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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静观主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一甩拂尘,对着端木绯轻斥道:“端木姑娘,你莫要出口妄言!”

“我们观主道法高深,在这京中谁人不知!”她身后的那个小道姑已经跳了出来,拔高嗓门对着端木绯怒道。

“端木四姑娘,请慎言!”这时,坐在贺氏斜对面一个穿着紫金双色锦缎褙子的中年妇人义正言辞地开口道,看着端木绯的目光锐利似剑,“端木四姑娘,你还未过总角之年,自然不知道玄静观主那可是在世的活神仙,道法高深!”

“周夫人说得是,谁不知道玄静观主有通鬼神之能!”

“是啊是啊!以前我娘家侄女早产体虚,就是在三岁那年由观主帮着改了命,后来身子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今年都及笄了!”

“我府中去年有几个月灾祸不断,也是观主帮着看风水,改了花园的格局,就否极泰来了!”

“……”

不少夫人都对玄静观主的神通赞不绝口,但也有人面面相觑,觉得端木绯所言也不无道理,玄静观主今日在端木太夫人的寿宴上闹出这么一出,确实有些冒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稳妥,似有几分哗众取宠的味道。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四周一片喧哗嘈杂,贺氏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玄静观主深吸一口气,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对着贺氏随意地拱了拱手,冷声道:“太夫人,无上天尊,贫道是出家人,所言所行只为‘体道法天,济度众生’,既然贵府对贫道怀有疑虑,那贫道就告辞了!”

玄静观主拂袖欲走,却被唐氏出声叫住了:“观主,都是我这四侄女不懂事。”

唐氏福了福身道,“观主宽宏大量,莫要与小孩子计较!”说着,唐氏蹙眉对着端木绯训道,“绯姐儿,你祖母还在这里呢,哪有你一个小辈说话的份!”

“三婶母,我也是担心祖母遭奸人所欺!”端木绯说话的同时,又看向了玄静观主,目露崇敬之色,“原来观主这么厉害啊,那一定是我错怪观主了,还望观主见谅。”

玄静观主神色稍缓,淡淡点头道:“无上天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观主不见怪就好。”端木绯笑得更甜了,热络地说道,“祖父曾说,卦之精妙,包含天地之道,百年前就有道门高人李淳风和袁天罡横空出世,二人精通天文、历法、数学,更以周易八卦进行推算,著下预言千年的《推背图》,千古流芳。观主既然精算卦,肯定也是精通《易经》、《孙子算经》吧!”

这京城上下谁不知端木府崇尚算学,见小姑娘闪闪发亮的目光,玄静观主有些自得,谦虚地淡声道:“精通不敢当,略通一二而已!”

端木绯合掌赞道,“那正好,祖父前两日刚刚布置了功课,可我怎么都算不明白,能请观主帮帮我吗?”

周围的人一头雾水,这端木家四姑娘是怎么回事?这关头,竟然请教起功课来……

玄静观主一愣,她刚刚才承认自己略通算学,此刻怕是不好推脱。

不过,这端木四姑娘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算学最多也就堪堪启蒙,又懂什么。

想到这里,她轻甩着如银发般的拂尘,淡淡道:“端木四姑娘请说。”

端木绯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不紧不慢地将题目道来:

“一个童子从棋盒里取了四十九颗棋子,将其分为两组,甲与乙。从甲组取出一颗棋子弃之,剩余以四除之,甲组所余之数,为一或二或三或四,将此余数弃之;再将乙组棋子亦以四除之,将所余之数再弃之。最后将甲乙棋子混合,敢问观主所余棋子为几颗?”

小姑娘家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却听得大部分人都晕头转向。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玄静观主也没想到端木绯会出了这么复杂的一题,冷汗自额角渗出,嘴唇动了动,却是好一会儿没应声。

厅堂里再次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玄静观主身上。

端木绯缓缓地朝玄静观主走近,仿若未闻般道出了答案:“所余者为四十四或四十。”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粉衣姑娘低呼了一声。原来已经有人好奇地取了些许茴香豆,试着按照端木绯的题目尝试着数了豆子……

那粉衣姑娘讷讷道:“是四十。”

紧跟着,也有其他姑娘好奇地尝试了起来,四周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玄静观主也算是见惯了世面,在最初的紧张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朗声道:“久闻端木尚书精通算经,乃几十年难得一见之翘楚,贫道自叹不如。”

言下之意是说这题是端木宪所出,她不过区区一介道人,又怎么能与堂堂户部尚书的算学相提并论。

端木绯抿了抿唇,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道:“观主,你是活神仙,精通卜算之道,不如用蓍草给自己算一卦凶吉?”

玄静观主眉头一皱,不快地甩了一下拂尘道:“端木姑娘,你莫要再胡搅蛮缠了!”

端木绯乌黑无垢的大眼睛与那玄静观主四目相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易经》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道,“观主可觉得有些耳熟?……这与我那题其实一模一样,可观主为何却不会呢?”

玄静观主的脸上顿时褪去了血色,神色间有狼狈有心虚,强自辩道:“贫道自幼习的是金钱卦。”

端木绯笑眯眯地“哦”了一声,随口又问:“金钱卦,前三铜钱为外卦,后三铜钱为内卦,敢问观主每三个铜钱有几种变法,一共又有多少种变法?”

“……”闻言,玄静观主的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哑口无言。

见那玄静观主久久不语,不少夫人哪里还看不出她的心虚,心头浮现某种可能,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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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热闹

“观主,你怎么不说话?!”曾经为玄静观主辩护的周夫人忍不住出声了,她眼中已经升起了一抹狐疑。

“她自然是不敢说话!”端木绯抿嘴浅笑着,一派天真,眼中藏着洞察一切的睿智。

这个玄静观主分明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假神仙!刚才玄静观主起金钱卦时,端木绯就发现有些不对。

她虽然不会算卦,却也读过《易经》,这金钱卦在摇卦时要将那龟壳上下摇晃六下以上,可是对方却只随意敷衍地摇晃了五下;再者,金钱卦在倒铜钱时应该逐个倒出,可是方才其中两个铜板却是一起滚出来的……

算卦的每个步骤都是有讲究的,不是摇摇龟壳中的铜钱就叫算卦!

要揭穿一个骗子实在不难,只碍于她现在是端木绯,以算术入手才不会招人怀疑。

端木绯的眼眸清亮如镜,口中则笑眯眯地断言道:“观主,你其实根本不会算卦吧!”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气,哪怕刚才有些人心头已经隐约猜到,但是被端木绯说破的这一瞬,心里还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感觉异常复杂,思绪更是纷乱。

“怎么可能呢?”不知道是谁喃喃道,“观主怎么可能……”是个骗子?!

大部分夫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与心惊,要是说这玄静观主真的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那么这些年来,她在各府的女眷间行走,她们可是拱手奉了不少香油钱给她,更是四处夸她是活神仙……如今再想来,那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着,许多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戏楼里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咯嗒”一声在庑廊上响起,像是有人不慎撞到了椅子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四喜如意纹刻丝褙子的中年妇人站了起来,失态地颤声说道:“玄静观主不会算卦,那去年她为我家萱儿批命说她命中带煞也是假的?!”

这位中年妇人是户部左侍郎赵大人的夫人,此刻,她浑身微微颤抖着,脸色惨白得半分血色都无。

因为玄静观主的那个批命,为了化解幺女命中的煞气,就要找八字相和的男子为夫婿,最后还是在玄静观主的指点下,幺女嫁给了永昌伯府的嫡次子何二公子。

当初婚事定得急,也没好好相看一二,她只草草地在清华道观见了何二一面,觉得他家世人、品都不错,就应下了。直到婚后,才发现那何二不但早早纳了二房,连庶长子都有了,而且何二此人品行不端,一喝醉酒,就对幺女拳打脚踢,陪嫁丫鬟去拦,竟然被那畜生一脚踢出去,额头撞到床角上就这么丢了命……

听赵夫人这么一说,四周的其他人立刻就想起了一年前赵五姑娘与永昌伯府的亲事,当时她们还觉得奇怪,赵家怎么会定下这样的亲事。

在这京中,谁不知道何二公子不成武不就,每日就知道与一群纨绔子弟纵马游街,还风流得紧,流连青楼楚馆,未成亲就和一个民女有了首尾,那民女有喜了,民女的家人就去永昌伯府闹事,永昌伯府就应下纳那个民女为二房。

就算赵家当时刚刚从外地调来京城,为着儿女婚事,也该好好打探一二,居然定得这么急,原来这背后竟然还与玄静观主沾上了关系!

“于夫人,你说这玄静观主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所以才……”有一位夫人猜测着道。

这京城里哪有门弟相仿的人家肯与何二公子结亲,而门弟低些的,何家又瞧不上,想必是这样,才故意哄了这刚调进京的赵家姑娘嫁进来吧。

“我看十有八九了……”那于夫人压低声音附和了一句。

四周细碎的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成了压垮赵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年多来,她可怜的萱儿过得并不好,可说是日日以泪洗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玄静观主!

“我苦命的萱儿!”赵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声,“你这害人的妖道!”赵夫人再也顾不得仪态,直接扑过去又踢又打……

玄静观主根本就忘了挣扎,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泄尽似的,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心道:完了!全完了!

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在京城立足,费了二十几年才让清华道观享誉京城,现在全完了!以前那些人家有多信她,敬她,现在以至将来就会有多恨她,厌她,不少人家在京中都是有权有势,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见状,端木府的丫鬟们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拦,直到游嬷嬷看着贺氏的脸色斥了一句:“还不去‘扶’住赵夫人!”

丫鬟们又急忙去拦,二楼的庑廊上一片鸡飞狗跳。

端木绯早就笑吟吟地拉着端木纭坐了回去,她捧起一旁案几上的粉彩茶盅,慢悠悠地饮了一口热茶。

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茶吧,果然香郁甘醇!她满意地嘴角微翘。

混乱中,一个阴柔的男音似笑非笑地随口说道:“这尚书府倒是热闹!”

众人循声往下看去,这才发现几个男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以端木宪和岑隐为首,一旁还有封炎、君然等七八位宾客。

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岑隐。

“让岑小公公见笑了。”端木宪拱了拱手道,斯文儒雅的脸庞上有些难堪,面沉如水。

方才端木珩等公子哥们写完百寿图回去九思楼后,提起了跃鱼台要开戏的事,岑隐随口问起了戏班子,端木宪见状就提议去隔壁的敞厅听戏,众人皆是附议。

于是端木珩等几个小辈就先领着大部分宾客去敞厅入席,端木宪则陪着岑隐等几个贵客随后而至,刚巧路过时听到戏台这边似乎有些骚动,这才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遇上这等事,把好好的寿宴变成了一场闹剧!而且还在岑隐的面前!

“端木大人,令孙女小小年纪还读过《易经》,果然是有其祖,必有其孙!”君然一边说,一边收起了折扇,雀跃之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在了脸上,心里暗道:幸好今天阿炎把他给拉来了这寿宴,否则他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天大的好戏?!

封炎审视着正倚栏品茗的端木绯,一双凤眸深黑如墨,嘴角微微翘起。

“阿炎,你说是不是?”君然故意问道,同时用扇柄戳向了封炎,却被对方看也不看地抓住了。

当然两个少年目光相对时,君然朝封炎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仿佛在说——

这小丫头真是有趣!

方才明明是她把这些人的情绪给挑了起来,她倒好,现在就好像和她无关一般做起壁上观来!

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还真是妙得很!

封炎眯了眯眼,随意地“嗯”了一声。

见封炎似是若有所思,君然摸了摸下巴,一会儿看看封炎,一会儿又饶有兴致地仰首打量着庑廊上的端木绯,心里若有所思:看来阿炎今日来此根本就是为了端木绯这个黑芝麻馅的小丫头。有趣,真有趣!

自认不曾招惹君然的端木绯再次感受到了对方那种仿佛在看狐狸精的目光,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辜地垂首饮茶,心道: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只是弹指间,三人之间早已暗藏汹涌,端木宪却是不觉,客气地应了一句:“君世子、封公子过奖了。”

跟着,端木宪目光如炬地看向那玄静观主,冷声吩咐道:

“来人,立刻把这招摇撞骗的道人送去京兆府!”

难堪之余,端木宪又有一丝庆幸,朝端木绯看去,眼神缓和了些许。

他这四孙女在算学上委实是天分卓绝,幸好她阴错阳差地揭穿了这道姑的真面目!假的真不了,这道姑既然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将来迟早会被人给揭穿了!倘若今日着了她的道,那以后他这尚书府可就要像赵侍郎府一样成为这京中的笑柄了!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蹬蹬蹬地上了楼,朝玄静观主师徒俩逼近……

“你……你们要干什么?!贫道自己会走!”

玄静观主白胖的脸庞上早就没有一点精神气,看来灰头土脸,哪里还有一点之前的仙风道骨。

婆子们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叫嚣,粗鲁地将她从咯吱窝下架了起来。

“放开贫道!”玄静观主扭着身子挣扎着,转头朝后方嘶吼着,“快……哎呦!”

师徒俩被婆子们半拖半拽地拉了下去,可怜兮兮地惨叫连连。

可是,根本就没人会为她们求情,这些夫人姑娘们只觉得这两个道姑仿佛是什么脏东西般,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端木绯也没看玄静观主,她在看唐氏,刚才玄静观主那一个转头分明就是求助地看向了唐氏。

坐在贺氏身旁的唐氏正在饮茶,可是她那绷紧的手背和游移的眼神已经透出了她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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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真暖心,被安慰到了!

唔,明天轮到收拾谁呢……

068禀笔

是她!这件事果然是唐氏在背后在搞鬼!

端木绯瞳孔微缩。

想必唐氏是觉得只要支开了端木纭,就没人阻挠她打过继的主意,这才使出了这一出戏。真是可笑!若是过继真是利大蔽,端木宪又岂会轻易站在她们姐妹这边。

这事怕不是唐氏一个人的主意,三叔父端木期肯定也有份。

只可惜,他们连端木宪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只会一味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还真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不仅是端木绯看出来了,端木纭同样了然于心,心想:还是妹妹聪明,三言两语就揭穿了玄静观主。

看着端木绯的小脸,端木纭的眼神温和似水,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四周的喧嚣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再也干扰不到端木纭。

“端木大人,”眼看着那玄静观主就要被拖出厅去,岑隐突然出声道,“今日是贵夫人的大好日子,何必为了一个区区道姑坏了兴致,依本座看,赶出去就是了!”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眼尾微微一挑,妖魅的眼眸中流光四溢。

端木宪怔了怔,立刻颔首应下了:“就依岑小公公所言。”

闻言,玄静观主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眼白多,瞳仁小。

她宁愿去官府,这八字、卜算什么的本来就玄乎,只要她胡搅蛮缠一番,就算是要受点苦,最多也就是被判个行骗,至少能保住命的!

可若是直接被赶出去,那些个府邸会放过她吗……

玄静观主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只听那小道姑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观主!观主!”

小道姑的嘴巴很快就被一个婆子捂上了,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被拖远了……

“岑小公公,您请。”端木宪的神色眨眼间已经恢复如常,彬彬有礼地对着岑隐伸手作请。

接着,他们便一起下了楼,去了隔壁的敞厅就坐。

不一会儿,戏台上的锣鼓敲响,胡琴嗯呀,一个扮相俊美的小生就粉墨登场,嗓音清脆圆润宽厚,引得几位夫人鼓掌喝彩,一片热闹喧哗。

乍一看似乎刚才的风波已经过去了,雨过天晴,但庑廊上的有些夫人却是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想着玄静观主的事,目光不由看向原本赵夫人的座位。

在开戏前,赵夫人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告辞了。

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赵夫人又怎么还待得下去!

玄静观主在京城成名已久,这些大大小小的府邸少有没与她打过交道的,去道观做个道场,请她上门看看风水、开个光什么的,那还都是小事,她还知道一些后宅不可告人的阴私,牵过不少“良缘”……

渐渐地,有的人几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一折戏后,周夫人就提出告辞,紧接着,就又有几位夫人陆续离开,这才唱了三折戏,庑廊上的座位已经空了至少三分之一。

气氛再回不去玄静观主没来之前的热闹与喜气,不时有女眷交头接耳地讨论着那些离开的夫人。

自己好好的寿宴就这样被彻底破坏了,贺氏面上一直微微笑着,但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贺氏也不蠢,她回过神来后,就猜到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纭丫头若真被送去道观祈福对谁最有利呢?答案呼之欲出。

她捧起粉彩茶盅,眼角不着痕迹地盯着身旁的唐氏,半垂的眼帘下,闪过一抹不快。

而唐氏现在心中也有点乱,既不甘,又担忧,还有忐忑,她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塞了三千两银子给那玄静观主,如今那玄静观主变成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若是对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处乱说话,那么自己可就不妙了!

唐氏越想越不安,心烦意外,也就没注意到贺氏从审视到确认的目光变化。

戏台上的戏还“咿咿呀呀”地在唱着……

到了未时,岑隐就告辞了,端木宪亲自把他送到了仪门,目送他上了一辆黑漆平顶马车,驰出端木府。

“小蝎。”

马车行驰在京城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车厢内传出了岑隐的声音,一个随侍在马车旁的年轻内侍立刻靠了过去,侧耳俯听。

“是。”

他应了一声,策马停了下来,而黑漆平顶马车则不疾不途地向宫城前行。

回了皇宫,岑隐就先去了自己在宫中的住处。

待他沐浴更衣,又换上了一身簇新的红色麒麟袍出来时,阿蝮也回来了。

小蝎恭敬地行了礼,上前在他耳边附耳禀了几句。

尖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在那树叶的沙沙声中几不可闻。

岑隐的眼中幽黯如墨染,深沉如幽潭,挥手让他退开。

须臾,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一个小内侍立刻去了懋勤殿,捧来一叠奏折就随岑隐一起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角落里放着两个冰盆,气温恰到好处,金色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白琉璃窗扉直直射进来,照得里面一片宽敞明亮。

岑隐步履轻盈地走入御书房中,名为小礼子的内侍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他身后,悄无声息。

“皇上,”岑隐给坐在紫檀木雕龙书案后的皇帝作揖行礼,“臣把今日的奏折送来了。”

素来内侍太监在皇帝面前都是自称奴才的,唯独岑源这对父子以“臣”自居,而皇帝偏偏丝毫不以为恼,足以见其圣宠之重。

几缕阳光照在岑隐的脸庞上,白皙的肌肤仿佛是最上等羊脂玉雕琢而成,细润莹洁。

身着明黄色刺绣龙袍的皇帝从一幅精巧典雅的鹦鹉图中抬起头来,一看到岑隐,就是嘴角微勾,笑容满面地招呼道:“阿隐,这是江南刚献纳的《五色鹦鹉图》,你且来一起赏鉴赏鉴。”

今上能诗善画,一向喜爱收藏天下奇珍异宝,尤其是字画珍玩,自其登基后十几年来所搜集的稀世珍品数量之巨,可谓举世无双。这些珍藏或是内廷司制造的,或是皇帝南巡时搜集的,或是来自各地臣子的孝敬贡献。

比如这幅《五色鹦鹉图》,乃是前朝的第三任皇帝楚宁宗所作,楚宁宗乃是有名的书画大师,这幅画是他少数遗留下来的名作。

岑隐走到皇帝身侧,细细地将那画作审视了一遍,只见画纸上折枝杏花开得正艳,枝头栖着一只五色鹦鹉,神色无忧无虑,活灵活现。

岑隐微微一笑,赞道:“皇上,这幅画用笔细劲工致,却又不假造作,纯任天真!”

闻言,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龙心大悦地说道:“阿隐,还是你懂画!”

说完,皇帝挥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内侍把画轴拿了下去,然后才又道:“把奏折呈上来吧。”

小礼子赶忙恭敬地将手中的五本奏折呈送到了御案上,再退到了一边。

皇帝没有打开奏折,直接捧起一个豆青釉茶盅,问道:“阿隐,可有什么要事?”

皇帝日常要处理的奏折公文极其繁多,因此才有了禀笔太监来替皇帝将所有的奏折分类挑选,并将重要的折子呈送给皇帝,由皇帝亲批,或者也可由其向皇帝口述公文奏议大要,并代为批红。

岑隐把折子上的一些事概述了一些,比如有御史弹劾安定侯行为不检,比如青州巡抚上奏将虚悬的票地改归官办……

如此零零总总说了几件后,岑隐微微一顿,抽出了最上面的那封折子,一边双手呈给皇帝,一边道:“还有淮北春汛成灾一事,请皇上亲自过目。”

皇帝接过那道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去年冬季淮北那边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本来还想着瑞雪兆丰年,可是今春天气回暖极快,积雪不过短短几日就全数消融,因此引得淮河河水暴涨,导致春汛成灾,农田、庄园、房屋被淹,流民西进求生,大都聚集在了中州汝县。

汝县不过是一个小县,本就土地贫瘠,百姓食难果腹,哪里还有余力救助流民。

三月底,饥饿的流民聚于汝县县衙逼县令开仓放粮,县令试图镇压,却反而激起民变,短短半日,那些暴民就愤而群起,冲进县衙杀了县令。

此后,朝廷令中州总兵出兵平反,才算将那帮不成气候的暴民全数镇压、剿杀。

只是,算算日子,汝县的父母官也空了几个月了,总需要有人接替。

不过,区区知县只是七品芝麻官,哪里需要皇帝来亲指……

皇帝挑了挑眉,随手把折子放下,抬眼又看向岑隐问道:“阿隐,你可有属意的人选?”

岑隐面上含笑,作揖答道:“回皇上,臣举荐太仆寺主簿端木期。”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皇帝的意料。

皇帝怔了怔,黝黑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思之色,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雕鹿街灵芝扳指。

岑隐自然没漏掉皇帝的小动作,躬身侍立着,等候着皇帝的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