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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摩挲玉扳指的手就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岑隐,眼神锐利得似乎要看透他的心底。

岑隐嘴角含笑,从容沉稳,毫不躲避皇帝的目光。

皇帝忽然笑了,抬手指着岑隐的鼻子,似是感慨道:“还是你机灵!”

“皇上过奖了!”岑隐也笑了,一副体恤圣意的模样,“臣只知忠心于皇上,想着那端木尚书掌着户部,若是端木期去了汝县,户部以后怕是不敢卡淮北一带的赈灾银子了。”

皇帝摸了摸人中的短须,颔首道:“阿隐,你说的不错,每次朕提起要拨银子筑坝、修漕河,户部就哭诉没钱!……好,就端木期了!”说着,皇帝的嘴角泛出一个得意狡黠的浅笑。

这一次,也该让端木宪尝尝什么叫有苦不能言!

皇帝拿起一旁的朱笔,意气风发地在那张折子上龙飞凤舞地那么一批,这件事就是尘埃落定了。

岑隐看着那折子上如血一般的红字,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069调令

次日一大早,端木期如往常般去了太仆寺点卯,本以为这一日就如同平日无二,却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吏部的调令。

端木期整个人如遭雷击,再也呆不下去了,浑浑噩噩地回了端木府,脑子里几乎无法思考,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他是如何策马从太仆寺回府,如何下马后一路从仪门走回了翠薇院,如何走进东稍间里……

“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歪在一张美人榻上的唐氏见端木期进来,疑惑地看了看案头的壶漏,现在才巳时过半。

唐氏做了个手势,坐起身来,服侍的两个丫鬟立刻躬身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夫妇俩。

端木期像是没有听到唐氏的话似的,失魂落魄地坐在了窗边的一把花梨木圈椅上。

唐氏看端木期神色有些不对,不免有点担心,再次唤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端木期目光怔怔,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唐氏不禁微微皱眉,正想着是不是把端木期身边的长随叫来问问情况,就见芷卉快步挑帘进来,走到近前禀道:“三老爷,老太爷让您去永禧堂!”

一听“老太爷”三个字,原本还像丢了魂似的的端木期仿佛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骤然清醒了过来。

他霍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唐氏也紧跟着站起身来,又唤了一声:“老爷……”

“我去见父亲……别的,回来再说。”端木期抚了抚衣袖,回来还没一盏茶时间,又脚步匆匆地走了。

那道门帘被端木期粗鲁地挑起,又哗哗地落下。

看着那跳跃不已的珠链,唐氏抿了抿嘴,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老爷变成这番模样,还惊动了公公?!

唐氏捏了捏帕子,眸光不安地闪烁了几下,最后化为果决,她立刻迈出步伐,也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层层阴云挡住了灿日的光辉,让唐氏的心中也如同这阴云密布的天空般,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不过女子的步伐始终是赶不上男子,待唐氏赶到永禧堂的时候,端木期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半。

“……父亲,您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吏部怎么就把儿子调去那等穷乡僻壤的地方?!”端木期哭天喊地地说道。

只听到这一句,就让刚走到门帘外的唐氏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透过那细细的湘妃帘,可以看到一身太师青常服的端木宪正坐在罗汉床上,儒雅的脸庞上透着一抹不解。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事先没听到半点风声。”端木宪捋着胡须缓缓道,他也是得了三子外调的消息后,才匆匆赶回了府。

四周静了一瞬后,端木宪睿智沉稳的眼眸看向了端木期,又道:“老三,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父亲,我不想去,您要帮帮儿子啊。”端木期急得满头大汗,又手足无措,“我打听过了,那中州汝县自今春以来乱得很,到处都是流民流寇……前任县令会遇害就是那帮子暴民所为……父亲,儿子真的不想去啊!”

坐在端木宪身旁的贺氏快速地捻动着手中的紫檀木佛珠,一直没有说话,面色难看极了。

丫鬟的打帘声响起,屋子里的三人都朝唐氏看去,唐氏的脸色微微发白,从方才那几句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老三媳妇,进来坐下说话吧。”贺氏看着唐氏淡淡道,想起昨日寿宴上发生的事,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但显然,现在不是提那件事的时候。

唐氏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对着公婆施了礼后,就在端木期身旁落座,然后问道:“老爷,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几句,莫不是你要被调去中州汝县当县令?”

端木期的脸色更难看了,点了点头。

他在京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太仆寺主簿,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个京官,又背靠端木贵妃、大皇子和尚书府,这京城上下也没人会故意给他脸色看,更不敢没事找他麻烦,他的日子可说是过得顺风顺水,舒坦极了。

可那汝县是中州中部的一个小县,穷乡僻壤,本就是片贫瘠之地,自三月里淮北流民聚集到那里后,粮食供不应求,不到一个月,那些流民就变成了暴民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致方圆几县也是人心惶惶。

这一去,至少就是三年,哪里有好日子过!

而且,即便朝廷已派兵镇压过,可若是剩余的流民鼓动当地百姓再次暴乱,倒霉的还不就是新任的县令!

“半个时辰前,才刚接到的调令,命我携家眷去汝县任县令……”端木期的声音发涩,心里拔凉拔凉的,觉得那个汝县根本就是虎狼窝啊!

携家眷?那岂不是连自己也要一起去汝县?!唐氏瞳孔微缩,浑身如坠冰窖,差点没晕厥过去。

“父亲……”唐氏祈求的目光也看向了端木宪,现在他们能依靠的人也唯有端木宪了。

端木宪面色沉沉地眯了眯眼,“这事透着些古怪。”

“是啊,老太爷。”贺氏也是若有所思,接口道,“什么时候这官员的调令还管人带不带家眷了?”

夫妻俩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浮现同一个怀疑:莫非这是吏部尚书为了争首辅之位,所以才故意给端木期穿小鞋?

屋子里寂静了一瞬,母子媳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端木宪身上。

须臾,端木宪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袍道:“先稍安勿躁,我去吏部打听打听再筹谋不迟。”

端木期急忙也站起身来,眼睛一亮,郑重其事地作揖道:“那就烦扰父亲了!”

端木宪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他这一去,就是大半天了无音讯,直到华灯初上方回府。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起来,一盏盏大红的灯笼在府中挂了起来,星罗棋布,灯火通明。

端木宪一回来,派人守在门房的端木期就立刻得知了,端木期和唐氏夫妻俩急匆匆地再次去了永禧堂。

过去的几个时辰里,夫妻俩几乎是食不下咽,连午膳和晚膳都没胃口吃,端木期更是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父亲!”端木期也顾不上行礼,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端木宪急切地喊了一声,心跳如擂鼓。

贺氏和唐氏也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端木宪。

“老三,这事是没得转圜了,”端木宪摇了摇头,神色冷凝地叹了口气,“你这些天赶紧准备收拾一下,带着你媳妇去上任吧。”

屋子里的空气骤然一冷。

端木期的肩膀整个垮了下来,面如死灰,而唐氏的面色一寸寸地白了……

“老太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氏还算冷静地问道。

“我本以为老三这任命是吏部的意思,我去吏部周旋一番,即使不能把老三留京,换个好点的地方也行……”端木宪缓缓地说道,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声音渐沉,“没想到,这个调令居然出自皇上,这事就难办了。”

说着,端木宪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不解。

汝县的暴乱才刚刚平定,即便是县令的人选须得慎重挑选,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何须皇帝亲自下旨指派?!

这件事真的是处处透着蹊跷。

无论如何,既然是皇帝亲自在折子上朱批,端木宪也不敢轻举妄动,从吏部天官游尚书试探了消息后,只能阑珊而归。

“父亲,”端木期几乎是坐立不安,讷讷开口道,“要不我们进宫去找贵妃娘娘和大皇子殿下……”帮着说项说项?

“老三!”端木宪不悦地打断了端木期。

这既然皇帝的意思,他们端木家不仅感谢天恩,还跑去内宫周旋,让皇帝知道了,怕是会以为他们端木家仗着大皇子,连圣意都不在眼里。到时,申斥他一顿事小,若是因此失了圣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端木宪决心已下,哪怕端木期暗暗地向贺氏投以哀求的眼神,也是徒劳。

外放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题外话------

阿炎没有重生,阿隐也没有重生!

你们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070善意

端木期如丧考妣地喃喃道:“那我是去定了……”他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而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县令三年一个任期……想着,唐氏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身子再也压抑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老三,暂且只能如此了,不过只要为父在京一天,总能想法子把你调回来的。”端木宪捋着胡须安抚道,“你到了汝县好好干,只要不出岔子,我自能帮你周旋……”

“三夫人!”

这时,唐氏身后的芷卉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坐在红木圈椅上的唐氏两眼一翻,身子就软了下去,晕厥了过去。

永禧堂里一阵鸡飞狗跳,一会儿游嬷嬷给唐氏掐了掐人中,一会儿又有婆子匆匆出府去请大夫……里里外外地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上柳梢头,府里才平静下来。

这一夜,对于三房上下,注定是漫长的。

对于贺氏,同样也是。

贺氏大半夜没睡,不过精神还好,她当然是心疼自家老三的,然而皇命不可违。

她早早地打发了来请安的晚辈们,便吩咐下人赶紧替端木期仔细打点收拾起来,此去汝县三年,贺氏真是恨不得让儿子把半个家都搬过去。光是随行物品的单子就让游嬷嬷并两个大丫鬟列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巳时,一个婆子忽然来禀说,唐氏病了,刚命人去请了百仁堂的张老大夫。

闻言,贺氏目光一冷,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不怒而威,吓得那来报讯的婆子噤若寒蝉。

“瞧瞧,这就是所谓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贺氏放下手里的粉彩茶盅,不客气地冷声道。

其他人哪里敢接话,连游嬷嬷也只能在一旁赔笑。

贺氏越想越气,眼中浮现一层浓浓的阴霾。他们家老三马上就要去了汝县那种鬼地方,这唐氏非但一点都不挂心,还要故意装病想躲着不去,是为不贤!

唐氏在自己的寿宴里与那玄静道观勾结,搞出那么一场闹剧,是为不孝!

如此不孝不贤的儿媳,他们端木家还真是消受不起了!

“游嬷嬷,你替我走一趟翠薇院,”贺氏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游嬷嬷吩咐道,“就跟三夫人说,要是她实在病得重,去不了汝县,倒不如‘退位让贤’!趁着热孝,我赶紧给老三再娶一房继室,好带着上任!”

贺氏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

“是,太夫人。”

游嬷嬷也不敢说别的,只能应声,心里则是暗暗叹气:三夫人若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三老爷走,没准会得太夫人几分怜爱。三年后三房回了京,总会得几分补偿,但如今这样,算是被太夫人彻底厌弃了!

游嬷嬷匆匆离开永禧堂,去了翠薇院……

据说,三夫人之后又晕了一次,幸好张老大夫及时赶到了,给施了针,又开了方子。

贺氏敲打完了唐氏,就又忙开了。

瞧如今唐氏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指望不上她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只能自己多费点心,亲力亲为。

永禧堂和翠薇院之间的交锋没逃过府中上下的一双双眼睛,短短不到两个时辰,阖府就都得知了端木期夫妇即将去中州汝县赴任之事。

等到正午,端木纭和端木绯从闺学回来的时候,刚一坐定,绿萝就兴奋地来禀了,并道:“……听说那汝县山穷水恶的,三夫人都气病了。”

端木绯放下手中才捧起的茶盅,直觉地朝绿萝看去。

这倒是有趣了。

端木纭在惊讶过后,冷哼一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二叔父、三叔父他们都瞧不上父亲镇守苦寒之地,现在就轮到三叔父外放去汝县了,看谁比谁强!”说着,端木纭觉得心里一阵快意。

端木绯想得更深了一层,眸光微闪,问道:“绿萝,祖父可说了什么?”

绿萝早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打听过了,就从昨日上午三老爷失魂落魄地回府开始说起……

绿萝有条不紊地说着,清脆的声音就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

等绿萝说到端木期这外放的差事是皇帝亲批时,端木绯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眨了眨,更幽深了。

也难怪连端木宪这堂堂户部尚书都对此事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皇帝会亲自任命一个区区县令,这本就不太寻常,况且……

这时间实在是有些凑巧!

前日三婶母唐氏刚在寿宴时闹了那一出,昨日三叔父就接了皇帝朱批的调令要外放出京了。

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

难道说……朝堂上有人在暗中帮她们?!

可想而知,能推波助澜地让皇帝下旨的想必是天子近臣。

她们姐妹俩不过一双孤女,父亲在世时与简王府的那一点旧部情谊恐怕也不足以让简王府出手,更何况,简王府是武将,也干涉不到这文官的任命……

忽然,端木绯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俊美到近乎冶艳的容颜——

那位权势滔天的禀笔太监,岑隐!

端木绯眯了眯眼,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测,她不能确定,更没有证据。

只是隐约有种感觉,好像自他们第一次在京郊相遇时,岑隐就对她和姐姐端木纭非常和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们释出善意。

绿萝已经说到了三夫人唐氏第二次晕倒的事,语气中难免就带上了几分讥诮。自从唐氏打起要给长房过继子嗣的主意后,绿萝、紫藤她们就对唐氏没什么好感。

“三婶母这做派未免也有些小家子气了!”端木纭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这再苦的差事也总要有人去,更何况县令是父母官,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就如同父亲在世时所说,为将者,自当戍守边关,报效国家,至死不渝。

听到端木纭的声音,端木绯笑了起来,她故意孩子气地凑趣道:“姐姐,还是皇上英明,这是要点醒三叔父呢!”她本还在筹谋着利用玄静观主让端木期和唐氏去“修行一阵子”,现在倒是不必了。

端木纭“噗嗤”笑了,颔首道:“对,皇上英明,想来三叔父一定不会负皇恩的。”

说话间,张嬷嬷捧着一个红漆木托盘缓步进来了,嘴里笑道:“大姑娘,四姑娘,今儿暑气重,赶紧喝点酸梅汤吧。”

张嬷嬷亲自给两位主子上了解暑的酸梅汤。

在井水里冰镇过的酸梅汤冰凉清爽,带着淡淡的乌梅特有的烟熏味,酸甜可口,自喉头入腹,就仿佛在体内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似的,浑身顿时舒爽了不少。

端木纭只觉得心头的郁气一散而空,笑着赞道:“妹妹,你做的酸梅汤真好喝!”她的妹妹果然聪明,连在厨艺上都这么有天分,就像母亲一样!

端木纭心情大好,就发话给院子里上下都赏了冰镇酸梅汤,湛清院里一片喜气洋洋。

三房的那点事对于姐妹俩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听过以后就将之抛到了脑后,而对于贺氏却不然,接下来两天,贺氏越来越忙。

端木期的这道任命来得实在太急,贺氏一片慈母心,觉得汝县那穷乡僻壤肯定是要什么没什么,就想尽量给儿子带足东西,但调令让他在七月中旬就到任,实在太赶了,只能让府中几个管事满城去采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些事岑隐在一日上午就像是道家常、说闲话一样随口说给皇帝听了。

皇帝的眼眸闪闪发亮,就像是恶作剧得逞般,朗声笑道:“以端木宪这老狐狸谨慎多思的性子,恐怕现在还在揣测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连带御案边停在一个黄铜鸟架上的那只鹦鹉也“哈哈”地笑了起来,让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轻快起来。

“端木尚书行事一向严谨,又怎么会想到皇上会剑走偏锋呢!”岑隐含笑地附和了一句。

皇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端木宪精通算学,为人严谨仔细,才会进了户部,一路做到了户部尚书。

君臣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一个小内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立在一旁作揖禀道:“皇上,封公子来了。”

皇帝眉尾一扬,脸上的笑意更深,说道:“快叫阿炎进来!”

071熟悉

不一会儿,那小內侍就把封炎引了进来。

今日的封炎穿了一袭镶银边的宝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矫健的步履间,袍角略有飘动,透着少年人特有的英气勃勃。

“见过皇上舅舅。”封炎对着御案后的皇帝抱拳行礼。

“阿炎免礼。”

皇帝看着封炎俊美的脸庞,目露慈爱之色。他做了个手势,小內侍就捧来一柄小臂长短、刀鞘上镶满七彩宝石的弯刀。

“阿炎,你看看,这是北燕弯刀,是北燕进贡过来的名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皇帝说话的同时,小内侍就把那弯刀双手呈送到了封炎手中。

封炎接过了弯刀,利索地将那弯刀拉出了一半,那如镜面般的刀刃照出他的上半脸,他伸指在那刀刃弹了一下,刀身就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随即,他就把弯刀收了起来,又将弯刀双手呈上,附和道:“果然是好刀!”

小內侍没有动,垂首立在一旁。

“宝刀配英雄。”皇帝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又道,“阿炎,今春淮河春汛成灾,引得淮北流民逃亡各地,其中一股南下而去,流窜到皖州东南部,成为流寇,又与当地的水匪连成一气,在沿河一带烧杀抢掠,横扫了数个村镇,渐成气候!”

封炎双手灵活地一转,就将刀鞘握在了手中,墨玉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抱拳道:“皇上舅舅,外甥愿带兵前往皖州剿匪!”

少年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回荡在御书房里。

下一瞬,就听那一旁的鹦鹉在黄铜鸟架上扑棱着翅膀,大叫了起来:“剿匪!剿匪!”

御书房里,原本严肃的气氛刹那间就被打破,就像是一幅将士出征图画风骤变,成了一幅戏鹦图。

皇帝原本有几分锐利的眼眸柔和了下来,含笑道:“好!都说外甥似舅,阿炎你不愧是体内留着我慕家血脉的好男儿!”

皇帝一脸欣慰地看着封炎,容光焕发,“那朕就拨你三千西山大营精兵前往皖州剿匪,还有这把宝刀也赠与你,阿炎,你可莫要辜负朕的期待!”

“是,皇上舅舅。”封炎抱拳应道。

阳光从嵌着白琉璃的冰裂纹窗棂格上透了进来,照在他发顶的玉冠上,那羊脂白玉闪烁着莹润的光泽,他身上似晕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幽黑的眸子仿佛夜空中的星子熠熠生辉。

顿了一下后,封炎继续道:“皇上舅舅,外甥打算明日就整兵启程出京,就先告退了。”

闻言,皇帝的表情更为温和,含笑挥了挥手道:“阿隐,你替朕送送阿炎。”

“是,皇上。”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岑隐恭声应诺,亲自送封炎出了御书房。

这时,正是巳时过半,烈日高悬,照得前方那汉白玉铺成的地面反射出灿烂的白光。

封炎大步流星地下了几阶石阶,身形沐浴于灿烂的阳光下,而岑隐则停在了庑廊下,任由那庑廊的阴影笼罩他的全身。

这一道遮阴的庑廊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清晰的界线,仿佛把庑廊里外分成了两个世界,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说来我与皖州镇守太监曹海川也有三年未见了,”庑廊下的岑隐似是闲谈说道,“封公子此行去皖州替我向曹海川问个好。”

封炎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岑隐很快收回视线,转身就回了御书房。

另一边,封炎近乎急切地出了宫,顶着烈日穿过几条街道策马回了安平长公主府,如巨伞般的大树遮挡住烈日,大门后的庭院里一片郁郁葱葱。

纵马飞驰后,他依旧呼吸平稳,身上不见一丝汗珠。

“今日有没有人送礼来?”封炎一边翻身下马,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门房道。

最近公子每天都问这个问题,门房早已见怪不怪,立刻就答道:“回公子,半个多时辰前,端木家送了一食盒点心来。”

封炎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大步流星地朝正院而去,戴着红色绳结的左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问了一个小丫鬟后,封炎就直接去了东次间。

安平正坐在罗汉床上,审视着一双新做好的靴子,一见封炎回来了,就笑道:“阿炎,你回来的正好,试试这新靴子,看合不合脚!”

封炎笑吟吟地说道:“娘的眼光准没错,肯定合脚。”

他给安平行了礼后,就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紫檀木雕花小案几上的红漆木食盒。

“娘,这是……”封炎看着那食盒,装作不经意地问了。

安平一边示意一个小丫鬟把新靴子送到封炎跟前,一边答道:“这是端木家的那两位姑娘刚派人送来的点心。”

封炎利索地穿上了新靴子,安平急忙道:“阿炎,你走几步试试?若是哪里不合脚,我再让人去改。”

封炎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随意地走了两步,嘴上却是答非所问:“娘,我正好饿了!”

安平失笑,给了一旁的宫女子月一个眼色。

子月一向机敏,立刻就拿着那个食盒进了碧纱橱,没一会儿,就捧着两碟子芸豆卷出来了,一碟送到安平跟前,另一碟送到封炎手边。

碟子上的芸豆卷外皮洁白如雪,柔软细腻,其中的豆沙馅红艳艳的,散发着糖桂花与芝麻交杂在一起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