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跟倚竹一样。”柏兮道。

柏兮想起陆落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好,直接他放过了倚竹。

所以,这次他也没有痛下杀手,他虽然不明白缘由,却也知道陆落只喜欢他唬人,而不是杀人。

陆落是个很诡异的性格,做事拖拖拉拉的,斩草不除根,有时候手慈心软,着实叫柏兮瞧不起。

他忍着自己的不快,顺着她的意思行事了,柏兮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这才是神的宽容大度。

“我明白了。”陆落低声,转身就回房了。

柏兮依靠着门框,静静看了半晌。

邵家的人都望过去,目光里带着锋刃一样的寒光,柏兮很轻蔑的回视。

他淡淡的回视,叫所有人毛骨悚然。

半个时辰之后,这群人退房离开了。他们一共十个人,有人扛住被打晕的七老爷,悄无声息走了。

柏兮知道,他们这次是回家,而不是去湖州。

陆落暂时能安宁了些。

这种安宁,也不知道何时又要被打破,柏兮撇撇嘴,不想同情那个愚蠢的小女人!

第095章赚钱的词

柏兮随着陆落到杭州,只是预感到她有点小危险,没猜到什么事。

邵家跟踪陆落,应该是为了找薛澜。

陆落在薛澜的庄子上,布置了阵法,让术士很难寻到她。

柏兮去看了,陆落的阵法颇为高明,不需要他加固,他又回来了。

陆落自从开了天眼,就成长得飞快,她的术法也慢慢恢复。

若是柏兮从前的性格,他会去江南西路,杀了邵氏全族,免得他们再来烦人。

陆落不准。

柏兮曾很绝望的问过陆落:“若是我遵守你们中原术士的规矩,不犯杀孽,你跟不跟我?”

陆落当时没回答。

柏兮从她的表现中可以推断,若是他真能做到,陆落会答应的。

陆落是柏兮见过最有天赋的术士,她理应站在柏兮身边。

柏兮需要有个人的陪伴,他选择了陆落。这个选择,柏兮不会轻易动摇。

至于跟了他之后,到底做他的徒弟,还是他的妻子......

柏兮还没有想好。

他曾经把娶了陆落,也教了她术法,既是妻子,也要徒弟,可陆落背叛了他。她的背叛,柏兮不能轻易原谅。

她若是还想做他的妻子、他的徒弟,她就需要付出,需要证明自己不会再背叛,柏兮才能答应。

当然,在她证明之前,柏兮也不会让她远离自己。

柏兮有责任教好陆落。

教好了,她就是他的。

邵家的人被柏兮吓得半死,知晓彼此实力太过于悬殊,若是不走的话,下场会更惨。

他们离开了,很识相。

应该是吓破了胆。

翌日,陆落和倚竹睡到了自然醒,柏兮则卯初起来打坐,吐纳。

醒来之后,她们俩穿戴整齐。依旧是男子的装扮,出去觅食了。

她们还去了趟东市,买了不少的点心回来,这是陆落喂倚竹的。怕倚竹住在客栈里烦闷。

她们回来的时候,柏兮仍在打坐练功,十分的刻苦。

陆落看了眼这人,虽然他比较臭屁,总是自称神。却也是个努力上进的。

柏兮打坐的时候,窗门都是开着的,陆落看了眼,柏兮就睁开了双眸,眸光里带着鄙视,让陆落走开的意思。

陆落会意,就回房了。

一整天她们都没事,下午陆落又带着倚竹,去楼下打听杭州府好玩的地方,两个人去逛了逛。

逛完了。回来便是晚膳的时辰。

陆落照例叫伙计送了晚上到客房里,这次柏兮也过来,和陆落她们一同用膳。

他只喝小米粥,连菜也不吃的,饮食很清淡。

“明天早上去找华月,把事情谈妥了,下午就可以动身,晚上能赶回湖州府。”陆落道,“哪怕晚了,也可以报府尊的名号。让我们进城。”

柏兮就落下了脸。

他愤愤看了眼陆落。

“......怎么了?”陆落被他看得一阵不快,言语生硬道。

“你莫要和陈容枫搅合得太近,将来旁人怎么说你?”柏兮道。

陆落不解:“怎么说我?”

“闺誉!中原人最讲究这个,你什么都懂。就这点不懂啊?”柏兮讥讽道。

陆落沉默不接话。

她突然就想到了颜浧。

若是她和陈容枫来往太近了,将来颜浧回来找她,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会不会很尴尬?

陆落默默放了下筷子,不再说话了。

她不高兴,柏兮更不高兴。

晚膳不欢而散。

第二天清晨。陆落早早起来,准备去打扰华月,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毕。

不成想,华月和陆落不谋而合。刚到辰时,华月就到陆落下榻的客栈来接她。

柏兮留在客栈打坐,陆落和倚竹去了月华楼,依旧是上次落脚的小院。

丫鬟上了茶,华月亲自关门之后,陆落才脱下了风氅的兜帽,露出满头的银丝。

“......这是六千两的银票,您拿着。”华月先拿出了银票给陆落,这是她答应过的。

华月说先给三成,等事成之后,再给陆落剩下的七成。

陆落不言语,微笑收下了,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怎样,这两天您考虑好,如何培养绮儿姑娘了吗?”陆落笑问华月。

华月又叹了口气。

她告诉陆落,她遇到了一些困难。

一个伎人想要拔得头筹,首先需要过硬的才气,唱腔要精湛,琴艺要高超,容貌要清秀可人。

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还需要更重要的,就是诗词。

“这就好比歌星们,不管是唱功多么好,乐器玩得多溜,也需要适合自己的作品。作品,才是名气积累的根本。”陆落心想。

她这么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华月的苦恼在哪里。

这个年代的名妓,靠唱才子们的诗词而闻名。

才子们的大作,都被人唱烂了,没什么新意,就很难夺人眼球。

绮儿需要新词。

若是某个才子誉满天下,再专门给她写一首词,就锦上添花了。

绮儿什么都准备妥当了,现在就缺一个才子捧她。

华月认识几位才子,在杭州府甚至两浙路都颇有声望。只是,他们更喜欢珠淮,华月托他们给绮儿写词,他们多半是推脱的。

词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写成。

“若是我有三首很好的词卖给您,您愿意出多高的价格?”陆落突然问。

她没想到要卖词给华月的。

陆落知晓,此年代和她曾经读过的历史不重叠,历史上最著名的词人,还有那些脍炙人口的词,此年代都没有。

当然,这个年代也要它特别才华出众的词与词人。

陆落记得的词,都是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的,经得起市场的考验。

对于缺钱的人来说,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百两银子也是昂贵的;而对于有钱人,只要东西有价值,他们都愿意考虑。

华月就是个有钱人。

“您的词?”华月不解,“是哪一位的大作?”

“是我一个朋友,他家风笃严,不太敢与青楼相交。我手上有他的三首词,都是最上等的,您若是能给我五万两银子,我就可以卖给您,保证没有其他人唱过。”陆落道。

这是个天价数字。

不过,等以后绮儿红了,成了花魁,她赚回来的远不止这五万两了。

陆落的价格,既叫华月心疼,却又能接受,一时间华月又拿不定主意了。

“......华月应该不是月华楼的东家,性格这么优柔寡断,难下结论,如何撑得起这么大的青楼?”陆落心想。

陆落觉得华月不太像个女强人,她遇事的决断性太低了。

她像是帮人打理月华楼的。

第096章千古绝唱

华月犹豫良久。

她从小在青楼长大,念过很多的书,什么诗词到了她手里,她能断出好与坏来,她并不是怕被陆落坑。

她是舍不得花钱了。

正如陆落所料,华月并非月华楼的东家,她是替人经营华月楼。

可外头没人知晓,都以为她就是东家,这个误会华月也没有去解释过。

月华楼的东家,等于是将这生意送给了华月,唯华月总觉得钱不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就瞻前顾后。

“是什么词,我能看看?”华月问陆落。

陆落笑了笑:“您这话问得有点外行了,您如此聪颖,我将词给您过目了,您记下来了,您反悔不买了,我去哪里哭?”

“那我也不知词的好坏,如果买了下等的,岂不是白白吃亏?”华月道。

陆落笑道:“我是信得过您的,也知道您有文才,能有欣赏的眼力。这么说吧,写这三首词的人,他的诗词天下传唱,就是你们青楼,十个姑娘里,也有九个会唱他的。”

华月眼睛转了转。

当今第一词人,是晋王府的三太尉安玉岫。

安玉岫虽然是天潢贵胄,却从来不讲究,他亲自给名妓写词,都是常事,陆落却说作词的朋友不愿意和青楼沾边,自然就不是安玉岫了。

除了安玉岫,其他出名的词人,华月随便就能列出七八人。

这七八人中,包括湖州知府陈容枫。

华月倏然眼眸一亮。

陈容枫以词和书法而闻名。可到了湖州府之后,他不知是忙于政务,还是避嫌,两年多没有新作问世。

而这两年里,安玉岫又有三首惊才绝艳的词,传遍天下,声名早将安玉岫远远甩在身后了。

“......早就听闻陈家家风严,陈容枫又是父母官。律法规定官员不能涉足风月之所,他的词不便流入青楼,也是为了避嫌。

陆姑娘从湖州府来,又是闻乐喜的外孙女。她手上的词,极有可能就是陈容枫的大作了。”华月心想,一双美目滴溜溜转了转。

若是陈容枫的词,五万两银子三首,倒也不贵。

华月这边想着。陆落又道:“我信得过您,只要您愿意买了,同意我的价格,我可以先把词给您瞧。您瞧好了,再给我钱,瞧不好可以不给。”

华月的犹豫一扫而空,她立马道:“好,我买了!”

陆落微笑,心想又做成了一笔买卖,心情颇为不错。

她让华月拿了纸笔给她:“我把三首词誊写出来。给您过目......”

华月就亲自就端过来纸墨,放在陆落的案前。

陆落伏案疾书的时候,华月退到了旁边,略微等了等,陆落终于写好了。

陆落吹了吹墨水,交给华月。

华月拿起来,入目的是陆落那手歪歪斜斜的字,跟蚂蚁爬似的。华月打听过陆落,知晓她是官家千金,突然瞧见她这首字。华月很吃惊。

太丑了!

字虽然丑,字迹也不算工整,却不影响阅读。

一共三首,华月扫了眼:“《如梦令》、《蝶恋花》、《水调歌头》.....”

都是常见的曲牌名。不刁钻。

只要不刁钻,就能唱,而且可能红,华月比较满意,就仔细一首首往后读。

第一首是《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华月原本悠闲的身姿,突然就坐正了,她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青楼女子,卖得是才华和爱情,华月从小就读过很多书,鉴赏能力不亚于某个秀才甚至举人。

她读到这首《如梦令》,猛地就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首小令,节奏明快精炼,急唱急转,酣畅淋漓,最适合绮儿的性格。

而这首小令,写得是游兴,行文流畅自然,将一个活泼机灵的少女,贪玩误了时辰的焦虑,铺陈在纸张,生动有趣。

“误入藕花深处”,这句更是让华月惊喜,她仿佛闻到了荷的清香,藕花深处的世界,神秘而幽杳,令人向往。

华月自然不知道这首《如梦令》流传了千古,她只能从她暂时的判断,这首词能唱红。

若是珠淮来唱,未必行得通,却最适合绮儿。

华月非常满意。

她带着这份满意,就有了期盼,继续往下看。

而后,她看到了《蝶恋花》,忍不住就惊呼道:“好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是写暮春之景,虽然有点失落之意,可词惊艳绮丽,婉媚绰约,又空灵蕴藉。

此词一旦问世,必然要大受追捧,华月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此精致绮靡的词了,只怕可以成为一种流传了。

“陆姑娘,这首词是谁作的?”华月有点激动,她好似看到了绮儿的未来。

有了如此好的词,绮儿肯定能出人头地。

绮儿虽然性格活泼,可这首歌也不是一味的伤感,倒也和绮儿端庄起来的时候相配。

“您看完了?”陆落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