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花寻月道:“我一直还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大哥,后来瞧着气质不太像,也就没搭理了。”

谁曾想,现在万氏竟然也在侯府里,这是不是在说,花春,有可能就是花京华装的?

“娘亲。”她转头看着吴氏问:“当年万氏生的,真的是男孩吗?”

吴姨娘一愣,接着摇头:“我不太清楚,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丫鬟呢,不过当时众人是都有怀疑的,被万氏压下来了而已,后来花京华长大,眉目间全是英气,说话做事也都是男儿模样,还考了状元,所以慢慢的就没人怀疑了。”

花寻月眯眼,坐回位子上,仔细想了想。当初羲王爷找奶娘的时候她是帮了忙的,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是因为皇上一力护着花京华。

那么,在花京华要被斩首的时候,皇帝为什么一点也不护他,只给了一口遮挡身子的棺材?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花春出现在后宫的时间虽然比花京华死的时间还早,但是露面却是在花京华下葬之后,这其中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眉头紧皱,花寻月陷入了沉思。

花春正愉快地陪万氏说着话,外头冷不防就有人进来通禀:“娘娘,花嫔求见。”

这乍一听还以为是她自己要求见自己呢,花春想了想,才记起如今的花嫔是花寻月。

“她来干什么?”万氏有点慌:“我先去躲起来。”

花春点头,看着她出了院子,才对家奴道:“去请进来。”

“是。”

花寻月穿的是常服,进来却还是给她行了宫礼:“德妃娘娘万安。”

最近肚子越来越明显,花春见人都是斜躺着拿毯子盖住腹部及以下的,见她也不例外,就淡淡点头示意:“平身。”

花寻月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娘娘此回出宫,正好有机会可以随嫔妾去花家旧宅看看呢,里头有大哥…也就是花丞相的画像,他与您长得很像。”

还用她说么?不看也知道长得一模一样啊!花春含笑,看着她道:“不用了,本宫身子不好,不宜到处走。”

“是吗?”花寻月低声道:“可是万氏应该很想回去看看呢。”

心里一跳,花春垂眸,也算是明白了这人来干什么的了,多半是看见万氏进了侯府,所以又怀疑起她的身份来了。

于是她开始装傻,茫然地看着她:“万氏是谁?”

花寻月抿唇,目光里满是探究:“您不认识吗?就在侯府里,是花丞相的生母。”

“这倒是没见过。”花春摇头:“不过听侯爷说,他与花丞相生前是结拜兄弟,所以可能帮着照顾照顾他母亲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花寻月沉默了,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道:“好歹嫔妾也得称她一声母亲,不如请出来见一见?”

花春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既然是想来见她的,又何必来找本宫?直接去找侯爷,请万氏出来不就好了?”

“娘娘息怒。”花寻月低头道:“嫔妾只是…”

“只是怀疑我跟花京华是同一个人而已,是吧?”花春挑眉,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先不说性别不同的问题,花京华已经死了,本宫却还活着,你这是巴不得本宫也死的意思吗?”

吓了一跳,花寻月连忙跪了下来:“嫔妾没有这个意思。”

“你回去吧,本宫累了。”语气里都是怒意,花春趁机就让瑞儿送客。

花寻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赶了出来,满是不甘心地站在侯府门口半晌,最后才转身离开。

德妃这样的态度,她能当做是心虚吗?

花寻月完全没念半点当初花京华挡下所有罪责,没让她们被牵连的恩,反而有些在意,她要当真是花京华,那万氏就骗了父亲那么多年不说,花京华做女人,还爬到了她的头上!

这怎么能忍?

想来想去,自己如今已经失宠,位份又不高,那只能求助于人了。

“皇上走到哪里了?”花春问贺长安。

忙了一天,贺长安闭眼靠在椅背上道:“在半路呢,再过两日应该就能到羲王爷的封地。”

这回说是去巡视各个封地,其实要巡视的只有羲王爷那一处而已,把能拔的钉子提前拔了,也免得在太后面前受牵制。

宇文颉准备得很充分,兵力带的也很足,更是让霍子冲提前试试带兵的感觉,想培养培养他。

霍子冲呢,本来是觉得好歹在大梁境内,就去封地看看而已,能带兵做什么?

结果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路走到一半,就遇见许多山贼和杂兵,没有归属,但是战斗力还不弱,虽然人不多,但也要花半晌的功夫才能击退。

“皇上。”他皱着眉头对宇文颉道:“臣不明白,咱们举的是皇旗,这些人哪里来的胆子挡路?”

宇文颉轻笑:“人家可不就是看见了旗帜才来挡路的么?你慢慢看慢慢打,总能看清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霍子冲一愣,接着好像有些明白了,继续领兵走在前头给帝王开路。

“也就是说,皇上是去打仗的?”听贺长安说了一些情况,花春皱眉:“羲王爷这是要正式造反了吗?”

“正式造反不至于。”贺长安摇头:“但是一路上小动作是少不了的,而且肯定会往旁边的地方移兵,掩盖真实的兵力情况。”

听起来,宇文颉的处境好像不太好啊。花春抿唇:“朝中形势已经扭转了不少了吧?”

贺长安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羲王爷那一党的人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在重要官位上的,都是咱们自己人,不用担心内部反水。但是太后那边…是没有办法的,不帮着羲王爷对付皇上,就算是还有母子情谊了。”

花春皱眉,又想了想后宫的情况,淑妃得罪了不少人,武贵嫔正怀着孕,这两个传闻中羲王爷的人,就算想做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而段才人被打得很长一段时间下不了床,也没什么威胁。

皇帝是把一切隐患都排除了再走的,她应该放心。

只是,这刀剑无眼的,万一宇文羲搞暗杀怎么办?

她向贺长安提出了这个担忧的问题,然后就见他笑了。

“你可以担心皇上中美人计,都不用担心他会被暗杀。”他道:“虽然一直被护得好好的,但是皇上的拳脚功夫,是不输霍子冲的。”

花春咋舌:“这么厉害?”

“不然他长那么高大,是摆着好看的吗?”贺长安勾唇:“咱们皇帝,可不是一般的小白脸。”

花春不明觉厉地点头。

不一般的小白脸此时正在杀倭寇。

天知道这大梁境内为什么会有倭寇,然而事实就是刚跨过一座山,就遇见了两百人的庞大倭寇群,直冲他们而来。

宇文颉半点没含糊,挑枪上马,在众人都大喊着“护驾”的时候,冲出了自己人的包围,一枪挑两个,单手用力,将倭寇狠狠甩了出去。

鲜血四溅,龙袍都污了,宇文颉眼里却泛上了异常的兴奋之色,带了点妖冶的红。

霍子冲怔愣了一会儿,接着就指挥随行的护卫杀寇,井井有条地进行了一场单方面屠杀,然后继续前行。

“您没事吧?”他担心地看了看皇帝。

“朕没事。”骑在马上,帝王倒是比方才更有活力了,眼里有光,仿佛在期待前头再出现点这种挑战。

护卫队个个心惊胆战,看着前头的自家主子,心情十分复杂。您要玩找人陪练也好啊,这凶神恶煞的倭寇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万一真伤着了,掉脑袋的还得是他们!

第175章抽象派新锐7150钻石加更

霍子冲却松了口气,看帝王有精神了就是好事。

自从离京之后,皇帝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催着众人赶路,把后头一群护卫都吓得大气不敢吭,再困也跟着往前跑。秦公公经常来汇报宫里的情况,可是随着离京越来越远,他汇报的频率也越来越慢,皇帝也就越来越不爱说话。

如果杀倭寇能让他心情好点,那他宁愿多应付几批了。

“皇上。”有副将来报:“有消息说,羲王爷在三天以前就已经开始转移兵力,有大约五万人已经行军至了丘山。”

宇文颉勾唇:“前头还有多久到凤城?”

“回皇上,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两天即可。”

凤城是羲王爷封地的边界,在那里有个分路,往东是封地,往西就是丘山。

“很好。”帝王颔首:“传令下去,到凤城可休息两日再行。”

“是。”

霍子冲有点惊讶,皇帝不是一直想赶路吗?怎么会到凤城反而休息?不过后头的人听见这话,倒是振作了些,打起精神往前行军。

两日之后,到了凤城,宇文颉派人给侯府送去一封信,然后便开始整兵,等待后援。

“主子。”青袅高兴地跑进来,手里捏着刚传来的信:“您快看!”

花春正觉得心里烦闷,看见她拿来的东西,微微一愣,接过来打开。

“这什么玩意儿?”瞪着上头奇怪的图案看了半天,花春挑眉:“古代象形文字?”

青袅一愣,凑过来看了一眼。

信纸上画了个简笔人,手里拿着根棍子,好像是要去打什么,他的背后是一团乱七八糟的…哦不是,是几根线条组成的另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烧饼。

“这什么意思啊?”青袅也看不懂了,瞪眼道:“打烧饼?”

花春一脸认真地道:“吾皇陛下真是抽象艺术派新锐。”

行军在外,送信可能也只能用这种暗语,免得暴露了什么吧。但是,这暗语是什么都不会暴露了,也让她完全看不懂。

“侯爷回来了吗?”她问。

青袅点头:“奴婢去请他过来。”

花春捏着信纸等着,等贺长安来了,便递给他看。

贺长安的表情很严肃,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看了一会儿便道:“皇上要和羲王爷开打了。”

花春一惊,瞪着他手里的抽象画:“这怎么看出来的?”

贺长安指给她看:“这是皇上自己,手里拿着武器,明显是要打仗的意思。背后画的是您,怀里抱的是未来的小皇嗣,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要您安心照顾孩子。”

心下一沉,花春眼眶立刻就红了:“很危险吗?”

“照图上来看,不知道,但是能写信回来安抚,应该是有些风险的。”贺长安皱眉:“皇上应该到了凤城,在那里也许会转而走丘山,如果是的话,凤城之外有屯兵重镇,可以支援。”

也就是说,皇帝很有可能在凤城结兵,转而走丘山去。这样做的话,也意味着羲王爷在丘山有重兵,不然不至于临时改道。

花春担心极了,扯着贺长安的袖子问:“咱们能帮他些什么?”

“没什么好帮的,准备善后即可。”贺长安道:“皇上应该能赢,但是无缘无故去攻打羲王爷的备军,需要给个交代,不然就是咱们皇上无理取闹。”

“好。”花春点头,眉心却皱拢没松开。

打仗啊,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哪里有过这种丈夫上战场的体验?刀剑无眼,也不知道宇文颉那一身功夫管不管用。

“青袅,咱们做点玛丽苏的事情吧。”实在担心得坐立不安,花春道:“你去裁纸,咱们做千纸鹤。”

青袅一愣,立马应了,去找彩纸来裁。

第一天的时候,花春心里暗暗许愿,希望宇文颉旗开得胜,把宇文羲打个落花流水!

第二天的时候,花春就觉得,打不赢也没关系,皇帝别受伤就好了。

然后是第三天,折着千纸鹤,花春红着眼睛低声道:“不求他富贵,不求他威风,能有命回来就行。”

青袅瞧得心酸,连忙出去让人打听情况。

皇帝统军三万,让霍子冲做前锋,半夜行军,突袭丘山。

丘山是地名,不是山,只是个群山环绕之中的小城。这里的士兵接到的命令都是隐藏,没有要战斗,所以铠甲都没穿,散乱地在小城各处歇息。

战斗爆发当真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万士兵冲进城池,将这里的巡抚和都督都给控制住,然后挨家挨户搜士兵,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五万人就有一半被擒。

宇文羲收到消息大怒:“不是说皇帝马上要到主城了吗?怎么突然飞去的丘山?”

下属战战兢兢地回答:“前方探子一直说皇上在往主城来,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在往丘山行军啊…”

“蠢货!”低骂一声,宇文羲咆哮:“把那些探子都给本王砍了!全是叛徒!立马派人增援丘山!”

“王爷!”一个谋士出来拱手道:“您万万不可增援。”

“他都打我门上来了,我为什么还不吭声?”宇文羲瞪眼。

谋士道:“丘山非我封地,那里的兵,也不能是王爷的兵。王爷要是派兵增援,反而中了皇上的计。”

宇文羲不傻,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奶奶的,那是他偷藏的兵,不在该有的封地兵力之内,的确是不能去认了,不然就是他理亏,等着被皇帝以正义之名讨伐。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兵被剿杀,怎么可能?

“让倭寇去,我们借道。”谋士道:“王爷可坐收渔利。”

“这…”宇文羲有点犹豫:“引狼入室,恐怕不妥吧?”

谋士摇头:“权宜之计而已,不然,王爷可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啊!想了想,宇文羲还是点了头。

宇文颉给他玩阴的,那就不要怪他不念兄弟之情了,想吞了他的兵,那也得留下半块肉!

第176章侍寝记录

帝王正盯着桌上的战报发呆,秦公公终于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道:“皇上,娘娘的回信。”

伸手接过来,宇文颉回了神,眼眸微亮地拆开,却发现也是一幅画。

“这是什么意思?”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他还是没能看懂,无奈地求助秦公公。

秦公公凑过脑袋来,皱眉道:“这…这抱着孩子的应该是娘娘自己,前头马上的应该是您,正朝着娘娘跑去,大概的意思应该是娘娘盼着您早日凯旋而归。”

宇文颉怔愣,看了半天,好像是这个意思。

“那就击鼓出兵吧。”

秦公公颔首,正准备出去传令,谁知道皇帝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

“皇上?”他吓了一跳,这主子该不会也想出去同人一起上战场吧?

想得没错,宇文颉伸手就将旁边的披风扯过来裹在了身上,然后大跨步走了出去。

秦公公脸都白了,跟在后头连连劝道:“皇上,有霍将军在呢,您没必要…”

“朕去,士气更足。”

“理是这个理儿,但是您需要保重龙体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什么意外…”

“朕一路都在前头,可见谁伤着朕了?”宇文颉侧头,目光清冽:“朕不是绣花枕头,也不用被护在人墙之后,是把刀就该拿出来用,不然一直放着,等生锈吗?”

秦公公:“…”

被帝王这气势给震住了,他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躬身,看着帝王掀帘子出去,背影高大。

花春依旧在折千纸鹤,边折边嘀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我画的东西。”

青袅道:“您画得那么简单粗暴,皇上不会不明白的。”

不求君杀敌千万,但求君平安归来。那幅画花春觉得是自己给宇文颉上的一堂写实美术课,调转的马头表达了她想要他平安归来的愿望,抱着孩子的自己的身影,更是表达了对他归来的期盼和等待!

她觉得自己是很有绘画天赋的。

“娘娘。”

贺长安走了进来,看着她道:“咱们得进宫一趟了。”

微微一愣,花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难得见他表情这么严肃,这几日呆在侯府里一直风平浪静的,难得的悠闲,又能发生什么大事?

深吸一口气,贺长安抿唇:“先上马车,路上再细说。”

“好。”花春起身,穿了厚厚的外袍,扶着青袅的手上车。

隆冬的天气,她穿的是狐毛大披风,所以就算肚子凸出来了,旁人也看不太清楚,顶多觉得她长胖了些。许久没出来走动,花春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结果,在坐下来听了贺长安说的话之后,她整个人都沉闷了。

“不知道宫里怎么走漏的消息,有人去给太后说了你有身孕的事情。”贺长安道:“现在情况有些尴尬,你一直瞒着太后没禀明,身子的月份却是比武贵嫔还大,宫里流言蜚语不少,所以今日我不得不陪你一道进宫解释。”

花春沉默,脸色不太好看。

不用想都知道那群长舌妇会说什么话,怀了这么久一直没吭声,皇帝一走她又跑到侯府养胎了,现在被其他人戳穿有身孕的事,太后恐怕都不会拿好脸色看她。

这一天始终还是要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深吸一口气,花春正襟危坐,双目平视前方,暗暗给自己做好迎接大战的准备。

慧明殿的气氛十分凝重,太后斜靠在软榻上揉着额头,武贵嫔捂着肚子坐在一边,旁边还有许多妃嫔,但没一个开口说话。

花春同贺长安一起进去,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没吭声,眼皮都没抬一下,花春却感到了无形的威压,像巨大的石头,从她的头顶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