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并没有高深的武艺,在颜浧的护院面前,跟奔着的山羊一样,被一个个捅死,扔回了火焰滔天的屋子里。

“这个人带回去!”颜浧道。

“要给他松绑吗?”下属问。

颜浧摇头:“不用,他是巫师,你们要当心,只要他有醒过来的样子,立马打晕他。”

下属心惊胆战,他们都出征过西南,知晓巫师、神婆们的厉害,实在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

颜浧再次连夜,急匆匆赶回了京师。

路过某地的时候,颜浧看到了同样返程的水长宁。

颜浧认识水长宁,甚至有点恼火这个人。

水长宁生得俊美斯文,更讨女人喜欢。

颜浧冷哼一声,理智克制住了他想杀人的念头,和水长宁错身而过。

他直接回了忠武侯府。

回了之后,颜浧就将他带回来的巫师,关到了地牢里。

地牢的外面,颜浧层层布阵,确保万无一失。

原本应该八天来回的路,颜浧的快马两天就跑完了。

他也略感疲倦,还是撑起精神去了趟驻地。

他的将士们已经恢复了健康。

“这几天可还有人发病?”颜浧问。

一位姓胡的副将道:“已经痊愈了,倒是.......”

“什么?”

“有几个人说,精神比从前好,有两位百夫长常发肠炎,每每进食就疼,如今居然好了。”胡副将道。

军中伙食粗糙,有得将领常年患肠胃疾痛。

众人一愣。

回想起来,他们这几天是感觉精神抖擞,好似肠道里的污浊都排除,那些恶心的虫子,没有给他们留下病毒,反而带走了他们身体的沉重。

颜浧心念一动,道:“苗疆的蛊虫,害是少数,治病才是他们的本分。”

这么说来,前几天恶心的阴影,就减少了很多。

此话也在军中传开。

八千将士闻得此言,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这里的病痛好转、那里的病痛痊愈。

“将军,陆姑娘很厉害。”蒋凡对颜浧道,“她倒也没想害咱们,她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蒋凡知晓颜浧的心。

哪怕再狠绝,还是希望得到陆落的,所以蒋凡说些好听的话。

“心是好心,她不敢害人,却不是向着我。”颜浧深吸了口气。

颜浧是想再去看看陆落。

陆落这几天还在气头上。

她在找一个人,已经被颜浧捷足先登,她肯定会着急上火,找到忠武侯府来。

等她自己登门的时候,她会更有耐心听颜浧说话,态度会更好一点。

颜浧笑了下,进账小憩片刻。

他很累,躺下之后却满脑子都是陆落。

两天前她解除蛊毒的时候,唇色惨白,冷汗满面,看得出她身体很虚弱。

颜浧脑海里,总是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是恼怒的同时更想得到她。

他和她较劲,无非是想着等她彻底明白自己不是对手,乖乖臣服。

而她大概不会臣服的。

想到此处,颜浧更恨。

很到了极致,脑海里只有她虚弱的模样,他的心提了起来。

终于,他爬起来,仍驱马回了趟城里。

颜浧想起陆落说,不许他再翻墙进院,否则还要折腾他的将士们一回,颜浧就握紧了拳头。

饶是如此,他仍是等到了深夜,等陆落睡着了,人不知鬼不觉悄悄潜入。

陆落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她睡得安稳,应该没什么大事,颜浧又悄悄离开。

颜浧深夜回忠武侯府,躺在自己的书房里,终于踏实睡了一觉。

两天之后,水长宁回到了京师。

陆落先见了水长宁,问他:“如何,找到伲昔格尔了吗?”

水长宁颔首:“找到了。”

“他人呢?”陆落又问。

“还在忻州。”水长宁道。

陆落一愣:“可是你到忻州的第二天,伲昔格尔的宿相就变了,我还以为你带了他上京。”

水长宁沉默。

他沉默中,面无表情,沉吟片刻才说:“我没有带他。”

陆落的一颗心,微微往下沉。

远在南疆的时候,陆落看到伲昔格尔的宿相在京师,但是等她和桑林珠进京的前一个月,伲昔格尔突然去了忻州。

忻州离京城约莫七八天的路程。

陆落初到京城,最担心的是她叔公,不能亲自去找伲昔格尔,就让水长宁代劳。

桑林珠也要去。

水长宁问桑林珠:“你擅长降术?”

桑林珠摇摇头,不解何意。

“伲昔擅长降术,能带走他的人,亦有此长。你无法与之争斗,还不如先留在京师,我去探探情况。若是容易,我带他回京;若是很难,我再回来,咱们商量。”水长宁道。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表情,好似他不在意此事。

可他素来沉默寡言,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足见他真心实意。

桑林珠就道:“那我托付给您了,您一路当心。”

水长宁就一个人去了忻州。

陆落也觉得一个人好:“免得打草惊蛇。”

结果水长宁到了忻州的第二天,伲昔格尔的宿相就变了,陆落还以为他回来了。

同时,陆落和桑林珠联手给颜浧的将士们下蛊,让她身体虚弱,再也没有能力去查看具体的宿相。

她还以为,伲昔格尔宿相的变动,是上京了。

没想到.......

第078章议和

陆落给了颜浧一个教训,自己却元气大伤。

不是龙蛊无用,更不是桑林珠教授不得法,而是陆落自己不熟练。

龙蛊遇到这么硬拼的主人,估计也是万般无奈。

解蛊那天,她回来之后手脚全软了,打坐也坐不住。

所以,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留意伲昔格尔的动向,她自身都难保。

“.......你刚到的第二天忻州的时候,我查看过他的宿相,他的位置改变了,我还以为你带着他上京了。”陆落道。

水长宁说:“我当天晚上就返程,没有在忻州留到第二天.......”

他又跟陆落解释说:“看守伲昔格尔的院子外,布满了降术。我不熟悉降术,只得先折回,寻个对策。”

水长宁回来得很快,他要考虑伲昔格尔的安全,以及找桑林珠帮忙,越快回来,变故越小。

可伲昔格尔动了。

陆落等到了夜里,再用天眼观察伲昔格尔的宿相,发现他没了踪迹。

有人特意用了阵法,将伲昔格尔藏起来了。

能躲过陆落的观察,陆落暂时只能想到颜浧。

桑林珠也知水长宁已归,急匆匆来见:“如何了,水先生?”

水长宁不隐瞒,将他瞧见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了桑林珠。

桑林珠脸色骤变,头皮发麻:“谁要这样折腾伲昔格尔?他一个苗疆的巫师,这么重要么?”

把伲昔格尔弄到京师来的人是谁,陆落不知道,也不知道伲昔格尔到底多重要。

陆落也不敢乐观,伲昔格尔到底是伲昔降术的巫师,京里复生的苗女,是他的祖先,他们拥有相似的血脉,而伲昔格尔又是后辈中最优秀的。

“.......能把他藏得我也找不到,只有一个人。”陆落道。

水长宁和桑林珠顿时会意。

忠武侯!

桑林珠咬唇,满心的话都堵住了。

陆落看出端倪,问她:“你有话说?”

桑林珠就把陆落拉到了别处,两个人关起门,她对陆落道:“五娘,你知我素来崇敬你的。”

陆落狐惑看着她。

“.......可你和忠武侯的私事,能否不要牵扯其他人?”桑林珠道,“之前是那些将士,现在是伲昔格尔,将来会是谁?”

陆落沉默。

“跟他议和!”桑林珠道。

“不是我不愿意议和,是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他想要你!若我能想个法子,解了你们俩的困境,让你们和平相处,你可愿意听?”桑林珠问,“还是,你根本没有与他休战的打算?”

陆落哑口。

“.......五娘,休战是双方退让,若是一方割地纳岁,那是战降。”桑林珠又说,“你让一步,他让一步,彼此都付出一点,如何?”

陆落又沉默。

“你想他让步,你也得让步,除非你能赢过他。”桑林珠又道。

陆落摇摇头。

她赢不了颜浧,最多旗鼓相当。

“当局者迷,你们身在其中,兴许无能为力,我站在外面,我可以帮你们。”桑林珠继续道,“五娘,你听我一回。”

“好,我听你的,我也不想和他争论不休,伤及无辜。”陆落道。

桑林珠这才点点头,舒了口气。

她们俩嘀嘀咕咕,商量了半晌。

水长宁就回房了。

“师父,找到人没有?”石庭正在打坐,见水长宁回来,又是一脸的漠然,也看不出端倪,起身问了句。

水长宁不说话,直接进了房。

石庭一头雾水。

晚夕,石庭特意去陪闻乐喜下棋,陆落也在旁边。

“小落落,找到人了吗?”石庭问。

石庭从水长宁脸上看不出端倪,若是别人那表情,那应该是一脸的晦气,搁在他师父身上,就阴晴莫辩了。

“没有。”陆落喟然。

“这么难找吗?”石庭吃惊。

石庭想到了薛澜,薛澜也找不到了。

陆落道:“原本找到了,后来又丢了。”

“丢了?”石庭愕然,“他可是巫师,怎这么轻易就丢了?”

闻乐喜亦停下手里的白子,转颐看了眼身边的陆落:“就是你说的那位巫师?”

“是啊。”陆落道。

闻乐喜心头微紧。

“不对劲。”闻乐喜站起身,踱步道,“巫师到京里做什么?”

闻乐喜的意思,是有人把巫师弄到京里,要做什么!

这京里,如今既有巫师,又有术士和萨满,国师能挡住吗?

前几年,皇族最信任的术士世家邵家,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

失去了邵家的依傍,钦天监拿什么抵御这些身负异禀的人?

若是无人抵御,那些人岂不是为所欲为。

“叔公,还有我呢。”陆落道。

想到此处,陆落又是一顿。

她对付忠武侯就够吃力了.......

颜浧真是棘手,若是能有个与他抗衡的人牵制他,陆落就能坐山观虎斗。

想到这里,陆落倏然想到了柏兮。

不过,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

把柏兮叫过来,那是引狼入室,说不定他哪天不高兴,就要把整个京师灭了!

一只虎危险,两只虎狼更危险,陆落不能冒这个风险!

陆落沉默。

“叔公,您这棋还下吗?”石庭打破僵局,问道。

闻乐喜回神,笑了笑,坐回了他的位置,继续跟石庭下棋。

石庭的棋风稳健,闻乐喜和他对弈,一盘棋要下很久,陆落看他们温吞吞的,实在看不下去,起身离开了。

她在院子里碰到了水长宁。

水长宁略微颔首,准备出门。

“要出去吗?”陆落问他。

“嗯。”水长宁轻轻应了声,阔步走了,陆落都没顾上问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