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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副将的耳边不由响起了关于这位岑督主的种种传闻,听说他心狠手辣,听说他睚眦必报,听说他专横霸道……这要是自己的提醒惹岑隐不悦,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

雷副将的脑海中浮现那道岑隐带来的金牌令箭。

金牌令箭代表着皇帝,“如朕亲临”这四个字也意味着手持金牌的人有权先斩后奏。

想着,雷副将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对自己说,岑隐既然选择走右边这条路,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说不定是圣命呢?!

这岑隐身为秉笔太监兼东厂督主,在朝野上权势滔天,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胳膊拗不过大腿……

自己要是不识趣地问多了,也不过是平白得罪了岑隐,得不偿失!

雷副将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已经嘴边的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踏踏踏……”

五千骑兵马蹄隆隆地在官道上经过,如雷声赫赫,连地面也为之震动着,空气随着那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天上的灿日不知何时被阴云阻挡,天空中灰蒙蒙的,阴沉沉的,似是风雨欲来……

数百里外的千雅园亦然,不仅是这个元宵节过得冷清又寥寂,之后的两天里,千雅园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压抑,众人皆是心神惶惶。

正月十四下午,皇帝突然下旨把众人留在了千雅园中,本来还以为是皇帝临时打算留在这里闹元宵。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千雅园四周竟然被禁军封禁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如今这都整整两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人知道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就连几位皇子和公主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才短短的两日三夜,众人就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仿佛被囚禁在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中,便也难免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宾客们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猜疑与不安如同一层层浓重的阴云笼罩在千雅园的上方……

其中最受影响的大概就是皇帝了。

许是因为心事重重,皇帝昨夜一日辗转难眠,只小睡了一两个时辰,因此正月十七一早,皇帝起得比平时还要早。

早上的御膳一如既往的丰盛,一张圆形的红木雕花大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吃食,咸的香菇瘦肉粥、甜的南瓜小米粥、蟹黄小笼包、豆沙麻团、山药枣泥糕、糖霜小米糕……一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几乎都不忍心吃了。

然而,皇帝才抬起手还未动筷,就有内侍快步进来禀说:“殿下,回京查探的斥候回来了。”

皇帝这才刚拿起的筷箸又放下了,抬起头来,近乎急切地说道:“宣,给朕宣!”

通往外间的那道锦帘一掀一落,再一掀一落,不一会儿,那小內侍就带着一个相貌平平的青衣男子进来了。

青衣男子身量中等,步履无声,不出声时就仿佛一缕幽魂般。

“参见皇上。”青衣男子恭敬地给圆桌后的皇帝俯首行礼,立刻就禀道,“小的从十四那日起就一直盯着京卫大营。皇上,今早天刚亮,肃王世子就进了京卫大营,到现在还没出来……”

皇帝这几晚都睡得不太踏实,总是半夜惊醒,整个人看来憔悴了不少。此刻她听这斥候这么一说,面色霎时就变得更难看了,额角青筋凸起。

之前,岑隐禀说,京卫大营那边有异动。皇帝虽然怀疑肃王是不是收买了孙明鹰,却也还是有三分的不确定。

只是为了防微杜渐,才命岑隐赶去调冀州卫来千雅园,又吩咐随驾的神枢营副提督将千雅园仔细布防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孙明鹰真的暗中投靠了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肃王!

看来,倒是他这些年来太过信任孙明鹰了,以致把这孙明鹰的心也给养大了,已经不满足这区区的京卫大营提督之职,也不知道肃王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

“孙、明、鹰。”皇帝恨恨地念道,心里怒意翻涌,差点没抬手把这一桌的吃食都扫落在地。

四周服侍的两个內侍和那青衣男子皆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帝深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思绪飞转。

这千雅园的倚靠着崇山,占有地势高的天然优势,整个园子的四周都砌有高高的院墙,还有六道城关可供禁军把守,易守难攻。

就算肃王与孙明鹰真的率京卫大营的大军攻来了,以园中现有的兵力要挡个三五日是不成问题的……

届时,阿隐也该带兵回来了!

一想到亲赴冀州的岑隐,皇帝原本怒浪汹涌的眸子又温和了不少。

他总算没信错人!

他让阿隐查肃王,阿隐就认认真真地去办了,还查出了此等机密……再想到岑隐从杨家密室中搜出的那纸圣旨,皇帝眯了眯眼,眼神又柔和了不少。

还是阿隐最为可靠,不负自己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皇帝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微闪。

现在,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不能一口气把肃王一网打尽,一旦肃王返回了封地,和那滇州叛贼苏一方里应外和,再有南怀虎视耽耽,对于大盛而言,这才是真的麻烦了!

想着,皇帝的心情又焦虑了起来,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派兵拿下肃王……

他相信阿隐不会让他失望的,等他从冀州卫借了兵回来,一定可以尽快将肃王、孙明鹰一党拿下!

皇帝的眉目总算舒展开来,身形也放松了不少,手下的玉扳指转得更快了,似乎在筹划着什么。

沉默蔓延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小德子……”

一旁的一个青衣小內侍立刻就躬身行礼,应道:“奴才在。”

“你即刻去把封炎和李廷攸给朕宣来!”皇帝神情淡淡地吩咐道。

整个千雅园中,这两个人是让他最不放心的两人了,必须要“看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是,皇上。”

小德子甩了下雪白的拂尘,恭敬地作揖领命,很快就退了出去。

小德子找人打探了一番后,得知封炎和李廷攸正在望湖亭,就径直往崇明湖畔的望湖山去了。

望湖山乃是一座假山,位于碧澜厅的东北方,望湖山上还有一个望湖亭,那个位置不仅适宜赏湖,亭子本身也是独具匠心,那绚烂的琉璃宝顶在阳光下就如同一颗闪耀的明珠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两盏茶后,那內侍便步履匆匆地来到了望湖山附近。

隔着三四十丈远,他就看到凉亭里坐着好几位公子姑娘,形容十分眼熟。

不仅是封炎和李廷攸在望湖亭里,端木绯、端木纭、舞阳和君然四人也在,众人皆是抬眼看看前方的崇明湖和崇山。

清晨的崇明湖和崇山美得精心动魄,一轮赤红的旭日静静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水面上一片水汽朦胧的雾气,把那后方的崇山映衬得仙气缭绕,仿如仙境。

“这崇明湖还真是适合赏日出……”舞阳赞不绝口地抚掌道,话才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眼角瞟到东南方不远处,一队身穿重甲的巡逻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步履之间免不了发出嘈杂的盔甲碰撞声。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面目森冷,身形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威仪。

瞧他们那一身黑色的盔甲和配备,就知道他们是神枢营的禁军。

众人皆是顺着舞阳的目光望向那队巡逻士兵,端木纭喃喃说道:“舞阳,这园中巡逻的士兵好像是更多了……”

自从皇帝下令封园后,这园子里巡逻的士兵就比之前多了不少,让人看着不由心生一种紧迫感。

总觉得有什么危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姐姐,你别怕。”端木绯伸手握住了身旁端木纭的左手,笑眯眯地安抚道,“千雅园四周有禁军把守,又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这里最安全不过了。”

端木纭看着妹妹那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勾起了红润的樱唇,一双明艳的眼眸流光四溢。

她的妹妹越来越懂事了!

君然慢慢地摇着折扇,朝四周其他的殿宇、院落扫了一圈,又与封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止是在园中巡逻的禁军变多了,其实,连那些贵女们都渐渐地不太出门了,大多数的宫室皆是宫门院门紧阖,闭门不出,以免不小心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偌大的千雅园里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显得冷冷清清的……

“蹬蹬蹬……”

突然一阵蹬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不由循声望去,就见皇帝身旁服侍的內侍小德子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见过大公主殿下,世子爷,封公子,李三公子,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小德子一一给众人行了礼。

然后,他就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封炎和李廷攸,直言不讳地说道:“皇上宣封公子和李三公子觐见!”

话落后,四周瞬间就寂静无声,只有春风拂得四周的枝叶沙沙作响。

封炎似笑非笑地勾唇,那漂亮的凤眼中璀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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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挑拨

亭子周围静了三息,接着封炎和李廷攸几乎同时站起身来,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得二人乌黑的鬓发随风肆意飞舞,少年如画,俊朗潇洒。

“两位公子请。”小德子躬身做请状。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出了凉亭,在端木绯身旁经过时,几不可察地与她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端木绯弯着嘴角,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说不出的天真烂漫。

这个小狐狸。李廷攸心里默默叹息,忍着没再去看端木绯,跟在封炎身后闲庭信步地下了望湖山。

假山上的山风比下面强上许多,吹得二人身上的锦袍猎猎作响,步履间衣袂翻飞如蝶,仿佛就要乘风归去。

众人沉默地目送着封炎和李廷攸下山,亭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众人还望着那个方向,眼神与心思各异,气氛微凝。

“阿然,阿纭,绯妹妹,”舞阳忽然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提议道,“这里风有些大,有些凉,我们还是去沁香园里赏花吧。”

众人皆是应声,也跟着站起身来,沿着假山上的石阶鱼贯下了山,朝前方的沁香园走去。

舞阳和君然走在前面,端木纭和端木绯并肩走在后面。

端木纭似有心事,走着走着,便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乌黑的柳叶眼中透着一丝凝重。

端木绯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远处绿翠掩映中的瑞圣阁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知姐莫若妹,端木绯知道端木纭这是在担心李廷攸。

“姐姐,”端木绯压低声音,小声地安慰端木纭道,“千雅园这些天戒备森严,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攸表哥与封公子都是将门男儿,皇上宣去也理所当然的。”

端木纭怔了怔,不由得想起去年封炎和李廷攸在江城协力对抗水匪的事,心中一时有几分唏嘘,唏嘘之余,也觉得妹妹说的有理。

攸表哥和封公子虽然年少,但比起那些个年长的武将,也是毫不逊色的,皇帝要用他们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姐妹俩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前面还有君然这个简王世子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门男儿……

话语间,沁香园出现在前方,舞阳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转头对端木绯道:“绯妹妹,本宫记得你擅长窖制花茶,不如我们采些鲜花回去窖制吧。”

端木绯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附和道:“舞阳姐姐,我还擅长以花入食做点心呢,我们干脆多采点。”

端木纭也是颔首道:“这沁香园百花盛开,正好来一桌‘百花宴’。”

君然闻言,无语地眉头一抽,扇着手上的折扇,笑眯眯地调侃道:“你们这几个小姑娘家家如此辣手摧花,这世上如本世子这般惜花之人真是不多了!”他心里顺便为这一园子的花掬了一把同情泪。

四周一静。

三个姑娘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君然,那乌黑明亮的眸子看得君然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势单力薄啊,心里不禁怀念起封炎和李廷攸来。

舞阳故意道:“绯妹妹,你上次好像说酿碧芳酒要用什么花来着?”

“十花十草。”端木绯笑吟吟地接口,与舞阳一唱一和。

君然一听碧芳酒,眼睛都亮了,收起折扇,立刻改口道:“这花儿用来制些吃食,酿酿酒,那也是物尽其用!今天就由本世子负责打花好了!”他笑嘻嘻地自荐道。

谁想,舞阳嫌弃地看了他那满是粗茧子的手一眼,淡淡道:“你这人手下没个轻重的,花儿娇嫩,被你这一‘打’,还怎么入食?……你啊,也就能拿拿花篮而已!”

端木绯忍俊不禁,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个少年少女说笑着进了沁香园,一个时辰后,满载而归,带着七八篮的鲜花回了沉香阁。

三个姑娘一起亲自动手窖制花茶、做鲜花酱、晒花……在这一片阴霾的千雅园中,沉香阁里还是如春光般明媚。

接下里的几天,千雅园里越发冷落萧条了。

园子里,除了那些巡逻的禁军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别的人,随着时间的过去,气氛越来越沉重冷凝。

李廷攸自从那天被皇帝传召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端木纭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这些天来,心里的不安却在渐渐蔓延。

哎——

端木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妹妹,这才轻轻吹熄了烛火。

自打行宫开始布防后,端木纭就搬到了端木绯这里,免得一旦有什么事不能及时照应。

她按耐住心中的忐忑,蹑手蹑脚地走到榻边,睡下了。

夜色如墨,天空中的星月被厚厚的云层所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遥遥地传来了隆隆的步履声。

“踏踏踏踏……”

似乎有许许多多身着重甲的人在园中匆匆地奔跑着,在一片死寂的半夜,分外刺耳。

端木绯猛然睁开眼,闻声转头朝窗户的方向看去,然而,入目的却是端木纭那清丽的鹅蛋脸。

端木纭也醒了,给了端木绯一个温暖的笑容,“蓁蓁,别害怕。姐姐在这里。”她从她的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妹妹的小手。

端木纭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早有先见之明,不然妹妹一个人肯定害怕。

漆黑的屋子里,端木纭的瞳孔明亮如那熠熠生辉的宝石,眼角眉梢之间透着温和与坚毅。

端木绯对着端木纭露出乖巧可爱的浅笑。

姐妹俩相视一笑,很快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端木纭扬声唤道:“紫藤!”

紫藤快步挑帘进来了,没等端木纭发问,她就禀道:“大姑娘,四姑娘,大公主殿下派了宫女过来,请两位姑娘去她那边……”

紫藤的表情有些复杂,本来三更半夜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让人有些不安,现在大公主殿下又突然派人过来请人,等于在无形中验证了某种猜测——这行宫中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仿佛是某个隐患在暗处蛰伏了好多天,在此刻终于爆发出来。

这一点,连紫藤都想到了,端木纭和端木绯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姐妹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在什么时候了?”端木纭一边从床榻上起身,一边随口问道。

紫藤立刻就回道:“四更天了。”

姐妹俩也没怎么梳妆,端木纭随意地挽个松松的纂儿,端木绯扎了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又披上了斗篷,就一起出了内室,跟随一个宫女往舞阳的宫室去了。

外面的庭院里更为嘈杂喧哗,四周除了她们几人,没有别人,远处传来的士兵们那隆隆的步履声似乎就在耳边似的。

周遭漆黑得不见一丝光,星月仍旧藏在云层后,只有远处的无数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那如血的火光透着一种不详的气息。

端木纭心里越发不安了,在跨过门槛前,忍不住又朝火光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进了屋。

内室里,点着两盏昏黄的八角宫灯,照亮了四周。

披着一件斗篷的舞阳正站在内室的窗边,望着那火光的方向,乌黑的秀发只是随意地用一条丝带束在了脑后,显然也是匆匆起身,并没有梳妆。

听到后方的挑帘声,舞阳转过身来,对着姐妹俩露出一抹安抚的浅笑,道:“阿纭,绯妹妹,今晚你们就睡在本宫这里吧……不用担心。”

姐妹俩互看了一眼,皆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舞阳的好意,二人与舞阳一起在窗边坐下了。

又有宫女进来给三人上了热茶,茶香随着热气在内室中弥漫开去。

端木纭捧着热茶放在嘴边,还没啜一口,就放下了,试探地问道:“舞阳,你可知道……”

她没有再说下去,又怕事关重大,不便相问。

舞阳又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母后只派人跟本宫说,让本宫好好地待在沉香阁里,不会有事的。”

她似乎担心端木纭和端木绯不安,又信心满满地补充了几句:“阿纭,绯妹妹,这千雅园上下,包括内侍、上十二卫、禁军等等,足有五千人,定能守住这里!”

端木绯慢慢地捧起了一个茶盅,垂首吹了吹了茶汤上的浮叶,那双明亮的眼眸倒映在琥珀色的茶汤上,剪水般的双瞳随着茶汤的荡漾浮现些许涟漪,一圈接着一圈……

她的眸子随着那圈圈涟漪渐渐变得幽深,抬眼朝窗外瑞圣阁的方向望去……

此时已经近黎明,东边的天际隐约泛着一丝鱼肚白,代表着天很快就要亮了。

瑞圣阁里,一片灯火通明,隐约可以听到夜风送来远处的阵阵喊杀声与金戈交击声,杀气腾腾……

瑞圣阁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种紧绷的情绪中,那些宫人一个个都是心惊肉跳,噤若寒蝉。

那急躁的脚步声和胄甲相撞声来来去去地不时响起,身着重甲的禁军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前来瑞圣阁,向皇帝通禀前方的最新战况:

“皇上,孙明鹰那逆贼见迟迟打不下朝云门,刚刚调了八千兵力朝西侧的明霞门去了!”

“皇上,尹副提督已经派钱副将率两千兵马往明霞门支援……”

“皇上,叛军施调虎离山之计,正以火箭齐攻朝云门。”

“……”

这一声声禀报听得皇帝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烦躁地负手在暖阁中走来走去,神情间掩不住的焦虑之色。

午夜时,孙明鹰带领京卫营大军出现在千雅园的正门朝云门外,发动突袭,幸好千雅园早就布好了城防,才不至于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皇帝面沉如水,暗暗地握了握拳。

虽然理智告诉皇帝,孙明鹰的叛军想要攻下这千雅园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事,却还是心神不宁:算算日子,只要再一天……再一天岑隐肯定能带援军赶到这里,而自己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被动……

皇帝皱紧了眉头,就怕下一刻就有人跑来说,城关被破了!

不仅是皇帝心慌意乱,暖阁里的七八个勋贵重臣也是面色凝重,不敢轻易出声,唯恐被皇帝迁怒。

永昌伯心里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遇上了逼宫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怎么就一时兴起来千雅园给皇帝请安呢!这要是跟其他人一样留在京里不就没事了!

两个武将则是暗暗交换着眼神,揣测着皇帝这几日特意令禁军布防,难道是早知道会有人逼宫?那么是不是会有援军呢……

封炎和李廷攸也被皇帝召了来,此刻就坐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既然不能说话,那也只能没事喝喝茶了。

封炎捧着茶盅就没放下过,像是在看着茶汤,想的却是自家的蓁蓁。

这茶还真是寡淡得很,还不如自家蓁蓁窖制的花茶呢……唔,听说蓁蓁这几天制了不少花茶,等会儿,他就找蓁蓁讨茶去!

想着,封炎的嘴角在茶盅后微微地翘了起来,又低头抿了口茶,眼角瞟到皇帝凌厉的目光在他和李廷攸之间扫视了一下……

封炎眸光一闪,嘴角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皇帝特意把他招来时说得好听,什么瑞圣阁里最为安全,说到底不过是怕他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和,实际上,皇帝恨不得把他锁起来才放心。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士兵沉重的步履声和盔甲撞击声,一个年轻的禁军小将未经通传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皇帝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闻声望去。

“皇上,孙明鹰之子孙友兴暗中带兵去了东来门,东来门只有一千守兵,尹副提督已经亲自带兵赶往东来门……”那小将抱拳禀道。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四周的几个勋贵重臣不禁面面相觑,紧接着,永昌伯霍地站起身来,道:“皇上,军情险极,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臣以为应让禁军护送皇上即刻从北霞门撤离千雅园。”

“臣以为不妥。”吏部尚书游君集立刻出声反对道,“万一北霞门也有叛军暗中埋伏,那皇上岂不是自投罗网!这千雅园易守难攻,定能再撑上几日……”说着,游君集忍不住朝窗外被火光染红的天空看了一眼。

“皇上,不如即刻派人前往五军营求援,末将愿前往五军营求援!”

“皇上,就算是现在去五军营求援,这一来一回,没两天大军也赶不到此处……”

“……”

几个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游君集突然出声道:“皇上!外面静下来了……”

众人又是一惊,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细细一听,他们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厮杀声似乎变轻了不少。

几个勋贵大臣的心都提了起来,几乎不敢呼吸,心中越发忐忑:难道说叛军被尹副提督带兵制服了,还是说,叛军一下子突破了千雅园的几道城关?

想到这种可能性,皇帝瞳孔猛缩,心沉了下去。

皇帝的嘴唇动了动,永昌伯再次道:“皇上,事不宜迟,请皇上速速撤离千雅园!”

另外三四个大臣也是齐声附和道:“请皇上速速撤离千雅园!”

唯有游君集似有几分心不在焉,不时焦急地看着外面。

皇帝看着几人,眸中闪过一道利芒,心里终于有了决定:“来人,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