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二郎正在听三叔讲解一套新书,两个人挺认真之际,慧娘来了。

三婶先瞧见了慧娘。

“哟,这是哪儿委屈着啦?”三婶心疼,连忙上前搀扶了她,“怎的啦,跟婶儿说说?”

慧娘只顾摆摆手,直接进了屋子。

秋二郎仓皇看着她。

哭成这样,是出了大事。

慧娘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秋二郎见状,只当是他丈母娘那边报丧了。

“.......回去说!”慧娘拉丈夫的手,哽咽着难言。

秋二郎也得随了她出来。

出了三叔家的门,站在墙角根上,慧娘才一行哭一行话,把陆落的相面说清楚了。

“子孙位?”秋二郎也愣了愣。

若说子嗣,父母并没有秋二郎夫妻那么焦心痛苦。

他和慧娘过得挺好的,两口子恩爱,慧娘更是贤惠极了,秋二郎没想过要二房。再说了,也养不起。

就是她这一直不生娃,也是美中不足。

秋二郎怪她也不敢说,只是有时候醉酒或者气闷到了无处发泄,才抱怨几句,大部分的时候,他还是忍着,敬重慧娘。

如今听闻那玄女这般说,秋二郎心思动了。

“咱们后面,是大哥家的茅坑啊。”秋二郎道。

慧娘使劲点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

“行行,不要哭,我去跟他们说,现在就填了!”秋二郎带着媳妇,先回了家。

他回来的时候,陆落还在。

秋二郎不太好意思跟玄女说话,对陌生女人有点害羞,如今是壮起了胆子,把此事问了一遍。

陆落就把自己告诉慧娘的,再告诉了秋二郎。

秋二郎从玄女口中听到,更是心头发热,看到了希望。

若他和慧娘有个孩子,此生大概就圆满了。

“慧娘,你款待好玄女,我去找大哥!”秋二郎道。

慧娘点点头。

她已经不哭了,神色仍是很激动。

秋二郎去找了他哥哥。

今天,族长正在挨家挨户的通告,明天开始,重新挖河,秋大郎不在家,帮衬着父亲忙碌。

秋二郎找了一圈,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寻到了他大哥。

正巧,他大哥夫妻俩,在他父母的院子里商量事儿。

“二郎,正好你来了,我们累了一整天,快叫慧娘过来做饭。”他母亲吩咐道。

“慧娘今儿没空。”秋二郎脸色一沉,说,“爹、娘,大哥大嫂,你们以后不可再像使唤丫鬟似的使唤慧娘!”

众人微愣。

第044章不信

秋二郎突然发火,让众人微愣,不明所以。

他们都使唤习惯了。

慧娘性格懦软,手脚勤快麻利,什么活儿都抢着做,一副小媳妇样儿,不使唤她,她反而惴惴不安。

众人也是一阵不解,纷纷看着秋二郎。

“.......玄女说了,慧娘没事,是我们屋子的子孙位,害得我们没孩子!”秋二郎情绪激动,说道。

他一股脑儿的,把陆落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他心中有气,又不知是气哪个。

到底是气他大哥在他屋后挖了个大粪坑,还是气他自己曾经也迁怒慧娘,让她受尽了委屈?

总之,秋二郎是气鼓鼓的来了,说话也夹着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全说了。

“噗。”他大嫂周氏忍不住笑了。

慧娘如今不安分了,来了位什么狗屁玄女,就串通人家,编出这等瞎话!

屋角破了一块、挖了茅坑、东北向地势比较低,就会坏了她生孩子?

闻所未闻!

不下蛋的母鸡,怪鸡窝不好喽?

“二郎,也没人怪慧娘啊,你大哥前几日还说,把咱们家小五过继给你,你没香火,谁不着急啊?

我们好心替你们着想,你们怎反手给我们扣屎盆子?

你大哥的茅坑,害得慧娘不能生娃子,传出去我们俩成什么啦?那个玄女呢,请她来,我跟她说道说道。”周氏笑嘻嘻道。

周氏完全没当回事,只当是个笑话儿,她还准备说给庄子上的人取乐呢。

秋二郎则气得变了脸。

“我明日一早,就叫人填了茅坑,顺道把那地填了,大哥我跟你打过招呼了。”秋二郎愤愤道。

秋大郎有点不高兴了。

“真怪我那茅房?”秋大郎冷声道,“你可要想好了,茅房填上了,你们俩以后无儿女送终,可别怪大哥狠心,不给你点香火继承。”

秋二郎更气,和秋大郎吵起来。

他们兄弟俩火气旺。

一个记恨哥哥在他后院挖茅坑,一个怪弟弟不懂事,把这么重大过错推给自己。

两不相让。

周氏则在旁边,笑语嫣然的煽风点火,百般嘲弄。

倒是族长两口子沉默。

“行了,二郎你先回去吧!”族长道。

族长两口子也不太相信,却不好表现出来,儿子的子嗣是大事。

晚上,族长和他妻子孙氏,去见了玄女。

玄女昨日来的,孙氏有点事去了趟女儿家,今早刚回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孙氏是个很体面的老太太,中等个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服帖整齐,一点也不像乡下的。

孙氏很讲究,她瞧见了陆落的银发,眼底亦闪过几分疑惑。

“这老太太气质很不错。”陆落心想。

陆落就把自己相过的情况,告诉了族长夫妻。

族长两口子听得明白,回眸又瞧见慧娘,委委屈屈的还在抹泪,也是不落忍。

夜已经深了,族长还是连夜把大郎两口子叫过来。

“......明日你什么也别做,替你兄弟把那地势和茅坑填了。”族长道。

族长两口子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秋大郎很委屈:“爹,难道还怪我?这生孩子是床上的事,不管屁股的事,怨茅房做什么?”

秋大郎说话荤素不忌,族长被他气了个倒仰。

这时候,孙氏沉沉发话了:“是一点名声要紧,还是你弟弟的子嗣要紧?赶紧填,明日晚上填不好,我先揭了你的皮!”

孙氏在家中威望高过族长,她的孩子们都敬重她。

儿子和媳妇更怕孙氏。

大媳妇周氏还准备说什么,瞧见婆婆冷漠的眉眼,话全咽了下去。

孙氏说一不二,秋大郎两口子,就一句闲话也不敢撩了,恭敬应下:“是,娘,明日一早就填。”

次日,秋家庄忙碌了起来。

陆落和白老叔成了闲人。

庄子上男女老少,都集在西面的水坝上,等着重新挖河引水。

族长在高处指挥着,似统领千军万马,很是威严。

陆落和白老叔原在秋二郎家,后来秋家兄弟掏茅坑、填茅房,实在太臭了,陆落就和白老叔离开,到河边看热闹。

他们站在族长身边。

陆落用一条大黑围巾,紧紧裹住了脑袋,银发隐藏其中。

有人偷偷打量她,然后议论纷纷。

一个中年人走到了族长身边,对族长道:“再过几日就要下秧了,这河哪一天能填完?”

“慢慢来。”族长道,“农活忙的时候就下田,空了一天就挑河,两不耽误。”

那人觉得族长是要累死他们,不满的蹙眉,也不敢说什么,就回去了。

一上午,很多人上前说了同样的话,就是快要播春秧了,没空挑河。

“日子我来安排。”族长烦躁道,“哪里就这么多事?”

族长的意思是,今天忙完了,以后每家每户都抽出一个人挑河,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其他人该下地就下地。

总之,大家累死也要把这河挑好。

晚夕回到家,秋大郎和秋二郎,已经把院子后面填得平平整整,充实饱满,茅坑也填结实了。

东北向的墙,秋二郎也修好了。

“玄女,您再瞧瞧,可有什么不妥?”秋二郎请陆落。

陆落颔首。

“能弄到黄纸和朱砂吗?”陆落问。

秋二郎连忙道:“我家里就有。”

朱砂是之前买过的,一直放在族长家;黄纸是祭祀用的,更是现成。

慧娘就从屋子里,寻出一些朱砂,用水调和均匀了,交给陆落。

陆落画了张增丁的符咒,贴在修补过的墙上。

而后,她又在东北方布了个小阵,用符咒作为法器,增加此处的吉运,让子孙位的生吉之气更加充足。

“半年之内,必见成效。”陆落道。

秋二郎和慧娘很高兴。

当天晚上,他们那屋就早早灭了灯。

秋二郎两口子灭灯之后,却是到子夜都还有动静,不知止歇。

乡下汉子虽然读书,也是半耕半读,常年下地干活,体力特别好,快赶上当兵的了。

陆落自从得了龙蛊,视线通达,听觉敏锐,他们那屋的木床吱吱呀呀,其中还有女人压抑不住的娇喘,男人兴奋敞快的低吼,从他们进房就没停过。

陆落很尴尬,翻身用捂住耳朵继续睡。

她迷迷糊糊睡着,却做了个梦,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梦。

梦里的男人是宁墨谷,她很肯定就是他,虽然仍记不住他的模样。

第045章热血

陆落梦到了宁墨谷,这个梦很露骨,她连细节都记得。

梦里是仲夏黄昏的草原,风过碧色浅浪,晚照给茫茫原野披了件灼目绚丽的锦被。

她淹没其中,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宁墨谷裸露的背,像濒死的鱼儿,微启着唇。

他的攻伐有点野蛮,她就像附身在海浪上,前后颠簸得她晕眩,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小腹处堆积,她快要升入云霄。

她的后背、小腿、胳膊肘都染上了一层草碧色,在最疯狂挺进时,他低头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陆落就窒息得近乎昏迷。

醒过来时,陆落只感觉羞愧难当,稍微回想就觉尴尬极了。

这肯定是一些记忆,而不是她的幻想,她对柏兮没有过性|幻想。

她捧住了脸,坐在床上良久未动。

“我怎么从未梦到过跟颜浧?”陆落也会疑惑。

她梦中最亲昵的时候,都是跟宁墨谷,和颜浧则一直都是并肩而行,客客气气的,言语温柔崇敬喊他师兄,连他们新婚都没梦到过。

现在回想,一点也不像夫妻,倒像是对相互搀扶而行的同门。

“前世,是不是从来就没跟颜浧睡过?”陆落也会猜测。

又觉得不可思议。

颜浧那么厚脸皮,他岂能容忍?他定会想尽法子占有他名正言顺的妻,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是个奸诈的兵油子。

“也许,前世颜浧真的很腼腆,与今生不同?”陆落又想。

她和前世的性格不同,颜浧又岂能相似?

只有宁墨谷一直都是那个人。

颜浧和柏兮都记得,独她没了记忆,好似只有她蒙在鼓里,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落很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念头比从前更强烈。

再多了就想不起来,只能想到这些了,她轻轻捶脑袋。

“不要再想了,一点益处也没有!”陆落叹了口气。

窗外渐渐明亮,难得见了日头。

骄阳从树梢的缝隙透进来,金光熠熠,温暖又明媚。

陆落起来更衣。

早膳之后,族长的妻子孙氏来见了陆落。

“......我知晓玄女相面厉害,我心中有件事,至今放不下,想请玄女算一卦。”孙氏道。

孙氏的官话也不好,但是她很努力去说,尽量照顾陆落,免得陆落听不懂。

陆落觉得这老太太很有威仪,比她丈夫更有魄力。若她是族长,秋家庄会更繁荣昌盛。

慧娘恭恭敬敬立在旁边。

“您只管说,我尽力而为。”陆落道。

孙氏就把易生妹妹的事,重复了一遍告诉陆落。

此事,慧娘已经说过了,陆落知晓,就是庄子里的人都在一个叫易生的小伙子家中赌博,他妹妹起夜,不知被哪个混账东西按在柴火垛上,捂住她的嘴给糟蹋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那些细节更是不敢跟任何人提。

事发的时候,满屋子人还在吆三喝四的喧闹,没人留意到悲剧发生了。

“四儿最是乖巧,她的婚事还是我保媒的,说给我娘家庄子上的一个勤快小子,两人很般配。”孙氏道,“后来出了那等丑闻,人家要退亲,我也不能干涉,心里总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