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脸色白了白,目光闪烁着看着那些看着好戏的百姓们,“圣明?该死的圣明!你们看着,你们等着,终有一天,你们的圣明皇帝会带你们走向怎样的境地!”

苍翟眼神一凛,却是没有理会苍澜的胡言乱语,这个时候,百姓们只会将他的话,当成疯言疯语,又怎会当真?

目光转向脸色阴沉的苍焱,淡淡的道,“贤亲王,朕还在等你的答案呢!”

苍焱身体一怔,浓墨的眉峰皱得更紧,所有的注意又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苍翟啊苍翟,他是存心让自己来执行这苍澜的这个刑法,到头来,百姓们不会记住苍翟的残忍,而是会将他苍焱的残忍,牢牢的记在心中了,苍翟,这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毁了他以后百姓们的积淀啊!

手紧握成拳,对上苍翟那深邃的眸子,苍焱利眼眯了眯,二人的视线交汇着,似乎是在互相挑衅,苍翟也在等着看苍焱何时会妥协,终于,沉吟了片刻,苍焱敛去了那满心的不甘,朗声道,“微臣遵旨!”

苍翟眉毛一挑,满意的笑了,拍了拍掌,“那就劳烦贤亲王了,你们兄弟二人旧也该叙完了,是时候该上路了!”

苍翟说话之时,目光幽幽的转向了苍澜,五马分尸,这个处置,似乎依旧让苍澜无法接受,但是,无法接受又如何?他不得不接受!

苍翟一声令下,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原本负责监斩的官员,便安排好了五匹马,断头台下围观着的百姓们,也在侍卫们的疏散下,空出了一片很大的地方,苍翟和安宁二人被迎上了高位,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可以将所有的东西的都纳入眼底。

宽阔的空地上,五匹马分别而列,每一匹都是健壮的战马,上面坐着一个握着长鞭的侍卫,苍澜的双手双脚,以及头,都被固定上了绳索,而绳索的另一边,则是绑在了马上。

空地上,除却此刻躺在地上的苍澜,就只剩下苍焱一人,苍焱走到苍澜的身旁,俯视着他,没有了方才的幸灾乐祸,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悲凉,苍翟的手段不可谓不狠啊!苍翟,对待敌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这一点,他们此刻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苍澜认识得太晚,已经没有了后路,但是,苍焱呢?即便认识得不晚,以他的性子,以他的野心,他也不可能跟苍翟低头,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死不休!

“苍焱,下一个是你…下一个是你啊!哈哈…”苍澜疯狂的大笑着,似乎是在借此宣泄心中的恐惧,那声音在天际回荡,显得异常的诡异。

苍焱眸子凛了凛,眼底激射出一道厉光,厉声吩咐道,“行刑!”

伴随着苍焱的这一声高呼,五匹骏马上的人得到命令,立即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打在马背上,五匹骏马齐声嘶鸣,随即便朝着五个方向各自奔去,连接马匹和五皇子苍澜四肢的绳索,渐渐的随着骏马奔去的距离,被拉了起来,一点一点,看得周围的百姓心惊胆战。

苍澜依旧大笑着,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突然,原本躺在地上的苍澜,猛地因为绳索的拉伸,整个人被固定在了空中,随之而来的疼痛,折磨着苍澜,五个巨大的力道,不断的拉扯着他的双臂双腿还有脖子,好似要硬生生的将这五件东西,从他的身体上给扯下来。

“啊…”疼痛让苍澜疯狂的叫出声来,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苍澜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着那身体会在什么时候四分五裂。

终于,那被拉扯的身体似乎被拉扯到了极限,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伴随着一个诡异的声响,那五匹马终于扯破了苍澜的身体,四肢抛撒,鲜血飞溅,顿时血肉模糊。

“啊…”胆小的人一声惊呼,立即闭上了眼,原本的空地上,只剩下那被分裂之后,剩下的身子主干,异常的惨烈。

高台上,苍翟将安宁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避免让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苍翟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小余儿满月宴上发生的事情,天知道,当他察觉到那一支利箭朝着小余儿激射而去,又在看到宁儿用自己的身体,将小余儿牢牢护着时,内心的翻腾与恐惧,若是那一箭射到了小余儿或者是宁儿的身上,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足以让他疯狂。

而那罪魁祸首,此刻终于死了吗?这样惨烈的死法,这样不留全尸的下场,是苍澜应得的!任何人想伤害他所爱的人,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回去了。”苍翟的声音在安宁的头顶缓缓响起,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苍翟的平静,更是显得尤为诡异。

安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便在苍翟的轻揽之下,缓缓走下高台,步上了步辇。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监斩官率先回过神来,一声高呼,人已经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礼,其他的还沉浸在放在五皇子苍澜被五马分尸的惨烈中的人,也都在瞬间回过神来,看向那已经步上了步辇上的男女,皆是跪在地上,“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安宁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眸光微转,想到什么,朗声道,“新皇登基,皇上体恤百姓们,下令三年之内,赋税减半!”

安宁话落,在场的人怔了片刻,似乎是在消化着皇后娘娘方才的话,三年之内,赋税减半?这是什么概念?

北燕国百姓的赋税虽然不高,但却也是不低的,普通的百姓交了赋税,剩下的也仅仅是够一年的开销,若是家里有个什么灾病什么的,一年过下来,还会十分的拮据,皇后娘娘说三年之内,赋税减半,这无疑是直接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充盈啊!

一时之间,在场的百姓们的脸上,皆是满脸的兴奋,激动的欢呼着,“皇上仁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贤德,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的高唱声在天际回荡,没有人再去注意那已经死了的五皇子,百姓们不会去管什么朝廷权力争夺,他们最在意的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安宁满意的看着百姓们的反应,她知道,此刻,百姓们对苍翟的感念,已经遮住了方才苍翟下令对苍澜五马分尸时的绝情,抬眼对上苍翟的双眸,此时苍翟也低头看着她。

“宁儿啊宁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苍翟低声在安宁的耳边赞叹,宁儿的用意,他自然是明白,他的宁儿,总是这般精明,懂得收买人心!

安宁柔声一笑,“谁叫我嫁了一个皇帝,我可不希望听到百姓们说我的丈夫是暴君!”

方才苍翟对苍澜的狠辣,百姓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不代表,他们的心里没有想什么,如今,苍翟登基之初,需要的就是民心,在还有不稳定因素的情况下,安宁自然要小心谨慎的经营着苍翟的形象,她要让那些诸如苍焱一般,对皇位还有野心的人,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机会。

想到此,安宁的目光扫过还在原地站着,脸上以及衣衫上甚至还沾染了许多血迹的苍焱,嘴角微扬,仅仅是一瞥,安宁便收回了视线,随即听得苍翟浑厚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暴君又如何?只要你知道,我不是暴君就好!”

苍翟素来不将别人的眼光看在眼里,他所在意的人,便只有宁儿啊!

安宁呵呵的笑着,在百姓们的高呼声,感谢声中,步辇缓缓而动,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留下的众人中,苍焱闻着鼻尖传来的浓重血腥味儿,看着那两抹身影,右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苍翟知道安宁方才那番话的意图,苍焱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安宁啊安宁,果然是一个精明的女人,这女人太过聪明,若为男子,定是相才,身为女子,也是贤内助啊!眸光敛了敛,可也是别人的贤内助!

记起那天苍翟对他的警告,苍焱眼底激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落在苍翟远去的背影上,似乎想以眼神为利器,杀苍翟于无形,可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苍焱独自吞蚀着失败的苦楚,心中对胜利的渴望,却是越来越浓烈。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詹楚楚将方才的那一切都全数看在眼底,苍翟和安宁的恩爱,以及苍焱对苍翟的不满,还有那便是掩饰也遮掩不住的强烈不甘。

不甘吗?詹楚楚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张脸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没有了曾经的温和亲切,那笑容就好似一把刀子,脸颊上的粉色疤痕,也在隐约间,流露出些微的狰狞。

在百姓们依旧持续着的高唱声中,詹楚楚深深的看了苍焱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

昌都城内,当五皇子苍澜被五马分尸的消息传到了五皇子府之时,五皇子妃当场昏厥了过去,在下人们的抢救之下,苏醒过来,整个人憔悴不堪,遣散了下人,詹玉容独自一个人到了一个房间,不是她的房间,而是苍澜曾经的书房。

詹玉容将她自己关在书房内,便没有了动静,当丫鬟不放心,推门而入,想看看詹玉容的情况,只是,却看到詹玉容的身体被一尺白绫悬挂在横梁之上,当下,那丫鬟吓得脸上苍白,夺门而出,叫来其他的人,这才将詹玉容从白绫之上放下来,人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极乐园的阁楼上,一女子望着午门刑场的方向,面容沉静,饶是身后的男子,也察觉不出她丝毫的情绪。

“胭脂,你知道,他和主子为敌,便只有如此的下场,你又何必…”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铜爵,苍翟和安宁已经被护送进宫,身旁有苍寂将军在,他便告了假,专程赶到了极乐园,不为别的,就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就知道,胭脂听闻五皇子死的消息,不会好受,看到她为别的男子心伤,铜爵的心,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原来,主子的曾经得到的消息并不假啊,胭脂果然对那五皇子…

胭脂身体微怔,不用看,她也知道来人是谁,他们八骏,曾经是最熟悉彼此的啊!

“你不好好在主子身边保护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胭脂敛眉,淡淡的语气,原本站着的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随手端过旁边的酒杯,浅浅的饮着,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万种风情。

胭脂身为八俊之一,又在这极乐园中,打滚儿了多年,对于情绪的掌控,她可以说是比铜爵还要优秀得多,此时的她,眼底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哀伤,取而代之的让人探不见底的深沉。

“胭脂…”铜爵上前几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儿,那力道,让杯中的酒赫然洒了出来,打湿了胭脂的衣裳,但是,这个时候,二人都没有心思去留意打湿的衣裳。

胭脂皱了皱眉,抬眼对上铜爵的视线,“铜爵,你怎么了?这不像你,今日怎么这般激动莽撞?”

要知道,铜爵可以算是他们八骏之中,最是沉稳的一个。

铜爵握着胭脂手腕儿的手紧了紧,眉心亦是紧蹙,“你别回避我方才的话题!”

胭脂敛眉,他方才的话题?关于苍澜的吗?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铜爵,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和主子为敌,只会有如此的下场,你放心,我还是胭脂,我的忠诚只属于主子,可我也是有心的呀,一张面具戴久了,不知不觉就真的融入其中了,直到有一天,竟然发现那面具渐渐的脱不下来了,从接近苍澜开始,我都知道,我是带着任务的,可心管不住终究是管不住,不过,敌人也终究是敌人!”

敌人终究是敌人,所以,在主子到了北燕国之后,在意识到自己不能和他太过靠近的时候,她就刻意拉开了和苍澜的距离,每次苍澜来极乐园,她都避不见面,让落心招待她,可她没有想到,这反倒是让落心被他给收买了。

“既然是敌人,你为何…”铜爵紧咬着牙,似乎是要吼出来,可是,他努力的压抑着,极力的压抑着。

“为何还想着他吗?为何还在他死的这天怀恋吗?”胭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腕儿微微挣扎了一下,从铜爵的手中挣脱出来,随即,闲然的将酒杯放下,重新倒上一杯,慢慢的品尝了起来。

铜爵看着她的举动,点了点头,随即便听得胭脂的声音继续响起,“与其说是怀念,不如说是告别,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他,但我说过,我的忠心是属于主子的,我的世界里,找已经没有了苍澜这个人存在了,今天起,彻底的抹灭。”

“真的?”铜爵心中一喜,方才压着的大石,好似在瞬间被移开,豁然开朗。

只是,他今天的反常却是被胭脂看在眼里,也没有打算放过他,胭脂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故意逼视着他,铜爵察觉到他探寻的神色,心中微怔,竟然是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是,胭脂又怎会让他如意?

铜爵避开,胭脂便起身,故意站在铜爵的面前,胭脂的靠近,让铜爵往后退了几步,胭脂皱了皱眉,觉得好笑,方才还逼问着自己,抓着自己不放的人,此刻怎么将自己当成蛇蝎一样,避之不及了?

“铜爵,你今天很反常啊!”胭脂继续朝着他逼近,目光一瞬不转的看着他,话落,果然看到铜爵脸上的神色更是不自然了起来,目光闪烁,断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与平静。

这样的铜爵,她从来都未曾见到过,就连他们八骏还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她和他的关系,也不是最亲近的,记忆中,这个比她大,比她晚进入八骏的铜爵,总是将大量的时间都花费在训练上,他无疑是他们几个当中最用功的,他的成绩,大家也都看着,也曾吃惊,这么一个进八骏之时,没有丝毫武功底子的男孩,竟然越发的优秀,甚至超过了许多其他的同伴。

他们鲜少说话,除了因为任务必须要做的交涉,而每次交涉,也都是速战速决。

胭脂在极乐园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此刻铜爵的慌乱意味着什么,只是,真的是她所猜想的那样吗?为何,她以前从来不曾发现?或许,是铜爵隐藏得太深了。

“你喜欢我!”胭脂幽幽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故意要捅破这一层纱。

砰地一声,伴随着胭脂的这几个字的出口,铜爵慌乱的碰落了身旁桌子上的茶具,碎裂一地,铜爵手忙脚乱的想要收拾,连古铜色的脸色,也是胀得通红。

这更加肯定了胭脂的猜测,胭脂眸光闪了闪,看着手足无措的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胭脂努力回想,她素来都是敏锐的,能够让她都找不到端倪,看来,铜爵是用了心去隐藏的,这又意味着什么?胭脂不难猜测得到。

铜爵的身体一怔,原本正在捡茶具碎片的他,手猛地冒出一股鲜血,血腥味儿让胭脂皱眉,看向铜爵的手,猛地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指,几乎是反射性的将那冒着血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这举动,让铜爵心中一荡,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弥散开来,二人视线相撞,气氛也顿时变得诡异至极。

铜爵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他很少笑,便是当年在八骏训练之中,他也鲜少笑,胭脂发现,铜爵笑起来,竟是非常的好看。

“胭脂,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方才胭脂的举动,似乎是给了铜爵勇气,铜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大胆的开口表白,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那么,他以后怕是难以再鼓起勇气对胭脂表明心迹了,他铜爵虽然连刀剑都不怕,但在感情上,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胭脂心中难掩诧异,小时候?他是指他们共同训练的时候吗?

“那你为何不让我知道?”胭脂敛眉,手中依然握着铜爵的那根指头,心中的滋味儿,异常的复杂。

“那时的你,只喜欢跟赤骥说笑,赤骥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他什么都好,我比不上他!”铜爵眼里划过一抹黯然,那个时候,他之所以那般认真,那般努力,甚至是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他还在苦练,除却想努力成长成主子的得利住手之外,另外一个支撑着他的动力,便是那个小女孩儿了,他想变得强大,那时的他以为只要超过了赤骥,他便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会对他笑得那般灿烂无邪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在他努力奋斗之时,有一天,八骏的训练之中,少了她的身影,他暗自打听,才得知,主子将她安排到另外的地方,单独训练去了。

之后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极乐殿的管事人,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越发的耀眼。

胭脂回想起当时的点点滴滴,竟是呵呵的笑了,“真是个傻瓜,我和赤骥是很亲近,不过,我们却是兄妹般的感情,赤骥大哥一早就有一个小未婚妻,他可是一日也没有忘记过他的小未婚妻啊!”

“你是说…”铜爵激动的握住胭脂的双肩,“兄妹的感情!”

胭脂抬眼望着铜爵,将他眼底的兴奋看在眼里,眸光微敛,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就像和铜爵你的感情一样!”

铜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好似从云端落下,就像和他的感觉一样?兄妹的感情么?

铜爵的心里冒出浓烈的苦涩,他要的不是兄妹的感情啊!可是,他明明知道,喜欢胭脂,只是他单方面的,胭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啊,他怎的这么糊涂了?胭脂虽然和赤骥是兄妹的感情,但却不代表,非要喜欢自己,不是吗?

此时,铜爵握着胭脂双肩的手,顿时看起来尤为的突兀,意识到什么,铜爵立即松开了她的双肩,后退了几步,脸上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抱…抱歉!”

铜爵目光闪烁着,笑得极为尴尬,“你保重!”

说罢,高大的身躯,便逃似的离开,好似多留一会儿,他便会闹出更多的尴尬一般。

铜爵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胭脂缓缓闭上眼,却猛地听到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妹,铜爵是个好男人,既然喜欢你,你为何要将他推开?”来人一袭锦衣,华贵的装扮,好似刚参加了什么盛事,缓缓走到胭脂的面前,似乎是对方才胭脂所做的决定,十分的不赞同。

胭脂睁开眼,看向来人,眼前的这张脸,虽然不是她曾经所熟悉的,但她也认得出来人是谁,可不就是伪装成先帝四皇子的赤骥么?方才得到消息,四皇子亦被赐封为廉亲王。

小妹这个称呼,是曾经八骏训练之时,赤骥对她的叫法,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胭脂看了赤骥一眼,随即坐下来,继续喝着酒,淡淡的开口,“不喜欢就拒绝,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铜爵是个好男人,谁被他喜欢上,都是福气,都应该好好珍惜,不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份心动,再是好男人,又怎么样呢?”

赤骥利眼眯了眯,一瞬不转的看着胭脂,“当真不喜欢?哼,那我方才看到你为他舔舐伤口之时,几乎是想也没想,多年不见,没想到,我的小妹的怜悯心有这么强烈了,看到不喜欢的人受伤,也顾不得男女界限,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似乎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谈起这块木头!”

木头?用木头来形容铜爵,尤其是当时的铜爵,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胭脂的眉峰蹙了蹙,不悦的瞪了赤骥一眼,嗔道,“休要乱说,大哥可别忘了,胭脂可是极乐园这种销金窟中打滚儿了多年的女人,这等举动对我来说算什么?和男人更亲密的举动都有,方才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男女界限?哼,可笑,对青楼女子来说,男女界限又算什么呢?”

“胭脂!”赤骥厉声喝道,十分不喜胭脂如此贬低自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的他,竟是哈哈的大笑出声,“是因为这个吧!”

胭脂疑惑的看着赤骥,因为什么?不知为何,被赤骥看着,竟然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没有等胭脂问出口,赤骥便开口道,“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他,主子登基为帝,作为主子贴身侍卫的铜爵,在朝中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后的前途更是一片光明,而你,虽然是主子的属下,但在外界看来,你终究是极乐园的人!”

胭脂脸色僵了僵,呵呵的笑出声来,“大哥,你当真以为你如此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你叫我一声大哥,不是吗?”赤骥挑眉,果然看到胭脂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心中暗叹,这个胭脂,说什么不是当初的胭脂了,在他看来,她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便是在这极乐园中,也没有将她改变。

胭脂哀怨的瞥了赤骥一眼,淡淡的开口,“如果大哥的小未婚妻,处于我现在的位置,你还会要她吗?你应该知道,极乐园中,可是那些达官贵族的销金窟,而这么多年,要从他们的口中探到秘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什么都付出了哟。”

赤骥皱眉,但仅仅是片刻,紧皱着的眉峰却是舒展开来,“我自然会要,无论她成了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未婚妻,我最珍视的女子,而你…胭脂,你素来精明,极乐园最不缺的就是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我可不信,我的小妹会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胭脂一怔,看了赤骥许久,但笑不语,她不得不承认,大哥方才说的不错,他不了解她,谁了解她呢?果然是这样啊!

“小妹,你真的要放开?你以前也说铜爵那小子是木头了,也许经过了方才的事情,他一辈子怕也不敢再对你表白了。”赤骥看着胭脂,高深的道。

胭脂却是耸了耸肩,“大哥,这个世上,怕也只有你最了解我了,等你以后娶了你的未婚妻,我跟你和嫂子过可好?”

“你…”赤骥皱眉。

“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夫妻的生活,我只要一个小院子就行…等你们生了孩子,我也可以替你们照看…”胭脂一边说着,一边喝着酒,目光落在远处,丝毫没有留意到,原本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抹身影。

“大哥,你和嫂子若是不收留我,那胭脂就只能孤苦伶仃的了,你忍心看着小妹…”

“你不会孤苦伶仃的,我会陪着你!”男人的声音响起,那个絮絮叨叨的女子的身体猛然一僵,刚入口的酒,噗的一声,喷洒了出来。

男人立即上前,掏出怀中的锦帕,替呆愣着的女子擦拭着嘴角残留的酒水。

“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胭脂结结巴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自己方才的话,还有和赤骥的话,是不是被他听了去?

铜爵嘴角一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胭脂,更是激起了他心底深处的柔软,他喜欢她,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这么多年,虽然隐藏在心底,但那份喜欢,依旧没有褪色。

方才他出去之后,竟碰到了赤骥,他本要离开,却被赤骥拉住,让他在外面等着他,说是等他见了胭脂,有事情和他谈,他等着,却是等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他也是明白了胭脂将他推开的原因,或许,胭脂对他还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却坚定了自己的心,无论她爱不爱他,喜不喜欢他,这辈子,他都会守着她!

“今日回去,我便会向主子请旨赐婚!”铜爵的声音再次在胭脂的耳边响起。

这一次,倒是换胭脂手足无措了起来,赐婚?给谁和谁赐婚?!

“我前不久购置了一个不错的宅子,改天,我带你去看看环境,再重新布置一下,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布置。”铜爵心情极好,他平日里将主子对皇后娘娘宠溺入骨,此刻才发现,宠着心爱的女子,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等等!”胭脂眉心的结,似怎么也解不开,认真的看着铜爵,一字一句的道,“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

“我喜欢你,我爱你,这就够了,至于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铜爵猛地将胭脂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或许,有时候,就该霸道的占有,才不会失去了机会,多年前,他还没有来得及让胭脂看到他的强大,没有让她来得及欣赏他,胭脂就离开了,他失去了机会,这一次,他不会让自己再失去。

沉寂了多年的感情,已然复苏,怀中的这个女子,他要牢牢的抓住,不然,他定会后悔终生,他现在庆幸,方才赤骥拉住了他,不然,恐怕就真的如赤骥所说,过了这次,他只会继续埋葬内心的感情了。

铜爵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顿了顿继续道,“等到婚后,我会给你时间,让你爱上我!”

胭脂嘴角抽了抽,怎么突然间,铜爵这般霸道了,和小时候的他不一样,也和以往记忆当中的铜爵不一样,但是他的霸道,却是让她的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靠在他的怀中,胭脂的脸上也是绽放出一抹笑容,赐婚吗?耳边回荡着他的话,等到婚后,他会给她时间,让她爱上他吗?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期待。

或许,爱上这么一个男人,真的很容易!

阁楼上,两个人静静的相拥着,而阁楼下,离开了的赤骥,嘴角扬起一抹硕大的笑容,同为八骏出来的人,小妹曾经一直受着大家的呵护,可是,她后面的任务,却是所有人当中,牺牲最大的一个。

在极乐园中,胭脂虽然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但是,在那样的地方,看多了那些男人寻欢的嘴脸,胭脂难免会对男人生出芥蒂,便是她曾喜欢过的五皇子,是真的扎根在胭脂的心里吗?不,不尽然,以胭脂的性子,若是真的很爱的话,她不会那么容易抽身,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赤骥和胭脂同在北燕国潜伏,胭脂稍早是不知道赤骥现在的身份的,但赤骥却是在偷偷的关注着她,他终究是担心,小妹在极乐园那样的地方待得久了,会对男人产生不信任感,现在好了,有铜爵在,以后小妹的事情,自有铜爵去操心,他也便放心了。

而他自己…脑中浮现出那一抹身影,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重新将那丫头拐到手,还需要多少的时间?

现在那丫头,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娃,任凭他一句话,就认定他这个未婚夫了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

昌都城,郊区的一个僻静的宅院内,一辆马车在院子外停下,马车上,一个妇人走了下来,随即进了院子,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午门刑场回来的詹楚楚。

此时的她,阴沉着脸,让一路上遇到她的下人,都立即让开,好似生怕冲撞了夫人,会自讨苦吃一般。

詹楚楚走近院子,便听得两个争吵声传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凌伯,求求你,让我走吧!趁着她现在还没回来,快让我走,不然…”

“天然小姐,你娘已经吩咐了,不能再让你离开了,你一个人,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你这么一个姑娘家,若是吃了亏…”

“凌伯,你觉得,我在这里,就会快乐吗?你不要忘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当年,我亲眼看着娘亲杀了爹爹,我忘不掉,待在娘的身边,我看着她,不能为爹报仇,你可知道,我的心里,到底有多痛苦?!”

天然紧咬着牙,楚楚可怜的道,她躲藏了这么久,却还是被找回来了,又要面对那个女人了吗?记起那天她临走之前,娘亲对她的拒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眼底亦是冰冷如霜。

她知道凤倾城已经死了,娘亲一定很痛苦吧!可她却是高兴得很呢!

“你痛苦,你痛苦,你就一刀杀了我,为你那该死的爹报仇!”詹楚楚的声音骤然响起,人亦是朝着这边走来,浑身散发着的凌厉,让人为之战栗…

谢谢姐妹们的支持,谢谢姐妹们送的月票,花花,谢谢230章亲 亲手杀她,赤裸裸的威胁!

詹楚楚怒吼着走到房间里,锐利的目光看向那个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为她的爹报仇么?

这两年,女儿跟在她的身边,她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一直对当年的这件事情心存芥蒂,这两年,她对她的细心呵护,都没有改变这个女儿掩藏在心底对她的恨,以往她明白,但却是才去忽视的态度,不想捅破这一层纸,但是,今日她原本就恶劣的心情,因为方才天然的话,而彻底的激怒了。

天然皱眉,看着突然进来的娘亲,脸上的凌厉,她很少见到,记忆当中,娘亲都是温婉亲和的,鲜少对她生气,她唯一一次见到过她狰狞的时候,便是那一年,她亲手杀了自己爹爹的时候,可是,自从那以后,娘亲对她,却是更加的小心翼翼,什么事情都顺着她,呵护着她,这也是为什么,她每一次想要狠下心来替爹爹报仇,都无法下手的原因。

她终究是她的娘亲,而自己也终究无法如娘亲对爹爹那般狠辣的对待她,无法将刀子,刺入她的胸膛。

为此,她只能承受着自己内心的煎熬,可是,眼前的娘亲,却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却有些说不上来。

“怎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离家出走的日子,可逍遥够了?你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竟然给我玩失踪,你的身体里,还是流着你那该死的爹的血!”詹楚楚似乎是气得极了,口不择言的道。

天然的眉心皱得更紧,就连一旁的凌伯,听到自家小姐对天然小姐所说的话,脸色都是变了变,小姐是最疼天然小姐的啊,而这近三年的时间内,安平侯爷是小姐最忌讳提到的人,明知道当年天然小姐因为安平侯爷的事情受过刺激,她今日怎么会这么刺激天然小姐?

“小姐,今日天然小姐刚回来,该是很乏了,老奴安排天然小姐先休息,小姐你也先回房间休息片刻…”凌伯直觉让小姐和天然小姐两人待在一起,必定会出什么大乱子,小姐今日的心情明显不好啊。

“詹楚楚,我爹该死吗?要不是你,我爹该死吗?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知道你那女儿为什么死了吗?该是你的报应,没有报应到你的身上,反倒是报应到你的女儿身上去了,哼,你活该,你活该啊!”天然赫然对上詹楚楚的眸子,方才她一直在隐忍着,可再多的隐忍,越积越多,便只会有爆发的结果,而她这两年心中所沉积的恨,在这一刻,被方才詹楚楚的那一句话,彻底的点燃了。

天然狠狠的瞪着詹楚楚,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爹爹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倒在娘亲的面前,而娘亲的手中,还握着将爹爹杀死的刀子,稳稳的插在爹爹的身体里,这个画面,几乎让天然的双眼烧得通红。

母女二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于在此刻彻底的被捅破,这个场面,似乎是早就注定了的。

不仅仅是天然胸中的恨意燃烧着,詹楚楚也被天然的话彻底的刺激到了,眼底激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猛地大步上前,想也没想的扬起手,高高的落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天然的脸颊之上,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

啪的一声,巨大的力道,对本就较弱的天然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身体一个踉跄,整个人倒在了椅子上,火辣辣的疼在脸颊上蔓延开来,天然一瞬间被打得懵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缓缓转过红肿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妇人,“你打我!”

记忆当中,娘亲从来不曾打过她的,就连当年自己对她怨怼与责问之时,她也不曾用中口气跟她说过话,她以为,娘亲对自己一直是愧疚的,所以,才会处处包容着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她那个包容她的娘亲,似乎已经不在了啊!

她方才还觉得娘亲似乎是哪里变了,看来是真的变了么?变得暴戾,变得狠辣,变得不再用温婉亲切的笑容,掩饰着她的狠毒,好,很好啊!

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天然敛眉,脑中快速的转动着,天然不笨,按照时间算来,该死凤倾城死后吧,凤倾城的死,便对她的打击这般大吗?

眸光闪了闪,天然记起了那天自己离家出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顿时所有的事情都在心里豁然开朗了起来。

詹楚楚皱了皱眉,手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看到天然那脸上的红肿,以及那凄苦的神色,心中浮出一丝不舍,但是,仅仅是片刻,在想到天然方才所说的话的时候,她却是在瞬间敛去了那突生的不舍,冷声道,“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教训,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

“我宁愿不是你的女儿!”天然从椅子上起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詹楚楚对着干,曾经近三年的和谐表面,既然已经撕破,那么,就让它再撕得碎一点儿,“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女儿么?在你的眼里,我是你仇人的女儿,你只是将我当成怀念你心爱男人的工具而已,哈哈…真是好笑,你可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残忍?

你知道这三年来的时间,我最痛恨的是什么吗?我痛恨的就是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恨每一次叫着你娘,却一次又一次的记着,你是杀死我爹的凶手,我有多少次,想要杀了你,为爹报仇,可是…可是…”

天然紧咬着牙,多年来的委屈,似乎是咋这一刻彻底的爆发。

“你想杀了我是吗?那好!”那一句‘我宁愿不是你的女儿’让詹楚楚的眸光凛了凛,为什么她两个女儿,对她都不谅解?作为母亲,她无疑是太失败了,大女儿恨她,小女儿也恨不得杀了她吗?

詹楚楚心中浮出一抹失落,转身缓缓走到一旁,从墙壁上将那一把一直挂在上面的匕首取下,在天然和凌伯的目光中,重新走到天然的面前。

天然看着詹楚楚手中的匕首,身体怔了怔,她要干什么?要杀了她这个女儿吗?不知为何,她完全相信詹楚楚能够做得出来这样残忍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当年,她为了替她那劳什子的前夫报仇,不是连爹都杀了吗?那可是疼爱娘亲入骨,又和她有过两个孩子的爹啊,她竟然也能够下得了手,纵然是面对爹的深情,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啊。

怕死么?天然她不怕死,她现在倒是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娘亲,如何杀了她!

“小姐,你不要冲动啊!”凌伯看着詹楚楚的举动,也是担心了起来,小姐是要干什么?她要对天然小姐做什么?

詹楚楚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是透着一股子冰冷,在距离天然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和天然对视着,自己对这个女儿愧疚过,她这辈子,为了替翔哥报仇,亏欠了太多的人,大女儿凤倾城,还有眼前的这个小女儿,她不后悔杀了安平侯爷,但却后悔让天然痛苦,如果在天然想要报仇,想要她的命的话,那么…

“拿着!”詹楚楚出乎预料的拉住天然的手,将手中的匕首塞到她的手中,“你不是想报仇吗?那么…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刀杀了我,你那该死的爹的仇就报了!你的心里从此就不会再有恨了,天然…”

詹楚楚轻声唤道,好似又变成了那个疼天然入骨的娘亲,天然身体一怔,断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杀了她?她真的可以杀得了她吗?她真的很怀疑!

握着匕首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慢慢靠近詹楚楚的身体,天然心中挣扎万千,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喊——杀了她,杀了她,爹爹的仇就可以报了,可是…

眼前这个人却是她的娘亲啊!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匕首抵在詹楚楚的胸膛上,但是,却许久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詹楚楚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猛地握住天然颤抖着的手,“天然,我是你的娘亲啊,娘一直都是爱你的!”

“啊…”天然痛苦无奈的大吼出声,手一松,手中的匕首也瞬间掉落地上,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啊!

“天然,你还是娘的乖女儿,你这般善良,见不了鲜血,天然…我们就让过去的事情就此随风而散吧,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你爹…你爹他定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被仇恨折磨着。”詹楚楚温柔的呢喃着,将浑身有些瘫软的天然的肩膀搂着,让她靠在她的肩上。

詹楚楚的话好似诱惑了天然,天然的眼神之中,生出了一丝向往,低声喃喃,“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对,好好过我们的日子!”詹楚楚坚定的看着天然,似乎是在说服她相信,只要她放下仇恨,她就可以解脱了。

天然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不,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你在我的面前,亲手将爹爹杀了的事实,我忘不了是你毁了我的幸福,我忘不了,忘不了啊!”

天然狂乱的大吼出声,詹楚楚却是变了脸色,忘不了?看来,自己的这个女儿是永远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边了,这近三年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了吗?

既然这样…詹楚楚利眼眯了眯,狂乱之中的天然,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娘亲眼底闪过的神色,詹楚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天然,你想好好休息,我们不急,你会慢慢忘了的,娘向你保证,你会忘了的!”

天然怔了怔,会忘了吗?看着詹楚楚,为何她总觉得她的话,别有深意?但她眼中的真诚,却是那么的明显,自己这次回来,娘似乎是真的变了,变得让她更加捉摸不透了。

天然没有说话,詹楚楚扶着她,走到榻前,将她安置在榻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色,随即便带着凌伯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詹楚楚方才所展现出来的温柔,彻底的消失不见,低沉的声音响起,“凌伯,你跟我来!”

凌伯领命,紧随着詹楚楚,走出来天然的院子,宅子的花园中,詹楚楚停了下来,看着院中稀稀落落的花朵,天然喜欢侍弄这些花草,但是,这段时间,天然离家出走以后,院子里的花草也没有人去照顾,凋零了不少,更是让院子平添了几分萧索。

詹楚楚不说话,凌伯也只是看着她,似乎是在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开口,终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等来了詹楚楚的声音。

“凌伯,你刚才也看见了,你说,我该拿天然怎么办?”詹楚楚似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她即便是不杀她,也依旧恨她。

凌伯眸光闪了闪,“小姐只是一时想不开。”

“哼,一时想不开,她怕是会一辈子都想不开,当年,安平侯爷那个老不死的在她的心里是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黏这个爹爹了。”詹楚楚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底的不悦更浓。

“小姐想要如何安置天然小姐?”凌伯试探的开口道。

詹楚楚眸子紧了紧,如何安置她吗?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的安排,詹楚楚的心里突生一股愧疚,可是,仅仅是片刻,那愧疚便消失不见,想着凤倾城的死,想着安宁如今的春风得意,詹楚楚眼中更是红了起来,“凌伯,既然天然忘不了,那么,我就来帮她忘了!”

“小姐,你是要…”凌伯心中生出一丝不安,饶是她也知道,小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小姐了,自从倾城小姐死了之后,小姐的性子,就已然大变。

“你先下去吧!这段时间伺候好天然,将她给我看好了,断然再不能让她消失了。”詹楚楚吩咐道,声音之中,多了几分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