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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兄,你看湖边的那片梅林,风一吹,像是下了花雨似的,花瓣都落在了湖水里……”

“二王兄……”

耶律琛说得眉飞色舞,可是耶律辂却应得漫不经心,在四周这一张张雀跃欢欣的脸庞映衬下,唯有耶律辂出奇的安静,慢悠悠地饮着白水。

他喝不惯大裕的茶水,一般都是喝水或者喝酒,随着凉水入腹,他的思绪飞转。

虽然派去调查的手下还没有消息回报,但也不妨碍他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试探大盛皇帝一番,他倒要看看大盛皇帝对他们北燕的“诚意”有多足。

“大盛皇帝陛下!”

耶律辂放下手里的青瓷茶杯,又看向了皇帝,像是闲话家常,然而,那声音又响亮到足够整个船舱的人都能听到,“大盛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上次在西苑猎宫,本王已经见识了棋艺……”

说着,耶律辂的目光飞快地在舞阳身旁的端木绯身上划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还不曾见识过琴艺。今日难得这迎春宴,大家齐聚一堂,不知道本王可有幸见识一番?!”

耶律辂的意思是要让在场的大盛闺秀当场为其表演琴艺。

皇帝正捧着茶盅送到嘴边,那半垂的眼帘下,眸光微闪,似有沉吟之色,也不知道是考虑,还是在迟疑。

在场的姑娘们不由面面相觑,小脸上再不见笑意。

这要是皇帝应下了耶律辂的请求,那么她们哪怕是技惊四座,也不能成为一则佳话,反而会引人非议。

那些公子们皆是一脸愤然,眉宇紧锁,也是各自交换着眼神:这可恶的北燕蛮夷,简直是欺人太甚!

舞阳更是整张小脸都黑了,面沉如水。

当初在西苑猎宫里,耶律辂就曾对她开口要求她一展琴艺,却被她直言不讳地拒绝了,如果那时候是耶律辂初来乍到,才不懂大盛中原的规矩,那现在他故技重施,分明就是明知故犯,蓄意挑衅!

舞阳眉头一皱,正要启唇,却感觉到右袖口一紧,低头望去,就见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口。

端木绯笑眯眯地抚掌道:“耶律二王子,我大盛乐伎的琴艺的确是出色,不仅是琴声,还有歌声也是一绝。昨日我们也听过一曲《阳关三叠》,真是绕梁三日啊。”

她三言两语就把弹琴之人从闺秀换成了乐伎。

舞阳一下子就心领神会,含笑地请示帝后:“父皇,母后,不如去唤几个乐伎过来,也好让耶律二王子见识一下我们大盛的琴曲。”

二个小姑娘一唱一搭,轻而易举地把一场危机化解了。

皇帝缓缓地放下了茶盅,看着舞阳勾唇笑了,眼神明亮,显然对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这才是他们大盛公主该有的风范!

皇后从皇帝此刻的神色立即就明白了帝心,就顺势说道:“皇上,正好这船舱里太静了,找几个乐伎热闹一下也好。”

皇后一吩咐下去,在一旁侍候的内侍就匆匆地退下去唤乐伎了。

这一船的闺秀们则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啊……她们看向舞阳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不愧是他的蓁蓁!封炎直直地看着端木绯,漂亮的凤眼中只有满满的骄傲,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君然暗暗叹气:阿炎啊阿炎,你栽到这坑里,怕是一辈子也爬不出来了喽!

不仅封炎在看端木绯,耶律辂也同样在打量着端木绯,他那幽深的目光中带着一分审视,两分不悦,三分刺探。

耶律辂与端木绯相距也不过两三丈远,端木绯当然察觉了他的目光,弯了弯嘴角,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不远处的人群中,还有一道愤懑而不甘的目光反复地在封炎和端木绯之间来回扫动着,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

楚青语手里的帕子早就被她揉烂了,掌心更是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指甲印。

她一直在看着封炎,她看了封炎有多久,就知道封炎看了端木绯有多久……

封炎对端木绯的在意似乎比她原以为的还要重一分,不,是三分!

楚青语又掐了掐掌心,用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端木绯看似模样、性格、出身都与楚青辞迥然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点——

端木绯和楚青辞一样抓尖要强,爱出风头。

别的事,她可以稍安勿躁地慢慢来,但是,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绯在封炎的心里刻下烙痕,不然,她岂不是白白重活这一遭?!

楚青语深吸一口气,垂下了眼睑,眸子里深黑如渊,仿佛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幽魂一般。

这时,船舱右边的窗户上突然发出一阵“嚓嚓”的声响,岸边垂柳的枝条正好在琉璃窗户上擦过,仿佛那妙曼垂柳用它的枝条轻柔地拂过船舱,向众人问安似的。

耶律辂的目光这才从端木绯身上移开,若无其事地又举起了茶杯。

他初来大盛,这个端木绯就借着围棋给了他一个难堪,让他在大盛皇帝和一众大盛人跟前丢了脸面!

大盛规矩繁琐,这端木绯是尚书府的千金,乃名门贵女,他不能拿她怎么样,也寻不到机会……

他若想要解心头之恨,也不是无法,只是要周折点。

只要他能把端木绯娶回北燕,那么以后远离大盛的端木绯在北燕自然孤立无援,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还不是由着他磋磨!

只不过,端木绯不是大盛公主,身份低了些,此次北燕和大盛和亲还是要出于两国的大局着想……

耶律辂眯了眯眼,俊脸阴沉,眸底掠过一道冷冽的锋芒。

他记得曾听人提起过,中原有个习俗,公主和亲,可以有官员家的姑娘为滕妾陪嫁。

耶律辂慢慢地用指尖摩挲着茶杯,如果他提出来,大盛皇帝会同意吗?

想着,耶律辂眸放异彩,心底不由期待起那一刻来。

可惜啊,他得先确定大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能提出相应的条件,为他们北燕争取到最好的利益!

那么,父王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这北燕太子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还不好说呢!

耶律辂心里有了成算,人就放松闲适了下来,闲适地转起手里的茶杯来。

没一会儿,內侍带着两个着青蓝色襦裙的乐伎进了船舱,一个抱着琴,一个抱着琵琶,皆是薄施粉黛,明艳动人。

悠扬的琴声与琵琶声很快响起,怀抱琵琶的乐伎一边弹奏琵琶,一边发出柔美清越的歌声。

歌声从船舱里飘扬出去,随着那寒凉的春风飘荡在湖面上,那荡漾的波纹似乎也在为那优美的歌声伴奏……

随着乐声与歌声渐入佳境,船舱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不少公子都开始闭目聆听,还不时用手中的折扇敲打着掌心。

端木绯一边饮茶,一边聆听歌声,只听一只黄橙橙的桔子突然骨碌碌地滚到了她的鞋边……

她下意识地俯身捡起了桔子,朝那桔子滚来的方向望去,就见斜对面的李廷攸意味深长地对着她眨了两下眼,负手转身往船舱外走去,放在身后的手还对着她勾了勾食指,显然是叫她出去说话。

端木绯不动声色地掏了一方帕子,把桔子仔细地擦了擦,方才站起身来,也出了船舱。

比起温暖如仲春的船舱,外面的甲板上要冷多了,呼呼寒风迎面而来,冷得端木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没出息地裹紧了斗篷。

李廷攸没心思取笑她,眉头皱成了“川”字状态,似是心事重重。

“绯表妹,”李廷攸压低声音道,“今早皇上宣了我,试探了很多……”

又是一阵风猛地吹来,吹得李廷攸鬓角的头发肆意飞舞着,让他平日里俊雅的脸庞上多了一分桀骜不驯。

端木绯一边剥着桔子,一边问道:“攸表哥,皇上问了什么?”

李廷攸握了握拳,看向前方那似近还远的崇山,神色复杂地缓缓道:

“皇上先问我可想回闽州?”

“又问我,要是他把李家调离闽州,我觉得如何?”

“还说,祖父这些年在闽州剿匪有功,他打算调任祖父去两广,升两广总督。”

听到最后一句,端木绯原本还在剥桔子的手瞬间就停住了,半垂眼帘盯着手中才剥了一半的桔子,静立不动,眸光却是快速闪动着,思绪飞转……

总兵虽然执掌一州兵力,但是两广总督那可是封疆大吏!

乍一听,皇帝要调任李徽为两广总督是荣升,是皇帝给李家的恩宠,然而细思之后,就会明白皇帝这是忌惮李家在闽州扎根多年,战功赫赫,在闽州军民心中积威甚重,把李徽调离闽州,那是要分裂李家在闽州的势力。

是皇帝决心瓦解李家的第一步!

“不能再等了!”端木绯当机立断地说道,小脸上写着罕见的凝重,一双大眼睛浓黑如墨,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是的,不能再等了!她等得已经够久了……

“攸表哥,接下来……”

端木绯定了定神,正打算跟李廷攸说接下来该做什么,李廷攸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朝船舱的方向看去。

一角宝蓝色的衣袂从船舱里飘了出来,跟着少年那颀长熟悉的身影就进入了端木绯和李廷攸的视野中。

少年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似乎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阿炎。”

李廷攸脱口而出地唤道,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几步外的封炎,眉头微蹙,身形仍是紧绷着。

虽然平日里他和封炎、君然处得不错,但那是因为双方没有利害关系,这件事涉及到李家满门,他决不敢有一丝轻怠。

刚才他和端木绯在商谈的事,封炎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端木绯看着封炎如遭雷击,小手一滑,那个剥了一半的桔子就径直掉了下去……

封炎机敏地往前一个跨步,在桔子距离地面还有一尺的位置,轻松地接住了桔子,勾唇笑了。

太好了,他终于可以给蓁蓁剥桔子了!

封炎对着端木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剥起桔子来,却让端木绯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疼。

端木绯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对他说什么,只能放空脑袋,傻乎乎地弯着嘴笑,“封公子,你也出来透气吗?”

封炎终于剥好了桔子,又利索地清了清桔络,总于满意地笑了。

他随手把桔子掰成了两半,接着就把其中一半往端木绯那边一送,笑得更亲切温柔了。

“需要我帮忙吗?”他学着端木绯常有的样子歪着脑袋问道,这种看着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与动作,由他做来竟然一点也不违和,瞧着还透着一抹灵动的狡黠与活泼。

果然,封炎他听见了!

李廷攸瞳孔猛缩,放在体侧的拳头随之握紧,浑身绷紧得仿佛那拉满的弓弦一般。

他不由得朝端木绯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封炎这句话可是想试探什么?!

然而,端木绯的大脑已经彻底空了,眼睛里只剩下了封炎递来的那半个桔子,小脸傻乎乎的……

161教训

见端木绯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封炎干脆就直接把那半个桔子塞进了她的小手中,嘴角翘得更高了。

金灿灿的阳光下,少年如风,笑靥如花。

接着,封炎又随手从剩下的半个桔子上掰下一瓣桔瓣塞入薄唇间,笑眯眯地对着端木绯说道:“端木四姑娘,若是为了李总兵之事,我可以帮忙!”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眉眼斜飞,凤眸熠熠生辉,几乎比四周波光粼粼的崇明湖还要潋滟。

蓁蓁,相信他,他可是很能干的!

封炎对着端木绯殷切地眨了下右眼,试图用眼神传达着这个讯息。

只可惜——

看在端木绯的眼里,却仿佛在恍惚间看到黑白无常对着自己伸出了锁魂链,铁链子清亮的碰撞声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息……

“……”端木绯的樱唇微动,脑海中不由想起去年三月在皇觉寺的碑林旁偶然撞上封炎时的情景,已经快一年了,可是此刻再回想起来,彼时的一幕幕似乎恍如昨日。

本来,她当初无意中听到了封炎的秘密,小命已经在他手里了。

现在,又被他当场抓到了把柄……

端木绯的肩膀忍不住垮了下来,就像是一只萎靡得垂下耳朵的小奶猫一般,蔫蔫的。

自己这辈子怕是真的要和封炎坐同一艘船了……

又是一阵风猛地拂来,吹得船身都微微荡漾了一下,似乎在提醒着端木绯,他们此时此地本来就同在一艘大船上!

甲板上只余下呼呼的风声萦绕在四周。

端木绯和李廷攸还是不说话,他们还不知道封炎到底知道了多少……

封炎慢悠悠地又吃了一瓣桔瓣,似乎是看出他们的顾忌,耸耸肩,又道:“不就是李家有人勾结肃王盗卖军粮吗?”

他的语调很是随意,好像这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李廷攸、端木绯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封炎这句话让端木绯和李廷攸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复杂了,尤其是李廷攸,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开始只是担心封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但是很显然,从封炎这句话可见,他知道得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多的多!

封炎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又知道了多久?!

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总不会就如他所说——

“端木四姑娘,我来帮你吧。”封炎一本正经地再次表功,就像是一头猎犬热情地对着主人甩着尾巴。

那双晶亮的眸子仿佛在说着,真的,他很有用的,有了他的帮助,她办起事来一定可以更顺手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端木绯有些欲哭无泪地想着,以这位封公子说一不二的性格,难道就能接受自己的拒绝吗?!

是啊,自己也没什么好纠结了……

本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端木绯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这才短短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像是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随着一叶孤舟上上下下地起伏了许多回,心口不太踏实……

不过,当她下定决心把封炎也列入她的计划后,她的眼神、心绪就急速地冷静、沉淀下来。

其实,封炎的加入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她原本定的计划有点复杂,因为她手上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而李家在京城的根基又太弱了,也没有人手。

一旦有封炎这个助力在,她就可以改用一种更简单且更有效的办法……

想着,端木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越来越明亮,几乎是有几分跃跃欲试了,她用空闲的左手对着封炎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

封炎立刻屁颠屁颠地又上前了两步,俯身附耳,一股温热的气息随着她娇嫩清脆的声音吹拂上他的耳际……

封炎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红了起来……

然而,端木绯只顾着说话,李廷攸也是心事重重,谁也没注意到封炎的异状。

很快,封炎就被端木绯话中的内容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忘了害羞。他的眼瞳一亮,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一盏宫灯。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深深地看着端木绯。

自从知道端木绯就是阿辞以后,封炎就对李家的事分外上心,也曾和温无宸商议过李家之事,温无宸提出的计划和端木绯可说如出一辙。

他的蓁蓁果然冰雪聪明!

封炎沾沾自喜地看着端木绯,心里是与有荣焉,尾巴都翘了起来。

“……”一旁的李廷攸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事情就已经在端木绯和封炎三言两语间一锤定音了。

李廷攸比端木绯要想得开。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就坦然且欣然地接受了封炎的好意,对着封炎微微拱了拱手。

接着,三人倚在画舫的栏杆上,商议起细节来。

他们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湖面上又不时有微风拂过,一下子就把三人的声音吹散……

画舫慢慢悠悠地沿着湖畔继续行驶着,陆陆续续地也有不少人从船舱里出来透气,大多数人都没太在意端木绯、封炎和李廷攸,只以为他们是在赏景、聊天。

又过了片刻,连帝后和几个北燕使臣也出来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甲板上一下子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端木绯三人混在众人中就如同湖水中的三尾小虾米,越发不起眼了。

大概也唯有某些有心人在注意着三人,比如刚刚才随众人一起出来的楚青语。

几乎是一来到甲板上,楚青语就注意到了倚着栏杆相谈甚欢的端木绯、封炎和李廷攸三人。

她幽黑的眼睛瞬间就沉了下去,秀美的眼尾染上一抹嗔怒,目光沉沉地瞪着端木绯。

这端木绯命中注定应该是落水早夭的,若是现在她就落了水,那该有多好……

如此想着,楚青语下意识地往端木绯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见另一道颀长的身形抢在她前面走到了端木绯跟前。

“小丫头,你看着有些眼熟,”耶律辂笑吟吟地对端木绯说道,“本王记得你与本王下过棋是不是?”

楚青语赶忙收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能冲动行事,以免事情又生“变故”,那些她无法掌握的变故只会把她置于被动的境地!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楚青语又迅速冷静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稍稍偏离了方向,走到了画舫东北边的栏杆旁,看似在欣赏着四周的湖光山色,其实眼角在暗暗地留意着端木绯和耶律辂那边的动静。

“耶律二王子的记性真好!”端木绯对着耶律辂福了福,一本正经地应道。

端木绯的这句话乍一听只是寻常的寒暄罢了,但是细细品味似乎又透着一丝嘲讽。

在场不少参加过秋猎的公子姑娘都知道耶律辂曾经输给端木绯一局快棋,耶律辂就算是不记得其他人,也不可能忘记端木绯给他的奇耻大辱。

耶律辂好似没觉得端木绯的话有什么不对,仍旧微微笑着,又道:“端木四姑娘,本王听说你在西苑猎宫曾经摆了一个残局,难倒了一个猎宫的大盛人,不知本王可否见识一下?”

平平都是“见识”,“见识”大盛闺秀的琴艺与“见识”棋艺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前者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后者却是一种讨教与切磋。

棋,是君子之艺。

四周的其他人闻言也都被挑起了兴致。

那些姑娘公子们多是在一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知情者就兴味盎然地与不知者说起了关于猎宫那个残局的二三事,一时间,四周的气氛仿佛冬去春来般活络了起来。

这画舫的船舱里现成就有棋盘和棋盒,宫人们立刻就把棋盘连着一个雕花方几以及几把交椅都一起搬到了端木绯身前,倚栏而置。

端木绯喜欢下棋,也不在意摆摆棋谱静静心。

她优雅地在一把红木交椅上坐下了,跟着随手从棋盒里捻起一粒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一角,然后是白子,黑白子间或着落下,不紧不慢,带着一种闲云野鹤的潇洒。

小姑娘始终嘴角弯弯,仿佛她做一件特别有趣的事,那种由心而发的喜悦就在那规律的落子声中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让看者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时间在一片宁静闲适中弹指而逝。

端木绯落下最后一粒白子后,就抿嘴看向了耶律辂,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他随意“见识”吧。

耶律辂这才阔步走到了棋盘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棋局,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笑了。

“这么一个儿戏的棋局,就把你们一干所谓的大盛棋士难住了?!”耶律辂嘴角的笑意更浓,其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今日本王就破了此局!”轻蔑之余,又透着一抹自信。

说完,耶律辂就撩袍在端木绯的对面坐下了,胸有成竹地捻起一粒黑子,“啪”的一声落下,颇有雷厉风行之势。

实际上,端木绯的这个棋局早在去年秋猎时,耶律辂就已经在西苑猎宫里见识过了,起初也把他难住了,所以他之前从不曾主动对外提起这个棋局。

在仔细思索了一个多月后,他才找到了破局的方法,终于可以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一洗之前的耻辱!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空气微僵,连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耶律辂分明就是在一再地挑衅大盛,挑衅自己!

可偏偏众人皆是无言以对。

不少人都知道耶律辂去岁虽然是输给了端木绯一局快棋,但也连续赢了三个棋力高明的年轻公子。耶律辂是在大放厥词,却非不知天高地厚。

接下来,就看他是不是真的能破解这个棋局了!

众人的目光皆是期待地看向了端木绯,只希望这位端木四姑娘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无礼的北燕二王子,但是瞧耶律辂洋洋得意的样子,这期待中又难免多了一丝担忧……

这一场对局大盛可输不起啊!

大概也唯有封炎信心满满地看着自家的蓁蓁,蓁蓁棋力非凡,这什么耶律辂不过是再次自取其辱罢了!

端木绯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众人灼热的目光,嘴角弯弯,笑得如猫儿般可爱,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捻起一粒白子随意地落下了。

接着,又是耶律辂落下黑子,再是端木绯的白子……

便见那黑子一子子地发出进攻,白子一子子地对应防守,一攻一守间,变化多端。

比起上次与端木绯下的那局快棋,这一次耶律辂落子显然慎重了许多,每一子都下得不紧不慢,气定神闲,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

随着二人的落子声,四周静了下来,连船舱里的乐声都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局的二人身上,包括帝后、封炎、舞阳、端木纭、李廷攸以及楚青语。

落子声与画舫的划水声交杂在一起,显得很是宁静祥和。

然而,耶律辂的神情却渐渐变了,从自信满满,到笑意渐收,再到此刻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