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宫女进去通禀后,很快就把姐妹俩引到了东偏殿中,一阵淡雅的熏香夹杂着春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屋子里,除了皇后外,端木贵妃和涵星也在。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姑母。”

姐妹俩恭敬地屈膝给皇后和端木贵妃一一行了礼,脸上笑吟吟的,恭敬而不失亲近之意。

上首的皇后立刻让两个小姑娘免礼,问了几句她们怎么自个儿先来了,知道她们与贺氏不是住在同一个宫室,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毕竟安排宫室之类的事都是由都知监负责的。

皇后态度亲和的令宫女给她俩赐了座。

端木贵妃也是笑容温和,艳丽夺目的脸庞上藏着一抹复杂,目光在端木纭身上流连了一番,有些惋惜。

本来要是能在皇儿出征前,先定下婚事就好了……因为迟迟没得到父亲那边的回应,端木贵妃也没有擅作主张与皇帝提起这桩婚事,而现在,情况变得更复杂了,等皇儿从南境回来至少要一年半载,也不知道父亲同不同意再多留端木纭几年,毕竟端木纭已经及笄了,年纪不小了。

端木贵妃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端起了一旁的粉彩珐琅茶盅,借着饮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异状。

“绯表妹,你可来了。”涵星迫不及待地挽着端木绯坐下,嘀咕道,“本宫还想来找大皇姐玩,没想到她还没到……”

话语间,殿内服侍的宫女手脚利索地给她们上了茶,屋外的庭院里不时地传来群雀鸟的鸣叫声与振翅声,气氛很是闲适轻快。

皇后听着有些好笑,道:“舞阳想来也快到了,待会儿,你们几个尽管自己去玩就是。”

涵星吐了吐舌头,模样十分俏皮。

皇后又看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寒暄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你们可都安顿好了?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派人与本宫说。”

皇后待她们亲厚,姐妹俩连忙欠身谢恩,端木绯笑吟吟地把泽兰宫好生地夸了一遍,逗得皇后和贵妃忍俊不禁。

说了一会儿话后,涵星就凑过去,悄悄地问端木绯道:“绯表妹,你把小八和团子带来没?”

端木绯慢悠悠地轻啜了口热茶,品味着龙井新茶的甘美,笑眯眯地说道:“小八犯了错,被我禁足了,在家里呢。”

一听到“禁足”,端木纭就觉得有些好笑,自从妹妹被祖父罚禁足后,她就开始有样学样,每次只要小八哥闯了祸,就罚它禁足在屋子里。昨晚小八哥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弄脏了妹妹刚给乌夜和飞翩画好的一幅图,便把妹妹给惹恼了,罚它不许跟着出门。

涵星也是忍俊不禁,想到了同一件事上,故意问道:“绯表妹,听说你‘那天’后就被外祖父‘禁足’了?”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脸上毫不掩饰的调侃之色。

端木绯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皇后听得一头雾水,端木贵妃却是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表姐妹,

涵星似乎注意到了端木贵妃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眼,笑嘻嘻地炫耀道:“母妃可比外祖父好多了,本宫好生求了求,母妃就不生气了……”禁足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因为那天被端木宪抓了个正着,这几天,涵星也没敢再去端木府。

两个小姑娘亲昵地说着傻话,气氛变得更为和乐。

没一会儿,宫女就来禀说,庆王妃和丹桂县主来了,再后来,瑾郡王妃母女也到了……那些女眷陆陆续续地都赶来长春宫给皇后问安,东偏殿内,一片鬓影衣香,莺声燕语。

快要午时的时候,贺氏带着端木绮、贺令依也到了。

长春宫里,来请安的女眷们来来去去,大部分人请了安后就告退了,此刻,除了端木纭和端木绯外,还留下三四人坐在一边陪着皇后说话。

贺氏三人恭敬地给皇后和端木贵妃行了礼后,皇后就给贺氏赐了座。

端木贵妃的目光落在了贺令依身上,想起上次听贺氏说过,她想把贺令依许给端木珩,心念一动,对着贺令依招了招手道:“依姐儿,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贺令依看着端木贵妃那明艳的脸庞,心跳不由砰砰加快,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她款款地走到了端木贵妃的身侧,福了福,“贵妃表姑母。”

贺令依捏着帕子的素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眸底闪过一道异芒。

她就知道来赏花宴一定可以见到端木贵妃和涵星,所以才求着姑祖母带她来。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这个机会!

一旦错过,她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打探大皇子的消息。

想到南下的大皇子慕祐显,贺令依的心口微微抽痛了一下,却是不敢露出丝毫异状。

“依姐儿,”端木贵妃拉着她的一只手,亲切地问道,“本宫记得你来京中也快半年了吧,可还习惯?”

“贵妃表姑母记性真好。”贺令依见端木贵妃如此关爱自己,嫣然一笑,柔顺地说道,“我在姑祖母家住得甚好,姑祖母对我无微不至,几位表姐妹……也待我亲厚。”

她是去年七月下旬来的京,算算日子也已经有七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她与大皇子相识也有七个多月了……

回想起在端木纭的及笄礼上初次见到大皇子的情景,贺令依眸光微闪,脸泛红霞,双手胡乱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定了定神,力图镇定地说道:“贵妃表姑母,我看您似乎清瘦了些,您可要保重身体……”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大皇子殿下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贺令依目露期待地看着端木贵妃,希望对方能顺着她的话说一些大皇子的事。

280双生(十三)

“依姐儿,承你吉言了。”

端木贵妃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优雅的笑容,心里却对贺令依有些看不上。

这贺令依容貌还不错,乍一看,规矩也不错,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目光闪烁,说话有点吞吞吐吐,举止扭捏,就不是一个聪明利落的姑娘,尤其和端木纭一对比,就更显逊色了。

这些日子,端木贵妃开始给涵星挑婚事,也看了京里不少的世家公子,比对下来,端木珩绝对是少年一辈的佼佼者,贺令依实在配不上。

再说了,端木珩可是端木家的嫡长孙,以后,他的妻子对内要执掌家里的中馈、教养子女,对外要应酬各府的女眷,自然要精挑细选才行。

哎。端木贵妃心里长叹了口气,母亲这两年真是老糊涂了!

便是母亲要帮扶贺家,想要亲上加亲,那也不能坑自己的亲孙子啊!

端木贵妃心里这么想着,面上没露出丝毫,笑着与她又说了两句,又拔了一个金镶玉的镯子赏赐了,就把她打发了。

“多谢贵妃表姑母。”贺令依又对着端木贵妃福了福身,心情更复杂了,一方面因为没有探听到关于大皇子的消息而有些失望,而另一方面见端木贵妃对自己不仅和善,还特意赏赐了镯子,不由心中雀跃,心跳“砰砰”地更快了。

一个期待的声音在她心头浮现——

贵妃表姑母如此喜爱自己,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有机会嫁给大皇子呢?!

虽然有些对不起姑祖母,但是,她喜欢的人是风姿卓越的大皇子表哥,而不是那个木讷地整日里不发一言的珩表哥。姑祖母一定也能理解她的。

她是贺氏女,她能成为大皇子妃,对家族也好!

贺令依咬了咬下唇,眸底一片波光潋滟,脸颊更红了,心湖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般,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端木贵妃看在眼里,眉头不禁一皱,她端起茶盅,掩去了这一抹异色。

珩哥儿的媳妇怎么能如此草率,得和母亲好好谈谈了。

贺令依低眉顺眼地回到了贺氏身后,垂首站立着,心神早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境。大皇子殿下现在也不知道到哪儿了……

这时,门帘的另一边传来宫女恭敬的行礼声:“大公主殿下。”

外头的步履声渐近,很快,那道湘妃竹帘就被人从外面打起,一个着石榴红百蝶穿花刻丝褙子的少女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身子笔挺如修竹,优雅之中透着几分英气、利落与飒爽。

这殿内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亮了一亮。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舞阳看去,也包括端木绯。

端木绯眨了眨眼,眼神恍惚了一下,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她看到了安平长公主。

舞阳自从搬到公主府后,似乎就越来越像安平了呢!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近,心情有些复杂,既是自豪,又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母后,贵妃。”舞阳落落大方地给皇后和端木贵妃行了礼。

皇后一看到女儿来了,娴雅的面庞上的笑容更浓了,笑着打发她们几个小姑娘,“舞阳,你四皇妹和你绯妹妹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了,一块儿去绮春园跟大家玩吧。”

舞阳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就带着涵星、端木绯等几个姑娘家退出了长春宫。

午时璀璨的阳光倾泻而下,给四周的花木、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金箔。

四周的草木郁郁葱葱,那茂密的树冠如同一把把撑开的大伞挡在她们的上方,各种花草的清香,丝丝缕缕地随风而来,钻入鼻尖。

舞阳亲昵地挽着端木纭的胳膊走在最前面,端木绯则悄悄地对着涵星打了个手势。

涵星一贯机灵,知道端木绯这是有悄悄话跟她说,笑吟吟地挽着她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落后了一步,又一步……

眼看着她俩与前面的舞阳、端木纭等人隔了有一丈来远,可端木绯还迟迟不吭声,涵星着急了,好奇心就像是一只猫儿伸出爪子在她心里挠啊挠。

涵星催促地拉了拉端木绯的袖子。

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端木绯却有些犹豫,心想:封炎这些天再也没提“定亲”那回事,这件事应该算是过去了吧……自己没必要再自寻烦恼了吧?

看着端木绯那纠结的小表情,涵星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她们俩在马车里未尽的那个话题,绯表妹一向乐天,也唯有那件事会让她发愁,莫非……莫非又有了下回分解?!

涵星的心跳砰砰加快,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充满了期待,正想试探一番,就听端木绯已经小声地开口道:“涵星表姐,你觉得‘心灵的创伤’要怎么治?”她就担心封炎上回脑子抽筋后,过些天又“复发”,那可怎么办?!

哎,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她真真是罪孽深重啊!

一听到什么“心灵的创伤”,涵星差点没笑出来,这不就是上回她忽悠绯表妹的话吗?!

所以,那个被绯表妹轻薄的“小可怜”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绯表妹觉得他的心灵受了创伤?!

涵星想着,眸子更亮了,真想跟绯表妹打开天窗说亮话,又怕把人给吓跑了,只能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冲动。

“绯表妹,”涵星忍着笑,煞有其事地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心病还须心药医。”

对上端木绯一脸求教的表情,涵星继续道:“这个时候,就要‘顺着’他。激怒了他,反而会让他情绪失控……”

涵星一本正经地扯着歪理。

端木绯歪了歪小脸,表情跟纠结了。

那,那,那……岂不是说,下次要是封炎再“犯病”,她就得应着?!

端木绯惊得突然打了个嗝,小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涵星急忙给她顺了顺气,正想再问,就听前面传来舞阳笑吟吟的声音:“阿纭,等这赏花宴过了,你和绯表妹干脆去本宫的公主府住几天怎么样?”舞阳一边走,一边说道。

一句话听得后面的表姐妹俩都霎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人的眼睛都好似灯笼般骤然亮了起来。

涵星急切地娇声道:“大皇姐,本宫也要去!”她加快脚步上前,亲热地挽起了舞阳的左胳膊,声音中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端木绯也是快步走上前去,连连应声,嘴角飞扬。太好了!本来祖父端木宪说了让从她赏花宴回去后继续禁足,这下可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舞阳眨了眨眼,含笑道:“涵星,只要你能说服你母妃就行。”

“母妃一向由着本宫。”涵星得意洋洋地说道,尾巴都翘了起来,抛给了端木绯一个炫耀的眼神。

端木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个姑娘说说笑笑,很是融洽。

不知不觉中,端木绮和贺令依两人被落在了后方,端木绮停下了脚步,只觉得她们的笑声是那般刺耳。

曾几何时,她变得格格不入。

阳光下,端木绮的眸子幽黑如无底深潭般,死气沉沉,她走得越来越慢,与前面的舞阳几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

舞阳熟门熟路地带着姑娘们去了涵芳园东北角的绮春园。

园子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了,多是些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在亭子里,或是在池塘的小桥上,或是在树下抚琴,或是在园中散步赏花……

四周百花绽放,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端木绯四下打量着,感觉自己的眼睛几乎有些看不过来了。

唔,那条沿着池塘的紫藤花廊可真好看,待会儿她可以和姐姐、涵星她们一起过去走走。

端木绯正想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池塘上的一座小桥,桥上三个少年悠闲地倚靠在桥栏上说着话,神情惬意,三张年轻俊朗的面孔都十分熟悉,李廷攸、君然和慕瑾凡。

端木绯怔了怔,视线在慕瑾凡那清冷淡漠的脸庞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泰郡王妃过世也有整整三年了,慕瑾凡已经除孝,自然也就可以出来参加这些宴会了。

不过……

端木绯眨了眨眼,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封炎呢?!

他不是一向与君然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吗?

端木绯下意识地朝四周扫视着,可是在这绮春园中看了一圈,却还是没有看到封炎的踪影。

端木绯的心情有些微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端木绯忽地又打了个嗝,小脸上懵懵的。

“绯妹妹,你是吸进了凉气吧?”舞阳关切地说道,“我们到凉亭里坐坐,顺便喝点热茶吧。”

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纷纷进了凉亭。

园中侍候的宫人见两位公主驾临,好一阵忙碌,有人送来各色点心,有人提来一个红泥小炉给她们煮茶,也有人送来了鱼食。

没一会儿,水壶里的热水就沸腾了,茶香缭绕,花香弥漫,繁花环绕,让人只觉得这一上午的舟车劳顿一扫而空,心也宁静了下来。

第一杯热茶在舞阳的示意下,被宫女送至了端木绯的跟前。

茶水的热气萦绕鼻尖,端木绯一边嗅了嗅茶香,一边下意识地朝园子的入口方向望去,心想:难道封炎今天没来?!

想着,她急忙低头饮茶。

热水从喉头径直下腹,她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当她从茶水里抬起头来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又有两道粉色的身影走进园中,两个少女朝四周看了半圈后,目光就落端木绯所在的亭子里。

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携手往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少女看来约莫十三四岁,身着一式粉色绣折枝芙蓉花襦裙,梳着一式的双平髻,皆是皮肤白皙,浓眉大眼,身量纤细高挑,所经之处,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打扮,皆是一般无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京中的双胞胎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两个少女,就算是以前没见过,也听过她们的传闻,包括端木绯。

端木绯歪着小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姐妹,试图在她们俩身上找出点差别来。

两个少女先给舞阳和涵星行了礼后,就看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动作整齐划一地福了福后,左边那个少女开口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多谢两位姑娘在皇觉寺中对家母的救助之恩。”

紧接着,右边的少女接口解释了一句:“我和姐姐前些日子去了外祖家,才刚回京,未能及时登门致谢,真是失礼了。”

这对双胞胎是路维青将军与路夫人的女儿,姐姐叫路燕娇,妹妹叫路燕舒。

姐妹俩看着一模一样,只是姐姐的声音温婉些,妹妹的音调清脆些。

“两位路姑娘无需多礼。”端木纭落落大方地应对道,“我们都是大盛人,一致对抗外族,本就是应当。”

她的神情语气不似文臣姑娘家那般绕绕弯弯,令路家姐妹有些意外,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寥寥数语间,空气里一下子就少了几分生疏感。

说了一会儿话后,姐妹俩的表姐来了,她们便过去了,这时,君凌汐轻快的声音自右前方传来,她与丹桂、云华等五六人说说笑笑地来了,“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绯妹妹,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吧!”

“绯表妹,我们去玩吧。”涵星兴致勃勃地拉起了端木绯的手,表姐妹俩步履轻盈地出了凉亭。

君凌汐扬了扬手里的蒙眼巾,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来当‘鬼’好了!”

“不行不行。”丹桂笑嘻嘻地反对道,“千万不能让小西当‘鬼’。”

“是啊是啊。”云华颔首附和道,“让她当‘鬼’,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些与君凌汐相熟的姑娘家皆是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君凌汐自小学武,耳聪目明又手脚敏捷,让她当“鬼”捉人,恐怕没几息功夫就会有人被逮住。

君凌汐恋恋不舍地看着手里的蒙眼巾,跟她们商量道:“要不,我捉了所有人才算‘过关’好不好?”

其他几人彼此看了看,增加一下游戏的难度倒有点意思。

涵星指了指前头的紫藤花廊,提议道:“那就以紫藤花廊和那片春槐为界,一炷香功夫为限。”

君凌汐二话不说地应下了,又拔了一个通体无暇的玉镯子当彩头,其他姑娘也纷纷拿了个小玩意凑趣,端木绯想着身上的禁步有些碍事,就把它给押上了。

没一会儿,彩头就装了满满的一篮子,珠光宝气。

姑娘们簇拥在一起朝紫藤花廊走了过去,端木纭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给她们当裁判。

“咚”的一声锣鼓声响起后,端木绯、涵星、丹桂等人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四散而去,有的躲在了花廊一脚,有的躲在春槐树后,有的就堂而皇之地站在距离君凌汐三四丈外的地方……

端木绯谨慎地避得远远地,躲在了石桥边的一个石灯后,探头探脑地望着君凌汐的方向,那可爱的小模样看得端木纭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蒙着眼睛站在一棵春槐下的君凌汐在数到“十”后,就有了动静。

她猛地往后一转身,大跨步地上前了几步,虽然被蒙上了眼睛,却是如履平地。

“抓住你了!”她伸手往前一抓,就在一声娇嗔的低呼声中,准确地抓住了一个翠衣姑娘的手腕。

唔,小西的身手真是不错。听风辨音,她怕是特意练过。

端木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耳熟的轻唤声:“端木大姑娘。”

端木纭眉头一动,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转头望去。

着一袭丁香色衣裙的耿听莲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端木纭身侧。

281痴心(十四)

耿听莲对着端木纭福了福,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寒暄道:“去年猎宫一别,说来我与姑娘也有数月未曾见面了。”

虽然端木纭不觉得自己与对方有什么话好说,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淡淡道:“耿五姑娘,许久不见。”端木纭的脸上维持着疏离的浅笑。

耿听莲一眨不眨地盯着端木纭,徐徐地又道:“端木大姑娘,我大哥上月底已经从北燕回来了……”她的语调平缓无波,似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似在试探着什么。

端木纭“哦”了一声,挑了挑右眉。

她并不甘心耿家以及耿安晧的事,所以也不知道耿安晧在二月底就回了京城。

端木纭与耿听莲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君凌汐那边已经又抓住了两三个人,丹桂和一个黄衣姑娘灰溜溜地落入“鬼”手。

端木纭眼角的余光正好瞥到躲在一棵春槐后的云华谨慎地往后退,打算避到紫藤花廊那边去,没想到反而惊动了君凌汐,她的耳朵动了动,朝云华的方向看去。

明明她的小脸上蒙着一方玄色的蒙眼巾,四周的姑娘们却感受到了一种目光如剑的感觉。

端木纭眼底闪着一丝笑意,神情惬意。

耿听莲一直留意着端木纭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右手下意识地在捏紧了帕子,眸中掠过一抹混杂着失望、不满以及难以置信的光芒,心情复杂。

耿安晧以及述延符一行人这一趟去北燕并不顺利。

他们来到北燕都城后,一行人就被北燕新王耶律索扣下了,软禁了数月,直到上月初才寻到机会突围,逃了出来,这一路费劲周折,吃了不少苦,才终于活着回到京城。

结局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一行人十不存五。

耿听莲声调压抑地徐徐道来:“……我大哥是拼死一搏,才拼杀出来的,可是右腿却受了重伤,至今还卧榻不起……”

想着这段时日的种种,耿听莲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心潮翻涌,眸子隐约泛着些许水光。

端木纭面不改色,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礼貌的浅笑,正色道:“耿五姑娘,京中有不少擅治外伤的名医,姑娘应该多请些大夫给令兄看看才是。”

“……”耿听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微瞠地看着端木纭,心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眸底又是一阵翻涌。

这个端木纭真的是心如铁石……

耿听莲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道:“端木大姑娘,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耿听莲越发用力地捏紧了帕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其实,耿听莲至今还是看不上端木纭,觉得她拿腔作势,又自命清高,说到底,就是自诩是首辅家的姑娘不愿“纡尊降贵”地给人做继室,所以才会想要避开耿家的婚事。

对于耿听莲而言,如此也好。

可是,偏偏她的大哥耿安晧就像是被这个端木纭下了蛊似的,对她痴心一片。

看着这段日子大哥受了不少苦,耿听莲也是于心不忍,心痛难当,想着为大哥做些什么,才放下了个人的好恶,来找端木纭。

没想到端木纭的态度如此平淡,甚至于可以说是淡漠,让她几乎无法再与她说下去……

“……”端木纭无语地看着耿听莲,再次觉得她们实在不是一路人。

她斟酌了一下,又道:“耿五姑娘,据我所知,太医院的张太医擅治外伤,姑娘可以请他去给令兄看看。”上次小八的翅膀受了伤,就是张太医给治的,现在看,小八恢复得好极了。

耿听莲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以卫国公府的脸面,想要请太医出面,那是轻而易举,哪里还需要端木纭来提。

很显然,端木纭不过是在敷衍自己罢了……

耿听莲的眸色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

这时,前方传来了端木绯蔫蔫的声音:“小西,我认输!”

端木纭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君凌汐不知何时跑到了端木绯所在的石灯旁,两人相距不足三尺,端木绯很怂地举双手投降。

“第七个。”君凌汐得意洋洋地翘了翘嘴角,“还差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就是涵星了。

端木绯朝涵星的方向望了一眼,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跑来找端木纭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