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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为何喜鹊在枝头叫,”少年公子笑吟吟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原来是有贵客来此啊!”

话语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公子迈入庭院中,一个穿蓝袍,一个着玄袍;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漫不经心,两人容貌气质各异,皆是丰神俊朗。

“君世子!”

端木宪立刻对着蓝袍少年也就是君然拱了拱手算是见礼,虽然简王没来,但简王世子赏光,端木宪也觉得脸上有光,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君然身旁的封炎时,却是微微蹙眉。

他虽然也给安平长公主府下了帖子,却只是做做样子,这十几年来,也没见安平去谁家做客,倒是一时忘了封炎回京来了,更没想到他会来。

“封公子。”端木宪不动声色,对着封炎也是颔首致意,接着又热络地招呼着宾客们进入九思楼中,心里有些担忧:若是皇帝得知今日封炎来此的事,会不会觉得他和安平长公主府走得太近了……早知道就不该下那封帖子。

很快,众人就簇拥着端木宪和岑隐返回了九思楼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君然和封炎站在一棵茂盛的槐树下,并不急着进去。

夏初的庭院中,一片黛绿嫣红,奇石嶙峋,角落里一丛六月雪开得正盛,彷如雪花满树,又似片片浮云,清雅可爱,阵阵夏风中,花香四溢,风光正好。

“阿炎,这端木府景致不错啊!”君然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打量着庭院中的风景,没话找话。

封炎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丛六月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君然收起了折扇,试探地说道:“阿炎,这小白花有什么好看的?!”

君然眨巴眨巴地看着封炎,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君然表面在问花,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封炎到底为什么要拉他一起来端木府。

本来难得他爹不在,他打算练完拳后,就去美滋滋地睡个回笼觉的,结果才刚躺下,就被封炎这家伙从榻上拉了起来,等他们俩到端木府门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给端木太夫人“祝寿”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没带请帖过来,还是蹭着封炎这张帖子进来的。

封炎总算从六月雪收回了视线,淡淡道:“这府中的风景确实不错。”说着,封炎已经大步朝栋挂着“九思楼”牌匾的厅堂走去。

看着封炎的背影,君然倒也不沮丧,反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就算封炎不说,自己也总会从他言行举止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这么想来,这个无聊的拜寿宴似乎也没那么无趣……

君然嘴角微翘,黑玉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兴致勃勃地追了上去。

宾客差不多已经到齐,众人便都移步上了二楼的席宴厅。

二楼早已布置好了,四面的窗扇全开,摆好了一张张海棠雕漆桌椅,角落里摆着青花白地瓷大梅瓶和以七彩的玛瑙玉石打造的铜胎掐丝珐琅七宝蟠桃盆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在管事嬷嬷的示意下,穿着一式青蓝色衣裙的丫鬟们训练有素地陆续上着酒水、时新水果以及各式糕点。

席宴厅中隐隐分成了两边,一边是那些官员围绕着端木宪和岑隐饮酒说笑,而另一边则是那些年轻的小辈们三三两两地各自成营……

酒过三巡,客人们的脸上已经有了微醺,端木宪正想示意管事嬷嬷开席,就有一个小丫鬟“蹬蹬蹬”地上楼,匆匆地走到端木宪的身旁,禀道:“老太爷,四公主殿下和二姑娘想送太夫人一幅百寿图,就叫了诸位姑娘们一起去临波水阁写‘寿’字,四公主还提议说想请几位公子也一起去凑凑热闹,写几个‘寿’字,既吉利,又是一则美谈。”

端木宪下意识地转头往东北边看去,这九思楼的东北边是一个小小湖,再过去就是府中的花园,后院的花厅正好隔着花园与九思楼遥遥相对,此刻,端木宪这么看去,已经能看到十来个年轻的少女自花厅的方向走来,珠光宝气,姹紫嫣红。

“这个主意不错。”端木宪捋了捋胡须笑了,又把长孙端木珩招到近前,“珩哥儿,你带几位公子下去凑凑热闹,也顺便在花园里随便逛逛,省得陪着我们这群老家伙闷得慌。”

同桌的数名官员都是连声附和,心跳加快,心里多是想着这可是让自家儿子有机会在四公主跟前露脸的大好机会啊!

那些个少年公子本来也都是贪玩的年纪,对于长辈们说的那些官场往来的客套话根本就毫无兴趣,闻言,皆是喜笑颜开,纷纷站起身来,其中也包括封炎和君然。

十来个年轻的公子哥在端木珩兄弟几个的引路下下了楼,然后从九思楼的一侧偏门而出,绕过那波光粼粼的小湖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六月中旬,小湖里的荷花吐蕾绽放,晨风送来阵阵荷香,沁人心脾,给这炎热的夏日添了丝丝清凉。

往东北边绕过小湖,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往前走,再穿过一道小门,就是花园。

前方的小湖边有一个面阔三间、进深七柱的偌大水阁,四面通风,一片透亮,水阁中已经摆了好一张偌大的红木雕花书案,姑娘们比这些公子早一步抵达,正三三两两地在其中说笑着,一个粉衣小姑娘正站在书案前,执笔而立,似乎是写“寿”字。

风一吹,浓浓的墨香与姑娘们的脂粉香迎面吹来……

“大哥!”

水阁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女音,只见穿了一件桃红色绣遍地缠枝石榴花薄缎褙子的端木绮率先从阁中走出,朝端木珩等人走去,她腰间系的环佩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

端木绮落落大方地请端木珩以及那些公子进了水阁,那些公子纷纷上前给四公主涵星见了礼,原本空旷的水阁因为这十几个年轻公子的到来变得拥挤了不少。

之后,公子姑娘们便是各自寒暄着,一片语笑喧阗声,唯有那站在红木雕花书案前的一道纤细娇小身影似是对周围的喧哗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执笔写着字,仿佛她此刻最重要的事就是写字。

一笔接着一笔,不紧不慢,不急不忙,透着一种悠然自得的气息。

封炎一眼就认出了这梳着两个圆滚滚的鬏鬏头、头上缠着红色玛瑙珠串的姑娘就是端木绯,眸光微闪。

064莫名

当端木绯落下最后一“点”后,就把手中的狼毫笔放到了一边的笔架上,看着自己写的“寿”字满意地笑了。

她的簪花小楷已经练得极为端正了,也算勉强拿的出手,也不愧她在涵星第一个写完隶书的“寿”后,就主动请命第二个动笔。

“姐姐……”端木绯正要招呼端木纭过来写字时,目光却对上了一双深黑如墨的丹凤眼,惊得她心头一颤,只能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已经把笔放下了,否则怕是连笔尖的墨汁都要振下来了。

端木绯当然知道九思楼那边的公子们也要过来一起写这幅百寿图,却没想到这些人中竟然有封炎,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封炎会来给贺氏拜寿。

无论端木绯心里多后悔来凑这个热闹,脸上却是笑吟吟地,顺势让开,并伸手做请状。

封炎淡淡地看了端木绯一眼,似笑非笑,随意地拿起了一旁的狼毫笔。

“蓁蓁,你这个‘寿’字写的真好!”

这时,端木纭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走到端木绯身旁,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端木纭眼睛发亮地看着端木绯,心中盈满了自豪:这才短短几个月,妹妹的字就在一日日反复的描红练习中有了长足的进步。

涵星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也想借此顺便看看端木绯到底是不是个傻子。

端正的簪花小楷映入她的眼帘,由于字迹太过规整,让涵星实在赞不出一个“好”字,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有形无骨。端木绯也许不是什么才女,不过好像似乎也没端木绮说得那么草包……

想着,涵星不由朝端木绮看了一眼,端木绮正笑容满面地与几位公子姑娘说笑寒暄,眉飞色舞。

这时,封炎已经收笔,随手把狼毫笔一搁。

“寿”字以楷书写来,笔划极多,但是封炎写的是草书,因此只是那么肆意地几笔挥墨,一个龙飞凤舞、遒劲奔放的“寿”字便跃然纸上。

封炎往左后方退了两步,虽然手未动,那举止之间无形中就透出了一种“请”的味道。

书案边的四人也就端木纭还没有写过,于是她自然而然地上前几步走到了书案前,毫不迟疑地提笔写下了第四个“寿”字。

所谓“百寿图”就要集齐一百种字体的“寿”字,因此当然是写得越早越容易,越到后面则越难。

封炎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就从水阁中走了出去,闲庭信步,似是去花园赏景了。

然而,端木绯却是身形一僵,她看了正在俯首写字的端木纭一眼,顿了一下后,也若无其事地朝外头走去。

这水阁里外有不少公子姑娘们在赏湖、赏花、赏石或者散步,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封炎和端木绯一前一后地往一座假山的方向走去,只除了一直在分心注意着封炎的君然。

君然正在与几位年轻的公子哥闲聊,本想托辞走开,却听一个蓝袍公子说道:“君世子,听闻世子之前在露华阁赢了华大公子一栋别院,这次可愿与我比一比?”

一句话让君然成为了不少人关注的焦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绯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处……

端木绯毫无所觉,应该说,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前方两三丈外的封炎上。刚才在水阁中,封炎借着抚袖口的动作,把他腕间的红色结绳露出了一点……其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虽然不知道封炎想干什么,但是端木绯也没得选择,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地跟了过去。

封炎走到湖边,在一棵垂柳下驻足,似是看着湖面上的田田荷叶。

湖面上,幽幽清风拂来,柳枝微微摇摆着,如那一只只舞动的水袖般,湖水、少年、垂柳、莲荷……形成一幅清雅的水墨画,时光似乎都恋恋不舍地停驻了下来。

端木绯在几丈外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修竹般挺拔的背影,同样沉默不语,嘴角微微翘着。

敌不动,我不动。

她仰首看着天空中一朵朵千奇百怪的云彩,这一团像绵羊,那一坨似白猫,远处又仿佛数匹白马奔腾而来……

封炎毫无预警地转过身来。

背光下,他俊朗的五官在阴影中有些模糊,但那双漂亮的凤眸似乎比头顶银冠上镶嵌的金刚石还要璀璨,目光落在端木绯自得其乐的小脸上,眼神更为幽深了。

她……又一次让他想到了阿辞!

阿辞也是这样,安之若素,随遇而安……偶见的一朵花、一尾鱼或是一只打着哈欠的猫儿都有可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怔怔地看上许久,阿辞常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脑海中闪过许多过去的事,封炎的眸子里暗潮涌动。

刚才,他又特意看了她的字迹,比之前他拿到的那些纸上所写的字端正了不少……或者说,这“寿”字写得实在是太端正了,和阿辞写的簪花小楷不同,但是如果他拿来卫夫人的字帖,十有八九会发现这“寿”字与字帖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孩童初学字天天描红,下意识地模仿,要么就是写字的人为了掩饰真实的自己蓄意而为……

想着,封炎心口砰砰砰地跳着,不由上前了几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阳光自空中直射而来,他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把端木绯娇小的身形笼罩其中,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端木绯仰着小脸看着他,视野被他高大的身形遮去了大半,那蓝天白云顿时也黯淡了几分。

既然敌动了……

端木绯立刻审时度势,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乖巧地问安:“封公子,别来无恙?”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毫不躲避地与封炎直视,仿佛在用那双纯洁无垢的眼睛说,自云门寺一别后,她都很听话的。

她那可爱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纯白的小兔子一般毫无威胁性。

封炎眯了眯眼,透着几分审视与兴味,当端木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道:“不好。”

端木绯嘴角仍旧浅浅地笑着,心里却是再次唏嘘自己以前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曾经的楚青辞一直觉得封炎像只随性的猫儿,但是如今在端木绯的眼里,这分明就是趁着年纪小把自己伪装成幼猫的云豹!

封炎他绝非池中之物,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才行。端木绯在心里对自己说。

下一瞬,就听封炎忽然问道:“你给我娘送过芸豆卷?”虽然他用的是语尾上扬的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端木绯立刻就点头“嗯”了一声,颇有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感觉。

“我娘觉得你上次送去的芸豆卷还不错……”封炎漫不经心地又道,像是闲话家常。

难道他特意示意自己跟过来,就是为了区区的芸豆卷?!端木绯有些不敢相信,面上却是很识时务地点头道:“长公主殿下喜欢就好。”她看了一眼封炎的脸色,见他似乎并不满意,只得接着道,“……过几日我再做一些给殿下尝尝。”

封炎嘴角微微翘了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当他在她身旁走过时,又是一阵微风拂来,吹得他颊畔的碎发飘扬,抚着他如玉的脸颊,侧脸精致无暇。

端木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缓缓地眨了眨眼,还有些不敢相信封炎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了,封炎找她就仅仅是为了那个芸豆卷?

端木绯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封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虽然她知道封炎自小就是孝顺的孩子,但是她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总有些小题大做的感觉……算了,反正不过是几份芸豆卷而已,只要封公子高兴,自己做上一百份、一千份又如何?!

端木绯很快就不再多想,理了理自己刚才被风吹散的鬓发,就步履轻快地往水阁的方向走去。

水阁那边更热闹了,大部分人都围在阁中的书案旁,每个人都已经落笔各自写了“寿”字,现在,一些才子才女正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写下一个又一个生僻的字体以凑足一百个“寿”字。

周围的说笑声此起彼伏,就听那阁中不时传来惊呼声:

“闻二公子这已经写了十几个寿字了吧?”

“十五个!”

“江南闻家果然名不虚传!”

“第一百个了!百寿图完成了!”

“……”

在一片欢呼声中,人群中心着一袭太师青锦袍的闻二公子放下了狼毫笔。

端木珩上前几步,一本正经地作揖道:“闻二公子不仅才学出众,而且写得一手好字,骨力遒劲,结构严谨,令在下佩服。祖母看到这幅百寿图必然很是欢喜。”

“端木公子过奖了。”闻二公子拱了拱手含笑道,“鄙人不过是沾了些许便宜罢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闻二公子解释道:“闻家在江南的老宅中有一方百寿图照壁,鄙人自年幼时就常在那照壁前揣摩字体。”

立刻就有人想到了什么,抚掌道:“那照壁上的字可是闻昌询大师留下的?”

闻昌询乃是百余年前的书法名家,以草书驰名,有“昌询草书,援毫掣电,随手万变”之说,这在场的人自然都是知道,心里不由暗暗感慨这江南闻家不愧是百年以上的簪缨世家,这族谱中的大儒恐怕要看跪不少文人学子。

众人正唏嘘着,就丫鬟跑来禀说,太夫人那边马上要开戏了,请四公主和几位姑娘赶紧回去。

065大福

众人纷纷彼此施礼告辞,姑娘们簇拥着涵星和端木绮往花厅旁的鱼跃台走去。

沿着一条青石板小路穿过几片花丛再转过两个弯后,前方就是鱼跃台了。

鱼跃台的门扇大开,里头人头攒动,衣香鬓影,一片语笑喧阗声伴随着柔和悠扬的琵琶声传来。

鱼跃台是个两层的戏楼,一楼大厅的中央是高高的戏台,二楼的四面是一道道庑廊,沿着庑廊摆着一把把玫瑰椅和茶几。

一楼的戏台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弹着琵琶为众人助兴,贺氏和那些夫人们早已经落座,正彼此传递着戏折子点戏,就等姑娘们入席就可以开戏了。

戏楼中随着姑娘们的到来又热闹了不少,姑娘们说笑着陆续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的庑廊。

“外祖母!”

涵星含笑上前,令丫鬟把刚才写好的横幅“百寿图”呈到贺氏跟前,墨迹方干的字画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幅百寿图是由近三十个年轻人协力完成,不同的人落笔的力道不同,字的结构也不同,因此这幅字中难免就透着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不过众人协力写百寿图本来就是讨个喜气,倒也没人在意这一点,周围其他的夫人都是凑趣地说些好话……

一片热闹中,一个青衣小丫鬟快步也上了二楼,在小贺氏耳边附耳说了几句后,小贺氏眸光微动,忽然站起身来,下头的琵琶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小贺氏盈盈一福道:“母亲,今日是您大寿,儿媳与三位弟妹前些日子请人打造了一座慈航真人玉像,又特意请了玄静观主开光……”

在座的众位夫人听到玄静观主之名时均是意有所动,这位玄静观主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而是京中著名的清华道观的观主,道法高深。

五年前,兴国公府的七姑娘被人惊吓后,一时魔障,就是玄静观主为其驱邪,令得彼时年方四岁的七姑娘清醒了过来;十几年前,玄静观主曾为一位去道观上香的姑娘批命,说她是一品夫人的命,后来那位姑娘成为了礼亲王妃……此类事情在京中数不胜数。

“端木太夫人真是个有福气的,”一位穿着杏色褙子的夫人就殷勤地赞道,“儿孙一个个都是孝顺的。”

其他夫人也是连声附和,贺氏亦觉得面上有光,嘴角的笑意更浓,唯有端木四夫人杨氏和五夫人尤氏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她们这二嫂还真是厚颜,这件事明明是三嫂唐氏牵的头,可是如今在小贺氏的口中,就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她们三个弟妹只是顺带而已。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管事嬷嬷领着两个身穿青色法衣的道姑上楼。

两个道姑一个五十多岁,团圆的脸上慈眉善目,右手拿着一把雪白的拂尘,看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跟在后面的另一个身形娇小,面容清秀,年纪应该还不超过十岁,她白皙的小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雕花匣子,散发出淡淡的檀香,让人闻了不由肃然起敬。

“无上天尊。”那玄静观主甩了甩拂尘,给贺氏行了个揖礼。

道姑是方外人士,虽然贺氏和在场的夫人们皆是身份尊贵,却也纷纷起身喊了声观主,以示对其的敬重。

“贫道恭祝太夫人福寿绵延。”

玄静观主再次施礼,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小道姑便上前了一步,把那紫檀木长匣子打了开来,露出其中之物。

只见匣中的红丝绒布上放着一尊精致的白玉观音像,那尊玉观音相貌端庄慈祥,宁静和善,却又不怒而威。观音菩萨即是道教的慈航真人,慈航先习道而后入佛,道教称其为慈航,佛教则尊其为观音。

“劳烦观主亲自光临寒舍,真是折煞老身了。”贺氏笑容可掬地说道,也没想到几个儿媳能请动这赫赫有名的玄静观主亲自来府中送这尊开过光的观音像给自己长脸。

“施主多礼了。”玄静观主又甩了一下拂尘,眉头微蹙,似是欲言又止……

须臾,她还是道:“太夫人,贫道有一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四周的气氛登时有些怪异,那些夫人均是面面相觑,玄静观主这句话一听就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恐怕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话。

贺氏嘴角的笑意微僵,眼中一闪,客气地道:“还请观主不吝指教。”

玄静观主道了声“无上天尊”,又甩了甩拂尘,这才道:“太夫人,贫道颇通几分观气术,今日来贵府,发现贵府上有黑气弥漫,近日府中怕是有些不太平……”说着,那玄静观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话音一落,就听一个青衣小丫鬟低呼了一声,她那张圆脸上似是若有所思的神色给了其他人无限遐想。

众人面色各异,心道:也就是说,最近端木府中还真是出过什么意外。

这玄静观主果然是道法高深!

小贺氏也是心有戚戚焉,紧张地看着那玄静观主,忧心忡忡。说来自杨合庄的落水事件后,府中委实是有些不太平……

端木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佛手柑。这位玄静观主她也曾听闻过,经常在京城的各府邸之间游走,且不说她道法如何,既然能混得风生水起,那必然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这样的人自该知道在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事,此时搞出这阵仗,想必还有后续……

“哎——”玄静观主唏嘘地叹了口气,摇头继续说着,“太夫人,长此以往,贫道恐怕贵府会更加不顺遂!”

听到这里,连贺氏也有些动容,缓缓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现在是老太爷争取首辅之位的关键时刻,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贺氏停下了捻动佛珠的动作,一脸郑重地问道:“敢问观主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太夫人,且容贫道来算一卦!”玄静观主高深莫测地说道,她右手一伸,她身旁的小道姑就把一个棕褐色的龟壳和六枚铜钱呈到她手中。

玄静观主将那六枚铜钱放入那古朴的龟壳中,然后以手封口高举起龟壳,闭上眼轻缓地摇了四五下,再将龟壳中的那些铜钱轻轻倒出……

戏楼上下一片寂静,众女宾皆是沉默,皆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玄静观主,只听那窗外的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很快,玄静观主神情庄重地抬起头来,正色问道:“太夫人,不知贵府中可有庚寅年出生之人?”

庚寅年?!贺氏似是若有所思,就听小贺氏惊呼道:“母亲,我记得纭姐儿就是庚寅年出生的吧?”

戏楼里的其他人不由都循着小贺氏的目光看向了坐在东边庑廊上的端木纭。

端木纭今日穿了一件海棠红莲纹刻丝褙子,如玉的脸庞上嵌着一对明亮的柳叶眸,抿嘴浅笑着,优雅中透着一分明艳、两分飒爽。

“太夫人,令孙女是庚寅年出生的?”玄静观主问道。

贺氏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颔首道:“正是。”

玄静观主上前两步,细细打量着端木纭,然后又转身对着贺氏拱了拱手,道:“太夫人,您这孙女是大福之人。若是令孙女心诚,愿意住观修行一年,潜心为贵府祈福,自可化解。”

闻言,四周的夫人姑娘们皆是肃然,暗暗交换着眼神。

按照这玄静观主的意思,这位端木大姑娘有大福,那岂不是要让她去清华道观修行?!

贺氏又看向了端木纭,目光幽深,似在沉吟,又似在询问。

端木纭轻笑出声,未等贺氏开口,就站起身来,福了福,毫不迟疑地开口道:“祖母,我不同意。”

四周瞬间就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端木纭身上,眼神各异,多是不敢苟同。

虽然她们都知道住观修行可不比在家抄经上香,是要在道观里晨钟暮鼓、吃斋茹素,修行一年也等于是弃绝红尘一年,清苦得很,非常人能适应,但是端木纭是端木府的嫡长女,就应当在必要的时候为家族牺牲,哪怕真的不愿意,表面上也该先应下,等过了寿宴再暗地里谋划就是,如此一点就炸,好似个炮仗般,哪里有名门贵女的风范!

贺氏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抹不虞,心里不快,自己还没发话呢,也没说一定要端木纭去道观修行,这个丫头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下脸,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坐在贺氏身旁的唐氏好声好气地开口劝道:“纭姐儿,婶母也知道让你去清华观修行一年确实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是端木家的女儿,应当以家族为重,方才不负家中多年对你的教养之恩,为下头的妹妹们树立典范!”她一副谆谆教诲的语气。

小贺氏难得觉得这三弟妹说话中听极了,频频点头。

端木纭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唐氏,唇边的笑意又冷了几分,说道:“呵,三婶母莫不是忘了,我是丧妇长女,何来大福?真正有大福的,应该是像三婶母这般的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兄弟姊妹和乐的全福人!三婶母,您可愿为府中去修行祈福一年?”

066真假

周围人的表情更复杂了,暗暗交换着眼神。这端木大姑娘口口声声把“五不娶”挂在嘴边,以后还怎么谈婚论嫁?!这种火爆尖锐的脾气好像一个刺猬般,哪家受得了这种儿媳?!

她们交头接耳着,厅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贺氏见周围人都在看她们端木家的热闹,脸色更难看了,眼角抽动了一下。

“端木大姑娘,”这时,玄静观主高深莫测地说道:“这星相命理极为复杂。有道是:‘十年一大运,五年一小运,一年一流年运’,姑娘未来十年有大运……而且这大运可以福及全家,是以贫道方言:对于端木家的这一劫,姑娘乃是大福之命!”玄静观主不卑不亢,看来云淡风轻,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不少夫人姑娘也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暗暗点头。

“这一劫?这么说来,观主是觉得我端木家马上会有大祸了?”一个脆生生的女音疑惑地问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端木绯站起身来,拉住了端木纭的手,歪着白皙可爱的小脸,眨巴着大大的杏眼看着玄静观主。

玄静观主没想到端木绯会这么说,暗道不妙。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感觉众人审视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

楼中又安静了一瞬,气氛有些紧绷,剑拔弩张。

顿了一下后,端木绯就继续道:“观主,我祖母可是堂堂尚书夫人,从一品诰命夫人,观主在我祖母的寿宴上咒我端木家马上要大祸临头,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这一次,玄静观主的脸色彻底地僵住了,一时哑然。

贺氏本来也没想这么多,现在听端木绯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眼神一沉。

“祖母,”端木绯转头看向了贺氏,振振有词地说道,“这什么玄静观主分明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来骗吃骗骗打打赏吧!祖母,您可不要被这等奸猾之人给骗了!”

端木纭懒得理会这等不知所谓的人,她眸光温柔地看向端木绯。

她的妹妹长大了,会维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