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仔细想想,自己所生的气,好像都是从皇帝把凌娘从丞相府带走的时候开始的。她一直拿着皇帝重色误国的理由挡着,但是揭开这掩护,她真实的想法…大概是不愿意看见帝王宠幸别的女人吧。

虽然,这皇帝又不是她的,但是,又亲又抱了之后还不把她当回事,依旧一个个女人往后宫里带,她怎么都是觉得生气的,不气他,更多的是气自己。

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却悄悄打开了心门,像个傻子一样暗戳戳地期待着什么,结果根本没人来。

这种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之后的恼怒,足以让她将门再次狠狠摔上。

“我知道了。”想通了之后心情更差,花春叹了口气,起身道:“要准备进宫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歇息,你就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是。”青袅颔首应了。

上轿入宫,花春收敛了心神,开始猜今晚上皇帝要干什么。这么大晚上让她进宫,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难不成是要与她密谋怎么将金矿再多挖两处?

虽然不太现实,但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让她这会儿进宫的理由了。

到了紫辰殿,秦公公迎着她进去,道:“皇上请丞相稍等片刻。”

宇文颉竟然不在?花春惊讶了:“他去哪里了?”

“皇上还在万宝殿。”秦公公道:“要等一会儿去了,您先喝会儿茶。”

花春:“…”

这个时辰在万宝殿,能做什么?大半夜把她叫进宫,自己跑去风流快活还要她等?花春撇嘴,在心里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她又不是啥贞节烈妇,与他又没有什么实际的身体接触,用不着连带着想那么多,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他丫的都做到这地步了,她也实在没必要再抱啥幻想。

等着吧,事情办完了就回去睡觉,有吩咐就做,没吩咐也不瞎操心了,今儿开始她不给宇文颉当保姆了,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为好!

嘟着嘴翘着二郎腿,花春把桌上放着的点心都吃了个干净,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这动静还不小。

“来人呐,快!去叫御医,先把陛下扶进去!”秦公公慌张的声音响彻整个紫辰殿,吓了她一跳。

急忙跑出去看,花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明黄色的龙袍上染了鲜血,从胸口的位置下来,一大片都被染得通红。宇文颉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霍子冲的身上,正慢慢往她这边来。

“丞相!”霍子冲急得满头是汗:“快来帮忙!”

第90章朕没事

“这是怎么了?”花春连忙过去扶着宇文颉的胳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险些叫她无法呼吸。

“皇上在万宝殿遇刺,身受重伤。”霍子冲苍白着脸道:“先让御医来看看。”

在万宝殿遇刺?花春眉头死皱,扛着帝王的胳膊就将他扶到床上平躺,二话不说就伸手要解他的龙袍。

“丞相别动!”霍子冲急道:“皇上伤势严重,一切都保持原状,让御医来看。”

这得伤着哪儿才会流这么多血啊?花春心跳得又急又重,上上下下扫了宇文颉几眼:“皇上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霍大人,怎么会让刺客伤着了的?”

宇文颉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地道:“是凌娘。”

男人对女人能有多大的戒心?缠绵之间被心怀不轨的女人伤着,实在是太正常了。

花春简直恨铁不成钢,脱口便骂:“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现在插胸口了,皇上才觉得痛!”

眼神微动,宇文颉看着面前这张气得通红的脸,抿唇道:“丞相说的是,朕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都晚了!”她看着他胸前的血迹,急得伸手想摸,又怕碰疼他,硬生生收回来,语气严厉地问:“伤口在哪里?”

帝王指了指胸口。

花春的脸“刷”地就白了。

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之下,伤着心脏还能活吗?现代都不一定能活,更何况他流了这么多血!

喉咙哽得发疼,她眼睛跟着就红了,张张嘴想骂他,却发不出声音。

宇文颉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流转。

御医很快就来了,花春被赶出了内殿,与霍子冲等人一起站在外殿等消息。

皇上遇刺的事情很快在宫中传开,太后和羲王爷以及各宫嫔妃都来了,连西夏使臣也急忙赶了过来。

刺客凌娘被押在下头跪着,浑身发抖。

太后急得眼泪直掉,只死死盯着内殿的帷帐,话都不想说。羲王爷看了凌娘半天,正想开口,却听得旁边一声怒喝:“西夏使臣何在!”

杨远尘心惊胆颤地跪了出来,看看凌娘,又看看一脸怒意的花丞相,低声道:“臣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霍大人,请把万宝殿里当时的情况说一遍!”花春沉着脸道。

霍子冲点头,神色凝重地半跪着道:“皇上今日临幸万宝殿西夏女子凌娘,卑职在外殿守候,不料突然听见皇上惊呼,进去就见凌娘手持匕首,插进帝王胸膛。想也是趁帝王不备,偷袭得手!”

深吸一口气,花春目光含刀地朝跪着的凌娘看过去:“你有什么话说?”

凌娘瑟瑟发抖,除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那西夏使臣可否给我大梁一个解释?”花春恼怒地看向杨远尘:“吾皇想与西夏交好,故而宠幸你们献上的西夏女子,结果你们却蓄意安排,要刺杀吾皇?”

“臣下冤枉啊!”杨远尘急得眼睛发红:“西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也没这样的胆子啊,这一切定然都是误会!”

“误会?”花春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把太后都吓了一跳,怔然地看着她。

“你们西夏要是给不了交代,这误会就大了,我可不敢保证大梁边境之兵明日会不会就自作主张进你们西夏国界里去玩玩!”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气势都太强,压得几个西夏使臣不敢动弹,身子都在发抖。

“马上飞鸽传信,告诉西夏王今日之事。”也不管太后还在场了,花春直接下了令:“若是吾皇平安,我大梁要他西夏半壁江山以偿吾皇之痛楚。若是吾皇有任何万一…我大梁铁骑,必踏遍西夏每一寸土地!”

“丞相!”杨远尘连连磕头:“大梁与西夏世代友好,此举实在不妥,不妥啊!”

“就是太友好了,才给了你们行刺吾皇的胆子!”花春喝道:“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来人啊,将西夏刺客关进天牢,择日处斩。将西夏使臣请回芙蓉宫,严加看管!”

“是!”外头的禁卫应了,进来就将地上几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使臣给架了出去。

羲王爷看了花春一眼,道:“丞相太过激动了。”

“太后。”花春没理他,直接朝太后跪了下去,目光灼灼地道:“臣与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测,臣必随之黄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臣必为皇上讨伐西夏,扩我大梁之土,平我帝王之心,还请太后成全!”

同存共亡。

太后被这四个字给震惊了,睁大眼看着她,一时半会竟然有些回不过神。

非亲非故,皇上也没对丞相有什么大恩,丞相对皇帝的全部忠心,却都在这四个字里头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就算是后宫妃嫔,也做不到丝毫不犹豫地殉葬,丞相手握重权,没了皇帝也还可以继续荣华富贵,万人之上,花京华却说他要随之黄泉。

宇文羲都忍不住皱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你这样的丞相,定然是我宇文家世代积福了。”太后哽咽道:“哀家相信丞相做事都是为了皇上,也支持丞相。等里头有了消息,丞相要怎么做,哀家都赞成。”

“母后。”羲王爷微微皱眉:“丞相这样的决定是冲动之下做出来的,要征讨西夏,对大梁只损无益。”

看他一眼,太后道:“这倒未必,羲儿你考虑事情没有花丞相周全。”

征讨西夏,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金矿去的,怎么会有损无益?太后虽然慈祥,但是不傻啊。

羲王爷一顿,看了花春一眼,甩了甩衣袖。

这花京华,上得皇帝信任、太后维护,下得一众官员拥戴,真是太难搞了。

花春重重地给太后磕了个头,神情严肃。

她心里很宁静,就像没风的湖面,什么波澜都没起。就这么安静地等个结果,看帝王是生还是死。

“花丞相。”秦公公从内殿里出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皇上有些清醒,请丞相去里面说话。”

一阵狂风吹来,平静的湖面翻起了波浪,花春连忙起身往里头走,脚绊着脚,还差点摔了一跤。

御医从里头退出来了,跪在太后面前道:“皇上只要捱过今晚,就无性命之忧,臣等必定会全力救治,请太后放心。”

听这话,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要是皇帝伤至关键,御医肯定不会这样镇定,一早求太后饶命了。

微微松了口气,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都散了,别全围在这里,各自回宫去给皇上祈福。哀家也去一趟佛堂。”

“是。”众人应了,纷纷往外走。

羲王爷脚步迟疑,很想留下来看看,然而太后回头就道:“羲儿也跟哀家来。”

“…是。”

花春脸色苍白地扑到龙床边,就见宇文颉半阖着眼侧过头来:“花丞相。”

“臣在!”

“朕觉得心口很疼。”

花春哽咽了:“皇上伤着了,自然会疼,等伤好了就没事了。”

声音跟哄小孩子似的温柔,人也难得地软了下来,像个姑娘家了。

宇文颉抿唇,低声问:“凌娘怎么样了?”

都这样了还关心女人?花春又气又难过:“被臣关进天牢了,择日处斩。”

“你该不会是因为不喜欢她,故意的吧?”帝王道。

花春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胸口上,叫他再尝尝疼的感觉!

“刺杀皇上,无论是谁都该处斩,并非臣假公济私。”她道:“皇上有空关心她,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朕没事。”

“没事?!”花春一拍床弦:“你知不知道伤着心脏是多严重的事情?很多人当时觉得没事,后来突然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一急之下,尊卑都不分了,她怒瞪他:“臣不明白,在皇上心里到底什么东西最重要?江山和您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被她这一吼给吼得失了神,宇文颉怔愣地看着她,望进她水光粼粼的眸子里,突然觉得心里一软。

“你别生气。”

“臣不是生气!”花春咬牙。

“那是什么?”帝王挑眉。

对啊,那是什么呢?她狠狠一拳砸在床弦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砸得自己的手疼得发抖。

“你疯了?”帝王皱眉,伸手便扯了她的手过去,看着指骨上的红肿,脸色一沉:“有力气没地方使?”

花春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人用力一扯,扯到了他的身上。嘴唇猝不及防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啊!”她痛得眼泪直飚,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胸口,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你做什么!”

舔了舔嘴唇,宇文颉不说话,就躺在枕头上看着她。

花春怒极,低头却见自己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脸色立马一变,急忙忙地将手收回来:“你…没事吧?”

“朕一早就说了,朕没事。”宇文颉淡淡地道:“是你太紧张了。”

什么情况?花春有点没反应过来,再度伸手,压了压他的胸口。

第91章好玩而已

哎?这么压他都没反应?花春眨眨眼,手上加了点力气,仔细看帝王的表情,还是没反应。

伤口呢?她茫然,伸手就扒了他的上衣。

平整结实的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但是一点血迹都没有,随便她怎么按,他脸上都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

往下看,还有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摸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花春摇头,回归重点,瞪着帝王问:“不是胸口被刺了一刀么?”

“嗯。”帝王点头:“跟你上次一样。”

啥?花春歪了歪脑袋,仔细一想。他奶奶的,他是学她在争渡酒家时候的手法,在胸口垫了个东西,所以压根没受伤?

脸色一黑,花春气沉丹田,双手在空中一划,怒喝道:“排山倒海!哈!”

胸口被她猛地一击,帝王闷哼了一声,道:“你这算犯上。”

“你咬我啊!”花春眼眶又红了:“没受伤都不给个前情提要,看别人都为你紧张,很开心是不是?”

她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难受了这么久,结果是假的?!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她这会儿真的想给他补一刀。

宇文颉抿唇,眼眸黑而泛光:“朕给过你提示了,让你半夜进宫,肯定就是有什么安排。在看见朕受伤归来的时候,你竟然没反应过来。是朕高估了你的智慧。”

还反过来怪她?花春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跨坐在帝王身上,干脆一抬屁股,再猛地坐下去:“泰山压顶!”

“唔。”宇文颉皱眉:“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臣记得,皇上记得吗?”花春怒瞪他:“既然是君臣,你刚才咬我嘴唇干什么?”

微微一顿,帝王别开脸:“好玩而已。”

“好玩就可以随便咬?!”花春怒瞪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随便咬人?”

眼神微沉,帝王伸手箍着她的腰,低声道:“不可以。”

“那陛下这是什么道理?”花春挣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可以报复回来。”帝王大方地道:“但是别去祸害别人了。”

花春一愣,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他:“皇上这是在让臣亲回去的意思?”

帝王默认。

看了看他这平静的神色,她突然有点想笑,勾着嘴角问他:“皇上觉得,怎么样的两个人才可以亲吻?”

这话问得可真奇怪,帝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亲吻还需要条件?”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风流皇帝!花春心里一沉,道:“在臣的世界里,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亲吻。”

相爱?宇文颉心里一跳,箍着她腰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腰上一阵空荡,花春很自觉地爬下了床,站在床边道:“不开玩笑了,皇上今夜的举动,臣大概也能明白目的,因为皇上未曾提前告知,臣今晚是本色出演,已经震慑住了众人,接下来就等着西夏王回应了。”

后头她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问:“你方才在开玩笑?”

“不然呢?”花春垂着眼睛道:“找皇帝谈感情,跟让老虎改吃素有什么区别?微臣不傻,在什么位子上该做什么事情,心里都一清二楚。”

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但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宇文颉皱眉,心情一时也有点复杂。

“天色晚了,臣就去侧殿睡下了。”花春道:“皇上既然没有受伤,那接下来就要好好演戏了。”

说罢,转身就走。

“花京华。”帝王唤了她一声。

花春头也没回,步子倒是停了:“臣在。”

宇文颉抿唇,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很多想法在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道:“好生休息吧。”

“是。”花春抬脚,继续往前走。

殿门开了又合上,秦公公进来道:“皇上,芙蓉宫那边连夜送了多封书信出宫,均被拦下,您可要现在过目?”

宇文颉伸手,秦公公便将信函都递了过来。

西夏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个个写信求西夏王按照他们原先所说,划十处金矿给大梁,并且让西夏王最好亲自过来赔罪。

这虽然是他想要的,然而,他还没死,大梁的兵也没动,这些人就吓成了这样?

“丞相…那会在外头很凶么?”他低低地问了一声。

秦公公抿唇,方才为了逼真,皇帝是用了点药的,内息紊乱昏迷不醒,所以外头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但是现在要来说,秦公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犹豫了半天才道:

“丞相怒斥了西夏使臣,并且说,他与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测,他便随您黄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他便为皇上讨伐西夏,扩大梁之国土。”

宇文颉一震,眼睛微微睁大,眸子里暗光流转。

“他…原话就是如此?”

“是。”

抿了抿唇,帝王随手将信塞进秦公公手里,起身就要下床。

“皇上!”秦公公连忙拦住他:“您现在是重伤,不能随意走动的。”

被人发现穿了帮,那就不好了,宫里毕竟还有个不懂事的羲王爷,万一被他知道,指不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呢。

帝王抿唇,想了想,看着他道:“那你将丞相请来,就说朕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