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若说势力,也就如今的花家最大,前朝有花丞相撑腰,后头有淑妃和华嫔。就算华嫔是被贬了的,那也是个有封号的嫔,比她还高出一头去。

庆幸的是,花家人可真不团结。

花京华用紫玉佩陷害她的仇,想来也是可以慢慢报了吧。霍纤柔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丹蔻,勾了勾唇。

要不是太后处处打压,她现在早该坐上妃位了。也不至于这回得以升位,还要被迁远了居所。

还是坐山观虎斗吧,她倒是有点好奇,这花家三兄妹,到底谁技高一筹?

紫辰殿。

花春打了个呵欠,将整理好的折子放在帝王的桌上:“已经都弄完了,今日臣还是可以早些出宫的。”

本来赖着不走就是为身份拆穿做个铺垫,现在铺垫也不用了,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帝王抬头看了她一眼:“路上小心。”

花春:“…”

这四个字从皇帝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够奇怪的。虽然就是一句随意的关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干笑着行礼。

和皇上的关系好像突然奇怪了起来啊,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皇帝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但是她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是时候少进宫,好好冷静一下了。

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隐隐地发着热,花春大步跨出宫门,迎面就撞上了贺长安。

“今日这么早就出宫了?”贺长安微笑着看着她,走过来道:“难不成昨日通宵将事情都完成了?”

心里一顿,花春发现自己的别扭是哪里来的了。

贺长安。

这个人是她到这里来了之后第一个觉得有好感的人,甚至奉为男神。有点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的,一直将自己当兄弟。而自己,却跟皇帝有了那么点亲近的举动。

怎么说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遗憾。

“今天办事效率高,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朝着他笑了笑,花春道:“等有空,咱们再出去玩吧。”

“好。”

察觉到花京华有些古怪,贺长安一边应了一边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微微一顿。

“受伤了?”伸手抹了抹那红色的痕迹,抹不掉。贺长安挑眉:“这是?”

花春一惊,连忙拉高了领子:“没什么,昨晚蚊子有点多。我就先回去了哈,二哥去做正事吧。”

说完,拔腿就跑。

眸子里满是诧异,贺长安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指尖,想到点什么,脸色顿时沉了。

内殿里。

宇文颉正亲手画着地图,就听见攻玉侯阴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陛下。”

抬头看他一眼,帝王道:“今日心情不好?”

“臣有要事与陛下说。”

放下手里的笔,宇文颉看向他:“但说无妨。”

深吸了一口气,贺长安神色严肃地道:“臣知道花丞相有些男生女相,也有些柔弱,但是他是个男人。”

微微一顿,帝王挑眉:“这个…朕知道。”

一想到贺长安不知道的事情,宇文颉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贺长安皱眉:“既然知道,皇上也该明白,朝臣不可以色事君王,此乃祖训。方才花丞相身上的痕迹,臣看见了,宫中除了陛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紫辰殿里如此对待丞相,所以臣斗胆进言,往后请陛下莫要留丞相在紫辰殿过夜。”

宇文颉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这话也只有你敢来同朕说。”

“臣若是不说,任由皇上走了歪路,将来后悔都来不及。”贺长安沉声道:“还望皇上听臣一言。”

“朕与花丞相,没有做违背祖训之事。”帝王道:“你可以放心。”

没做违背祖训之事,难不成京华脖子上的东西还当真是蚊子咬的?贺长安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皇帝脾气倔他知道,看来今日说的话他也未必能听进去,那就只有他来想办法了。

花春回到丞相府,还没进门,就见青袅道:“爷,快去花府吧,夫人病了。”

病了?微微一愣,花春立马拉着青袅上轿子,让轿夫往花府走。

“怎么回事?”

“方才才有人过来说的,说夫人旧疾复发,有些严重,现在还昏迷不醒。”青袅皱眉道:“还是去看看为好。”

“嗯。”花春点头,认真回想了一下。万氏有什么旧疾?她看的那一集里没有提过,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随意一个小病都有可能夺去人的性命,万氏对花京华那么好,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花府里家奴都在四处奔走,看得花春心里一紧,连忙拉着青袅往万氏的院子里去。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屋子里坐满了人,任氏语气悲伤,旁边几个姨娘跟着抹眼泪。

花春一手将她们拨开,就看见了床上万氏的苍白的脸。

“丞相回来了?”吴姨娘伤心地道:“快看看你母亲吧,昏迷了好几个时辰了。”

第77章隐患3000钻石加更

花春皱眉,在床边坐下,伸手便握了万氏的手。

手冰凉,冷得她下意识地探了探万氏的鼻息。

“丞相也不用太担心。”旁边的大夫小声道:“夫人只是昏迷,性命应该无忧。”

“为什么会昏迷?”花春抬头看着他:“病因呢?”

大夫躬身道:“夫人原来就有旧疾,此番可能是复发了。”

“什么旧疾?”

“这个…”大夫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吞吞吐吐地道:“心疾。”

心脏病?花春深深地看了那大夫两眼:“要是因为心疾昏迷几个时辰,性命还会无忧?”

“老夫已经给夫人施了针,保了命。”大夫连忙道:“只要今天晚上之前醒过来就没关系了。”

花春抿唇,这是欺负她不懂针灸方面的知识吧?人要是休克这么久,还是心脏病,针灸当真能救?

“品檀。”她开口道:“派人将我的腰牌送进宫去,请皇上开恩,求个御医来。”

“是。”品檀应了。

这当着花府大夫的面说请御医,分明就是打人家脸啊。老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抱着药箱子就出去了。

花老爷叹了口气:“华儿,为父知道你担心你母亲,但是这点小事就惊动皇上,恐怕不妥。”

花春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呢,旁边的吴姨娘便抢着道:“老爷不必担心,咱们大少爷最近颇受皇上恩宠,请个御医只是小事而已。”

“可不是么?老爷等着就好了。”任姨娘也道:“大少爷自己有分寸。”

话都被她们抢着说完了,花春也没打算再吭声,就低头看着万氏。

摇了摇头,花峥嵘看着花春,低声道:“皇上的恩典也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为人臣者,不应恃宠而骄。”

“父亲放心。”花春淡淡地道:“以前儿子得过皇上允诺,能满足儿子一个愿望,这愿望现在拿来用也不浪费。”

一听这话,任姨娘不淡定了,皱眉道:“皇上给的愿望?这么重要的东西,大少爷这样用,会不会太草率了?”

“就是啊,夫人这病没有生命危险,让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过府来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非得请御医了?”吴姨娘小声嘀咕道:“还不如拿来求点别的呢。”

“流萤现在还在冷宫里呆着,大少爷就算不念以前流萤对花府的帮助,难不成也不念兄妹之情了么?”任氏道:“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皇上把流萤从冷宫里接出去?”

花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吴姨娘不满了,皱眉道:“二小姐是皇上亲自贬进冷宫的,就算强迫皇上再接出来,又能受什么宠?还不如让皇上给寻月升个位份,这样大家都好。”

“哪里是大家都好?分明只有你一家好吧?”任氏捏着帕子,咬唇道:“做人不能光顾锦上添花,总也要学着雪中送炭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眼瞧着要吵起来了,花春终于开口道:“两位姨娘都想要皇上的恩典?”

任氏和吴氏安静下来,看着她,齐齐点头。

“这个好说。”花春笑了笑:“你们生个儿子出来,进朝廷立功,皇上一个高兴,就又能给恩典了。”

两个人同时黑了脸,吴氏低声道:“这得等多少年去了?大少爷不愿意就算了,也不必说这样的话,难不成也笑话咱们生不了少爷出来?”

“那好。”花春点头:“我直说吧,这是我得的恩典,用在我娘身上,谁也没资格多说半句。你们想做什么,就靠自己的行动去争取,不要光靠嘴皮子。我没有义务必须把东西让给你们。”

话说得又直又重,任清影立马不高兴了:“大少爷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为国为民的事情,怎么还这么小气?”

“我可以大方。”花春笑了笑:“但是你想让我大方对您,首先姨娘您自己就得大方,不然凭什么让人宠着您啊?对不对?这样吧,你们把所有的金银首饰,嫁妆家当,全部捐去赈灾,我便将这愿望让出来给别人,怎么样?”

任氏不说话了,吴氏也闭了嘴。

“夫人还在休息,这里不宜太吵闹的。”青袅站在旁边,温婉地开口道:“爷不如陪着各位姨娘和老爷出去吧。”

花春点头,跟着就站了起来。

花老爷道:“行了,都各自回去吧,华儿夫妻两人能把流芳照顾好,你们就别添乱了。”

这话虽然是马后炮,但也总比不说来得好,至少几个姨娘都识趣地往外走了。

送走这么一群大爷,花春才满目忧愁地坐到床边,看着万氏。

“爷不用担心。”青袅道:“夫人会长命百岁的。”

“嗯。”花春漫不经心地点头。

“妾身说的是真的,不是祝愿。”青袅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花春还是没把她这话当真,仔细地帮万氏盖好被子,便开始研究大夫给开的药方。

“京华的母亲病了?”

贺长安坐在紫辰殿里,帮忙看着折子,惊愕地问了一句。

帝王点头:“昨日就火急火燎进宫让朕派御医去,还一连请了三日的假,所以这几天你得辛苦一点了。”

叹息了一声,贺长安道:“帮着做事是应该的,等这里的事情全处理完,微臣便去花府看看吧。”

抬头看他一眼,宇文颉淡淡地道:“嗯,你全部处理完了就去吧。”

贺长安谢了个恩,然后专心开始看折子。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折子越看越多,越看越多。等天都黑下来了的时候,桌上也还剩三尺高的文书。

“皇上。”贺长安不淡定了:“您是积累了几日的折子啊?”

“也没多少。”宇文颉道:“最后这一点儿,处理完你就可以出宫了。”

攻玉侯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么多东西,还最后“一点儿”?等弄完肯定宫门都落钥了!

他算是明白京华为什么总是出不了宫了,皇帝是马背上坐稳的皇位,对于文字工作压根是习惯性依赖,非得人把具体东西都给他勾出来画出来不可。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误会皇帝了,留人在紫辰殿里过夜,也真的是逼不得已。

“你先看着,朕去淑妃那里走走。”宇文颉起身道。

贺长安一脸苍白地看着他:“臣俯首于案,帝却要嬉戏嫔妃之中?”

“各司其职。”

潇洒地甩下这四个字,帝王走得头也不回。

贺长安磨了磨牙,认命地继续做事。

“主子。”时雨凑到花流萤耳边,低声道:“皇上当真去淑妃那里了。”

眯了眯眼,花流萤道:“果然是沆瀣一气,花京华一不进宫,皇上就去找了寻月。霍嫔还当真没骗我。”

“这该怎么办?”时雨无奈地道:“吴姨娘如今在府里威风至极,都敢比任姨娘先选东西了。”

“哪能真让她那么嚣张!”花流萤抿唇:“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先瓦了花京华才是关键,没了他,就花寻月那个样子,能得宠多久?”

说得也是,时雨点了点头。

“啊嚏——”

花春打了个喷嚏,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背后。

谁在惦记她?

“药来了。”青袅进来道:“爷先将夫人扶起来,妾身来喂。”

“好。”花春照做,两人齐心协力给万氏喂了药擦了身子,然后便坐着等。

半夜的时候,万氏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但是目光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旁边的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华儿。”

花春连忙凑过去,抓着她的手道:“儿子在。”

喘了两口气,万氏道:“我做噩梦了,梦见你被…”

话说一半,看了看青袅,她闭上了眼。

青袅起身,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怎么了?”花春皱眉:“梦见我怎么了?”

“梦见你被人揭穿了身份,当街斩首了。”闭着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万流芳道:“咱们能不能不做这丞相,去当个普通百姓?”

这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啊,离权力中心最接近的丞相,没有正当的理由,说辞职就辞职?又不是居委会主任!

花春连连摇头:“母亲放心吧,事情也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皇上知道了真相也没怪罪她啊,说不定以后会有别的出路。

“我在街上看见了你的奶娘。”万氏声音颤抖起来,眼里浮现出了恐惧:“就在京城大街,等我想去找人的时候,她又不见了。她当初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回燕京来的,但是我看见她了。”

奶娘?

一听这种情节,花春心里只有两个字:卧槽!

所有关于身世的秘密,最后出来捣乱的都一定是奶娘,听万氏这语气就知道,花京华也逃不过这一关。

“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了?”

“我只是找人找不到,心里着急,回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万氏道:“只要她在京城,我就别想睡好觉。”

这可有点麻烦,花春抿唇:“母亲能把她的样子画下来么?儿子派人去帮忙找。”

第78章找找找

万氏点头,十分认真地下床要去桌边。花春连忙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她的样子,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万流芳边说边落泪:“早先有人劝我一劳永逸,我没能狠下心,就这么担惊受怕了二十年,哪怕她化成灰,我都…咳咳…”

看她这么激动,花春连忙去桌边倒了杯茶,结果刚倒好,万氏就道:“画好了。”

这么快?花春一脸凝重地过去看。

“就是这个模样。”万氏指着纸上的简笔画,悲痛地道:“眼睛很小,嘴唇有些厚,下巴上有一颗黑痣。为娘画得很清楚吧?”

花春:“…”

是挺清楚的,就一个圆圈,画了个小眼睛,厚嘴巴,再加一颗痣,连头发都没画。

她觉得有点惆怅,抬头看着万氏道:“母亲觉得,用这个可以找到奶娘么?”

“应该可以!”万氏很有信心地点头。

花春沉默。

她终于明白电视剧里的逃犯为什么化个妆就可以从贴着通缉令的城门下出去了。

“你拿去,多派点人,京城这么大,要找她出来还是很困难的。”万氏担忧地道:“让人照着这个多画几份。”

“她叫什么名字?”花春问。

“吉祥。”万氏道:“也可以按照名字找找!”

吉…祥…

这种一看就没有在官府登记户口的随口取的下人名字,要怎么找?古代户籍登记系统本来就不完善,更没有身份证!

头疼地捂了捂脸,花春朝万氏笑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您还病着,先休息吧。”

“好。”万氏点头,回到床上就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