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端木纭身旁多了一个耿听莲,端木绯眸光闪了闪,还是小嘴弯弯,脸颊红扑扑的。

端木纭站起身来,干脆借故告辞,快步朝端木绯走了过去。

耿听莲欲言又止地动了动樱唇,最终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着端木纭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大哥这次伤到了骨头,太医说,弄不好可能会瘸。

饶是如此,大哥还是惦记着端木纭!

耿听莲暗暗咬牙,温雅的眸中掠过一丝厉芒,一闪而逝。大哥这次是为了大盛而伤,这般忠烈,怎么也该让他如意,才能安心养伤……

“姐姐,你说涵星表姐和小西谁会赢?”端木绯笑眯眯地挽着端木纭的胳膊道,小脸上神采飞扬,不见丝毫沮丧。

端木纭看着此刻正坐在一段树枝上的涵星,委婉地说道:“涵星的那串璎珞怕是保不住了。”

涵星刚才押的彩头正是一串赤金八宝璎珞。

端木绯“噗嗤”一声掩嘴笑道:“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

端木纭已经好些日子没看到妹妹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妹妹被禁足。

自己要不要和祖父求求情呢?……可是,京中最近也实在不太安生。

端木纭有些犹豫地想着,眼里、心里只有妹妹,早就把耿听莲抛诸脑后。

没一会儿,君凌汐就拎着一篮子首饰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说道:“绯绯,我赢了,等回京后我做东,请大家喝果子酒!”

端木绯点头应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小西,你捉迷藏怎么这么厉害?”

君凌汐昂了昂下巴,越发得意了,“那算什么!听风辨位,我跟我父王、大哥那可差远了!”

不远处,涵星她们兴致勃勃地开始了第二轮,这一次,当“鬼”的人是涵星。

听君凌汐提及君然,端木绯就想起了自家乌夜,又问道:“小西,乌夜现在在哪儿?我担心它在陌生的地方不习惯……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它先放到泽兰宫和飞翩在一起,等回京时,再让你和君世子带走。”

端木绯说着,眉心微微蹙起。

自家乌夜虽然不至于说从小娇生惯养长大,那也是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在陌生的马厩中,陌生的马群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也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也不知道会不会寂寞……

“绯绯,其实我大哥也想把乌夜带进他住的冠云斋,可是被人发现了……”君凌汐吐吐舌头道,想到当时的情景还觉得有些好笑,“干脆我们现在就去接乌夜吧?”

君凌汐把自己的篮子托付给了端木纭,就拉着端木绯迫不及待地跑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欢快的背影,端木纭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心里觉得幸好听祖父的话来了赏花宴。

由君凌汐带路,两人穿过好几道月洞门、游廊、庭院,绕过一个个假山、花坛、池塘……走了快两盏茶时间,才来到了位于涵芳园西南角的马厩。

这一带有七八排马棚,一匹匹高头大马在马厩里不时地发出嘶鸣声、响鼻声。

尽管马厩的内侍打扫的很勤快,马厩也相当干净,但这么多匹马儿在一块,空气中难免弥漫着一股干草味、汗腥味、腐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绯绯,这边……”君凌汐熟门熟路地带着端木绯来到了第三排马棚,“我大哥怕乌夜被欺负,特意叮嘱御马监的人专门给乌夜安排了一间。”

马棚里,空荡荡的,一匹全身乌黑、英姿焕发的马驹正静静地俯首吃着干草。

看在端木绯的眼里,只觉得自家的小乌夜一匹马孤零零的,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般可怜兮兮。

端木绯心里一阵心疼,加快脚步上前,嘴里温柔地唤着:“乌夜。”

乌夜转头朝她和君凌汐看来,翻起了上唇,发出喜悦的“咴咴”声,马尾欢快地在身后甩来又甩去。

端木绯对着乌夜好一阵嘘寒问暖,轻柔地抚摸了一番,又喂它吃了块糖。

“乌夜,绯绯带你去和飞翩再一起住几日,你高不高兴?”君凌汐一边动作熟练地给乌夜戴上了马嚼子,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乌夜似乎听明白了,又“咴咴”地叫了两声。

话语间,后方突然一阵轻微的步履声,端木绯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她长眉细目,肌肤欺霜赛雪般的白皙,端庄秀丽,穿了一件柳色缠枝纹褙子,挽了一个弯月髻,头上只戴了一支嵌白玉的银钗,气质温婉。

端木绯见对方打扮十分素净,近乎服孝般,不禁多看了两眼。

君凌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倪家二姑娘倪雅颖,去年腊月,与梁家大公子和离大归……”

端木绯立刻就明白君凌汐说的“梁”是哪个“梁”了,印象中,梁家大公子与倪二姑娘应该是去岁十月成的亲,当时端木家没有赴宴,只备了一份礼送去。

君凌汐的神色有些复杂,继续道:“梁伯父投敌的军报送入京后,梁大公子当下就写了和离书,之后没多久,梁家就被查抄了……”

而那时,倪雅颖已经不是梁家妇了,自然也就没有一同入罪。

话语间,就见倪雅颖走进了这一排最外面的一间马棚中,从里面牵出了一匹雪白无暇的白色母马,母马的性子看来十分温顺,轻轻地甩着如拂尘般的马尾。

“堆雪,你真乖。”倪雅颖轻柔婉约的声音随风而来,似是赞叹,似是唏嘘,又似是在感怀些什么。

“小西,你见过梁大将军?”端木绯收回目光,轻声问道了一句。

君凌汐的眸光闪了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道:“以前梁伯父进京述职时,来拜访过父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记得梁伯父是个和气的人。”

君凌汐眉头紧皱,她至今也不敢相信梁大将军会投敌。

倪雅颖牵着那匹白马快步离开了,君凌汐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道:“倪家这次把她带来,许是为了再寻一门亲事吧。”

君凌汐的叹息声转瞬就消逝在风中,那匹白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下周围的风吹枝叶声回荡不止……

282调戏(十五)

“咴咴!”

乌夜似乎察觉了君凌汐的伤感,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她,逗得君凌汐立即展颜,目光发亮地看着他家乌夜,脱口就是一连串的赞美之词:

“乌夜,你可真体贴,真漂亮,真乖巧!”

“我和大哥已经给你在家里新建了一间马厩,既宽敞又干净。”

“我还给你买了一整套的马嚼子、马鞍、马镫……你一定会喜欢的。”

端木绯在一旁登时就心中一种“自家女儿要出嫁”的不舍,轻轻地摸着乌夜,对着君凌汐仔细地叮嘱了一番,说了乌夜的性情、表情、习惯,还有爱吃的食物,喜欢的环境等等,足足说了一盏茶功夫。

君凌汐认真地听着,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又对着端木绯一阵郑重的宣誓,表示乌夜到他们家决不会吃苦云云。

直到她们俩牵着乌夜从马厩出来,君凌汐还在请教端木绯一些关于乌夜的事,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泽兰宫的方向走去。

来的路上两个小姑娘走得风风火火,离开时,二人却是慢慢悠悠的,走几步,停一会儿,说说话,逗逗马。

二人一马悠闲地走过了马厩外的一小片桃林,前方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是一片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怪石林立,姿态各异。

两人的目光在池塘上的半边荷叶上流连了一下,正要继续往前,就听假山后传来“咔擦”一声,像是有人踩在了枯枝上,还夹杂着一声低斥声。

端木绯和君凌汐皆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君凌汐暂时放下了马绳,快步绕过了假山,端木绯也跟了上去。

假山后,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两人四目碰撞之间火花四射,气氛显然不对劲。

那个女子是倪雅颖,而那个男子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青年五官俊朗,身形修长,着一袭靛蓝色织金锦袍,腰环玉带,乍一看,就如同一个翩翩贵公子,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三角眼有些阴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蓝袍青年正紧紧抓着倪雅颖纤细的右手腕,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浅笑,“碰你一下怎么了?!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吗?凭你,还想打本世子?!”

这情形,一看就是倪雅颖吃了亏。

“她不行,那我呢?”君凌汐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拔高嗓门质问道,“慕瑾韦,你在干什么?!”

君凌汐板起一张俏丽的小脸,神情冷峻,同时,脚下也不客气,猛地出脚朝那蓝袍青年的右腿胫骨踢了过去,快如闪电,带起一阵破空声。

这一脚,可不轻。

“……”慕瑾韦面色一变,狼狈地后退了两步,只能松手放开了倪雅颖的手腕。

端木绯听君凌汐这么一叫,这才意识到这个青年的身份。

原来他是泰郡王府的二公子,也就是慕瑾凡的庶弟,泰郡王府新封的世子慕瑾韦。

端木绯从另一边扶住了倪雅颖,关切地低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倪雅颖对着端木绯温婉地一笑,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柔弱如柳,可是眸子里却透着坚毅之色。

君凌汐纤细的身形直接挡在了倪雅颖身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几步外的慕瑾韦。

“君凌汐,这事与你无关。”慕瑾韦俊朗的面庞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硬声道。

“我父王说了,我们君家人最喜欢管闲事了。”君凌汐笑眯眯地说道,不客气地把她父王搬来压阵。

慕瑾韦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眼角更是一阵青筋乱跳,似在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般射向了君凌汐身后的倪雅颖,冷声道:“倪雅颖,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你是倪家二姑娘,冰清玉洁,是你挑人。”他的语气中隐约透着一抹不甘与愤慨。

“只可惜啊,”慕瑾韦撇了撇嘴,用一种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倪雅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你挑来挑去,也不过是挑了梁家这么个破落户!”

“现在的你,不过是梁家弃妇,一个残花败柳罢了!”

“本世子看得起你,才愿意纳你为妾,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你还拿腔作调,莫非是想以后一辈子青灯古佛?!”

慕瑾韦的话一句比一句阴毒,那阴冷的视线更像是毒蛇吐信般令人不适。

倪雅颖的面色在听到“梁家”时,又白了两分,眸子幽沉幽沉的。

肤的白与眸的黑,形成极致的对比,让她看着如同画上的仕女一般。

“不劳挂怀!”倪雅颖只给了四个字,就沉默不语。

君凌汐看着慕瑾韦的眼神更为嫌恶,没好气地说道:“慕瑾韦,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君凌汐皱了皱小脸,只觉得踢他都脏了自己的脚,随手就解下了挂在腰侧的马鞭,“啪”,长长的鞭子在空气中利落地抽了一下,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慕瑾韦警觉地又连退两步,形容之间透着一丝狼狈。

“君凌汐,这笔账本世子记下了!”慕瑾韦眯眼盯着君凌汐三息,语调僵硬阴狠地说道。

如果此刻他面对的是别人,他决不会轻易绕过对方的粗蛮无礼,但是君凌汐是简亲王府的嫡女,他也不想轻易招惹了简王府。

慕瑾韦狠狠地瞪了倪雅颖一眼,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君凌汐根本懒得跟这种人说话,直接又甩了下鞭子作为回应。

慕瑾韦显然也听到了,背影僵了一瞬,昂首阔步地走了,他的背影就消失在前面的一片竹林中……

君凌汐收好了鞭子,转头看向了倪雅颖,活泼地笑了笑,提议道:“倪姐姐,你住在哪个宫室?我和绯绯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倪雅颖摇了摇头,又是微微一笑,神情温婉,“君姑娘,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倪雅颖又走到她的白马身旁,牵起了马绳,告辞道:“两位姑娘,我还有些事……”

“你是不是要离开涵芳园?”

端木绯突然出声打断了倪雅颖,她明亮如镜的瞳孔似乎令得一切秘密在她眼前都无所掩藏。

倪雅颖抓着缰绳的右手微微一僵,静了一息后,才道:“我只是想去遛遛马,散散心而已。”她的话看似回答了端木绯,又其实含糊不清。

“倪姑娘,你是要偷偷溜走吧?”端木绯干脆把话说白了,单刀直入。

倪雅颖的眸光游移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力攥住了手里的缰绳。

端木绯其实只是猜测,可是对方这一瞬间神情、举止间的细微变化让她肯定她猜对了。

君凌汐来回看着端木绯和倪雅颖,动了动眉梢,似乎也看出了倪雅颖有些不对劲。

“姑娘多想了。”倪雅颖随口搪塞道,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我要离开涵芳园和家人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偷溜?”

是啊,何必偷溜呢?端木绯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倪雅颖,倪雅颖要偷溜自然是她的原因。

端木绯歪了歪小脸,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倪姑娘,你应该不是自愿与梁大公子和离的吧?”

端木绯从头到尾一直笑眯眯的,几个问题却是步步紧逼,直刺倪雅颖的要害。

倪雅颖瞳孔微缩,僵立当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端木绯,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君凌汐也是惊讶地看着端木绯那精致可爱的小脸,摸了摸下巴,耳边不禁回响起某一天哥哥的慨叹声:“妹妹啊,端木家那个小丫头那可是个小狐狸,乌夜留在她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她教坏了……”

当时,君凌汐只觉得是兄长脑子抽筋了在胡言乱语,现在看来,莫非绯绯还真是头小狐狸?

倪雅颖咬了咬下唇,避开了端木绯的目光,心底泛起浓浓的苦涩与无奈。

梁家很快就要行刑了,她是否是自愿和离也都不重要了……

倪雅颖白皙如玉的脸上黯淡无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微风习习,花香阵阵,本该是花开春暖的日子,可是此时此刻,倪雅颖却觉得这春日的暖风凉得刺骨,浑身如处冰窖。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那四周的枝叶摇摆声、鸟鸣声、蝴蝶振翅声似乎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如果梁家已经有了转机呢?”

小姑娘清脆干净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很快就被四周的风吹枝叶声所淹没。

倪雅颖和君凌汐闻言,再次动容,君凌汐看着端木绯的神情越发古怪了,而倪雅颖还是没有说话,眸子幽邃,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

自从上月下旬京中的举子们上书皇帝,替梁家伸冤,梁家就成了朝堂上下关注的焦点,至今为此还吵闹不休,还有一众举子又上奏要诛梁家九族,如今几位内阁大臣联名上奏,要求皇帝重新彻查此案。

可是,皇帝至今没表明态,如今梁家的行刑日一日日地将近,朝堂里的各种揣测、流言霏霏。

端木宪闲暇时与端木绯说了不少梁家事,端木绯大致可以推测出,皇帝疑心有人在蓄意弄垮梁家,但是梁将军投敌,对皇帝而言是一根刺,这要是不杀一儆百的话,如果以后还有将领也投敌,那又该如何处置?!

在皇帝心中,梁家冤不冤且另说,为了大盛,为了社稷,他必须惩戒梁家以儆效尤!

现在朝堂上的这把火烧得也够旺了,只不过,还缺少了一个契机。

端木绯眸光微闪,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劝了倪雅颖一句:“这个时间,皇上应该也快到了,一会儿就是宫宴了,姑娘还是先别走了。”

倪雅颖咬了咬下唇,眸色黯淡,正色祈求道:“两位姑娘,还请你们替我保密……”

“倪姑娘,皇上素来宽仁。”端木绯似是未闻般又道,“所以,就算梁家获罪,也是罪不及出嫁女,哪怕近日朝堂上屡有梁家该诛九族的言论,皇上也没有动容,对泰郡王府的大公子也颇为照顾,听说皇上还训斥过泰郡王不慈,安排慕大公子进了五城兵马司……”

端木绯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

她说得也够多了,要是倪雅颖还听不懂,那就算自己再说得更明白,恐怕,她到时候也难以随机应变,反而会弄巧成挫。

反正封炎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肯定也有后招。

唔,梁家的事其实也用不着自己费心……

端木绯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灿然而笑,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大眼像是暗夜星辰般熠熠生辉,笑得很是纯真无邪。

283告状(十六)

四周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倪雅颖眉心微蹙,先是不解……渐渐地,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看着端木绯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又沉默了片刻,抬眼对上了端木绯的眼眸,道:“姑娘说得是,皇上要来了,我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她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绯福了福,“多谢姑娘提点。我先告辞了。”

倪雅颖又牵着白马离去了,只是这一次,她却是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周围微风不止,在那摇曳的枝叶映衬下,她纤细的背影显得柔弱而萧索。

君凌汐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喃道:“希望梁家可以逢凶化吉……”

端木绯看着倪雅颖远去的背影,唇角抿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转身想要招呼君凌汐离开时,却发现君凌汐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般。

端木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没沾什么东西啊。

她眨巴眨巴地看着君凌汐。

君凌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手指成环放在口中吹了声口哨,后方的乌夜一边“咴咴”地叫着,一边“得得”地跑了过来,那乖巧的样子看得君凌汐和端木绯的眸子都绽放出晨曦般的光芒。

两个小姑娘又牵上了乌夜,有说有笑地去了泽兰宫。

安顿好了乌夜,陪着它和飞翩又玩了一会儿,她们俩这才返回了绮春园去找端木纭、舞阳她们。

她们几人都坐在了刚才的凉亭里,姑娘们正在玩双陆,此刻对局的是涵星和云华,骰子骨碌碌地在棋盘上来回滚动着,棋局才到了中盘,两方兵马厮杀得正激烈。

端木纭招手示意两个小姑娘在她身旁坐下,招呼着她们喝茶吃点心。

君凌汐饶有兴致地看着双陆棋盘上的棋局,凑过去与端木绯咬耳朵,端木绯也兴致勃勃地与她说悄悄话。

窃窃私语间,双方厮杀得越来越凶猛,不见血光,却是杀气腾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华的叹气声在亭子里幽幽地响起,而君凌汐看着端木绯的眼神更古怪了,把自己之前从端木绯手里赢来的禁步“还”给了她。

涵星一向眼尖,立刻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笑嘻嘻地说道:“绯表妹,你是不是押了本宫?”她一副“你可真有眼光”的表情。

说着,她把座位让给了舞阳和丹桂,让她们俩接着下双陆,自己则走到了端木绯和君凌汐身旁,唏嘘地教诲道:“小西,你跟绯表妹赌棋,那可选错人了。”

君凌汐动了动眉梢,“我听说过绯绯擅围棋,原来也擅长双陆啊。”

说起这个话题来,涵星更感慨了,滔滔不绝地说道:“小西啊,你是不知道,去年秋猎时,绯表妹才刚学双陆,就连赢了本宫几局……对了,连你大哥也输给她这个新手了。”

她这个表妹啊,简直过目不忘,算无遗策,就是手脚不太协调,果然是人无完人吗?

听涵星提起大哥君然,君凌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如此,难怪大哥说绯绯是小狐狸!

君凌汐一脸“敬重”地看着端木绯,心里琢磨着:唔,下次她遇到了麻烦,一定要找绯绯给她出主意。

君凌汐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美滋滋地笑了。

端木绯不知为何被君凌汐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歪了歪小脸,心道:奇怪了,她说什么特别的话啊?

舞阳和丹桂在棋盘上杀得正酣,一个着青蓝色宫装的宫女突然匆匆来禀:“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圣驾已经抵达涵芳园,皇后娘娘请殿下和几位姑娘前去凝辉殿接驾。”

舞阳随手放下了手里的骰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丹桂,晚点我们再接着下。”

丹桂笑着应了,一旁的另一个宫女唯唯应诺。

众人皆是起身,纷纷出了凉亭,四周其他的公子姑娘也闻讯朝这边走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地出了绮春园。

人群中,君凌汐挽着端木绯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绯绯,你觉得刚才那局棋谁会赢?”

端木绯还没说话,另一边的涵星已经摇着头叹道:“小西,你还真是不死心!”

君凌汐对着端木绯好奇地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心里又有了一个主意:绯绯这么聪明,见微知著,下次,大哥他们要是再赛马什么的,她就把绯绯也拉上,到时候肯定赚得盆满钵满,最多她们五五分账好了。

想着,君凌汐露出小财迷的得意笑容。

众人各自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凝辉殿前,与皇后、端木贵妃等一众女眷会和。

殿前有一大片空地,地上是由四方的青石板铺设而成,打扫得一尘不染,两边整齐地站着两排內侍宫女,一个个低眉顺眼。

此时已经是正午了,春日正午的阳光已经有了夏日的炙热感,众人在阳光下站了一盏茶功夫,出了一身薄汗,却还是没等来皇帝的圣驾。

前方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动静。

皇后皱了皱眉,随口招来一个小內侍,吩咐道:“你去看看皇上现在到哪儿了。”

“是,皇后娘娘。”小内侍急忙领命,小跑着朝涵芳园的正门口方向而去。

空地上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众人各自交头接耳地闲聊着。

见皇帝还没来,皇后干脆带着端木贵妃、舞阳等一众人先进了偏殿小憩,打算等圣驾到了,再出来迎驾。其他人则被打发去了一旁的厢房候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內侍就疾步匆匆地回来了,神色有些微妙,对着皇后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在来的路上,被人拦下了。”

此刻,这东偏殿里,只有皇后、端木贵妃、几位公主和端木绯等寥寥数人,众人听了,也难掩惊讶之色。

小內侍继续禀道:“是倪家那位与梁家大公子和离的二姑娘,她跪在皇上面前,说泰郡王府的新世子因为她曾是梁家妇而对她意图不轨,蓄意轻薄,恳请皇上替她做主……”

小內侍的几句话不仅说得皇后震惊不已,其他人也都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这泰郡王世子慕瑾韦简直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

一时间,这四周的声音仿佛被吸走似的,鸦雀无声。

坐在上首的皇后目光幽深,语气微凝地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小內侍似乎面有迟疑之色,道:“皇后娘娘,那位倪姑娘一只袖子被扯破了,手腕上也有淤青……皇上他龙颜大怒。”

端木绯与君凌汐闻言,下意识地彼此互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