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雨衣还在马身上呢。”含光想起来,但还来不及去拿,雨已经下了下来,刹那间就是瓢泼倾盆,被风卷着往门廊里打,两人只能躲到门口角落里,含光紧了紧外套,“你冷不冷啊?”

于思平没说话,却伸出手把含光搂在怀里,稍微侧了一□子,为她挡住了风雨,这多少让她有些诧异——虽然对于正常的绅士,都是很自然的举动,不过摆在于思平身上就非常稀奇了。

“还冷吗?”过了一会,于某人问,声调很正常,也就是这么正常地抱着她,没有一点异动。

含光眯了眯眼,主动搂紧了于思平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不大冷了——你呢?”

“我也还好。”于思平还是很淡定,“过一会儿雨应该就停了,停了以后就回去吧,既然降温了,也没必要再呆在外头。”

在两人的身体已经紧密贴合的情况下,他的表现真是堪称为圣人了,含光彻底肯定了于思平这一次过来的目的绝对和她无关,所以他根本都不会碰她一下——这个人对她的评价不算很高,恐怕也是害怕两人发生什么亲昵的事情以后,她在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些许端倪,被汤普森管家等人注意了去,给两人‘纯洁的亲戚关系’蒙上阴影。

她松开手稍微挣了一下,拉开了点距离,便以闲话家常般的口吻直接问道,“诶,话说,你这一次来苏格兰,是为了借我搭上许大哥吗?”

于思平扫了她一眼,眼睛里有点痞笑的影子露出来了,但总体表情却还是那么温文儒雅,“恭喜你,你证明了自己具备基本的观察能力。”

“早就看出来了好不好。”含光决定放软身段,和此人硬碰硬她根本没什么筹码。“你就告诉我,你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吧?”

“不会。”于思平果然比较吃软不吃硬——应该说,在软硬都不吃的基础上,较为柔软的姿态会能取悦到他,让他透露出丁点信息。“我能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在他的庄园里度个假而已。”

“那可就难说了……”含光轻声嘀咕了一句,“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过来这里过年,同怀特先生有没有关系啊?”

“哦?”于思平有些兴味了,“你是怎么推出这一步的?”

“很简单啊,”含光扳着手指说,“你来英国是跟着怀特先生来的,不是专为了我,我觉得在艺廊里看到我应该是巧合吧?把我带过去认识怀特肯定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你自己的事业在布局,虽然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起了什么作用,不过怀特应该是你最近要攻略的重点。我猜你是已经给我编出了一个合适的身世,说不定血统还很高贵什么的,许大哥因为和我好,然后他又是秦国大贵族家的嫡长子,所以你到苏格兰来,又和许大哥拉交情,就是为了让怀特误以为许大哥也是知情人,并且也是我和你的支持者。这样你就能借势在和怀特的合作中取得更优势的地位,至少不会让他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

她也不是纯然没谋略,这几日疑惑中寻思来寻思去,已经是找到了个勉强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抛开于思平把她献给怀特之类的念头的话,也就只有如此的用意才算是合乎情理了。不然,他对艺术品买卖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许云深对于思平来说,几乎是毫无价值。他也犯不着这样用心地和许云深结交。

“哼。”于思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的脑子还是挺灵光的嘛。”

他揭露少许秘辛,“你还是说错了一点——本来学期结束给你电话,就是让你来鲁国见怀特的。既然你要去英国,那只好让怀特来见你了,所以你说在艺廊相见是巧合,这一点错了,在艺廊相见不是巧合,他就是为了见你才会出席艺廊晚宴。”

“啊?”含光愕然,“他飞跃整个大西洋就是为了见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本来也有行程到英国来,只是略作调整而已。”于思平横了她一眼,“不过他的确要见了你才会放心和我合作……怀特一直都是个很谨慎的人。”

“我这么重要吗?”含光无语了,“你到底给我编织了什么身份啊?而且你为什么有把握他见了我以后就会相信我是你说的那个人?”

“这些事你就不必多问啦。”雨渐渐停了,于思平松开含光,“走吧,该回去了——”

见含光还想说话,他干脆地摆摆手,“你就知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的朋友那就行了。”

这句话虽然是空泛的保证,不过鉴于于思平到今天为止都还只是明坏,没有做过撒谎之类的事情,顶多是明确告诉你他有什么事没说,含光还是勉强信了。她嗯了一声,又颇富希冀地说,“那——那天的那些话,是不是也就是为了让我听话配合的策略啊?”

于思平睨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把她拉过来在嘴唇上啃了一口,“别说笑了,乖。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这个人说话都是有几个弯的,含光眨了眨眼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挑衅,或者说是挣脱的意愿,会令于思平不得不身体力行地证明给她看自己的决心,就有可能让别人发现蛛丝马迹,从而让许云深起了疑心,危害他和于思平的交情,以及和含光的关系……之前一直觉得于思平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其实这样看,他还是挺公事优先的……完全没可能色令智昏啊,对他自己一直都保持了很强大的控制力。

也就是因为自控如此完美,人生观又这么自私放纵,才让他变得格外可怕吧?含光想想,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肯定不会对许大哥有什么害处哦?只是利用他加深怀特的误会对吧?”

“事实上,我连一句正面的肯定都没给过怀特,一切纯属他的猜测。”于思平带着她走到马厩,解开两匹马的笼头,一边安抚着一边把它们牵了出来,他对含光亮了亮牙齿,“放心吧,如果他有心要危害我的人,那肯定就是我的敌人了。”

一个当代的武功高手,智商高到游走于上流社会丝毫不露破绽,让黑白两道各色人等都深信他的出身故事,并且还真做起了不小的生意,搬弄起了没点门路没法做的军火生意,如此冷静、又如此疯狂……

如果没选择的话,能做他的自己人,总比做他的敌人好,含光点了点头,“我可就靠着你这句话了啊!——不光是我,还有许大哥!他也不能有事!”

于思平嗤了一声,“怀特没事动他干嘛?你都猜出来了,还为他的安危担心?——不会是想让我吃醋吧?”

没等含光说话,他就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翻身上马,在马上大笑道,“走!我们比比谁先回城堡去!”?

顿成好友

?许云深把这座城堡起名叫做孤独堡垒,不能算假,没有多少贵族冬天会留在苏格兰的城堡里,不是去热带度假,就是到他国——起码是瑞士等地的寓所里生活,再干脆点的干脆就去鲁国、美国、俄罗斯等国破冰钓鱼了,五大湖的冬捕也是很有名的,按许云深和于思平的介绍,五大湖的湖鱼是鲁国、美国和加拿大三国的共同特产,每年的冬捕都是不亚于新年的盛宴。谁会呆在这种湿冷多雨的地方过冬啊?尤其是城堡毕竟保暖也不大方便,就算留在苏格兰,也多数都是在城市的寓所中悠闲地享受着现代化中央空调带来的便利。

在这个前提下,含光的这个新年其实过得比较无聊,许云深闭关创作了好些天,她和于思平又得谨守叔叔和侄女的关系,然后于思平又得装作‘鲁国权贵’,她觉得这么装模作样实在是有些怪,便索性懒得搭理于思平,多数时间都留在视听室看片子、看书什么的,偶然有空就和汤普森闲聊一番,等于就是换到国外来过日子——就是地点没选好的那种度假。

当然,设施肯定是豪华舒适的,服务也没话说,吃食也就那么回事,少吃点真好减肥了。含光本来还想去巴黎走走的,但于思平要留在孤独堡垒,她也不能走开——她走了而于思平不走,那目的性就有点明显了。

虽然想去欧洲大陆见识一番,但冬季出游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英国这里语言通的还好,一个人跑到法国去,又要冒着违逆于思平的风险,含光想想还是算了,顶多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玩,反正她又不回古代,有的是时间和金钱。

这么着各自打发时间的日子过了大概两周,眼看寒假都快步入尾声时,许云深的闭关终于结束,此次他整的是印象派作品,号称是受苏格兰的冬天影响,含光虽然对于主人的作品礼貌上是要夸赞的,但事实上……就算要夸奖,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只好把发挥的空间让给了于思平。

接下来孤独堡垒里倒是多了访客,许云深的经纪人来到孤独堡垒看画,也有一些艺术界的朋友来访,含光一个是受于思平暗示,一个也的确没兴趣以及插不上话,多数时间还是关在视听室里看片,偶然独自出去骑骑马,住得久了,她对苏格兰这种阴冷潮湿的冬天也有了一定的感情,不是说喜欢这种生活,而是学会了欣赏这种阴郁的美感。

不过,再悠闲的生活也是有尽头的,于思平和许云深都可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含光不可以啊,她得回学校上课了。假期很快就要结束,刘德瑜都已经发邮件来商量新学期的选课问题了。

在晚饭桌上问了两位男士要不要一道回去,许云深说自己还准备呆上一个多月再回国,于思平回答再有半个多月假期就结束,度完假就要回鲁国去,所以不回秦国——他和许云深最近关系处得十分不错,这话一说,许云深顿时就正式邀请他留下来度过余下的假期。

此举正中于思平下怀,他自然也不会推辞,含光就冷眼看他得体地表达了感谢,再帮他屈指算算最近来访的种种客人——虽然是以艺术界的同好为主,但其中也不乏权贵,双方身份重合的现象也不罕见。再加上她基本不出面见人,许云深也很可能懒得解释自己和于思平到底是什么关系,只会以朋友带过,应该怀特那边已经收到消息,证实了许云深和于思平关系匪浅的猜想。毕竟能够在一起过年的,按照华人的思维来说,这关系肯定浅不了。

这骗术虽然粗浅,但却吃定了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和内定规矩,更是拿准怀特和许家人压根兜不上关系——许云深即使搭理他了,他也不可能单方面地来问他于思平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于思平不是要从怀特手上掏钱的话,感觉他的计谋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含光虽然还是有很多费解之处,不过想想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被人图谋的,也就一个孤女而已,身家还大半是于思平给的,能被她算计什么?至于许云深,利益也无甚被损害之处,她也就没再多叮嘱什么,而是定下了回家的机票。

这一次来英国,算是认识了一个亨利,他现在还经常会发电子邮件来聊天,但含光对他也就是应付应付了。她对亨利人品的信任度也就和刘景羽差不多,远没到能建立好感的地步。虽然被个外国富家公子狂追很有新鲜感,但……现在含光已经算是见过世面,却是不会轻易被这些光环所打动了。

坐在回家的飞机上时,她比较费解的还是于思平居然在定下协议后根本没对她出手的事情。

是正事为先呢,还是已经到手那就不珍惜了?她想了想也没答案,又有点觉得于思平可能就喜欢看她纠结、骚动,想要摆脱他……反正就是等她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再来戳破她的幻想什么的,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也肯定很乐意做。——她对他的人品就是这么有信心。

如果是这样倒好了,不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表现得很柔顺听话。只要忙于事业,不做会踩线的事,不招惹他注意力的话,平安度日的可能也还是有的。拖一拖么再过几年,指不定他兴趣转淡,忽然不想要了也就回家了。

虽然对于思平很有兴趣,但想到能这样摆脱他,还是令含光有点小憧憬,她现在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意了,反正就跟着本能行事吧,新学期要开始了,她也正想着是否要重复上学期的选课节奏,把空余时间全都填满,还是多点时间给两个副业。

不过,指望于思平对她兴趣转淡,在短期内似乎也不是很现实,她这才回了学校和刘德瑜等人联络了一番感情呢,那边于思平的邮件就发过来了,口吻都是指示性的。‘这学期课不必选超过七门,必修课根据系里安排上,选修课选两门就够了。’

……这怎么把学校的学制都了解得这么清楚了?含光也无语,按照一般的安排,选修课一学期两门就足够拿到全部学分了,至于必修课那倒的确是看学校的安排。不过因为这学期必修课就四门,这么算也就六门课,她便斗胆回信为自己争取权益,说明情况,‘让我多选一门吧。’

‘好吧,’于思平的回复很勉强,‘选个体育类别的,不必成日伏案,也可调剂一下。’

含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照着选了,她又打探于思平何时回秦国,于思平也没瞒着她,‘预计在鲁国要再忙一段时间,即使回京也不方便见面,你安心工作学习。’

她太安心了,说真的,这比什么消息都让人高兴,含光真觉得这学期的幸福度比上学期高多了,起码没有感情的事来烦心——现在对于偶尔出现的追求者,拒绝就可以了。学业也比上学期轻松一点,每周上上课,忙忙古董中介,四处给人打电话写信,管理公司人脉,日子可谓是充实而不疲惫。外加不必担心于思平的出招——实在是快活得很。

这人一旦稍微闲下来,就会开始八卦,刘德瑜这学期回来好像又恢复单身了,含光就想问问她和许云丹之间算是什么关系,不过刘德瑜自己不提,她旁敲侧击几次也就没好意思开口。因为许云深还在国外的关系,她和许云丹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想要看看男方的反应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她的好奇心也有了满足的可能——元红罕见地主动联系了她,要了她的地址,把画展的邀请函给含光寄来了:她贡献出去的那幅画,现在把画展开到了北京,许云深人虽然还在欧洲,但也是隔空指示,让元红送了她几张邀请函,还给写了电子邮件来,亲自邀请她出席开幕宴会,反正俨然是把她当成重要的宾客了——就是话中还很遗憾于思平在鲁国不能来,让含光有点寒,她都不知道于思平现在到底是在鲁国还是哪里,许云深倒是门儿清。

既然是老板兼熟朋友的邀请,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含光拿的邀请函是可以带伴儿的,不过刘德瑜身为亲戚,自己也有一张邀请函,于元正又没空去这样的场合,含光想下干脆由她来带桂思阳了,免得刘德瑜不方便。——她还是满庆幸的,刘景羽已经出国去实习了,不然两人势必在这样的场合照面,说不定也会有点点尴尬。

虽然说一直以来和上流社会算是有些联系,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一张近距离参观大秦上流社会的门票,含光对于如今的王公贵族在应酬间的表现,也是有些好奇,她也颇是期待着开幕酒会的到来,到得当天,早请人来装扮得体,和桂思阳一道(刘德瑜和家人一起),开着豪华小跑,开向了许家的一处产业。?

又见打脸

?要说起来,虽然跨越了两百多年的时空,不过一些基本规则还是没变。含光那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应酬,都是男女分堂,女眷这边全都是在打扮上争奇斗艳,见了面彼此亲亲热热地说些场面话,全都当不得真,重点就是在比较各人的穿着、首饰,还有彼此各家男主人在宦海中的得失也免不得拿出来说说。当然了,八卦消息也要少不得用文雅的言辞谈论一番——至于一般的官夫人使用各种手段去搞夫人外交,走枕头风路线这种事情,含光前世一般都是被奉承讨好的对象,所以对此了解也不是很深入。

她去过的艺廊开幕,只能算是准上流社会应酬,毕竟和艺术界有牵扯,来的不全都是权贵,真要说的话,还是专业性比较强的场合。真正贵族社交,应该都是在各自私宅中举办的舞会、主题派对、慈善拍卖会等等。像许家这一次举办的开幕酒会,就算是比较典型的上流社会交际活动了。虽然是开幕酒会,但并不向媒体公开,对于展览也不做过多宣传,尽显世家大族的低调作风——虽然含光也是不理解,都低调了为什么还要办展会。这只可能说是现代的风俗有些她不了解的变化吧,反正在她那个年代,好东西收着也就收着了,好友来给看看,没事也不会多炫耀,免得被人讥笑为暴发户。

不过,到了酒会签到处,领了展览的介绍小册子,她才知道原来这是许家联络族内感情的举动,展览以许家历代藏品、发明为主,包括现代许多在各个领域内有建树的族人作品,都会被列入展览,比如许云深的画作,那当然也是重点展品之一了。含光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云丹非得要借她的那副肖像,可能在许云深所有作品中,这幅算是最为中西融合,最容易被那些年纪较大的老古板接受。

本来还以为是许云深画展之类的展览,含光当然是兴致缺缺,看到介绍里提到也有许家祖上许多大人物的遗物展出,一下就来了兴趣,要不是桂思阳就在一边,真想先溜去看了展览再说,但事实上只能先去找许云丹和元红打个招呼,把礼数尽到,然后再找刘德瑜和她一块商量要不要和一些手里握有网站相关资源的长辈打招呼。——说到这一块的人脉,她孤儿,桂思阳不能算是嫡子,还是刘德瑜的身份在这个圈子里最是‘上得了台面’。

已经开春了,含光打扮得虽然说不上是简朴,但她也没什么艳惊四座的野心,随便上纤绣坊买了一件当季的普通礼服就来了,她去欧洲可以穿几年前卖的衣服,因为欧洲当地对潮流不熟悉。不过在大秦的话,穿着五六年前的旧款这种事,落到别的夫人小姐眼里,肯定少不得是一番谈资。含光现在经济条件好了,上辈子的脾气也来了,在这方面却不愿意受人的白眼。

不过,她这件衣服并非很贵,用料也只能说是普通豪华,瞧着一屋子盛装打扮的女眷,什么古香缎、缂丝,什么金步摇、头面金钗,什么飞天髻、同心髻,含光恍惚间回到了两百年前——除了有电灯电视以外,这幅衣香鬓影的场面,和两百年前居然没有一点不同。

不过,宴会的形式也是发生了变化,在签到区凭邀请函进去以后,自然有知客上来招待,不过此时却并非分男女各自让入主屋、偏厅说话了,含光估计最重要的客人可能还是主人在后厅吃茶陪着,不重要如她这样便是先在展区游览,一会用饭、看戏,都自然有人过来招呼。也有许多许家人站在厅内,和前来的客人寒暄,含光是看着长相都觉得眼熟——这血缘的联系也的确挺奇怪的,都几代过去了,有好些人眉眼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表哥、公公、婆婆的长相特征。

她和桂思阳倒是都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桂思阳游目四顾了一番,便低头和她说,“我没看到思燕哥,他应该是去后头了。”

桂思燕是桂家宗子,当然有别的地方招待他,这也和含光想得差不多,她现在主要是在和刘德瑜会合之前想同许云丹打个招呼,免得失礼。——虽然她拉来的网站技术人员都是走许云深的路子,但是许云深又对电脑、网络技术几乎一窍不通,都是从许家企业体里拉人,是谁在后头穿针引线含光心里当然清楚,虽然领的是许云深的情,但也不能因此怠慢了许云丹不是?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她便摇头道,“算了,也没看见人。许先生应该和你哥哥一样也在后头吧。”

桂思阳笑道,“今天厅里多的都是许先生,你说的是哪位啊?”

“是许云丹啦。”含光也觉得自己没说清楚,“云深哥没回来,我也就认识这两个许先生了不是?”

厅内虽不说人声鼎沸,但也是笑语处处,她的声量并不小,却没想到好像惊动了附近站着的一位许家公子,他本来正和朋友谈笑,此时就略皱着眉头,半含着笑意看了过来,把含光上下打量了几下,又微微地撇了撇嘴,把头给扭过去了。

含光以前也是用鼻孔看人的好手,哪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多半是看她装束不富贵,心里觉得她没有和许云深相交的资格——她虽然打扮得体,但头上戴的金钗也还是当年李年给她置办的,就形制来说,和今年流行的款式也有一定区别,细节上还是很容易看出来和真正富贵人家女眷的不同的。

富贵人家,自然有一双富贵眼,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含光微微一笑,拉着桂思阳走了开去,“走吧,找德瑜。”

找刘德瑜就容易多了,她并非刘家来此的代表人,不必一定要进后厅,再加上个性也算是有点小叛逆,随便找了个借口,也是在外头游荡呢,两人发了个短信,便在展厅门口顺利会师。刘德瑜笑道,“你们看了展览没有?去那边大厅看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留了第一台蒸汽机,那么老大一个,蛮好玩的。”

说着,便强拉含光去看,含光本意还想找下有没自己儿子的随身物品什么的,却也强不过刘德瑜,和她一道过去参观了许家在两百多年前推动工业化进程,试造出来的第一台蒸汽机——按说明,这居然是她表哥英明神武,百忙中抽空部署建造的。不过含光看着就觉得和看陌生人的东西一样,基本是毫无感应。

展品中属于古代的最多还是宝剑,许家有收藏先人随身兵器的习惯,不过这也就到她表哥那一代为止了……之后秦国对外虽然有战争,但许家人却没捞着过上阵的机会,而含光盯着那一柄非常陌生的剑,也是深刻怀疑:这真的是她表哥斩首达延汗的宝剑吗?怎么她记得表哥曾说过,在马上没人会用剑,他惯用的都是厚背砍刀?

也才两百年,这就牵强附会上了,她撇了撇嘴,在展厅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那对双胞儿子留下的东西,不过,许家倒是人才济济,从她表哥那一代往后,展品越来越多,有许家产业造出的手枪,许家子弟留下的发明、书籍等等,可以看出来,许族开枝散叶,各子弟有商海浮沉,有著书立说的,到现在更有混艺术圈的,这一次展览,并非展览许家人的贵重古董藏品,而真的是在夸耀许族的人才济济,以及在历史上留下的厚重痕迹。

——最高档次的炫富啊……比开个人古董收藏展览还要更高了一层,含光也是有点感慨,就算藏品有些小瑕疵,但也是能从这些物品中看出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痕迹,秦国现在能传到三百年之久的,可能除了许家以外,也就是桂家、杨家等寥寥数家,但即使如此,杨家也开不出这样的展来,许家一直还是维持一个血脉继承的家族,杨家已经只能算是同姓聚居的村落了,而且论爵位、经济地位,都和许家无法比较,即使桂家,也要有几分黯然失色。

按着时间线,最终一个展厅,展示的是现在这一代许家子弟的成就,许云深画含光的那幅画,送给含光的那幅画一共是两幅,也挂在显眼处,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在啧啧品评,刘德瑜笑着拉住含光,走到人群边上笑道,“你瞧,你的那幅画也在里头挂着呢——照我看,和表哥画得也差不多好。”

她本是开玩笑,不料却又被人听去了——无巧不巧,又还是那位许家子弟,他稍让了一下,看了含光几眼,便笑道,“原来姑娘就是这国画的作者?”

含光点了点头,含笑不语。那许家子弟又看了看她,也自撇唇一笑,对自己的那群朋友说道,“刚才还说呢,堂兄的创意是好的,就是两张画上,人物都觉得有些神韵不足,这不是,现在缘由可是来了。”

这摆明指的是含光画技不精,原画就没神韵,所以带累的许云深翻画的这幅仕女画也不好了,含光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人老要来找茬,刚才那一眼也罢了,懒得计较,现在都开口这么说了,她眉头一皱,随口就说,“我本人学英语专业,国画只是爱好,的确是说不上好。这位先生这么有鉴赏力,肯定是能画的,不知道厅里哪有你的画作,我也好欣赏欣赏。”

这话火药味就重了,偏偏刘德瑜一点也不给留面子,当场就窃笑起来,‘那位许先生’被她说得也是一滞,一时都说不上话来,他身边就有女人声音哼了哼,低低地说了一句,“哪来的野丫头,连《女诫》未读过,也侧身我辈间。”

——这都什么年代了,女诫?含光都快笑出来了,看刘德瑜也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心中多少也有些了悟:估计在许家所代表的最上层圈子里,还真可能有人家是坚持不懈地以传统教育来养育自家小孩,并且引以为荣的。毕竟说穿了,贵族为什么让人觉得高大上等,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吗?现在是人都上学校读书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人要坚持着所谓古礼,来找到和大众不一样的地方了。

难怪许云深对这圈子如此厌恶,含光顿时也懒得再呆下去了,她更疑心这群人和许云深关系必定是不大好的,不然,只看许云深以她为模特,又翻画她的国画,起码也该知道他们俩是不错的朋友。

既然不需要顾忌许云深的面子,含光也就理直气壮地野丫头到底了,“我是没读过女诫不错,不过不道恶语、不厌于人这些话还是听说过的,和一群少年男子混在一起,出口伤人,还好意思谈《女诫》……”

她嗤地笑了一声,拉了拉刘德瑜,“走了,这个地方臭得很,简直不能站人。”

刘德瑜估计从未看过含光如此犀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噢了一声,方是呆呆地跟在含光后头走了几步,桂思阳反而一直笑个不停,三人走出了几步,后头忽地有人笑了一声,一个漂亮姑娘从许公子那群朋友后头走出来,赶了几步,亲热地挽起刘德瑜的胳膊,笑道,“德瑜,你刚没看见我?我在旁边何从你招手呢——倒是看了场好戏。”

她又挺自来熟地对含光眨了眨眼,低笑道,“说得挺痛快!一会我要敬这位姑娘一杯酒,就许二十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该有人照脸扇他巴掌了。”

刘德瑜呀了一声,也露出笑来,攀着这漂亮姑娘的手对含光介绍,“含光、阳阳,这是韦姐姐,韦姐姐,这两个都是我好朋友!”

韦姐姐对含光露齿一笑,即使以含光的见识,都不禁有些晕眩——她的美貌绝对是石旻旻、成如意级别的,只是随便一站,都成为整间屋子的焦点,刚才绝对是不知躲去哪里了,含光才没注意到她——“我叫韦凤飞,很高兴认识你们。”

含光和桂思阳也忙报上姓名,韦凤飞对含光特别友好,“刚才还怕你受气呢,正想过来解围,没料到你几句话倒是说得很痛快,一会儿一定和你多喝几杯!”

正说着,几个男人已经目的性很明确地冲着韦凤飞的方向走来了,看形容举止,也绝对都是大户子弟、一时之选,韦凤飞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又匆匆丢了一句,“一会吃饭时坐一起啊——不然,肯定无聊得不成。”

便又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松开刘德瑜的手,迎上去和那几个男人应酬了起来。含光低声问刘德瑜,“你又从哪里认识了一个韦姐姐?”

连桂思阳也是神色一动,“韦——不会是——”

“就是那个韦氏。”刘德瑜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很是崇拜地看着韦凤飞,悄声说,“韦姐姐是韦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孙女,听说这一代三十多个孙辈,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她,已经划定了两个分公司要给她继承……不过说来也奇怪,韦姐姐现在不应该在国外吗?怎么倒是回来了。”

含光听前面还没什么,韦氏集团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财团——财团多了,也不是她一下都能知道的,听到最后一句,倒是心中一动,“啊,她是不是就是你大哥——”

“嗯。”刘德瑜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告诉人啊,不过我娘都和老爷子提过两次了,就是想要把韦姐姐说给大哥当媳妇儿。”

桂思阳长长地哦了一声,并不予置评,含光么,好奇地多看了韦凤飞几眼,见她似笑非笑,眉眼间略带傲色,明显在应酬中掌握了主动,对面几个男士,均是露出倾慕之色,心里对刘景羽的婚恋就有些不看好了——看韦凤飞的表现,完全就不像是心有所属,反而是单身中的样子,虽然就说了几句话,但也感到她的个性是张扬任性那一派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否约束什么,看看刘德瑜就知道可不好说了。

“韦氏和刘氏那个规模更大啊?”乘着刘德瑜被韦凤飞招呼过去时,她好奇地低声问桂思阳。“看你这么有保留。”

桂思阳微微做了个鬼脸,“韦氏呢……”他比了个大拇指。

“刘氏呢,就是——”他比了个小拇指。“和韦氏比起来,桂氏也不过是中指而已……他们家一百年前出过三任首相,通吃政经黑白,刘家和他们根本就没法比。”

哦……含光想:那估计刘景羽还有得磨了……?

天之娇女

?虽然刘德瑜是许家亲戚,但她年纪放在这里,以前又没来过北京,对许家的人事肯定没那么清楚,那个许二十六她只觉得眼熟,但是却不知道是哪房的,和许云深又有什么恩怨。“族里亲戚太多了,就见过一次,根本记不住。谁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不过明知你是云深表哥的朋友,还出言不逊,那个许二十六也没什么可理会的,就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今天是许家盛事,当然是要一团和气,就是有龃龉,也不能在这时候显露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了,贵族也不是个个都出息的,含光以前出席宴会的时候,

众女眷口蜜腹剑,唇枪舌剑露出火气的也不是没有过。她耸肩道,“只能说这种聚会就是这么无聊吧,一群人不事生产就有大把钱花,也不是个个都能用这些钱来提升自己,就此被宠坏了的也不在少数。”

桂思阳和刘德瑜都是极为努力的富家子,不过亲戚中自然也没少有这样的人,许家看似高大上,褪去光环以后也就是个大户人家,出点纨绔子弟当然不稀奇了。闻言都是点头认可,韦凤飞刚好结束应酬走了回来,听见含光这样说,便笑道,“难怪云深和你投契,原来你和他是一样的人。”

含光这说法,其实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点酸的,毕竟她自己不是多富贵,也就是她说来才能如此理直气壮自然而然了,桂思阳和刘德瑜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难得韦凤飞也没露出异色,还是那样友善热情,含光笑道,“啊,原来韦姐姐也是云深大哥的朋友。”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韦凤飞道,“我是学妹,云深是学长,也同学了有两年,都是秦国人嘛,在欧洲可不是一眨眼就混熟了。”

许云深的大学是在国外上的,所以和国子监系统毫无关系,含光倒不知道韦凤飞居然也出国学习过,不免诧异地一扬眉,韦凤飞见她表情,又笑着说,“在国内读书,太烦了,出国读清静点。”

她瞥了周围几眼,又露出烦躁之色,“唉,你看,难得回国,也要受到这样的骚扰——国内这群公子哥儿,真是无聊透顶了。”

话虽如此,但她仍是道了暂别,又端出笑容,前去应付新一波前来攀谈的倾慕者。含光笑道,“德瑜,往常我们还说旻旻受欢迎,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之娇女。”

的确,素质稍差一点的人,估计连和韦凤飞攀谈的勇气都没有,此女生得极美,家世又好,看来能力也不会差,虽然对含光是笑口常开没什么架子,但周身也自然散发出惯居人上的气质,刘景羽在含光这里算是很优质的追求者了,但在韦凤飞身边只怕一点都不稀奇。也就只有许云丹、许云深,又或者是当朝太子,鲁国孙家继承人这样的身份,才能稳压她一头——但这说的只是身份而已,继承人本身素质要是低点,说不定都还不配韦凤飞。

毕竟是刘景羽要追求的对象,含光颇为多看了他几眼,方才又走开去仔细地看着许家的展品,在参观之前,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很有感慨,很动情,不过到了真正看到时,倒反而只是更确定,这些人除了和她有一点稀薄的血缘联系以外,其实只是陌生人了。看到他们取得的累累成就,她也没觉得骄傲,只有看电视时一样的感受,即使有起伏,也只是对戏中人而已,电视一关,转眼也就忘个精光了。

看过展,众人便被领着去用餐了,餐位都是早定好的,连刘德瑜都没和他们坐在一处,含光的位置在偏厅中,一看就知道特别不受重视——到目前为止,不论是元红还是许云丹,她都压根没能见到,当桌陪客的许家人含光根本也不曾认识。

不料还没开席呢,韦凤飞手里挽着刘德瑜,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偏厅,笑对含光邻座一对青年兄弟说,“可以和你们换个位置吗?”

这要求实际极为无礼荒唐——韦凤飞的位置必定是很好的,有可能在正厅里,且不说她换来偏厅会引起怎样的骚乱,就说这两人,就是换去正厅,在身份有很大差别的一群人身边又该怎么应酬,更别说这两人看来也是朋友,忽然间要分开坐,一个人去坐韦凤飞的位置,一个人去坐刘德瑜的位置,那还能吃得香吗?

偏偏就是这么无礼的要求,韦凤飞说来是自然无比,一双美目诚恳地望着两位富家少爷,倒看得他们都有些脸红,讷讷不成言,拒绝的话,看来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就是恃靓行凶吧……含光都无语了,她也不知该如何举措,毕竟她和韦凤飞也才刚认识,亦不好让她回自己屋子里老实呆着。只有看着刘德瑜,刘德瑜冲她苦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也拿韦凤飞没有一点办法。

韦凤飞这样的姑娘,一看就知道出身极为不凡,当桌招呼的许先生也不敢怠慢了,最后还是调整出两个空位来,让她们坐了下来。横竖这也不是流水席、大桌菜,座位还是很空的,多了两人也不觉得挤。大部分客人对韦凤飞也都极有兴趣,并未露出不快神色。韦凤飞也是四海,坐下来以后先斟了酒,“贸然过来,打扰诸位用餐了,小小水酒不成敬意,我先干三杯,算是赔礼。”

如此一来,众人更不好说什么了,一旦开喝,桌上气氛便热闹了起来,又纷纷向主人敬酒,韦凤飞倒是有了闲空,拉着含光道,“来,我们交换下电子邮件地址和手机号码,以后也方便联系。”

她如此抬举,含光直是受宠若惊,更觉有些别扭——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被韦凤飞看上了,虽说她对于多一个朋友也不反感,更觉得韦凤飞作风痛快,让人心折,不过两人关系,认真说是有点尴尬的。如果刘景羽纯粹只是个追求者那还好说,要是两人关系稍微密切点的话,她这算什么……拿古代来类比就是没成功的外室见未婚妻?总之,感觉是要深交会有点障碍的关系。

虽然心里有点嘀咕,但面上却不好回绝,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韦凤飞又和桂思阳招呼了一下,“听云深说过,你们三个小朋友也创办了一家公司,正在搞购物网站——说来也巧,我最近对这一行也是很有兴趣,以后多联系,大家互通有无嘛。”

说实话,现在网站没做起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所谓的竞争对手之类的顾虑,也比较淡。大家都头疼的是没个参照物,很多难关只能自己去摸索,网站建构的架设进展是有点缓慢的,所以桂思阳也是欣然和韦凤飞换了联系方式,“以后要多请韦姐姐指点了。”

“指点谈不上,现在世界范围内很多都在做这个,但也是都在摸索吧。”韦凤飞一开口就是世界范围,眼界的确就要比他们高了。“只能说是互相帮助,一起进步。”

她对搞网站也有兴趣,又是许云深的朋友,对含光热情,可能也有点公私两便的意思,含光自以为找到韦凤飞对她友善的理由,倒松了口气——她也不是不自信到觉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就吸引不来朋友,不过要是韦凤飞真是因为她的性格而想和她交朋友的话,她可能就更会感觉对不起她了。

酒过了三巡,饭菜虽然美味,但大家光顾着说话,也没怎么吃。刘德瑜好奇询问韦凤飞,才知道她之所以回国,是因为在孟买待着觉得不爽,干脆就回国来玩几个月,想回去了再过去。“反正现在孟买那边也没什么事,国内反而有些事情要处理。在孟买,好多人追着屁股后面跑,那里地盘又小,去哪里都躲不掉,实在是太烦了。”

她高中起就陪韦老爷子在国外疗养,学都是在国外上的,大学毕业后才回国做事,这几年也常去孟买,自然是见多识广。除了自己感兴趣的电子商务以外,现在家族企业也是有业务在管的,其实颇为忙碌,回国度假了这才有空出席这样的社交场合,却是才坐了一会,便觉得不耐烦了。“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咖啡馆坐着好好聊聊。”

居然席未终就拉着三人,和主人道了歉,便这样出去了——席面未终而去,也是比较失礼的,只是韦凤飞坐言起行,自然无比,看来根本就没把这种事情放在身上。

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找话题吃饭,能有多少乐趣?况且大部分男女都是谈吐无味,女人说衣服首饰,男人说国际政治,要不是有韦凤飞,含光能无聊得在桌面下玩手机。反正她今日过来,尽到礼数,对许云深也交代得过去了,要走并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怕刘德瑜被长辈责罚。

不过,刘德瑜本人一直也是让长辈头疼的小孩,今日都会和韦凤飞过来坐了,对于提前离席也没什么意见,至于桂思阳,更是以含光男伴身份来的,今日来本来是要谢一下许云丹,结果连人影都没看到,那边的怠慢也就不必多说了。他更坐得没意思,也不会反对,四人居然真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走出去提了车,由韦凤飞带路,去了附近的咖啡小馆,熬煮咖啡,叫了点心来配,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个下午。

韦凤飞见多识广,能力过人,在孟买管的就是国际金融业务,知道桂思阳也读金融系以后,几句话便让桂思阳露出正色认真聆听。偶然谈起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见闻,更是令人听得入神。最难得她又懂得掌控话题,也不会让整个对话变成一言堂,时不时都引导三人加入进来各抒己见,才只是一个下午,桂思阳已经是韦姐姐、韦姐姐叫个不停,和她俨然已经亲热了几分。

韦凤飞晚饭有约,到了傍晚,四人约了下次再会,便各自回家,含光回了宿舍后,终究是忍不住好奇,便问刘德瑜,“德瑜,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别生气——韦姐姐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人才和财富……就是嫁入皇室都够格了,虽然我不是看不起你大哥,不过——”

刘德瑜也没生气,看来亦是觉得含光的疑问十分合理,她踌躇了一下,“你不要和别人说啊——韦姐姐虽然各方面都很好,但有一点,就不是很受老人家的喜欢,所以嫁顶级名门的继承人可能性是不大的——不过,好像韦老爷子也没想让她高嫁,以前还说过要让她招夫入赘呢……”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才说到重点上,“韦姐姐从高中去国外就开始交男朋友,到现在可能已经谈过十多次恋爱了,当然在我们看来是没什么,不过落到老人家眼里嘛……”

噢,原来如此,含光想想韦凤飞的做派,也没太多讶异,只是暗暗感慨:真是时代不同了,高门贵女要是受宠,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潇洒,不论是李年还是韦凤飞,论身份未必比她前世就高贵多少,大抵也就相当,但这个生活质量,却实在是不好比。

当然了,有得有失,韦凤飞人是肆意了,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却有所减弱,也就是刘家这样的小指头才会不在乎她的情史,指派刘景羽前去追逐——刘家如此传统的人家,却又想娶韦凤飞如此不传统,‘轻浮不自重’的女孩子做媳妇,即使刘德瑜和母亲关系不好,说来也都有些愧色,含光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揭过这个话题,又谈起了别的。

开学以后,她平日都是忙碌的,只是没上学期那么崩溃而已,一转眼又是一周过去,这周五刘德瑜转告,“韦姐姐邀我们明晚一道吃饭,说不带阳阳,就我们三人一起。”

含光的行程刘德瑜是知之甚详的,她周六晚上并没有事情,也无从推脱,只好答应了下来。周六晚上自然又是吃得聊得十分开心,周天韦凤飞又约她们一道出游,看态势,大有往密友发展的趋势,而不是仅仅做个普通朋友就算了。

含光这里,心理负担就很重了,她当然对韦凤飞也颇有好感,不过和刘景羽那段前情老膈应得慌,就怕现在不说,到时候刘景羽那边露出马脚,韦凤飞心里介意。而且话说回来,如果她把韦凤飞当成朋友的话,肯定也会告诫她远离刘景羽这样的男人。

到了第二周周五,韦凤飞又打来电话时,含光也忍不住了,也是刚好,那天下午刘德瑜家里有事,她便和韦凤飞约了两人一道去咖啡馆小坐——虽说难堪,但也是要把事情当面讲清楚,大家坦坦荡荡的,做不做朋友起码都无愧于心。?

眼高于顶

?说起来,韦凤飞的习惯也的确很欧洲化,许云深在国内基本都穿的还是国服,尤其是在家,特喜欢穿个宽大道袍,仙风道骨地跑来跑去,出门时候才穿便于行动的衫裤。韦凤飞那天出席许家活动时直接穿的就是西服套装——底下没穿裙,穿西裤,飒爽英气得不行,几次见面含光都没见她穿裙,其实这即使在欧洲的上流社会也比较罕见,毕竟女人穿裙这个概念还是比较根深蒂固的。

今日见面也还是如此,牛仔裤配了一双长靴,穿了一件小皮衣,看起来如牛仔一般,帅得不行。含光见了便是眼前一亮——说老实话,刘景羽的个人素质不能算差了,但和光彩照人的韦凤飞一比,真觉得是有几分配不上。

也不知道他去孟买实习顺利不顺利,是不是韦凤飞觉得烦人的跟屁虫之一,又或者韦凤飞看在许云深份上,对他也有点另眼相看……

正这么想着,韦凤飞已经点完单,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将腿一叠,有些好奇地看着含光,“想什么呢?今天像是有点心事啊。”

好吧,就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到底是她太没城府,还是韦凤飞太厉害了?

“确实是有点事想和你说说。”含光也想好了开场白,稍微吸了口气,便道,“也是这几天才听德瑜说起来,原来她大哥和你是有一定结亲意向的——”

见韦凤飞一抬眉毛,她连忙说,“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不是谈判什么,就是有件事要先和你说——”

便把自己和刘景羽几次暧昧的时间点都告诉了韦凤飞,又说了下两人进展到的阶段,“后来我知道他有在追求别人以后,就没联系了,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和他同你的来往是重合的。我是不介意啦,如果你介意的话,那我们以后就少见面好了。”

韦凤飞也屈指算了算,她看来一点都不吃惊,眉头一挑,倒是有几分好笑,“就为了这事啊?”

含光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但是问题是她也没法确定刘景羽和韦凤飞到底关系怎么样啊,这话又不好先问的,“总是要和你说说的,他不是正在追你吗,怕你介意啊。”

韦凤飞放声大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揪了下含光的脸蛋,方才续道,“放心吧,这种事,国内家常便饭。我那些所谓追求者,不少人都是养有外室的,人家根本没觉得怎么样,反正爱是可以平均分配的嘛,爱小星也不代表不爱月亮了。”

想想又说,“嗯,老刘同学还算是知道羞耻,没有主动勾搭你,听起来一直都希望是你主动,这样虽然是掩耳盗铃,但也不算全没廉耻。不错,不错,比我原来对他的想法还要再好点呢。”

含光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啊?他这还算好的?”

“你是没见过差的。”韦凤飞挥了挥手,“哎呀,那个什么所谓的上流社会,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差起来差到你没法想象的都有,我刚成年那年,哪个藩王府直接上门提亲,家里穷的叮当响,就差没当裤子了,连体面的衣服都没一身。就指望拿藩王妃的头衔换我的嫁妆呢,就这样那个世子,在外面乱搞,男男女女、吸/毒、乱/交,得了一身的脏病,还觉得娶我是我赚了,因为我在欧洲已经谈过两次恋爱,不是处.女。”

她扮了个鬼脸,“其实就和你说得一样,这圈子就是看起来很美,其实也是乌烟瘴气的,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和这样的人应酬,烦也烦死了——和你这样有趣坦率的姑娘可不多见。”

含光确实是没怎么接触过这些阴暗面,她忽然想起于思平说的那些话——这样看,于思平这样的野心家起码也还不算是最底限啊,他至少一直是很上进地在做坏事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她真心实意地说,“德瑜虽然也是大家出身,但从来没说过这些。”

“她那么上进用功,做人也坦率真诚,怎么会和这种人有来往呢?”韦凤飞若有所思,“其实刘家也还算是可以吧,家风也不是很坏了,子弟都没有太过分的。德瑜那一房,虽然太太人是势利眼了点,但几个儿女都管束得很上进,起码没坏到骨头里,不是还养出了德瑜这样的正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