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看着端木绯笑吟吟的小脸,觉得蓁蓁在对着自己笑,不禁也被感染了笑意,只顾着看她,就忘了说话。

小八哥的呱呱声渐渐远去,屋子里静悄悄的,蜷成一团的小狐狸又睁开了眼,奇怪地看了看这两个“傻笑”的人类,继续闭目。

端木绯本来等着封炎自己道出来意,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好试探地问道:“封公子,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封炎当然没什么事,他也就是特意来端木家看看她而已。

不过,“借口”他早就提前想好了。

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道:“端木四姑娘,新的火铳图纸我已经给了工匠,应该在半个月内就可以制出来。到时候,我再来请你一起去试火铳怎么样?”

封炎顺势提出下一次邀约,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期待。

“这么快?”端木绯脱口而出道,直觉地想要应下封炎的邀请,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想到了什么,把话咽了回去。

端木绯整个人萎靡不已,肩膀都垮了下去。

“我去不了。”她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最近是出不了门了,初五那天我和涵星表姐出城去踏青,正好被祖父逮住了……这两天,祖父和姐姐禁了我的足。”

看着她蔫得好似一只无聊的小奶猫,封炎只恨不得现在就带她出去玩,又担心她再被逮到一次,罪加一等。

封炎想了想,毫无预警地纵身而起,端木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已经翻身到了窗外。

“等我一下。”

封炎抛下这句后,没等端木绯出声,他就动作敏捷地借着一棵粗壮的梧桐树爬到了院墙上,不过才三息功夫,青莲色的衣袍已经消失在端木绯的视野中。

若非是刚才小八哥被吓掉的一片黑羽还静静地躺在那光鉴如镜的青石板地面上,端木绯几乎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

端木绯想了想,伸出指头戳了小狐狸柔软的腹部一下,小狐狸“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换一个姿势又蜷成了一团,只是这次,背对着端木绯,一副“我懒得理你”的小模样。

自家的团子可真可爱!端木绯目光痴痴地看着小狐狸,內室里又静了下来……

睡意仿佛会传染一般,渐渐地,端木绯也觉得有些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趴在这里打个盹时,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蓦地再次抬首。

这一次,端木绯隐约猜到了什么,果然就听前面的梧桐树紧接着就发出一阵簌簌声,下一刻,那个着青莲色衣袍的少年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手里还多了两件小东西。

两个细长的竹棍一段以一根细细的绳子彼此相连,另外还有一个陀螺般的玩意。

端木绯眨了眨眼,道:“这是空竹?”

她还从来没玩过空竹呢,以前也就偶然看到外面的小童玩过这个……好像很有趣!

端木绯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封炎唇角一勾,笑道:“你先看着,我来教你玩。”

封炎双手抓着两根竹棍,也不知怎么地一抖绳,那陀螺状的空竹就被抛飞,高过他的头部,空竹在半空中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哨声,然后又落下,稳稳地落在细细的绳子上,然后沿着绳子滚下,又再飞起……

连原本在睡觉的小狐狸也被那空竹发出的哨声吸引了注意力,从窝里爬了出来,乖巧地蹲在桌上看着封炎与他手中的空竹。

小巧的空竹在绳子与竹棍之间,时而飞跃,时而坠落,时而滑翔,时而翻转……灵活得就仿佛封炎的一份子,任他随心所欲地操纵着,也引得端木绯和小狐狸的眼珠子追着空竹时左时右,时上时下,看得是目不暇接。

玩了半盏茶后,那只空竹就稳稳地落入了封炎的右掌中。

“封公子,你可真厉害!”端木绯毫不吝啬地赞叹道,兴奋地给他鼓掌,蹲在桌上的小狐狸也在一旁甩了甩了毛绒绒的尾巴,似乎在附和着什么。

封炎莞尔一笑,仿佛得了偌大的夸奖般,凤眸明亮似夜空的万千星辰。

278懵了(十一)

封炎把手中的空竹递给了端木绯。

端木绯学着他的样子把两根细细的竹棍握在手里,然后把空竹挂在细绳上,从细绳的一头慢慢滚向另一头,那空竹在绳子上遥遥晃晃,就像是走钢丝一般。

端木绯的身子不由地那摇晃的空竹也前后左右地摇摆起来……

小狐狸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扭来扭去的端木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端木绯自己却毫无所觉,好不容易才险之又险地让空竹顺利地滚到了另一头,脸颊红彤彤的,灿然一笑。

“封公子,你学了多久,才能玩成那样的?”端木绯随口问道。

“我就是刚……”

封炎本想说他就是刚才买空竹时顺便跟铺子里的伙计学的,可是想到刚才端木绯那笨拙的模样,他顿时话锋一转,改口道,“不久,半个月左右吧。”

端木绯想了想后,保守地估算着:“封公子要半个月,那我就多花点时间……”不知道一个月够不够?

“不着急,”封炎急急地打断了她,“只是个玩意,闲着慢慢学就是了。我会教你的。”

“怎么能一直麻烦封公子……”端木绯反射性地说了一句,目光又意犹未尽地看向了手里的空竹,还在兴头上。

“不麻烦,都是自己人!”封炎正色地表忠心道,耳根开始发烫了。

端木绯小心翼翼地再次玩起空竹来,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根本没听清封炎说了什么,就“嗯”了一声。

蓁蓁也觉得他们是自己人了!封炎觉得心跳又砰砰地加快了,越跳越快,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着:是时候了!

他把拳头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支吾了一会儿,才用低若蚊吟的声音轻声道:“蓁蓁,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话说出了口,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了,不敢再看端木绯,耳朵跟灼烧一般热烫,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什么一辈子?!他和她怎么谈起“一辈子”了?!端木绯的小嘴张成了圆形,眼眸也睁到了极致,整个人傻掉了,忘了手里的空竹……

下一瞬,那个原本就摇摇晃晃的空竹登时失去平衡,从细绳上掉了下去,朝端木绯的鞋尖上直坠而下……

空竹坠落的破空声惊动了封炎,他随意地脚一伸,那个空竹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鞋子侧边上,他的脚轻轻一挑,那空竹又像毽子般飞起,然后准确地落入他掌心。

这一切发生在两息之间,端木绯都没来得及眨眼,已经尘埃落定。

这若非是端木绯还惦记着封炎刚才说的什么“一辈子”,她差点又要给他鼓掌了!

这世上能涉及到“一辈子”的,要么是卖身为奴,再要么……

端木绯完全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所以,封炎是想让她写个卖身契?!

端木绯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一下,琢磨着能不能再跟封炎商量一下时,就见封炎把手里的那个空竹递向了她,又道:“你才十一岁,别的不急,我们可以先定亲,你说好不好?”

他递给她,她就下意识地接过了,等她意识到“定亲”这两个字的涵义时,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

这一次,她彻底懵了。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暗暗地掐了一下自己……唔,好痛。

她不是在做梦,那就是——

封炎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轻薄后,脑子坏掉了吗?!

她,她,她……真是罪孽深重啊!

端木绯忙着自我谴责,完全忘了回答。

而另一边,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的封炎已经完全不敢直视端木绯了。他拿起一旁的温茶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端木绯的嘴巴张张合合,来不及阻止他。这是她喝过的茶水啊!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因为玩空竹而红润的脸颊更红了。

他喝都喝了,她再说什么,好像也无济于事了。

封炎见端木绯一直没吭声,绷紧的嘴角一点点地翘了起来。

蓁蓁没反对,那就是是同意了?

蓁蓁同意嫁给他了!

想到这一点,封炎的脸庞就“刷”的通红一片,从脸庞一直红到了脖颈,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水也往嘴里灌,降降温。

端木绯还傻站在那里,眉心微蹙,苦苦思索着:她是不是得再找涵星去问问,这方面,涵星懂得比她多多了。

可是她被禁足了,祖父会放她进宫找涵星吗?!

端木绯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她的救星“呱呱”地来了,还伴着端木纭疑惑不解的询问声:“小八,你是要我去看看蓁蓁吗?”

回应端木纭的是小八哥更激动的叫声,“呱呱呱……”它仿佛是在告状般叫个不停。

封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去,端木绯毫不怀疑小八哥如果此时就在这里的话,也许会变成一只“烤八哥”。

随着门帘的珠链被人从外面“哗哗”地挑起,封炎从窗口一跃而出,因此当端木纭和小八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端木绯和小狐狸这一人一狐。

“呱呱呱!”

小八哥拍着翅膀飞到了窗槛上,在上面激动地跳着脚,“嘎嘎”地叫个不停,仿佛在说,他刚才在这里,就在这里的!

端木绯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的小八哥,一方面感激它的“相助”,另一方面又为它感到担忧。

它估计是得罪封炎了吧!

不,它肯定是得罪封炎了!

罢了罢了。端木绯幽幽地在心里叹气,最近最好让小八跟着姐姐比较好……

“呱嘎?!”

小八哥似乎是打了个嗝般,发出奇怪的叫声。

“蓁蓁?”端木纭奇怪地来回看着端木绯和小八哥,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姐姐,我去歇个午觉……”端木绯一溜烟地往榻上躲去,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团成了一只小乌龟,脑袋放空地对自己说,刚才的一切一定是封炎一时脑抽筋了,没准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封炎真是可怜啊。

在反复的自我催眠中,端木绯美美地入睡了,一觉睡到了太阳下山。

她的生活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直到次日,也就是初八的午后,封炎又来了,还给她送来了华容道。

接下来的几天,封炎每天午后都准时溜进来,又送来了孔明锁、蹴鞠、陶响球、纸鸢……每天都不重样。

起初,端木绯还因为那天的事有些紧张,生怕他脑子再抽筋,可是见封炎之后再也没提这事,只以为他决定“忘了”,也“体贴”地当作忘了,渐渐地,她甚至有些期待他下一次会给她带些什么东西来,也忘了自己还在禁足中,每天只顾着玩。

这一日黄昏,端木纭处理完一天的琐事回了湛清院,就见端木绯正在漫不经心地玩着桌上的七八个孔明锁,拆了装,装了又拆,手指灵活极了。

看着妹妹兴致勃勃、嘴角弯弯的小脸,端木纭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目光怔怔,表情有些复杂。

这三四天来,端木绯的小书房里、內室里多了不少本来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就算端木纭一开始没发现,这两天也注意到了。

妹妹这些天都被禁足没有出门,妹妹的几个丫鬟也同样没出府,那么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或者说,是谁悄悄送来的?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端木纭心中——

除了封炎,还能有谁!

端木纭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元宵那一晚的一幕幕,明艳的脸庞上多了一抹慨叹与感动:封炎对妹妹真有心!

只是妹妹……

端木纭看着端木绯清澈明净如泉水的眼眸,心里更为复杂。妹妹还是没开窍啊!

那么,要是封炎来提亲,长姐如母,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的话,妹妹就得嫁出去了……只是这么想着,端木纭就觉得心中一阵不舍。

可是,不答应的话,怕是找不到像封炎这般无论家世、人品、性子以及相貌等等方方面面都理想的夫婿,还有,未来的婆母又是安平长公主,可以说,无一处不好。

最重要的是,封炎对妹妹特别有心!

这一点,过去的大半年来,端木纭也都看在了眼里。

端木纭越想越愁,越想越纠结,眉心深深地皱在了一起,直到端木绯转过头来时看到了端木纭。

“姐姐。”端木绯疑惑地在端木纭恍惚的眼眸前摆了摆手,感觉姐姐有些奇怪。

“蓁蓁,陪我下一盘棋吧。”端木纭不露声色地说道,心里想的是,无论怎么样,她还是赶紧先给妹妹备嫁妆才是正事。

端木绯完全想不到端木纭此刻在想些什么,笑眯眯地拉着姐姐去棋盘边下棋了。

“姐姐,你好久没陪我下棋了。”

“我多让你几个子,你多陪我下几盘好不好?”

“姐姐,我看你最近忙得很,要不我把锦瑟借给你吧?”

在姐妹俩愉悦惬意的声音中,清脆的落子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夕阳缓缓地落下了,又是一天平顺地过去了。

端木府风平浪静,日子平静无波地流逝着,弹指间就到了三月十五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天方亮,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就在小八哥“呱呱”的控诉中从端木府出发了。

尽管端木纭很明确地表示过她现在不嫁,但是在于端木宪,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看上谁,早些改变主意,再这么拖下去都该十六了。

端木宪心事重重,还特意把姐妹俩叫去叮嘱了一番,让她们俩务必赴宴。

考虑到皇后举办的这赏花宴多少带着点相看的意味,两个小姑娘家没有长辈随同总是不太妥当,也容易引来其他府邸一些不必要的揣测,端木宪犹豫再三,还是让贺氏出门了,贺氏又带上了端木绮和贺令依。

端木家的七八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启程了,端木绯还特意带上了飞翩和乌夜一起出门,想着今天要是能遇上君然就把乌夜还给他,要是遇不上,那就等回来的路上,顺路拐去简王府一趟。

这次的赏花宴设在了京郊的涵芳园,与千雅园毗邻,两园各具特色,千雅园占地更广,建筑格局更为多样化,偏于华丽,而涵芳园的格调则以朴素淡雅为主,取自然山水之本色,园中有数个堪比御花园的各式花园,风光秀丽。

端木家的一行车马一路疾驰了一个时辰多,就在巳初抵达了涵芳园。

在园外不少人艳羡的目光中,端木家的马车优先被领入了园子,端木纭、端木绯等人在内侍宫女的恭迎下一一下了马车。

端木绯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一把小杌子下了地,还没站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音:“纭姐姐,绯绯!”那声音活泼清脆,如山涧清泉流淌。

279殷勤(十二)

端木绯认识的人中也就一个人会叫她“绯绯”,她的小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靥,循声望了过去,欢快地唤道:“小西!”

七八丈外,穿着一身玫红色骑装的君凌汐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浓密的青丝挽成了双螺髻,头上只简单地戴了两朵石榴珠花,整个人就像是小太阳般朝气蓬勃,璀璨夺目。

着一袭湖蓝色锦袍的君然就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兄妹俩是将门子弟,只是这么闲庭信步地走来,身上就散发着一种英气勃勃的气息。

“端木太夫人。”君然和君凌汐笑容满面地先给贺氏行了礼。

“君世子、君姑娘多礼了。”

对着简王世子兄妹,贺氏自然是一副雍容华贵、温和慈爱的模样,仪态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处。

跟着,端木绯、端木纭以及贺令依她们也给君然兄妹见了礼,君凌汐亲昵地挽着端木绯的胳膊说道:“绯绯,你怎么都不来简王府找我玩!”

端木绯一听登时就有些心虚,含糊道:“最近京里乱,我被祖父禁足了。”

她最近不能出门确实是因为被禁足了,但是之前没敢去简王府,就是怕对上君然那张“哀怨”的脸,每一次,她对上君然的眼眸时,就觉得对方的眼神仿佛在问,他家乌夜可以回家了吗?

不过今天,端木绯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君然了。

“君世子,”端木绯笑眯眯地看向了几步外正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的君然,“正好我今天把乌夜也带来了,早该把它还给世子了!”只是一直舍不得,拖着拖着就不小心拖久了。

“……”君然一时傻眼了,差点没掐自己一把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惊喜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他还以为不与封炎斗智斗勇一番,怕是领不回他们家乌夜呢!

“乌夜!”君凌汐惊喜地抚掌唤道,目光四下扫视了半圈,很快就注意到了车队后方的两匹黑色的马驹。

一周岁的马驹体型相较于成年马还是小了一圈,不过已经是英姿勃发,只是那么站在那里偶尔懒散地踱两下蹄子,就足以吸引不少行家的目光。

这两匹都是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良驹!

浑身漆黑的乌夜似乎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嘴里发出温顺的“咴咴”声。

自家乌夜可真好看啊!君凌汐爱不释手地又摸又抚又喂糖,目光灼灼地说道:“绯绯,我去陪乌夜溜溜,待会儿再来找你玩。”

君凌汐拎上乌夜的缰绳就匆匆告辞,找了个小內侍领她去跑马场。

“小西!”君然只能快步追了上去,心里开始担忧他的乌夜也会落入妹妹的“魔爪”。哎,这身怀宝贝的烦恼就是怕遭人“惦记”啊!

他要誓死捍卫他的乌夜!

君家兄妹俩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着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就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拂尘,笑容满面地对着端木家一行人拱了拱手道:“端木太夫人,几位端木姑娘有礼了。”

看着眼前这身着真青色斗牛服的太监,贺氏心里一惊,这位可是都知监的总管太监汪公公。

贺氏自然是不敢怠慢,客气地颔首致意:“汪公公。”

汪公公和颜悦色地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咱家给两位安排了泽兰宫,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贺氏又是一惊,嘴角还是维持着的得体的笑意,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泽兰宫距离皇后住的长春宫不远,景致是涵芳园所有宫室中最佳的,向来是公主、王妃和郡主居住的宫室,这一次却被安排给了端木纭和端木绯。

而且,听汪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只打算让这对姐妹住进泽兰宫。

仿佛在验证贺氏心里的猜测般,汪公公又对身旁的一个小內侍吩咐道:“小李子,你领着端木太夫人去浮翠苑吧。”

贺氏面色微僵,暗暗地捏着手里的佛珠,却也不敢轻易发作,问道:“汪公公,老身与几个孙女是一道来的,何必分居两处?”贺氏说得委婉,心里自然是希望她和端木绮、贺令依三人也搬入泽兰宫,历来一家人都是被安排住在一处的。

“咱家也是想让各位在此住得宽敞些,宾至如归。”汪公公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又对着右手边的那小內侍催促了一句,“还不赶紧带端木太夫人去安顿!”

贺氏的脸色差点就没绷住,眸子里幽邃如浪潮汹涌。

她可是堂堂正一品首辅夫人,贵妃的生母,住的地方竟然还不如自己的两个孙女!

端木绯完全没在意贺氏,一脸期待地看着汪公公问道:“汪公公,我的马儿能不能带去泽兰宫?”

贺氏皱了皱眉,觉得端木绯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想把马带去住处,真是成何体统!

贺氏板起了面庞,正要训斥,就听汪公公笑呵呵地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端木四姑娘自便就是。”

汪公公还不忘吩咐另一个小內侍道:“记得给端木四姑娘备些草料过去泽兰宫,再找人在后院搭个马棚,千万别怠慢了。”

对于汪公公的吩咐,那小內侍自然是唯唯应诺。

“……”贺氏的嘴巴张张合合,再也说不出话来。汪公公都这么说了,她再说反对,那岂不是打汪公公的脸。

“端木太夫人,端木二姑娘,贺姑娘,请。”那个被称为小李子的内侍对着贺氏伸手做请状,贺氏抿嘴不语,跟着对方往东北方走去。

接下来,一家人分道扬镳,端木绯和端木纭随着汪公公走了另一条道。

“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且随咱家来。”汪公公神情亲切地在前面带路。

“两位姑娘是第一次来涵芳园吧,姑娘得空时可要好好逛逛。”

“涵芳园有四个小花园,代表春、夏、秋、冬,各有千秋,这个时节绮春园和明夏园的风景最是不错。”

“园子西北角还有一个西峰湖,倚着西峰山,水光山色……”

“姑娘们住的泽兰宫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大公主殿下还有四公主殿下的住所都不远,待会咱家再指给姑娘看……”

汪公公和气极了,细细地给她们介绍着涵芳园,端木绯也就不见外,不时地问着、应着、笑着。

走了两盏茶功夫后,汪公公就指着右前方的一个翠竹环绕的院落道:“两位姑娘,这就是泽兰宫。”

泽兰宫清幽雅致,踏入竹林后,就仿佛又进入另一个世界般,端木纭和端木绯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写着欢喜。

汪公公暗暗地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又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要是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个宫女內侍来找咱家就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可别跟咱家客气。”

汪公公又对着泽兰宫服侍的宫女內侍叮嘱了一通,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四周的丫鬟、宫女和內侍忙着帮忙收拾安顿,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端木绯急忙给飞翩解开了缰绳,由着它自己随意地在前院后院奔跑撒欢,飞翩还小,玩性也大,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绕着正殿飞奔了好几圈,也不见疲累,偶尔打个响鼻,偶尔“咴咴”叫两声,偶尔高高地抬起两条前腿……乐得快找不到北了。

看着无忧无虑的飞翩,坐在庭院里的一张石桌旁的端木绯忍不住开始担心起乌夜来,乌夜自出生后,也就在公主府和自家住过,它还没和这么多陌生的马儿待在一块儿过。

乌夜的性子又老实,不像飞翩一贯不吃亏……哎,早知道她应该回京的时候再把乌夜还给君然的。

端木绯越想越愁。

姐妹俩坐在石桌旁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就在一个宫人的引领下往长春宫方向去了,去给皇后请安。

此时,还不过是巳时过半,阳光灿烂,春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