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不了她的眼泪。

颜浧细细吻她的鬓角:“落落乖,不哭,我会疼你的,我方才是生气,才把你扛在肩头,以后你乖些,我不会害你的。”

他搂着她,喃喃说道。

他仍摩擦着她的肌肤,让她的肌肤回暖。

陆落逐渐有了个热乎气,颜浧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压住她,包裹着她。

等陆落醒过来的时候,触及是他精壮的胸膛,神色又是大变。

两人的上衣都不见了,陆落上身片褛未着。

她立马坐起来,找自己的衣裳。

颜浧没防备她醒,被她挣脱开了。

她的衣裳就在铺的里侧,陆落胡乱裹在身上,穿错了袖子,回手就要扇他。

手依旧被颜浧捉住,他说:“若我做错了,自然任由你打骂,可我是为了帮你暖身子!”

颜浧不知陆落何时养成随手打人的习惯,她以前绝不动手,哪怕颜浧或下人再做错,陆落也不动粗。

女孩子娇惯点没关系,任性亦可,动不动就要扇人,很是粗鲁,颜浧不喜欢。

陆落收回了手。

她继续把衣裳穿好,一粒粒扣衣扣,扣得很急,偏那些细小的扣子难以扣拢,她忙得焦头烂额。

那边,颜浧也穿好了中衣,先站了起来。

他把陆落的褙子,挂到了他身后盔甲的钩子上,静静看着她没有外衣,打算怎么出去。

“你给我的士兵下蛊!”颜浧见她醒过来,精神恢复了几分,怒意重新上来。

她可以伤害颜浧,甚至杀了颜浧的家人,颜浧也觉得无所谓,但是她不能伤害这些将士。

颜浧上辈子生活在动乱的草原,这辈子从戎二十年,将士们的艰苦,他深有体会,陆落最不该折磨他们。

“是的!”陆落抬眸,声音却透出虚弱。

颜浧捏住了她的下颌,道:“落落,你要分轻重,你不高兴可以拿颜家出气,拿方家出气,那些享受富贾荣华的老爷少爷、太太姑娘们,你害死他们更容易,可你不能害我的兵!”

陆落愤然盯着他。

颜浧的手又紧了两分:“我的兵都是刀口里滚过的,你们的安宁,全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你们有家庭,他们没有;你们吃热饭睡暖炕,他们餐风宿露;你们有前途有未来,他们却不知哪一日脑袋就被削掉,他们连梦里都没有平静,你居然害他们!”

陆落做此事,原本也是立场不稳,再听颜浧这席话,陆落低垂了羽睫。

“害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陆落道,“你不招惹我,我就不会害你的将士。”

“胡言乱语,你先解了蛊毒!”颜浧道。

“我凭什么答应你?”陆落冷哼,“除非跪地求饶,答应我的条件。”

“落落!”颜浧咬牙,手更紧了,几乎要捏碎陆落的下巴,“落落,我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的脾气!”

“我们可以谈一谈。”陆落吃痛,打他的手,“你害得我叔公晕睡三个月,我就不能让你的将士们吃点苦头吗?”

闻乐喜是一个人,颜浧的将士是八千人!

颜浧眼眸里炙热,几乎蹦出火:“闻乐喜早有退意,皇帝不让,太后不放心,他就拖到了今天。

我让他昏睡三个月,身体无碍,却可以名正言顺摆脱朝政,解除所有人的疑虑,回乡安享晚年,难道他没有好处吗?”

陆落微愣。

叔公的身体的确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而他昏睡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皇帝有了新的掌印太监。

闻乐喜彻底和朝政断绝,哪怕他要离开,太后和皇帝甚至朝臣也不担心。

他昏迷这三个月,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这段日子,陆落也看得出,她叔公已经无碍,宫里派人来请他的时候,他却装病。

他不想进宫,更不想再去替皇帝分忧。

“可你只是为了逼我上京.......”

“一箭双雕,小笨蛋,难道做一件事只能带一个目的吗?”颜浧怒道,“现在能解了毒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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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解蛊

颜浧的确让陆落的叔公脱身了。

叔公五年前就想脱身,那时候叔公常说:“我只怕此生不得善终。”

他是太监,他的权势越大,在利益权衡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得罪很多人,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皇帝现在用他,将来未必不忌惮他。

一旦他离开了司礼监,他身后没有门生和世族依靠,他会饱受磨难。

叔公身不由己,进退两难,这些年何尝不是担心受怕?

颜浧让他昏睡三个月,叔公的确找到了脱身之借口,而皇帝也顺利接过了他手里所有的权力,对他没了后顾之忧。

最近宫里常来人,包括陆芙,但是闻乐喜都以身体尚未痊愈为借口,拒不进宫。

再拖上半年,宫里就彻底没了他的地位,他的权力交替得很顺利,顺利到他可以真正置身事外。

平安终老,才是叔公最大的心愿。

陆落给颜浧的将士们下蛊,只是吓唬吓唬他们,那蛊没有危害,甚至可以给肠道排毒,治好一些顽固的肠道疾病。

颜浧没有害死她的叔公,陆落也没有真正伤害颜浧的下属。

“颜浧,以后不准你出现在我眼前百米之内,更不许你翻墙入院。”陆落道,“否则,我还会给你的兵下蛊!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陆落把话说清楚了。

她打算过两天再解的,让威胁更有力度。

如今被颜浧扛过来,他又是那么一番话,陆落就于心不忍。

虽然蛊没事,恐惧却是挥之不去的,若是有人用心不轨,偷袭这支驻军,他们就毫无战斗力。

这些将士,也保卫过陆落的太平生活,他们不仅是颜浧的下属,也是国土的守卫。

“你听懂了吗?”陆落穿好衣裳,站稳了身子,微微扬眸,眸光落在颜浧脸上。

颜浧沉着脸,不说话。

陆落想,他是懂了的。

陆落身子是凉的,她的龙蛊很矜贵,像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一点劳累就歇菜。

龙蛊一歇菜,陆落浑身冰凉,手脚无力。

“你把所有人聚过来。”陆落见颜浧不说话,继续道,“你们伙食营有什么牲畜?”

颜浧这才瞥了她一眼,道:“有几只待宰的羊。”

“牵两只过来。”陆落道。

颜浧就让他的亲信下属蒋凡去吩咐。

蒋凡道是。

颜浧从大帐出去了。

他站在高台上,大声鼓励士气,然后道:“这是苗疆的方法,咱们会找到下蛊之人。如今,我请了位术法高超的玄女,解了你们的蛊毒!”

众将士个个脸色蜡黄,甚至带着惊恐。

恐惧会传染,当恐惧聚在一起时,会无限放大。

将士们满怀急切的希望,看着颜浧。

颜浧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攥!

他早该知晓,陆落已不是那个术法不济、懦软柔软的小姑娘,她主意很正,心思更深。

她拿他的兵作伐子,太混账!

很快,蒋凡把两只羊牵来。

陆落从大帐里出来,脚步轻缓,雪白的脸孔,满头的银发,苍白的唇,只剩下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十分可怕。

可怕的同时,将士们亦觉得她是高人。

陆落念咒,不过片刻,冷汗就顺着她的面颊留下,打湿了脸侧的头发,唇更加白了。

颜浧紧张盯着她,生怕她倒下去。

一刻之后,那两只羊到底抽搐,将士们的腹坠感减轻了。

“好了.......”陆落声音嘶哑,低声道。

颜浧搀扶住了她。

陆落丢开他的手,道:“忠武侯,没有下次了!我敬重你的将士,也请自重,害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

颜浧脸色阴沉。

“给我一匹马!”陆落道。

“什么马?”颜浧蹙眉,“瞧瞧你这气色,为了对付我,把自己弄得这样?你这样骑马回去,命还要不要?”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愚蠢的做法,让颜浧既恼火又心疼。

陆落不理会他,转身要走。

颜浧又一把将她扛起来,搬回了大帐里。

丝毫不在乎他下属们的目光。

后来,蒋凡不知从哪里弄了干净的水,烧了滚烫的茶端进来。

“喝杯茶。”颜浧递给她。

陆落浑身冰凉,像是在雪地里住了一夜,那口气半吊着,怎么也接不上来。

她使劲吸气,仍感觉空气被冻住了,她吸不动。

头也是昏沉的。

陆落也想要一口热茶喝,颜浧递给她,她没有矫情,端起来喝了。

茶水很烫,陆落还是三两口喝完,那温热就顺着她的胃,传达到四肢百骸。

她不说话,只是喝茶,颜浧也沉默。

颜浧静静看着自己的茶盏,眸光深沉,久久不语。

“我该回去了!”陆落放下茶盏,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还是虚浮了下。

颜浧立马起身,扶住了她的胳膊。

“蒋凡,备车!”颜浧高声道。

很快,就有马车停在大帐外面。

“请吧。”颜浧冷漠道。

陆落就转身出去,上了马车。

她有点无力,榻上马凳的时候,差点跌倒,颜浧就将她抱上去。

而后,颜浧叫人将陆落送回闻乐喜的院子。

他折回了营地。

“将军,我叫人宰了那只羊,您猜怎么着?”蒋凡几乎欲吐的模样,使劲忍着,告诉颜浧。

颜浧眼眸锋利,不耐烦听蒋凡卖关子。

蒋凡就知道他心情糟糕,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两只羊的五脏六腑里,全是白色的蛆。”蒋凡又想吐。

“拿去烧掉。”颜浧面无表情道。

到了下午,他的将士们才消停,大家不再腹泻,也无白蛆。

颜浧神色冷峻,不说话。

沉吟片刻,颜浧起身道:“回府。”

蒋凡道是。

回到忠武侯府,颜浧立马集合了他最精锐的四名护院,道:“跟我出去一趟!”

“将军,您去哪里?”蒋凡问。

“去趟忻州。”颜浧道。

忻州在京城附近,若是普通的马车,大约四天的路程;若是两匹快马轮流着换,一天就能到。

“去那么远?”蒋凡又问。

颜浧颔首,翻身上马。

“去做什么呢,将军?”蒋凡再问。

“闭嘴!”颜浧烦躁道,指了蒋凡,“你留在京里。”

实在不想他跟着。

第077章抢先一步

颜浧当天快马加鞭,黄昏的时候就赶到了忻州。

他在忻州的某处农庄,找到了一栋庙宇。

庙宇四周布置严密。

“降术。”颜浧看了眼,让他的人停下来,微微后退。

颜浧对降术、萨满和巫蛊的了解,都是源于老祖千衍,浮于皮毛。

他在西北十几年,后来失忆之后,误以为是陆落对他下蛊,为了防止被术士加害,他认识了一位萨满,对付巫蛊或者药降很有效果。

可降术除了用药下降,还有其他很多繁杂的。

此处到底是什么降术,颜浧也看不懂,他只知道不能硬闯。

想了想,颜浧对他的护院轻声道:“去,买了柴火和油,给我烧了这院子。”

护院道是。

他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在院子外面洒满了桐油和柴火。

夜深人静的时候,颜浧一声令下,他的护院开始点火。

火星四窜。

屋子里的人抱头逃了出来,个个吓得半死。

一共有五个人。

四个人像是看守,其中一个男人被绳索绑紧,像是囚犯。

他们从屋子里逃了出来,降术自然就破了。

颜浧认准了那个囚犯,就是他要找的人,于是他上前一重拳将其打晕。

其他四个人,颜浧下令他的护院:“全部杀死,扔回这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