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平转头看着她,面容隐在黑暗里,忽地扬起手,似乎有倾身向前的意图——

“含光!”车外忽然传来了叫声,刘德瑜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惊喜地挥手跑来,“哎呀,好巧,快,这个西瓜重得很,快来一起拿。”

于思平一眨眼间就恢复原位,他开门下车的速度比含光还快,“我来帮你拿吧。”

“于叔叔——”德瑜热情地和他招呼起来,含光也是若无其事地开门下车,和于思平、德瑜谈笑着进了宿舍,还和于思平闲聊了几句,才把他送出门。

“忙一天,累死我了。”德瑜也是连连叹息,哼了一声,“你还提早出去吃饭——含光,罚你切西瓜给我吃。”

“好好,我切、我切。”含光现在为她切月亮都愿意,她笑眯眯地抱住德瑜,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好德瑜,不但切西瓜给你,还给你削苹果吃,吃不吃啊?”

“干嘛忽然对我这么好?”德瑜倒是狐疑起来,瞥了她几眼,“是不是又要求我做表格啊——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切!”

说着,忙就捧起西瓜,去厨房了。

含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放纵自己松弛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露出了心中的些许苦涩。

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就又堆起了笑脸,“好啦,我来切啦,难得对你好点,你居然还怕起来了……”?

扑朔迷离

?

按含光的估计,第一次铺垫见过面了,要到第二次正式认识应该还是有段时日的,短期内于思平应该是不会再联系她了——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远离韦凤飞,而是尽量多和她呆在一起,这样可以有效地驱除于思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苦差事,韦凤飞为人爽快仗义,且又见多识广,谈吐风趣,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第二天起来,几个创业的小苦逼当然是没周末享受,还要回公司加班,自从网站上线以后,随着用户群的扩大,各式各样的问题也是层出不穷,还有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的访问、宣传的活计,平时没事还要开会沟通各部门的进度,基本上空闲时间是和他们说拜拜了。含光当然也不是没有疲倦过,不过想到一些糟心的事情,又宁愿用工作来填补时间了。不知道德瑜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反正也是忙忙碌碌的,不愿过上课以外吃喝玩乐的生活。

工作了一个上午,下午韦凤飞来开了会,管理层就算是没什么事了,桂思阳要领导技术部继续攻关某个含光根本也不懂的难题,韦凤飞便邀德瑜和含光一道去她家小坐,两人横竖没事,便也答应了下来。

韦凤飞的住处和许云深比较相似,都是单独在北京的核心地带有一套一个人住着嫌太大的房子,不过韦凤飞住精装公寓,所以还没许云深那样豪奢。按她说法,“云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我都奇怪他怎么不怕闹鬼呢。”

她对于思平也有几分好奇,“对了,昨晚和你吃饭的那位长辈……我觉得他长得和谁有点像啊。”

德瑜是知道昨晚她和于思平聚餐的,闻言忙笑道,“哦,像谁啊,我们可都没看出来!韦姐姐你指点一下我们吧!”

看来,她是没和韦凤飞八卦含光的‘身世’,当然现在也不好当着她的面交代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扯开话题。含光倒是不介意,不过这具体该怎么说她决定留给于思平来解释,也是跟着德瑜调戏韦凤飞,“嗯,觉得很像是一个人,不过那个人韦姐姐应该是不认识的!”

韦凤飞俏脸难得微红,没好气地送了几个大白眼过来,“适可而止啊,这个梗再用就老啦。”

她倒也是落落大方,自己说破了,“就是长得像权寅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啊,这就承认啦。”德瑜八卦兮兮,“可既然韦姐姐你都和权大哥在一起了,昨晚怎么还——”

“只是认识而已,没什么特殊的关系啊。”韦凤飞说,“又不是在恋爱,干嘛不能和别人约会啊。权先生在鲁国还不知道有多少红粉知己呢,难道不许我另有新欢吗?”

这话说得看似绝情,但从她的表情里却似乎能看出另一个故事,含光忍不住窃笑,一本正经地同德瑜大声咬耳朵,“看来是吵架了。”

刘德瑜也点头道,“嗯,看来是吵架了——这不是刚过年从鲁国回来吗?肯定是过年时候吵架了。”

韦凤飞被她们俩闹得无语,却也不否认,而是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你们知道么,权寅并不是他的真名。”

见两人都摇了头,韦凤飞还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和你说呢……反正你们迟早也会知道的。其实,他这几年几次来秦国,就是为了谈并购案的——已经谈下来了,权氏会兼并慕田制药,正式入驻秦国。权寅前阵子在国内就是领着专家组对慕田的专利做价值评估的。”

随口一个消息,就是能引发股价动荡的内幕,这也是含光和德瑜都不做炒股什么的事情,不然还不得立刻疯忙起来啊,现在就只是都在惊叹着权寅出身的不凡,想也知道,会被挑选来做这份工作,他在权氏集团乃至权族的地位肯定不低。说不定身家比韦凤飞还要更丰厚许多,而且说起权家的传承,当然也是可以藐视韦家一番的——在他跟前,韦凤飞几个筹码都没什么用,倒是真正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那他以后还会常驻秦国吗,还是主要在鲁国啊?”含光很关心这个问题,她有种感觉——要是权寅常驻鲁国的话,韦凤飞肯定也会常跑鲁国,那么顺理成章的,于思平应该也会过去,那她不就自由了?当然,这么想是有点对不起韦凤飞啦,不过,这种快速解决问题的方式想想都是诱人得不行。

“谁知道了。”韦凤飞嘴巴一嘟,“又不是男女朋友,问那么多干嘛,他爱在哪里就让他在哪里好了。我和你们说啊,昨天请我吃饭的是传奇影业的小开,你们有谁想去电影片场探班的吗?”

几句话就又把话题拉开了,含光看她神色,估摸着两人还在吵架中呢。一时间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让权寅现在就把韦凤飞给娶回鲁国去。

当天晚上回了宿舍,怀着这样的心情,免不得就发邮件给权寅请安了,问了新年好以后,又问他是否就呆在鲁国了,还是今年依旧会回秦国出差,权寅回得倒是挺快,言说自己今年的确工作都在鲁国,还问她为什么关心这个。

含光看了回复,心中倒是一动,手指舞动间,若无其事地就回复了一句:因为有个你不认识的姐姐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就来问下权大哥。

权寅做人,也算是滴水不漏,含光的回信过露了那么一点,他就没有及时回复了,过了三四个小时,才回了个笑脸:既然不认识,那就不必要关心了,不是吗?

汗了,这看起来是他甩的韦凤飞啊?含光也无语了,她那没成型的计划看来已经是宣告破产,只能转而希望韦凤飞和于思平发展得比较顺利,起码是把他死死地吸引住了,别再让他有时间来烦自己。

也还好,于思平并没有怎么频繁的和她接触,估计也是一心攻略韦凤飞去了,不然含光真是要考虑认祖归宗了,哪怕是被家里人安排着去政策婚姻什么的,说到底也比这样被于思平欺负来得强——这时候她就很感谢权寅了,有他在,好像她永远都多了一条退路。

不知不觉间,几个月的时间又是一晃而过,生活在重复的学习和工作中变得很平静,再起伏的心绪,到了最后也都会为许多更重要的事抚平的。网站的流量、访问的流畅速度,还有用户的满意度,这些都需要她花费心机,不像是从前只能做无聊的大家闺秀,每天大把时间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她现在是忙得没时间烦心。虽然和韦凤飞时常见面,但大部分时间都想不起于思平这码子事——没办法,要商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大三上学期很快就到了尾声,结束了专业课考试以后,含光就顺理成章地回公司学习去了,也是忙得团团乱转,不可开交,这天又收到权寅的邮件,说自己回秦国公干,约她出来吃饭,含光当然答应了下来,被这么一提,她才想到了韦凤飞的感情问题——这半年来她还是全球到处飞,不过却没有长时间留在鲁国,看来和权寅是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于思平在这几个月里,有没成功地和她认识。说不定都已经发展上了关系,只是没和她说而已。韦凤飞的感情生活一直十分精彩,也是变动不定,说起来太耗费时间了,经常是隔半个月没见,就已经跟不上剧情。

她和权寅还是约在上次见面的餐馆,这一次彼此熟悉了,气氛也要比上次轻松,笑着聊过了近况,权寅便问她,“上回怎么会忽然问那个问题。”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含光还是一听就知道权寅的意思,她干笑着承认,“我八卦嘛……”

权寅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算以前有过关系,上个月也是结束了,以后就当作不认识那位女士吧,别再谈她的事啦。”

原来一直到上个月为止都还有联系啊……那这样看来,于思平根本还没展开行动喽?

含光点头称是,正是沉思时,权寅喝了一口佐餐酒,又说道,“不过,我听说你的那位长辈最近和韦女士走得很近,不知你是否知道详情了。”

含光怔了怔,如实说,“我忙,他也忙,我们现在其实很少联系,我并不知道什么……”

权寅微微一笑,仿佛只是闲谈,压根都不在意的,“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说来也巧,两人吃到一半时,含光手机也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却是于思平的来电——这人几乎有一个月没联系她了,怎么就这么巧现在打来了电话?

他来电话,含光当然也不敢不接了,她和权寅示意了一下,便走到外头接起来道,“干嘛呀?”

于思平似乎心情不大好,语气阴恻恻的,没说来意,反而盘问道,“你在干嘛?”

“我在吃饭呀。”含光说,“现在是晚饭时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废话哦。”

“和谁一起吃饭?”于思平步步紧逼,居然根本没有放过这个问题的意思。

含光被他逼问得很是无语,心头也不禁一动——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巧合呢?一个月没联系,她几个月来头一次和男性出门吃饭就打来电话……

忽然想到之前去英国的那一次,于思平直接就带着怀特来艺廊看她,现在她也不相信那就是个巧合了。含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该不会他在她身边埋伏了一个眼线吧?

说起来,今晚她要出来吃饭的事情,她也就和德瑜说了,而且都没提是权寅。该不会……?

玩笑的婚约

?“哦,是和权寅权大哥呀。”心念电转中,含光也就很自然地往下说,“你猜他请我吃饭是干嘛?”

她和权寅有联系的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给个不错的解释就可以了,之前含光准备的是一个版本,不过现在又临时添了点内容,打算以攻代守——哎呀妈呀,真不容易啊,心机上一点成长都绝对是被于思平给逼出来的……

“做什么?”那边也是过了一会才有的回话,仿佛是于思平怔了一下,也没料到这个发展。不过,语调中隐隐的危险之意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含光有种很无语的感觉,她现在真的怀疑于思平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了,干嘛一说是权寅就放心了似的,好像很肯定权寅根本不会看上她一样。

就算她处处都比不上韦凤飞又如何嘛,也要允许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啊……她在心底哼了几声,才用这几个月来突飞猛进的演技,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我觉得是来问韦姐姐事情的,不知道韦姐姐和他现在关系如何,前几个月权大哥都没在国内,可能都没和韦姐姐见面吧。那上次韦姐姐不是也在和别人约会吗?他是打着问你事情的旗号,但是却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韦姐姐。”

于思平对权寅和含光联系上的事情没多问什么,他是早知道了权寅和韦凤飞初遇的细节的。这种想要打听前女友(?)但是又拉不下脸,就找个借口请人吃饭的事情也不是很难理解,他嗯了一声,不是很在意地说,“没问我什么吧?”

“也是旁敲侧击地问了点,我都说不知道,”含光回道,又反问,“你最近没和韦姐姐有什么进展吧?”

“你问这干嘛?”于思平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点笑意。

含光理直气壮地说,“要是你都和韦姐姐出双入对了,而这里还是对你一问三不知,甚至连你的感情生活都一无所知,不觉得很奇怪吗?”

于思平静默片刻,方才说道,“你就继续保持一无所知的状态吧,我和她的关系,你本来就不需要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听不出心情,也不知是被她说服了,还是掩藏着自己的生气。含光令自己不要去在意,“哦,那我挂了,权大哥还等我呢,说太久电话也不好。”

这个小插曲并无损于权寅和她的心情,权寅和她说着生活中发生的许多趣事,他虽然很少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具体事业,但含光却不会觉得他对自己有所保留——权寅的态度一直都是很明白诚恳的,含光也是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他的顾忌:要是把自己的身份点得太明白了,也许就会勾引含光的好奇心,让她去追查自己母亲的事。除了这些话题以外,包括他成长中的一些往事,或者是为人处事时的一些学问,权寅都是不吝分享指点。和他在一起,有种真的是和可信赖的长辈在一起的感觉,这种可以信赖、依靠的感觉,是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朋友如许云深、韦凤飞都没有传递给含光的。也就是杨老师、李年有给含光类似的感觉,但又也是有所不同:对杨老师夫妇,含光在很多时候都是怕自己太麻烦他们了,可对权寅,她却有种‘如果有要求的话,可以随时说,什么也不必担心’的放心感,好像他非常神通广大,什么都难不倒他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霸气吧……自己是不知不觉就被折服了吗……含光也只能这么想了。

“所以现在公司里也是比较微妙了,”她和权寅说着最近公司里出现的人事纠纷,“偏偏两个人都是我们需要的,都希望能留下,反正最近光是协调他们的关系就让人觉得很费神。”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这种人与人的复杂关系也肯定会增长发酵,公司里技术间还好,倒是策划中已经隐隐有两派人马成型了,又牵扯到整个技术部和策划部的沟通问题,韦凤飞不管这样的小事,桂思阳忙技术攻关就已经快去半条命了,作为具体管人事的含光和德瑜,两人都是很头疼。毕竟她们年纪小,性格软,也还没建立起那种拉下脸来树立威信的气质。

这些事,许云深根本不敢兴趣,和韦凤飞又不好说的,毕竟是合作者了,也不能事事都和她说,不然还要她们俩干嘛?石旻旻对这种事一窍不通。也就是和权寅还能说两句了,权寅虽然是做技术的,但好歹也大公司有合作,医院有工作,对这种事经验也不少,聊几句,即使帮不上什么,也是减轻压力。

“杀鸡给猴看吧。”他的看法倒是和韦凤飞有时流露出的风格很相似。“心肠不硬是不能开公司的,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小公司,人员也比较稳定,大家可能都有了感情,不过现在你们公司日渐有名,也在慢慢做大,很多事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对老员工要优抚,不过也不能再打成一片了,炒掉几个新进员工,对他们也会是个刺激。”

含光嗯了一声,扮了个鬼脸,“说不定我也不适合开公司,我就是很难拉下脸的那种,以前我——”

差点说‘以前我学管家’,还好是及时改了口,“以前我想学着冷硬点的时候,哪怕是装得挺好呢,私底下回想起来也都挺后悔的,觉得自己很过分,也很怕别人伤心,结果倒搞得自己都没休息好。”

权寅呵呵笑了几声,不过也没留情,“那你是不适合开公司,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样,心不狠,是没办法管理别人的——所以我也不喜欢做管理职位。”

“权大哥意思是你心不够狠啊?”含光说,有点无语:总觉得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一样的……

“嗯。”权寅倒是很理直气壮,“虽然也不是不能狠,不过就是不喜欢。”

含光倒是明白为什么他和韦凤飞进展不顺利了,因为韦凤飞无疑就是个很狠的人,在公事上是容不得一丝含糊的,她有种感觉,现在悠游是还没赚钱,没引起重视。要是以后悠游万一走大运赚了大钱,韦凤飞重视起来,要把精力投入进来的话,如果她觉得含光、德瑜或者桂思阳哪个人不再适任,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请他们走人的。

“看来权大哥是个浪漫主义者。”她开玩笑说。

“这么说的话,你不也是?”权寅说,“我听说你理想的时候真的是吃了一惊——没见过如此进取的女孩子的理想居然是环游世界,做个旅行家。”

含光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边向往悠闲,一边又把自己累得像狗,“这个……环游世界也是要钱的嘛。”

“只是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啊。”权寅说着就从怀里要掏支票夹,“两千万应该够你环游世界的吧……嗯,那我的私人账户就够了。”

“喂,等等!你可别说给就给啊!”含光被他搞得很疯,见权寅眼睛里有笑意,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自己也是忍不住一笑,白了权寅一眼,心里却也是默默地感慨:这就是差距啊!弟弟欠了钱都几年了没还,这边是一句话就要给两千万,还‘我的私人账户就够了’……

“那权大哥你的理想是什么呢。”虽然说是不问,但含光还是从一些信息里知道权寅现在已经是准备从手术台上退下来了,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但应该是要参与在秦国新药业的管理什么的。“既然你也不喜欢做这些事的话,那你现在——”

“如果抛开责任的话,应该是会去做无国界医生。”权寅说,“当然我也不是这么无私,理想就是要帮助别人,一年帮助几个月,余下的时间就是做一些研究工作,当年去学神经外科,肯定也是有爱的,不过现在兴趣又发生转移了,想在基础医学上投入一些研究。然后有空闲的话就是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了,这个和你其实也差不多,总的说来,我觉得我们还是比较像的,都是没什么攻击性的人。”

他忽然有些自嘲,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将来你很想认祖归宗,刚好也没对象,我又承受不住家里的逼婚压力的话,你可以和我结婚,这样你家里人也就没法安排你了,我们这么志同道合,肯定能做一对不错的夫妻的。”

含光和权寅之间毫无火花,听了这话倒是半点没动摇什么的,倒是觉得权寅话里隐隐有些苦涩,她顿了顿,小心地问道,“权大哥……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韦姐姐啊?”

韦凤飞的性格当然和无攻击性南辕北辙,不过志同道合却并不是产生爱情的充要条件,不然含光早就和许云深滚到一块去了,对于权寅的心思,她是一百万个感同身受——如果可以选,她也不要喜欢于思平!

“她啊……”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权寅的表情也流露出了少许破绽——他唇边露出一点特别的笑意,仿佛是充满了兴味,不过,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了。“不是都说了不认识吗,怎么会想到她?”

含光无语了,“得得得,算我多嘴,我就不该问!”

两人边说边吃,也是聊的兴起,含光回家时都十一点多了,刘德瑜洗过澡正准备睡觉呢,看她回来也是很兴奋,“和谁吃饭啊?这么晚!还怕你不回来了。”

这女子和韦凤飞厮混后,观念也是开放了不少,现在都觉得在外过夜不是那种异空间的事了,不过好在看来距离接受一夜.情的程度还有很远。

“是和权大哥啦,他问了些韦姐姐的事。”含光说,“公司里没说清楚,你还以为是和不认识的男生啊?”

刘德瑜又是兴奋又是失望,“真是的,我吃晚饭的时候还和阳阳八卦了好久呢!都在猜是谁。”

她困得打了个大呵欠,“哎呀,困死了,晚上又加班到九点多,先睡,你明天再和我说权大哥和韦姐姐的事!”

说着,就转身进房先去睡了。

含光也是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漱了,她一边擦脸,一边也是若有所思——德瑜刚才一句话,倒是省得她再问了,直接就把桂思阳给招出来了。她今天工作都忙,肯定也不会把她要去和男生约会的误会大肆宣扬,顶多就是和桂思阳八卦几句了。而鉴于刘德瑜和桂思阳,对于思平的兴趣差别极大,含光直接跳过了刘德瑜,瞄准到了桂思阳头上。

此时再回想一下,翻出以前的短信和电子邮件来看看,线索也就更明显了,去年去英国的时候,桂思阳是写了几封短信来问她行程,对于那个画展的兴趣也是很大的,问了些到底是什么画展之类的问题,只是当时含光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画展,只知道和许云深有关,更觉得桂思阳只是八卦而已,也就如实说了。

即使只是知道这些,有许云深这个线索,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女爵士,看来一个谜团是得到解答了。含光现在就是想知道,桂思阳到底是有意识地和于思平做了什么交易,还是只是因为很想和于思平结交,所以无意识地被于思平利用?如果是前者的话,于思平在她身边埋个眼线又是想干嘛??

情根深种吗?

?没有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大概也可以印证在现在的含光身上,反正她也没做出什么可以指责的事情,就是正常的生活而已,不管桂思阳到底是怎么被他弄去信息的,他能说的也就是那些。她没有去找桂思阳谈判、摊牌什么的,就把这件事往心里一藏,还是继续自己忙碌的生活——现在公司大了,这种人事纠纷根本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到大家一团和气,含光和德瑜都快头疼死了,两人一面策划立威,一面也是开始有意识地稍微疏远员工,打算以后都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管理公司,起码要让员工心里对管理层有些敬畏。

这些事情外加学业,搞得她焦头烂额,连古董中介都渐渐是没在做了,虽然得了投资以后加了工资,收入一下也是锐减。不过好在含光现在也没多少花钱的地方,平时的花费,那套房子的房租就可以覆盖了,每个月的工资她基本也是拿去存起来。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放弃古董线在她看来是很自然的决定,却令许云深十分惋惜,几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直抱怨含光这一去,他都找不到人来写古董描述,堂堂一个网站老板兼大艺术家还经常被抓去自己上阵写中英文描述,简直是不像话。

这一次小聚有好几个人,含光、德瑜加韦凤飞都来了,韦凤飞闻言就笑了,“既然如此,不如关掉算了,反正我看你也没指着它赚钱——要不然你卖给我吧。”

“你要我就不卖了,”许云深和她抬杠,“你要买,说明值钱啊,那我还卖什么?”

一行人聊了会网站的事情,便开始互吐苦水,因为有韦凤飞在,一群人也熟了,许云深说起家事来倒是很自然,他已经是被家里下了死命令,今年过年时一定要留在秦国,据说到时候会有重量级相亲对象出现——倒不是北京的大家闺秀,许家人也是深知许云深的洋派作风,他们给许云深找了鲁国那边的世家之后。

“下半年就出国,躲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好了。”许大少看来是下定决心绝对不去相亲了,“去年今年都是因为这事,一去欧洲就是半年不能回来,以后干脆就住在欧洲算了。”

含光这才知道他这两年常住欧洲的原因,原来是躲逼婚的。德瑜也笑道,“看来云深大哥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逍遥似神仙啊,烦恼原来多得很。”

许云深哼了一声,敲了她脑袋一下,“等到你被家里安排相亲的时候,我一定也来嘲笑你。”

韦凤飞抱着脑袋呻.吟道,“别再提相亲了,说到都头痛。去了国外两年,好不容易他们不提这事了,最近又开始有人登门提亲,烦死人。”

“上次我不是还看到你和那个——”含光免不得八卦一番。

“噢,那个呀,约会了两次,感觉虽然不错,不过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吹掉了。”韦凤飞若无其事地说。

“是睡起来没感觉吧,”许云深和韦凤飞就像是哥们儿,说话可直接大胆了,“你用‘性.生活不和谐’的理由踹掉了起码七八任啊。”

“哎,你别说,这借口要比什么‘我们不合适’、‘你能力不行、办事太黏糊’、‘对你感觉已经没了’都来得更干脆啊,一般这么说了以后很少有人会回头再来纠缠的。”韦凤飞倒也没否认许云深的抹黑,“到最后说分手几乎都是用这个理由了,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因为这个。不过小王却不好用那一条,没睡呀,才在二垒就觉得没感觉,直接给吹掉了。”

大概是事隔比较久,大家刚才吃饭的时候又都喝了一点酒的关系,韦凤飞居然是罕见地松了口,谈起了权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这么讨厌,你说小王吧,虽然各处都很合适,但就没那种想上.床的感觉,有的人呢,可恶到了极点,但是性吸引力又强烈得半死。说了多少次以后再不见面,这是最后一次了,结果见了面还是忍不住要发生点什么,真是烦死人了。”

她和许云深估计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吐槽这些,许云深听了就戳穿,“不仅仅是见了面吧,没见面不是还创造机会见面吗?上次你去新加坡,回来不是还和我说又遇到他了”

“哎呀,那就是最后一次了!”韦凤飞哼了一声,很是不爽,“反正他现在在鲁国呢,我也不会过去,这一次一定要斩断这条烂桃花。——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是权大哥刚回秦国了啊……”含光弱弱地说,她没敢透露自己和权寅吃饭了,“他和我说以后会长期呆在秦国呢,起码这一次得呆好几个月……”

韦凤飞神情有些变化,“啊,可他过年的时候还和我说,往后都会常驻鲁国啊。”

许云深呷了口酒,呵呵笑道,“看来他是因为某人或者某件事改主意了啊。”

韦凤飞脸色似乎又晕红了些,她怒道,“你不闭嘴能死啊?——我看你们家人说得对,这么大年纪了,是该找个姑娘家定下来了,老和个大小孩似的,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随手指了指德瑜,“我看德瑜就不错,娶了她你们家人肯定满意,你怎么还不行动啊?”

噗的一声,德瑜没忍住把淡啤酒喷了自己一身,一边呛一边骇笑,“这怎么可能啊!”

“对啊,没事别乱说话,”许云深也说,“人家和云丹谈过的好不好。”

“啊?德瑜,你和云丹有一腿啊?”韦凤飞顿时八卦起来,德瑜只好解释了一下,“现在都分手了啦,就是短暂地交往了一下,觉得还是做兄妹比较好。”

“那就含光好了,”韦凤飞说,“虽然出身好像神秘了点,但是人和你也很配嘛,你看她多稳重,和她在一块,你肯定能改改这个乱说话的毛病。”

许云深看了看含光,笑着说,“她才看不上我呢,人家喜欢亨利.达维尔那样的外国少爷,比较有异域情调。”

含光赶快澄清,“没有,都没联系了好不好。”

“哦,那就是看得上了?”韦凤飞起哄道,许云深啼笑皆非,只好摇头笑道,“你忘了,人家和景羽也有过一段的……”

“也不算是有一段啊,就是有苗头。”含光赶快再澄清,“没有发展的,真的!好了,别说这个了啦。”

毕竟和刘景羽的事情还是比较尴尬的,韦凤飞也就不提这一茬了,而是转而逼问许云深为什么空窗了五年没有恋爱,许云深被她逼问不过,才松了口,“谈恋爱太麻烦了,还不如一个人自在,我觉得我可能就是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人,以前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现在更是连恋爱都懒得谈了。”

刘德瑜不知如何,居然对他大为羡慕,“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结婚就好了啊,要忙的事情这么多,谁喜欢恋爱啊。”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瞎聊,过了一会,德瑜去洗手间,许云深去找酒来补充做鸡尾酒,韦凤飞就顺着这话题问含光,“对了,上回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长辈,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含光心里一跳,面上是按着官方说法,把于思平和她的渊源交代了一遍,“……因为我对认祖归宗也不感兴趣,所以有很多事也都没有问。”

“噢。”韦凤飞若有所思,“那就是没血缘关系喽?”

“这个不知道……不过反正就都是当长辈看的。”含光说,“怎么问起他了呀?”

“没有……就是最近和他有一些接触,”韦凤飞慢慢地说,“这个人吧,我对他是有一些看法的,就是疏不间亲,他对你有这些恩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没事没事,你说吧。”含光现在都快好奇死了,哪有让韦凤飞住嘴的道理,“其实,说老实话,有时候我也觉得于叔叔蛮可怕的,在他跟前我都是有些紧张。”

“那天就看出来了,觉得你紧绷得不行了,感觉和平时我们在一起吃饭时候完全是两个表现。”韦凤飞酒量很好,喝了这些酒,思维依然清晰,就连眼神都是很锐利的,她瞅了含光一眼,又踌躇了一会,才说道,“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好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他可能是有追求我的意思,不过我已经很不客气地回绝了。这件事觉得得和你说一下,不过你心里知道就好,不必去问他了。”

什么……已经回绝了?这么快?听起来好像都没展开行动,才只是刚开始,就遭到冷遇了……

含光点了点头,“好……不过,于叔叔和许大哥也很投缘呢。”

“云深就是个傻子。”韦凤飞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懂得分辨好坏,你那个于叔叔,一看就知道城府深沉,感觉还有点不择手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也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要你们跟着我的判断走也不公平,我就是说给你参考吧。他毕竟不是你亲父母,你现在是这个孤女身份,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有时候对别人多存几分防心也没坏处。”

韦凤飞就凭着和于思平的几面之缘,居然就看他这么准,这只能让含光对她看人的眼光五体投地了,她唯唯应着,“嗯,好,谢谢韦姐姐。”

“云深也和我说了怀特的事,”韦凤飞看来是把这话憋在心里有一段日子了,她顿了顿,仿佛是字斟句酌地道,“包括权寅也和我漏过几句,含光,我不是那种阻人富贵的个性,这个你要相信我,我觉得吧,你的身世可能的确是很复杂,他找你、照顾你,真的未必是就为了好心,没准是想着奇货可居也说不定……总之,我觉得你自己可能也不是毫无感觉,就是不好和别人说这些。反正等你毕业以后,你要是觉得他对你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你可以和我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在这件事上帮你一把还是可以的。”

“韦姐姐你太谦虚了,”含光由衷地道,她现在都在为曾希望韦凤飞和于思平在一起而愧疚,韦凤飞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被于思平糟蹋了。“不过帮我……这该怎么帮啊。”

“他不是鲁国人吗?想把他赶出秦国,多得是办法。”韦凤飞哼了一声,自有霸气四溢,“到时候根本不会让他想到你身上……你就放心好了,如果你真发现什么不对了,来和我说,我肯定罩着你。”

含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韦姐姐——”

“肉麻的话就别说了啊。”韦凤飞挥了挥手,不当回事地和她碰了碰杯,“来,喝酒。”

“嗯。”含光乖乖地喝了半杯酒,又忍不住打听,“韦姐姐你是怎么拒绝于叔叔的啊——我觉得他肯定不习惯被人拒绝吧。”

“哇,你还八卦上了啊?”韦凤飞失笑,“我还担心和你说了以后,你会生我的气呢,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含光怎么会生她的气,听说于思平吃瘪,简直比吃冰淇淋还爽,还放松心情好吗?“怎么会呢!你看德瑜不也没和你生气——你就告诉我吧!”

韦凤飞拿她无法,“好吧,趁着云深还没回来,赶快和你说一下。那天后来,我出席一个酒会的时候又遇到他了,他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可能从他第一眼我就有感觉,他是来追我的,说不定连这个酒会都是专门为我来的。虽然他举止挺得体,态度也不是很紧迫,很急于表达好感的那种,但是我就是有种他好像志在必得的感觉。不过我也和你说了,我第一眼就特别不喜欢他,所以就和他随便应酬了几句,就走开了。”

她耸耸肩,又道,“后来再遇见了两三次,没一次给好脸的,最后一次我就直接不理他了,和他说我不想认识他,以后别来缠着我,就转身走了——就这样。”

含光听得双眼圆睁,崇拜得不行了,“哇——好帅啊!”

如果不是怕打听得太详细让韦凤飞起疑,她简直想连时间都问出来,不过韦凤飞何等敏锐,虽然含光没问,可目光灼灼,也露出许多蛛丝马迹,韦凤飞看了她一眼就笑了,“怎么感觉你很期待看到你于叔叔吃瘪呢?”

正要再说下去时,许云深端了一大盘酒回来,她也就此收住不提,含光也不想许云深知道这些,她现在对男性朋友都没多少信任感,许云深看来就不像是很能保密的类型,万一他和于思平联系时候说了什么,让于思平知道她知道了,那可不好。

不过,当晚她的心情都特别放松,只要一想到于思平吃瘪,就特别高兴,特别想喝酒,当晚躺在床/上时都忍不住是笑着的——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于思平看来好像还根本都没放弃的样子,不知道他之后又会怎么继续自己的追求呢?

而且,他还真是喜欢韦凤飞,被这样打脸了还不死心啊……感觉真有点……那什么……贱啊……

往常想到于思平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揪紧了的、空落落的,虽然自己极力否认,但这种心情却是客观存在。不过,含光也是惊喜地发现,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听韦凤飞口中叙述了一个受挫的于思平,现在想起他来,这种感觉,好像是淡了几分……?

都联系上了

?要不说女人不能搞事业呢,这搞事业对于谈恋爱实在是太不利了,大三上学期一眨眼就到了尾声,最后一个考试月含光简直都快崩溃了,她的几篇论文都是哭着写完的——实在是太累了,那种精神到身体都极度虚耗的感觉,不是亲身经历过,谁也不会明白。就算是于思平吧,在死线前一天如果胆敢打电话来,含光都是胆敢把电话给挂了,不骂他不是因为没勇气,而是因为没这个体力……

最后一门考试当天早上,她还在外语系大楼的走廊里巧遇了睿王呢,说来,这还是两年来两人第一次相见。不过,含光心里完全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又或者是对自己外貌的挑剔,虽然她可以说是蓬头垢面,眼袋可能都有眼睛大了,但这又何妨?现在重要的就是把考试考掉,赶快回公司去加班,别的事情,管他们去死了,睿王又如何,还不就是个死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