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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甜的气味对他而言如此熟悉……

封炎净了手,不动声色地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块龙眼大小的芸豆卷。

封炎深吸一口气,将芸豆卷送入口中。

芸豆卷的口感绵软细腻,香甜爽口,入口即化,那浓郁的豆香、糖桂花香与芝麻香溢满口中,唇齿留香,令人回味不已。

他曾经吃过阿辞亲手做的芸豆卷,只有一次。

两年前,他奉皇命去北境军中历练,临行前,大公主舞阳说要为他践行,就请了几个皇子公主以及同辈的宗室子弟为他办践行宴,阿辞也随舞阳一起来了,还带了她亲手做的芸豆卷。

虽然他只吃到了其中小小的一块,可是对他来说,这就像是阿辞专门为他做的一样,那个味道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记忆中,他永远也忘不了。

这是阿辞的手艺。

这个芸豆卷和阿辞做的一模一样!

封炎瞳孔微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失态……

安平没发现封炎的异状,也捻着一块芸豆卷吃着,含笑道:“阿炎,这芸豆卷吃着倒是比上次更好吃了。端木家的两个丫头倒是有心了,这味道恰恰好,增一分则太过,减一分则失色。”

阿辞做事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封炎微笑不语,又捻起一块芸豆卷送入口中,心潮翻涌。

他抬了抬左手,袖口滑落,露出戴在左腕上的红色结绳,眼神怔怔……

那个这些日子被勉强按捺着的想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会是这样吗?

可是那么玄乎的事怎么可能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思绪翻涌,左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了起来……

怕被安平看出端倪来,封炎按耐下心头的巨浪,忽然道:“娘,刚才皇上把我叫了去,给了我一件差事……”

封炎漫不经心地把皇帝让他领兵去皖州剿匪的事说了,安平嘴角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双目微瞠,眸中似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阿炎……”安平的嘴唇微颤。

“娘,别为我担心。”封炎随手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灌了半杯茶后,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如此也好,反正去皖州的路上途径青州,我也正好亲自去见见华景平这兵油子。”

三月中旬,他让墨乙亲自跑了一趟青州,给华景平传了两个字:“拖”、“推”。

四月初,朝廷这边就得了华景平的奏折,说是已经带兵平息了谅山镇暴乱,剿灭暴民三千,可是剩余两千溃散,逃入谅山。折子里,华景平以谅山西北部归属豫州为由,上奏请求驰援。

皇帝立刻就批准了,下令豫州总兵田元方驰援。

谁知那两千暴民逃入谅山后,与山中的一伙山匪联合成一股,那山匪熟悉地形,在山中机动流窜,足足费时两月余,两军方才剿灭了谅山山匪。

五月底,华景平和田元方的联名上奏,说是擒住了匪首程大培,华景平和田元方得了皇帝一句剿匪有功。

华景平果然是个老狐狸,把“拖”和“推”玩弄得如火纯青。

封炎的眸子黑漆漆的一片,如星辰般的碎光点缀在他眼底,闪烁跳跃着。

不过……

华景平这人兵油得很,解了眼前的危机,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封炎早就在琢磨着要想方设法跑一趟青州,这不,机会上门了。

“……”安平看着封炎那俊朗完美的侧脸,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抽痛,她的阿炎太苦了。

安平欲言又止,最后没有什么说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帮儿子赶紧收拾行装……

072验证(一更)

母子俩一起说了会话,又用了午膳,封炎方才回了自己在外院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敞开着,窗台上摆了两盆栀子花的盆景,在阵阵微风中,馥郁的花香萦绕在屋内。

“落风,”封炎沉声吩咐小厮道,“你去告诉墨乙,让他查查端木家的四姑娘,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小厮虽不知所以然,但还是立刻抱拳应下了:“是,公子。”

小厮退下后,书房里就只剩下了封炎,怔怔地坐在那里,双眼中有期待,有茫然,有忐忑……

窗外,微风阵阵,庭院里的枝叶摇曳着沙沙作响,仿佛在细语着。

这一夜,封炎几乎彻夜未眠,脑海里想的全是他的阿辞,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她说过的每一句……

次日一大早,天分亮,他与母亲安平长公主辞别后,就精神奕奕地出发了。

他知道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因为他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做……他还有很多疑惑和猜测需要去验证!

又过了两日,端木期和唐氏夫妻俩也启程前往任地。

七月中旬必须要到任,他们已经是拖到实在不能拖了,才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离开了京城。

贺氏依依不舍地把儿子送走了,让他们带足了护卫,又足足带了八车的东西,这还是因为怕十车太招眼,勉强又减了两车。

贺氏的情绪低落了小半天,就不得不考虑起另一件事,唐氏走了,小贺氏被罚,一时间尚书府没有了管家的人选,总不能让她这么大年纪了,还为琐事操持。

于是,待端木宪未时回府的时候,贺氏遣退了下人,察言观色地与他说起了此事,并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让老二媳妇再出来管家,想必她已经知错了。”

正在饮茶的端木宪手中一顿,慢慢地将杯沿凑到了唇畔,浅饮着滚烫的茶水,眸中幽深。

他素来不管内宅的事,但是小贺氏行事实在太过粗莽,上次得罪了岑隐,下次又不知道会给端木家惹来什么祸患。

但是现在府中确实无人管家,总不能让庶出的四房、五房来管,说出去也是下端木府的颜面……

端木宪放下了茶盅,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应诺,贺氏面上一喜,可是下一瞬就听端木宪继续道:“阿敏,纭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来年也该说亲了,就让她帮着她二婶母一起管家吧。”

他用的是提议的口吻,实际上那语气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贺氏的嘴角微僵,她是聪明人,他们又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她当然明白枕边人的用意,他分明就是对小贺氏还心存不满,打算用端木纭那丫头来牵制小贺氏,让两人彼此制衡,又能给小贺氏一个教训。

贺氏半垂眼帘,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她当然不愿意让端木纭掌家,可是眼前的局势也容不得她选,如果她拒绝,以端木宪的脾气,恐怕会让老四媳妇或者老五媳妇顶上,那更是后患无穷。

端木纭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再过两年迟早要嫁人,可是老四媳妇和老五媳妇就不一样了……再退一步讲,老二媳妇最近行事确实有些不着调……拿端木纭磨磨她的性子也好!

想到这里,贺氏嘴角翘了翘,温声应道:“老太爷说的是。”

见贺氏识大体,端木宪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屋子里的气氛也柔和了几分。

端木先又饮了两口茶,然后就说起了另一桩事:“阿敏,李家的人这几日正在收拾祥云巷的宅子,想必是李家三郎快要到了。你派人盯着点,把礼备好了。”

贺氏一向会做明面上的功夫,立刻就应下了,在端木宪出门后,就派大丫鬟去湛清院把端木纭姐妹俩叫了过来,和颜悦色地夸了端木纭类似温纯娴静、治理懂事云云,跟着就顺势把小贺氏要接替唐氏掌家,让端木纭以后随小贺氏好好学管家,以及李家三郎很快就要来京的事一一说了,嘱咐姐妹俩早作准备。

听到李家人要来,端木纭自是喜不自胜,谢了贺氏……直到姐妹俩回到湛清院,端木纭还是眉飞色舞,形容之间难掩少女的明朗之色。

“姐姐,”端木绯拉着端木纭在罗汉床上坐下,目光闪亮地看着她撒娇道,“和我说说外祖家的事吧!”

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端木纭眸中的笑意更深,娓娓道来。

李家世代从武,世袭四品墨州卫指挥佥事,本来是戍守在东北墨州边关,一直到八年前,海上倭寇为患,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李家奉旨离开边关去往闽州任总兵,镇守一方。自那以后,闽州水师连连大捷,剿灭不少海匪倭寇,闽州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如今外祖父母李总兵夫妇尚健在,除了李氏外,李家还有五个儿郎,皆是厮杀战场、保家卫国的铮铮好男儿,只是李二爷和李四爷几年前战死海上……

说话的同时,端木纭的神色凝重了起来,隐约透着一丝悲伤。

李家这世代的荣耀与富贵那都是以李家儿郎的性命在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百余年来,有多少李家儿郞马革裹尸还,就如同端木朗一般。

端木绯眨了眨眼,故意转移话题道:“姐姐,那岂不是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离开墨州的时候,我才刚过周岁?”

“是啊。那年我也才五岁。”端木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看着妹妹微翘的发尾,嘴角愉悦地扬了起来。

端木纭的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面露怀念地说道:“我还记得墨州离扶青城也不过两天的距离,小时候,娘亲常带我去外祖家小住……”

“外祖父、外祖母和几个舅舅都非常亲切,几个表兄妹也对我很好,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子了。”

“李家三表哥叫李廷攸,长我一岁,今年应该十四岁了,他年纪轻轻就是武举人,想必是青出于蓝……”端木纭颇为骄傲地说着。

端木绯嘴角弯弯,听得聚精会神,偶尔插话问一两句。

李家启程去闽州的时候,原身才一岁,对李家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端木绯也只能从端木纭的话语中探知关于李家的讯息。

端木纭显然对李家的印象极好,话都是捡着好的说,而端木绯心中的疑惑却更浓了。

按照端木纭所言,即便是李家刚去闵州的时候,两家还是不时有节礼往来的……也就说,是在李氏身故后,才和李家的联系越来越少了。

而自打她们回了京,这三年来,李家从未派人来问候一句,就像是不知道她们姐妹在尚书府一般。

可是端木纭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些,笑吟吟地又道:“蓁蓁,李家三表哥马上要来,我们得先备好见面礼才行!”

端木纭兴致不错,又拉着端木绯一起去了小书房,姐妹俩一起列了礼单。

小书房里,回荡着姐妹俩清脆的声音,笑语不绝。

接下来的几日,端木纭一边兴致勃勃地备着礼,一边翘首以盼,等着李家三郎李廷攸的到来,可是她数着指头盼了一日又一日,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日,却还没见李家人抵达京城。

端木纭越等心里越着急,特意派了张嬷嬷亲自去祥云巷的李宅问询,这一问,她更担忧了。

原来李家在京城的管事也正急着,说是之前收到了来信,三少爷应该在六月十日左右抵达京城的,可是这都又过了十天了,却是连个报信的人都没看到。

张嬷嬷禀完后,屋子里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沉重了起来。

端木纭眉宇紧锁,忧心忡忡地喃喃道:“难道攸表哥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端木绯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照道理说,李家是武将世家,李家三公子上京,随身的侍从应该不会是那等不谙世事的,到底是什么阻碍他们的步伐呢?

端木绯心里虽然有些没底,却不动声色,正想安慰端木纭安慰,眼角瞟见张嬷嬷面有游移之色,看来欲言又止,就改口道:“张嬷嬷,可还有什么事?”

迎上两个姑娘询问的目光,张嬷嬷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绢纸,呈给了端木纭道:“大姑娘,刚才奴婢回府的时候,在府外被一个七八岁孩子撞了一下,那个孩子塞了这张字条给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端木纭飞快地展开了字条,只见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江城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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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0见~

073盛世(二更)

端木纭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听说过江城,那是皖州的一个大城。

端木绯也凑过来看那张字条,很快想到了什么,思绪转得飞快。

难道说……

“姐姐,江城在哪里?”她歪着脑袋故意提点地问道。

端木纭便顺口答道:“江城是皖州的一个城镇,我记得《大盛地理志》中说它在皖州的东南部。”

等等!

端木纭若有所思,一把握住端木绯的手,颤声道:“蓁蓁,攸表哥从闽州北上京城,路上十有八九会经过江城……”

说着,端木纭的面色微微发白,如果说这张字条上说的“江城匪乱”是真的话,那李廷攸会不会恰逢匪徒呢?!

端木绯抿了抿嘴唇,她想到的也正是这一点。

端木纭抬眼看了看桌上的壶漏,现在正是申时过半。

她犹豫了片刻后,就站起身来,道:“这个时候,祖父应该回来了,蓁蓁,我去找祖父问问……”端木宪作为朝廷的内阁阁臣,知道的肯定比她们闺阁女子要多的多了。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端木绯也紧跟着站起身来。

外面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云密布,遮住了日光,空气沉甸甸的,没有一丝风,风雨欲来,让人的心也不由沉重了起来。

姐妹俩脚步匆匆地走过几道抄手游廊,穿过几条逶迤的羊肠小径,就出了垂花门,再一路往西南边而去,穿过一片青石砖庭院,就到了端木宪的外书房。

书房的小厮见两位姑娘来了,立刻就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小厮就出来请二人进去了。

书房里很是清幽,靠北的墙面上放着一排高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放着各色书籍,一进门,就有股浓浓的书墨之香扑鼻而来。

与书架相对的墙上放着一个多宝格,陈设着一些梅瓶盆景鱼缸,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琴案,书房正中则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书案,端木宪就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外面天色阴沉,书案边点着一盏羊角宫灯,莹莹光辉照亮了四周。

见姐妹俩来了,端木宪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眼看了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祖父。”姐妹俩上前齐齐地施礼。

“纭姐儿,绯姐儿,坐下吧。”端木宪温和的目光在姐妹俩身上扫过,在看着端木绯时,眉宇间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端木绯不是第一次来端木宪的外书房了,自她表现出了算学的“天赋”后,端木宪时不时地会把她叫来这里考教一二,端木绯的应答令他颇为满意。

端木纭坐下后,就神色凝重地开口道:“祖父,孙女听说江城匪乱,不知道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窗外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闪电,照得空中亮如白昼,屋子里也随之亮了一瞬。

端木宪皱了皱眉,面色有些微妙,问道:“纭姐儿,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的同时,端木宪做了一个手势,本来打算要关窗的小厮迟疑地朝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端木纭不是蠢的,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说一半藏一半道:“回祖父,因为李家三表兄迟迟未到京城,孙女就派张嬷嬷去祥云巷那边问了问……”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言下之意仿佛是从李宅那边听说关于江城的事。

话语间,雷声轰鸣,炸了几声后,雨水像撒豆子似的密集地砸了下来,不少雨滴透过敞开的窗户打在了窗边的案几和圈椅上,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清爽了些许。

端木宪捋了捋胡须,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沉吟着道:“纭姐儿,江城那里确实出了点乱子,有一伙水匪横行,意图拿下江城。李廷攸刚好路过江城,一时被困在了城里……不过,那伙水匪只是乌合之众罢了,你们不用担心。”

端木宪怕吓到两个小姑娘,说得轻描淡写,但端木纭还是慌了,顿时脸色煞白,“祖父,那江城现在……”

“纭姐儿,江城不会有事的。”端木宪沉声安抚道,“皇上已经派兵增援皖州,算算时间,援军应该已经抵达了江城。我前几日得了消息,李廷攸正在江城协助当地官府守城抗匪,等此事了结,对他而言,那也是大功一件,对他的前途只有好处没坏处。”

端木宪避重就轻,两三句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说的话大半是真的,江城那边的水匪区区千余人肯定成不了气候,只不过,想要剿灭也没那么容易。

江淮运河是连接南北的黄金水道,多年来一直有水匪为患,只是这些水匪零星成伙,谁也不服谁,他们在运河上打劫往来商户,却也不敢对官方漕运出手,几十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大岔子。

直到这次,从淮北来的流寇与其中一伙自称“浪里蛟”的水匪合并,势力大增,迅速吞并了其他水匪,一下子就发展成为了千人匪军,烧杀抢掠,甚至还打起了江城的主意。

这帮子水匪在皖州几十年,对周边河道地形极为了解,又精通水上功夫,打起陆仗来,这水匪绝非官兵的对手,可是在河面上,他们就占了地利人和,有以一敌五之能,即便落于下风,只需遁水而走,恐怕官兵也束手无策……

端木宪眸光一闪,又道:“纭姐儿,此事涉及军情,事关重大,你和绯姐儿知道就好,切莫再宣扬,免得被有心人夸大,引起人心动荡。”

“是,祖父,孙女明白。”端木纭和端木绯欠了欠身,应道。

那张字条上所说的“江城匪乱”竟然是真的,那么,到底是谁特意给她们传了那张字条呢?端木绯眸光微闪,暗自思索着。

祖孙三人又随意地道了几句家常,端木纭就表示“不打搅祖父”云云,和端木绯一起告辞了。

一场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天气稍稍凉爽了些许,没有那么闷热了。

姐妹俩从端木宪的外书房出来后,沉默地走过几片浓荫……在后院曲折蜿蜒的抄手游廊里绕走,思绪就如同这千回百转的道路般复杂。

雨已停,却还有些许雨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当四周一片寂静时,这些单调的声音像是无限放大似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庭院里的枝叶轻轻摇曳着,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如同又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雨若心丝欲梳还乱。

端木纭在游廊的尽头停下了脚步,喃喃道:“北境好不容易安定,皖州又乱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她眸中闪过浓浓的悲伤,似是想起了什么,蓦然噤声。

端木绯抿嘴不语,看着眼前那细密的水帘,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何止是皖州匪乱,还有青州也发生了民乱,这一切都是因为去年冬季过于寒冷,青州、皖州、豫州一带都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比如青州谅山镇的民乱也是始于大雪,初春冰雪融化,气温更低,人因此冻病,庄稼冻坏,耕牛冻死……百姓活不下去,这才演变成了民乱。

本来只要朝廷救灾及时,未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国库空虚啊!

都说宣隆盛世,繁华似锦,可是每年两淮交的盐税和一部分漕粮都是直接上交内承运库,而非国库。这内承运库又叫内库,是大盛皇帝自己的私库,供历任皇帝驱使。

今上最喜南巡,近八年来三下江南,每次南巡花费巨大,内库不足以承担南巡的花费,又由户部从国库拨款添上,从而凑齐南巡的银子。

今上每次南巡都是声势浩大,携数千人随行,沿途需新建行宫,吃用皆是珍馐美味……三次南巡至少从内库、国库花出去一千万两银子,这还仅仅是明面上的,其他沿途地方上修运河、漆房屋、迎圣驾等等的花费更是不计其数,这些花费要么是当地商人“自愿”捐赠,要么就只能由父母官从百姓身上收回来。

开春以来,各地屡有灾情,国库空虚,可是今上却还想着法子打算充盈他自己的内库……

端木绯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想起了祖父楚老太爷曾经说过一句话——

纵观历史,盛世昌荣繁花似锦,却也最易昙花一现。

只是眨眼间,端木绯已经是心思百转。

端木纭转头对端木绯笑了,又振作起精神,道:“蓁蓁,攸表哥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大盛铁骑,战无不胜,区区水匪算得上什么?!”

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抚端木绯。

端木绯点了点头,弯着小嘴笑了,附和道:“姐姐,既然皇上已经派了增援过去,加上皖州当地驻守官兵,一定会很快平乱的!”

不过,武科会试将近,端木绯只担心李廷攸弄不好会错过会试。

她看着端木纭心事重重的侧脸,最后还是没提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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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实诚的二更,一共6000字呢!对QQ阅读来说,应该算6更了吧……

074来京(一更)

一连几日午后都有雷雨来袭,京城的天气变得没有那么闷热,空气中似乎能掐出水儿来。

武科会试的日子渐渐临近,京城对于此的讨论也越来越激烈,直到江州匪患的事陆续地传到了京城,京中上下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江城上,议论得沸沸扬扬。

听说,从江城一带来京的武举人说,江城往京的水路被那伙水匪所封,不少人都不得不该走陆路绕道而行。

听说,江城周边的村落都被水匪扫荡,烧杀掳掠,不留活口,如今方圆十里之内都难见炊烟。

听说,水匪声势越来越浩大,人数已达三四千人,围攻江城,阻断了江城与外界的联系,城中的水粮怕是支撑不了半个月。

听说……

端木纭每天都让紫藤去打听消息,可是越打听就越担心,只能默默地为李廷攸以及江城百姓抄写经书祈福。

又过了好几日,直到六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武举前四天,李廷攸终于进京了。

当日下午,李宅的管事嬷嬷就带人送了一车礼来,各种料子、干货、脂粉首饰等等堆了大半屋子。

姐妹俩亲自见了那管事嬷嬷,又问了几句话,赏了红封后,就让对方回去了。

李廷攸平安入京,端木纭心头的巨石总算是落下了。

她饮了口茶后,含笑道:“蓁蓁,幸好攸表哥来得及时,接下来可以好生休息三日,养好了精神再去参加武会试!”

端木绯点了点头,凑趣地说道:“虽说攸表哥这次路上周折了点,又被人当了回‘冤大头’,但是俗话说,否极泰来,想必表哥的运道马上就要来了。”

冤大头?端木纭愣了愣,然后想到了什么,朝四周看了一圈。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映红了西边的天空,如彩锦般的红霞弥漫在空中,映得满室霞光,给那堆了大半屋子的料子染上了一层光晕,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这些料子多是大红大紫,乍一眼颜色鲜艳,再细看就会发现料子的颜色图案早就过时了,怕是几年前的料子了。

还有些红枣桂皮果脯之类的干货也都不是闽州特产,倒是京城常见的那些……

端木纭一下子想明白了,满不在意地说道:“破财消灾,丢了点东西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李廷攸从闽州出发时想必是带着礼的,但江城有匪乱,东西估计都弄丢了,刚才送来的这些个料子、干货多半都是到了京城后,随便铺子买的。李廷攸是男子又是武将世家出身,哪里会懂料子上的事,估计就是随意让掌柜的帮忙挑的,这掌柜的干脆就把陈年卖不出去的料子打包给他了。

紫藤和绿萝在一旁都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什么冤大头、破财消灾?!怎么姑娘们说得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就不懂了呢?!

见主子们显然心情不错,绿萝就开口问道:“四姑娘,您和大姑娘到底是说什么,听得奴婢云里雾里的。”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噗嗤”地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夹杂着端木纭不紧不慢的解释声,笑语盈盈。

随着李廷攸的到来,这些日子湛清院那种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姐妹俩商量着亲手做了些点心吩咐张嬷嬷送去了祥云巷,连着两日皆是如此,次日午后,张嬷嬷前脚刚走,后脚端木宪就派了一个婆子来传话,请她们去一趟永禧堂。

这个时候还不到未时,不是晨昏定省的时间,东次间里只有端木宪和贺氏二人。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茶盅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枝叶映得满室碧青,午后的时光分外静谧。

姐妹俩行了礼后,端木宪就让她们坐下,也不废话,直接说起了正事:“纭姐儿,绯姐儿,你们李家三表哥抵达京城的事,你们俩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