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上一章:第 92 章
  • 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下一章:第 94 章

“皇上!”一个小內侍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上似是惊魂未定,“皇上,岑督主回来了!”

岑隐?!皇帝顿时噤声,脸上一喜,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岑督主带着援军赶到了!已经平定了东来门!”小內侍一鼓作气地又道,眉飞色舞。

皇帝顿时喜形于色,连声道:“好!好!好!”

直到此刻,皇帝的眸子里才算又有了神采,意气风发地撩袍在御案后坐下了,屋子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起来。

几个大臣惊喜之余,脸上皆是掩不住讶色,有的惊讶岑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刚好率领援军来了,有的则是暗道皇帝果然派人去请了援军,也有的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比如游君集,心底不禁暗叹:千盼万盼,岑隐终于带援军赶到了,那么,局势应该也不会再生变了!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了,旭日在东方冉冉升起,灿烂的阳光扫平黑暗,照进了屋子里,宫人悄悄地熄灭了宫灯里的烛火。

渐渐地,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在告诉众人局势已经受到了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整齐的步履声,夹杂着甲胄相撞声,越来越近,又伴着有內侍惊喜的声音:“岑督主来了!”

很快,岑隐那大红色的身形映入众人的眼帘。

他大步流星地朝皇帝走去,风尘仆仆,身上还隐约散发着些许血腥味。

“皇上受惊,恕臣救驾来迟!”岑隐对着皇帝作揖禀道,那阴柔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般不紧不慢,“臣已经拿下了逆贼孙友兴。”

皇帝看到岑隐赶到本来就喜不自胜,听闻他拿下了孙友兴,脸上的笑容更浓,又连声道了两声“好”,心里只觉得:果然还是岑隐最值得自己信任!

有了岑隐在身旁忠心辅助自己,这些个心怀不轨的牛鬼蛇神根本就不足为惧!

岑隐还在继续禀道:“臣已经派冀州卫赶往朝云门平乱,定可以尽快拿下逆贼孙明鹰!”

一听到孙明鹰这个名字,皇帝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霍地站起身来,道:“阿隐,随朕去朝云门看看!”

他要亲眼看看孙明鹰这逆贼是如何被擒下!

没给其他大臣反对的机会,皇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岑隐紧跟了上去。

其他几个勋贵大臣面面相觑,也纷纷站起身来。这皇帝都去了,他们总不能不去吧?

“咯噔”一声,一声椅子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引得众人不由循声看去,也包括前方的岑隐。

封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廷攸,要不要也一起去朝云门看看热闹?”

说着,封炎似笑非笑地朝岑隐看了一眼,笑容灿烂。

李廷攸怔了怔,也站了起来,伸手做请状,看来彬彬有礼,从容不迫。

众人簇拥着皇帝浩浩荡荡地出了瑞圣阁,此刻外面一片宁静,春风阵阵,花香怡人,园中的景致一切如常,仿佛之前的危机从来没有发生过。

待渐渐走近朝云门,就能闻到风传来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

再走近些,就能看到一支支落在地面上、树干上的羽箭,还有高墙下方躺着一具具士兵们狰狞的尸体,伤口流出的鲜血浸湿了下方的青石砖地面,有的文臣哪里看过这样的场面,观之欲呕。

皇帝却是面不改色,目标明确地走上了朝云门的城关上,朝外面俯视下去……

千雅园外,一片残破萧条之象,除了叛军的尸体外,那些曾经恢弘精致的石雕、花木、建筑都是七零八落,仿佛一场暴风刚刚肆虐过一般,远处还有一群身穿不同铠甲、手持兵刃的士兵在彼此对峙着,兵刃交接声、厮杀声和马儿的嘶鸣声交错着传来,血腥味更浓了……

几个勋贵臣子多是面色惨白,有的人干脆就移开了视线,更有人终于忍不住发出呕吐声,此起彼伏。

岑隐就静静地站在皇帝的身旁,俯瞰着这一幕,眼尾斜挑,嘴角微勾,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丑陋的战场,而是一片繁花似锦似的。

有人暗暗心惊,也有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暗想:这岑隐不愧是手掌东厂之人,手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忽然,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急促地自石阶方向传来。

雷副将步履匆匆地来了,朝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终究没敢直接上前,先到岑隐的耳边禀了一句。

岑隐狭长的眸子微睐,上前对皇帝禀道:“皇上,已经拿下了逆贼孙明鹰!”

皇帝脸上一喜,急忙道:“把人给朕提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就押着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将领来了,那将领四十多岁,留着虬髯胡,此刻,他的发髻凌乱,身上的盔甲也沾满了血污和尘土……

一个士兵在那中年将领的后膝上踢了一脚,中年将领就狼狈地跪在了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说着:“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那又该是怎样?!皇帝听了心中更怒,近乎一字一顿地念道:“孙、明、鹰。”声音寒冷如冰,“亏朕对你如此信赖……你竟然倒行逆施,助肃王谋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明鹰握了握拳,满脸的不甘,仰起头激动地反驳道:“肃王没有谋反!”

皇帝面沉如水,冷笑着道:“你们这都带兵逼宫了,还说没有谋反?!”

孙明鹰嘶吼着喊道:“要不是皇上你要对肃王出手,我们又如何会被逼出手……”

孙明鹰形容癫狂,双眼血红。若非皇帝的铡刀已经高高举起了,他们根本不会在如今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出手。为了尽快赶到千雅园,他麾下十二营京卫大营只能轻装简行,放弃了不少攻城利器,根本就没有发挥出京卫大营真正的实力!

“本座算是知道什么叫颠倒是非黑白了!”岑隐淡淡地插嘴打断了他,“你这是想说皇上在铲除异己吗?”

“好你指鹿为马的孙明鹰……”皇帝狠狠地瞪着孙明鹰,气得一脚狠狠地踹踹在了孙明鹰的心口上,把他踹得狼狈倒地。

孙明鹰痛苦地捂着心口,嘴角呕出了一口鲜血。

皇帝却觉得犹不解气,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明明是肃王先谋反,竟然还要反赖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堂堂天子被人质疑!

“把孙明鹰给朕押下去!”皇帝冷声道。

顿了一下后,皇帝又补充了一句:“阿隐,就交由你们东厂好生审问!”

地上的孙明鹰闻言脸色惨白,心知他这回到了东厂手里,没死也要去半条命……不过,肃王一定会派人来救他的!

“是,皇上。”岑隐抱拳领命,阴柔的声音还是如常般云淡风轻。

两个东厂番子粗鲁地把孙明鹰拖了起来,押了下去。

皇帝沉吟一下后,继续下令道:“阿隐,由你亲自带人去查抄肃王府!”

“臣遵旨。”岑隐再次应声,跟着他转身下了城关。

四周一下子空旷了不少,只剩下七八道身影还站在城关上,皇帝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李廷攸,眼神中带着一抹探究与审视。

刚才他当着李廷攸的面审了孙明鹰,也提起了肃王谋反的事,可是李廷攸却从头到尾都是从容镇定,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难道说李家没有勾结肃王?

皇帝的眸色更为幽深复杂,忽然出声问道:“李廷攸,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孙明鹰此等逆贼?”

李廷攸上前一步,明亮的眸子坦然地与皇帝对视,大义凌然地抱拳回道:“回皇上,末将以为孙明鹰罪不可恕,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看他一派忠心耿耿的样子,皇帝心里更加吃不准了,又凝视了他片刻,就转身下了城关,径直回了瑞圣阁。

对于禁军和冀州卫而言,这场战乱已经结束,只剩下了清扫战场,清点士兵,重新布下城防。

而对于皇帝而言,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皇帝一回到瑞圣阁,就发下了数道口谕,宣几位阁臣和亲王速速来千雅园觐见。

千雅园的众人此刻也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个只觉得劫后余生,义愤填膺地将肃王、孙明鹰这一干逆党痛斥了一番,整个园子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又渐渐地弥漫起了勃勃生机……

未时,岑隐匆匆地从京城快马加鞭地又赶了回来,带来了一个让皇帝大惊失色的消息——

“皇上,肃王此刻不在京中!”

皇帝面色大变,惊得差点没摔了手中的茶盅。

屋子里的几个重臣也是面面相觑。

岑隐继续禀道:“臣已经拿下了肃王世子,查封了肃王府,还有一干家眷、家奴皆押入大狱……”

皇帝不悦地放下手里的茶盅,沉声道:“传唤肃王世子。”他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须臾,一个二十出头的紫袍青年就被两个东厂番子押了进来。

肃王世子直接就跪在地上面,形容狼狈,浑身如那寒风中的落叶微微颤抖着。

“说,你父王在何处?”皇帝冷声问道,不怒自威。

肃王世子瞳孔猛缩,咽了咽口水,颤声道:“父……父王他去了闽州。”

闽州?!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坐在厅堂一角的李廷攸,眸底似有一场风暴在其中酝酿着……

165报仇

正月二十一,旭日方升,千雅园中一片朝气蓬勃,圣驾终于要启程回京了。

原本计划三天的迎春宴在一番惊涛骇浪中延长了一倍有余,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犹有几分惊魂未定的众人也总算可以随着圣驾安心回京了。

在前日赶到的三万禁军的护卫下,圣驾浩浩荡荡地从千雅园出发了,从最前面皇帝的銮驾出朝云门,一直到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离开,足足花费了近一个时辰。

那些士兵沉重的步履声、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海浪般潮起潮落,连绵不绝。

马车里的端木纭忍不住微微掀开窗帘一角,打量着朝云门外。

战场早已经被禁军清扫过了,但是空气里仍满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萦绕鼻尖。

朝云门的四周,满目苍夷,一片破败萧条,建筑花木上留下的那一道道战乱的痕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浮想联翩。

端木纭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千雅园,眸光幽深,按捺着叹气的冲动,放下了窗帘。

她们的马车随着车轱辘声一路颠簸不已,如同风雨中的一叶小舟,端木纭感觉自己就像是乘坐于那叶孤舟之上,心绪复杂……

距离那场逼宫才短短的两天两夜,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据说,除了肃王至今没有拿下,其他肃王、孙明鹰一脉已经统统被东厂和锦衣卫拿下伏法,这些事其实与端木纭并不相干,让端木纭耿耿于怀的是李廷攸的安危。

皇帝也同样拿下了李廷攸,昨日李廷攸就被东厂先行押往了京城。

想着,端木纭的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她实在不明白明明是肃王联合那孙明鹰父子谋逆,皇帝为何要拿下表哥李廷攸……

端木纭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喘不过气来,可她又不敢在妹妹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从前日起她就不时安慰妹妹:

“蓁蓁,皇上拿下攸表哥,应该是有什么事要问询一二……”

“攸表哥去年中才初抵京城,与肃王一脉素无往来。”

“蓁蓁,攸表哥一定会没事的。”

“……”

这略显苍白无力的一字字、一句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端木绯,还是在宽慰她自己。

皇帝一行的车驾当日正午前就抵达了京城,文武百官出城恭迎圣驾,一番繁琐的仪程后,等端木绯一行四人返回尚书府安顿下来时,已经临近未时了。

这一番舟车劳顿以及前几天的惊心动魄,照道理说,姐妹俩应该好好歇息一番,可是端木纭却坐在了小书房的书案前,对着铺好的纸和磨好的墨犹豫不决,一支狼毫笔拿起又放下……连端木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意识到,直到端木绯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一盅热乎乎的安神茶送到了她跟前。

端木纭这才骤然回过神来。

隔着那热气腾腾的白气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端木纭开口道:“蓁蓁,我想写信给外祖父……”为的当然是李廷攸的事。

“姐姐,皇上会查明真相的。”端木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端木纭,正色道,“这个时候,做多错多……”

端木纭看着端木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也明白妹妹的意思: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考虑到端木家是李家在京城唯一的姻亲,她们姐妹俩也难免成为别人关注的对象。

万一她送信去闽州的行为引来有心人的猜疑,弄不好,反而会影响到李廷攸……

此时,也许什么都不做,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蓁蓁,我明白了。”端木纭放下狼毫笔,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

自从祖父开始指点妹妹的功课后,妹妹不仅在学业上一跃千里,而且在为人处世上的眼光越来越通达了!

端木纭不由翘起了嘴角,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

“姐姐,你喝点安神茶吧!”端木绯笑吟吟地把那盅安神茶往端木纭的方向送了送。

端木纭喝了妹妹亲自泡的安神茶后,心下越发熨帖,跟着就立刻把府里的管事嬷嬷们都召了过来。

这两日,肃王谋反逼宫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府里上下也都得知了此事,心里皆有些惶惶不安,尤其是贺氏和小贺氏“礼佛”未归,端木宪也一直未回,府里难免有些私议。

端木纭如今管着府里的内务,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招来几个管事嬷嬷后仔细敲打叮咛了一番,又让她们把最近府里的状况禀了一遍……

湛清院里,几个管事嬷嬷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端木绯心里觉得能有些事让姐姐分分神也好,也就没帮忙,只吩咐碧蝉出府去坊间探听一二。

“姑娘,外面都说肃王府自十九日就被东厂的人团团围了起来,府里上上下下都被押去了诏狱。”

“听说东厂的人从肃王府里搜出了不少东西,那金子银子跟山似的,足足堆了一屋子……”

“听说肃王府还有一条挖掘了一半的密道,直通向城外!”

在碧蝉清脆如雀鸟的声音中,太阳渐渐西斜,那璀璨的霞光随之弥漫天际。

但是对于城西的肃王府而言,此刻的夕阳却如血染般,透着一股不祥而压抑的气息。

肃王府四周被东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东厂番子在偌大的王府中已经搜了一天一夜,还在继续着,里里外外连一寸也不肯放过地细细搜查着,这曾经恢弘的王府在他们掘地三尺的搜寻下,早已经是面目全非,凌乱不堪……

东西还在一箱箱地从府中的各个角落搬出,聚集在仪门外的庭院里,由虞千户开箱粗粗检查后,就让手下的东厂番子再一一往外抬……

虞千户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抄家一向是美差,只要不太过分,皇帝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也算是对他们东厂这次扫平逆贼、救驾有功的一种赏赐了。

这才查抄了没两天,他和手下的荷包已经鼓了不少。

虞千户把这几箱装得满满当当的宝贝粗略地扫视了一遍,又拿起几件东西打量了一番后,正打算吩咐手下关上那些箱子,眼角忽然瞟到前方一道熟悉颀长的身影跨过正门朝这边走来。

对方那一袭大红色的锦袍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一般。

“督主。”虞千户快步迎了上去,又是抱拳,又是点头哈腰道,“刚才从肃王书房的密室里又搜出几箱子‘东西’……督主您要不要‘看看’?”

所谓的“看看”,当然不是真的只是看看,言下之意就是请岑隐随便挑。

岑隐没有说话,闲庭信步地直接走到了那七八箱子前,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脸上云淡风轻。

虞千户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督主,这肃王还真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这些个宝贝可说是件件都价值连城,有吴道子、王羲之的真迹字画,有嵌满七彩宝石的金瓯永固杯,有鬼斧神工、惟妙惟肖的玉石花盆栽,也有可清热解毒的犀角花形杯……

这一件件不仅稀罕贵重,而且还独一无二。

岑隐却是神色淡淡,这些个奇珍异宝,甚至没能让他的目光多停留一息。

虞千户不由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督主素来是见惯了奇珍异宝,这眼光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这要是督主看不上眼……

他正想着,就见岑隐的步履蓦地停了下来,从一个小巧精致的玉杯里信手取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这珠子看着白若凝脂,浑圆莹润,闪烁着一种明亮润泽的光华。

岑隐随意地将珠子放在指尖把玩了一下后,就将之高举起来,直对上了夕阳的光辉。

只见那珠子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奇妙的半透明状,数条如雾似兰的金色光带在珠子中蜿蜒起舞,如梦似幻。

岑隐那如玉般的手指微微晃动那颗珠子,那几条金色光带也随之晃动起来,令这珠子散发出璀璨的七彩光辉……

一旁的虞千户已是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督主,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九曲珠?!”

岑隐眉眼微微上挑,唇角也翘了起来,但笑不语,那昳丽完美的脸庞在夕阳下越发妖娆,美艳不可方物。

岑隐将那九曲珠收进了袖口中,随意地抬手做了个手势。

那虞千户立刻就明白了,吩咐手下把几个箱子都抬了下去,带回东厂登记造册。

不仅是肃王府,肃王的一干姻亲、党羽等等也都陆续被搜府查抄,这偌大的京城中,就看得东厂的人分成几路,忙忙碌碌地满城奔走,所经之处就是一片风声鹤唳,又是抄家又是拿人,雷霆万钧,声势赫赫。

一时也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就见那些个曾经光鲜亮丽的官老爷、官夫人如今都是狼狈不堪,对着东厂又哭又闹,又跪又求,最后一个个都被拷着押进了囚车,成了阶下之囚。

那些百姓对着囚车指指点点,义愤填膺地骂他们“谋反”、“大逆不道”、“罪有应得”云云,闹得是满城风雨,街头巷尾的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如此喧喧闹闹地过了两三日,正月二十四日一早,岑隐亲自来了早朝,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仔仔细细地向皇帝禀告这几日的收获:

“皇上,臣在肃王府的库房、地窖、夹墙私库……一共查抄到金银共计两百多万两,已经交由户部清点。”

“另有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二十二箱,交由内承运库。”

“其他账册,肃王和南怀的书信,肃王党的名单,还有肃王世子、孙明鹰父子的口供等,臣已经整理备案,一并交由皇上过目……”

“……”

随着这一字字、一句句,金銮殿上的其他众臣皆是心情复杂。

这几日,朝堂上风起云涌,人人自危,那些个与肃王沾亲带故的大臣皆是一朝跌落至谷底,还连累了家族,从此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相对地,这一次,东厂和冀州卫的人立下大功,待此案盖棺定论之后,就是皇帝大赏他们的时候。

很显然,经此一遭,岑隐在朝野上怕是更如日中天,越发得皇帝的信任了。

众人暗暗地彼此交换着眼神,心思各异,楚老太爷垂首立在官员的队列中,嘴角紧抿,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眸底一片幽深,似有一股暗潮汹涌起伏着……

站在金銮殿中央的岑隐还在继续禀着:“皇上,臣在肃王和南怀的书信里,发现了一封八年前的书信,信中提及当年蒲国来犯大盛之事!”

一听到“蒲国”,皇帝以及满朝上下皆是一惊,一道道探究的目光都望向了岑隐,其中也包括楚老太爷。

在那一道道灼灼的视线中,岑隐的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脊背挺得笔直,纵然身处于万众瞩目的金銮殿上,身形依旧挺拔如修竹,那狭长乌黑的眸子如大海般无边无垠,深不见底。

岑隐利落地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书信,交由一个小內侍呈送给御座上的皇帝,与此同时,他不紧不慢地当众将那封书信中所隐藏的秘密一一道来——

根据信中所书,肃王早在八年多前就和南怀勾结在了一起,当年蒲国来犯大盛西北,南怀得知蒲国攻下了大盛西州,就暗中去信肃王,让肃王设法令大盛和蒲国两败俱伤,如此,南怀才能趁虚而入。

因此,肃王才会费尽心机在大盛与蒲国一战中,百般为难,拖延军情,最终导致大盛连失西州、陇州两州,国力大损,若非当时新乐郡主和亲蒲国,两国休战,恐怕真会如了南怀和肃王的意。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朝堂上的群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就是一片哗然,一个个面上掩不住震惊之色。

八年前蒲国来犯之事,许多朝臣至今还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其实有部分臣子也曾怀疑过当年肃王一党的大臣百般推脱为难支援西北一事,是否为肃王暗中唆使,只为了蓄意为难皇帝,却不想,这背后竟然是肃王与南怀人的一场惊天阴谋!

皇帝飞快地看完了手中的书信,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目光阴鸷如狼,如果此刻肃王在此的话,恐怕早已被皇帝千刀万剐!

一个中年大臣立刻昂首从队列中走出,慷慨激昂地作揖道:“皇上,肃王与番邦南怀勾结,叛上谋乱,罪恶滔天,实在是当诛九族!”

“臣附议!”另一个大胡子武将也是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朗声说道,“皇上,因肃王一己之私,害得西北无数将士惨死战场,陇州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真真罪无可恕!”

想到肃王所为,武将们皆是觉得齿寒。

作为武将,他们难免征战在外,比起面对强敌,更可怕的是后方援军、粮草运送不及导致众将士命丧他乡,那真是死不瞑目!

“皇上,肃王如此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卖国求荣之人,实在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皇上,还有那孙明鹰身为天子近卫,辜负圣意,助纣为虐,逼宫谋反,亦是罪无可恕!”

“……”

几个文武官员皆是满腔义愤,一个个直抒胸臆,讨伐肃王与孙明鹰的种种罪状。

不少臣子皆是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殿上一片喧哗嘈杂,唯有楚老太爷仿若未闻般静立在一侧,半垂的眼帘下,双眸幽黑如墨汁,似暗夜,又好像无底深渊一般……

他的心口彷如被千万根针刺一般痛不欲生,往事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飞快地闪过。

八年前,蒲国大军从西州一路打到陇州西境临泽城,长子楚君羡带领全城军民死守城门,却迟迟等不到大盛援军到来。

在城破那日,长子决然殉城……

楚老太爷早就心知肚明长子会死得如此惨烈,是因为肃王从中作梗以至没有及时增援,才会导致临泽城沦陷敌手。

然而,当年肃王却是义正言辞地以粮草、军备不足为由推卸责任。

哪怕自己位居一品国公,也难以让真相大白天下,令肃王伏法……

想着,楚老太爷的心底又泛起一股浓浓的苦涩,迅速地扩散开去,一直蔓延到舌尖。

至今,他都清晰地记得当年才年仅七岁的阿辞泪流满面地对他哭喊着:

“祖父,难道因为没有证据,就让爹娘平白送了性命,临泽城一城的军民枉死吗?!”

“祖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等血海深仇若是不报,孙女死不瞑目!”

“祖父,若是国公府不便出面,那我来!”

阿辞坚定而决然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但当时的楚老太爷却只能叹了口气,拉住了她的小手,告诉她,她是楚家的嫡长女,她绝不能任性行事。

于是,那之后,小小的阿辞就再也不曾哭过,哪怕是送父母出殡的时候……

楚老太爷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心也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