她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碧蔓姑姑,方才皇上来了,不许奴婢们通报。”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头。碧蔓道:“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旁的不用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