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海眸子幽深,心里飞快地斟酌了一番,开口道:“皇上,这乌兰贝尔大草原乃是西北草原的一部分,这决定是否太过仓促,是否该问问……”其他几族的意见。

话才说了一半,岑隐笑眯眯地打断了耿海,反问:“国公爷可是觉得由摩轲莫亲王打理这片草原不妥当?那国公爷觉得由谁来担此重任比较好?”

顿了一下后,岑隐也不等耿海回答,就悠悠地又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西北草原上的事皇上为何不可做主?!”

岑隐的这几句话简直就是诛心,这个阉人真是阴险!耿海心里暗骂道,连忙道:“皇上明鉴,臣并无此意。”

皇帝面沉如水,那双锐利的眼眸一瞬间变得犀利如剑,心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莫非连片小小的草原都做不得主了?

耿海急忙又道:“一切自然由皇上做主。”

耿海也不想为了这些区区的西北部族去惹皇帝不快。现在还是“凤女”一事为上,自己根本犯不得和岑隐斤斤计较,来日方长。

吉尔斯又拿起了案上的酒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相比下,摩轲莫却是心细如狂,急忙对着皇帝抱拳谢恩:“多谢皇上恩典,臣定时刻谨记圣恩。”

乌兰贝尔大草原的归属至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真是多亏了岑督主。摩轲莫心里感慨着,以后他一定全心全意地投靠岑督主,唯命是从!

岑督主说了,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会让他兀吉族取代百川族,成为西北第一族,让西北诸族对他俯首,让他在西北草原上名垂青史。

想着,摩轲莫觉得热血沸腾,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就坐在他对面的吉尔斯。

吉尔斯与摩轲莫正好四目对视,二人的眼神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敌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百川族本来是西北第一族,但是看现在的势头,兀吉族已是直逼他们百川族,堪称西北第二族了。

想着,吉尔斯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口般,他不能再坐视兀吉族继续坐大了。

皇帝没注意吉尔斯,又继续笑呵呵地喝起酒来,与岑隐、摩轲莫说说笑笑。

对于皇帝他们在说什么,端木绯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埋头吃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席宴就撤了下去,內侍们又上了茶水和瓜果点心。

皇帝打算沿着湖随便走走,散散心,就随口打发了众人,和两个皇子、耿海他们遛马去了,其他人也都渐渐地四散而去,散散步,消消食。

涵星笑嘻嘻地拉起了端木绯的小手,提议道:“绯表妹,我们也去遛马吧。”

端木绯点头应了,她吹了一声口哨,原本在湖边吃草的飞翩就“得得”地朝她跑了过来,身姿轻盈。

“姐姐,我们去玩了。”端木绯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骑马的动作比起从前,已经娴熟多了。

“慢慢骑,别着急。”

端木纭笑眯眯地与妹妹挥挥手,目送她和涵星策马沿着湖畔而去,嫣然一笑。

春日璀璨的阳光下,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微笑时就如同怒放的春花般,明艳不可方物。

不远处的耿安晧痴痴地看着端木纭,目光发直,这一刻,他的耳边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剩下了端木纭那张精致明艳的脸庞。

耿安晧下意识地朝端木纭那边走去,却感觉到右袖一紧,回头一看,只见耿听莲伸手拉住了他。

耿安晧看着妹妹皱了皱眉,他知道妹妹一直不想他娶端木纭,但是在他看来,妹妹是个要出嫁的姑娘,怎么也管不到自己这个长兄娶妻。

耿安晧嘴角紧抿,毫不掩饰神色中的不悦。

耿听莲当然看得出兄长的不虞,可是有些话也只能由自己来说,这恶人也只能自己来做。

耿听莲心中幽幽叹息,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耿安晧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岑隐那张绝美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

耿安晧正要发问,就见岑隐不紧不慢地走向了端木纭,抬手递给了她一个草编的小玩意。

“团子!”端木纭看着岑隐递来的草编小狐狸,脸上闪着如珍珠般的光泽。

岑隐居然还能用棕榈叶编成了自家团子的模样。

端木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草编小狐狸,越来越可爱,忍不住赞道:“岑公子,你的手真是巧!”无论是蚱蜢、小八哥还是小狐狸,他都编得活灵活现。

岑隐怔了怔,眼神恍惚了一下,耳边响起某个稚气清脆的声音:“大哥哥,你也擦擦……你的手真是好看……”

岑隐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脱口道:“你也是。”

端木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草编小狐狸,又看了看岑隐腰侧的荷包,勾唇笑了,眸子如黑曜石般闪闪发亮。

她也这么觉得,她的手也挺巧的。

端木纭仔细地把草编小狐狸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就像是收藏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很显然,她很喜欢自己的礼物。岑隐眼帘半垂,专注地看着她,一种柔和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少了平日里的妖魅与冷冽。

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耿安晧双目微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个绝了根的太监,一个低贱的阉人竟然敢抢自己的心上人!

难怪……也难怪刚刚在望瀑亭对方会故意打断自己,分明就是故意干扰自己求皇帝赐婚!

耿安晧一瞬间心如明镜,曾经心里的不少疑惑一下子都想明白了,随即,汹涌的火焰猛地从他的心口蹿了上来,轰地泛滥成一片汹涌的火海,火舌叫嚣着。

他的心中充满恨,眼睛因为恨意变得通红如血,暗暗咬牙。

恨之余,他心中又难免担忧,担忧岑隐利用权势逼婚,以端木家的势利,岑隐要是提亲,端木宪必会把孙女嫁给一个太监以换取利益!

这……他如何能忍!

耿听莲的目光还在看岑隐和端木纭,瞳孔幽邃复杂,低声地唠叨着:“大哥,我是你妹妹,自是为你好,望你好。这个端木纭趋炎附势,自视甚高,性子又怪癖……这等丧妇长女根本就不堪为良配。”耿听莲一副苦口婆心地劝着。

然而,耿安晧的心情正烦,越听越觉得妹妹的声音就跟老母鸡一般刺耳难耐,听得他心情愈发急躁了。

耿安晧右臂一振,就甩开了耿听莲,大步流星地朝端木纭走去。

短短几步之间,他原本阴沉的脸上又浮现了笑意,形容间看来风度翩翩,彬彬有礼。

“端木姑娘。”耿安晧笑吟吟地对着端木纭拱了拱手,然后就看向了岑隐,脸上还是噙着礼貌的浅笑,“岑督主,您怎么没有去伴驾?皇上身边可缺不了岑督主啊!”

说着,耿安晧脸上笑得更温和了,却是话中带刺,言下之意仿佛在讽刺岑隐只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

岑隐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把耿安晧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地反将了对方一军:“令尊正在伴驾……哪有谁缺不了谁的。”

“……”耿安晧眼角抽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差点就端不住,但想着端木纭,还是压下了怒意,对自己道: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失了风度,反而衬托了岑隐。

耿安晧飞快地冷静了下来,笑着邀请端木纭道:“端木姑娘,这里天高气爽,风景雅致,不如我们一起去遛遛马吧。”

端木纭礼貌的笑了笑,正要直言拒绝,就听岑隐淡淡地开口道:“本座想清静一会儿,耿世子请自便。”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几个锦衣卫立刻知情识趣地上前来,笑着说了声“得罪了”,手下却不客气,直接半强迫地把耿安晧给架走了。

岑隐真是可恶又可恨!耿安晧气得脸上一片铁青,却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锦衣卫一向对岑隐唯命是从,说是他的走狗也不为过,自己在这里与岑隐硬碰硬,只会吃亏。

耿安晧的眼眸阴鸷如枭,眼底的阴霾越来越浓重。

不远处的耿听莲自然也把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小脸上面沉如水。

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明明这一切也不过是再次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可是她还是觉得心中像是被千万根针扎到般疼痛难当,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端木纭……

耿听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神恍惚,连端木纭和岑隐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大树下,不知何时,就只剩下了耿听莲一个人,周围空荡荡的。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有凌乱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耿听莲闻声望去,百来丈外,君凌汐和君然兄妹俩随着一个锦衣卫率先赶到了,正渐渐放缓马速。

骑在乌夜身上的君凌汐随意地叫住了一个內侍:“小公公,你知不知道四公主殿下和端木四姑娘在哪……”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方向已经传来涵星激动兴奋的声音:“小西,你可算来了!”

端木绯和涵星绕着东营湖溜达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营地,远远地就看到了君然和君凌汐来了。

“吁——”

表姐妹俩皆是拉了拉马绳,停在了君然和君凌汐的前方。

端木绯胯下的飞翩已经迫不及待地与乌夜打起招呼来,两匹马儿亲热地彼此蹭着,发出“咴咴”的声音。

君凌汐笑吟吟地与端木绯和涵星打了招呼,跟着四下张望了一番,疑惑地说道:“不是说要打马球吗?人呢?”

湖畔此刻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几人外,只有几个便服打扮的锦衣卫和內侍,他们都忙忙碌碌,正在丈量地面,搭建球场。

涵星笑嘻嘻地说道:“急什么,人都没到齐呢。待会等人齐了,我们再一起商量下战术。”

独自站在树下的耿听莲静静地看着他们,捏着帕子的双手下意识地更为用力,心里有了某种决定。

耿听莲的眼眸瞬间亮得出奇,神情却是冰冷如寒夜中的霜雪。

春风徐徐拂来,四周的树枝摇曳着,连那金色的阳光似乎也跟着摇晃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在窃窃私语,又似乎在附和着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皇帝、耿海等人也回来了,其他蒙宣召而来人也陆陆续续地跟随锦衣卫从京城和千雅园来到了东营湖,人都到齐了。

他们一个个全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登上赛场,痛快比试一番。

看着这些神采飞扬的少年少女们,皇帝也被他们的朝气蓬勃所感染,俊朗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笑意,整个人也看着年轻了不少。

有內侍给两队分别发了红、蓝两色的绸带,让参赛的队员们当做抹额分别绑在额头上。

以四公主涵星为首的队伍绑上了红色绸带,以罗兰郡主为首的西北部族队则绑上了蓝色绸带,两队各出十名队员上场,分别是五男五女。

双方各自商议了战术后,比赛就在一声铜锣声中正式开始了,白色的鞠球被小內侍高高地往空中丢了上去,罗兰郡主作势抢球,却是虚晃了一招,令得她身后的赫鲁纵身而上。

眼看赫鲁的鞠杖就要碰到鞠球,罗兰郡主嘴角勾出一个自信的笑。

这场比赛是男女混打,她虽然对自己的马球有自信,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她的球技不如兄长赫鲁。

对她而言,她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住端木绯,不,应该说端木绯跨下这匹四蹄皆白的黑马。

“咴咴。”

飞翩似乎也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对着罗兰郡主做出了摇晃脖子的动作,这是一种挑衅,无论是罗兰郡主还是她胯下的红马都看懂了,红马不服气地打了个激烈的响鼻,朝飞翩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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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毁容

“咚”的一声,白色的鞠球被人一杆打中。

罗兰郡主回头看了一眼,却傻眼了。君然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手中的鞠杖抢在赫鲁之前,准确地打中了鞠球。

鞠球随着这一杆飞出,仿佛变成一道白色的闪电,撕裂空气,急速地般朝前飞去。

君凌汐与兄长配合得十分默契,大臂一横,也是一杆打中鞠球,这一次,鞠球再次加速,如流星般疾驰而去。

“咚!”

最前方的慕瑾凡随即又打出了第三杆,鞠球径直穿越了球门。

红队干脆利落地进了第一球,而比赛开始还不到短短的五息,这一球进得如风驰电掣。

涵星与君凌汐、慕瑾凡等人一一以鞠杖相击,庆祝他们红队率先进球得分。

见状,在树下观战的皇帝龙心大悦,抚掌叫好,心里只觉得慕瑾凡不愧是他们慕家男儿。

罗兰郡主的脸色难看极了,她预料到了男子的加入势必会影响比赛的形势,但现实还是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让她体会到这场比赛的艰难。

毕竟君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勋贵公子,他可是简王世子,他的马球恐怕不会逊色于兄长。

罗兰郡主立刻调整了战术,打了个手势,让华藜族的莫隆世子去看牢端木绯,自己则去前方配合兄长赫鲁。

随着那个小巧的鞠球又回到场中,比赛继续进行。

第二球很快就再次被內侍抛出,在赫鲁和罗兰郡主的合作下,这一次,他们抢走了第二球,接下来,兄妹俩默契地彼此传球,在群马之间灵活的穿梭着,离红队的球门越来越近……

忽然,一道黑影从某个地方蹿了出来,马蹄不知怎么地一踢,鞠球就朝右后方飞了过去。

“绯绯传得好。”

君凌汐欢喜地叫了一声,以鞠杖接球,再传给了前方的涵星……

君然听着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小西这家伙真是睁眼说瞎话啊,明明就是飞翩传的球。

而罗兰郡主傻眼了,直觉地朝不远处的莫隆看去,意思是不是让你看好端木绯吗?!

莫隆的脸色不太好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马绳。

他本来也以为要看好端木绯这一个小姑娘容易得很,没想到对方的马实在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无论是转弯、变向、加速等等的能力都远超他的马,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这匹叫飞翩的马儿甩掉。

端木绯笑眯眯地看着罗兰郡主和莫隆,从容得很,还挑衅地对着罗兰郡主勾了勾手指,意思是对方要不要也来盯着自己。

反正就算她的马球技术平平也不妨事,有君然、慕瑾凡、李廷攸他们,还有飞翩和乌夜在,胜算满满的。

端木绯笑得眼睛眯成了狐狸眼。

就在这时,后方又传来了一阵喜悦的欢呼声。

“进了!又进了!”

耿听莲干脆利落地替红队进了第二球,整个人英气勃发。

耿听莲进球后,立刻期待地看向了场外的岑隐,然而,岑隐正俯首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场外炸响起热烈的掌声,皇帝、耿海、耿安晧等人皆是抚掌,阿史那笑眯眯地对着耿海赞了一句:“国公爷,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吉尔斯不甘示弱,立刻就把耿听莲狠夸了一通,只把她夸得快成了花木兰再世。

耿海自然是替女儿谦虚了一番,笑得神采飞扬。

皇帝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但是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想起了宫宴上阿史那与耿海唱得那出戏,嘴角的讽刺更浓了。

阿史那也好,吉尔斯也罢,怕是都被耿海给收买了。

皇帝慢悠悠地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不动声色。

他们几人说话间,场中的比赛愈来愈激烈。

蓝队在连失两球后,严阵以待,球场上的气氛紧绷得如同两军交战,明明今日阳光普照,而场中却似有电闪雷鸣般,激烈的火花在空气中跳跃着。

马蹄声、击球声、喝彩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地萦绕在四周。

插在香炉中的香在不断地燃烧着,越来越少,当这株香烧完的时候,上半场也就结束了。

蓝队至今还未进球,比分暂时维持在了二比零,红队领先两球。

很显然,罗兰郡主和赫鲁他们因为一直没能进球而变得越来越焦躁,这种焦虑的情绪也同时传染给了他们的马,马蹄声凌乱而沉重。

罗兰郡主的眼里只剩下了那颗白色的鞠球,心里也只剩下了进球这一件事。

她策马在耿听莲的身旁擦过,伸出右臂以险之又险的角度截到了一球,她的鞠杖几乎蹭到那匹棕马的马嚼子。

“咚!”

鞠球急速地朝赫鲁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后方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小心!”

一杆鞠杖从耿听莲的右手脱手而出,急速地朝一匹白马的马首飞了过去,鞠杖的一端几乎快要砸到白马的眼睛。

周围看到的人都发出了紧张的低呼,千钧一发之际,白马的主人反应极快,她手中的鞠杖猛地打出,准确地打在了飞来的那杆鞠杖上。

“啪!”

鞠杖与鞠杖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杆鞠杖又被打了回去,一杆打在了耿听莲的身上。

耿听莲惨叫着失去了平衡,从马上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她的那匹棕马因此受了惊吓,发出急促的嘶鸣声。

不仅是棕马,那匹差点被鞠杖砸到眼睛的白马也同样受了惊,嘴里发出惊吓的嘶鸣声,两条前腿高高地提起,身躯几乎直立起来。

白马的身躯一扭,马背上的少女差点被甩了出去,双手抱住了马脖子……

“姐姐!”端木绯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也顾不上马球比赛了,涵星和君凌汐也是亦然,紧张地唤着端木纭的名字。

混乱之中,后方又传来一阵响亮的击球声,蓝队终于进了一球,却是已经没有人在乎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端木纭身上。

场外的岑隐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瞳孔猛缩,差点就要站起身来。

相比下,反而是白马上的端木纭非常镇定,一边安抚地抚摸着马儿的脖颈,一边轻声唤着:“霜纨,没事的,没事的。”

随着端木纭的安抚,霜纨渐渐地冷静了下来,高高抬起的前蹄又放了回去,但是它的鼻腔还在急促地喷着粗气,四肢不安地在草地上踏动着。

端木纭有些心疼地反复抚摸着霜纨修长的脖颈,夸着它真乖。

端木绯和涵星也策马奔向了端木纭,虽然知道她没事,但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

“铛!”

刺耳的锣声再次响起,意味着上半场比赛结束了,二比一,红队暂时领先了一分。

刚才的那一幕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部分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这一声锣声也把众人惊醒了过来。

“姑娘。”耿听莲的丫鬟冲进了马场,去扶倒在地上的耿听莲。

耿听莲慢慢地被丫鬟扶坐了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生生地痛,尤其是脸,她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右脸。

“耿姑娘,我可没有打到你的马。”罗兰郡主策马慢慢地踱了过来,从马上高临下地看着耿听莲,扬声道。

她这话不止是说给耿听莲听的,也同时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她没有打到耿听莲的马,耿听莲的鞠杖会脱手是她自己的问题,现在她反而被鞠杖从马上打落,那也是她自己骑术不精!

皇帝看着这一幕,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其实心里却是暗暗觉得痛快。

端木宪这个大孙女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干得漂亮!

本来首辅家和国公府相比,谁也不比谁低,耿听莲是国公府的嫡女,端木纭还是首辅府的嫡长女呢。

更何况,端木家的两个姑娘都算是自己的外甥女,耿海让他的女儿在马球比赛时故意为难端木纭,莫非是故意打自己的脸,让这些西北部族压朝廷一筹不成?!

皇帝想着,暗暗地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变得愈发深沉了。

这时,耿听莲的丫鬟忽然失声尖叫起来:“姑娘,你的脸!”

丫鬟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跪坐在草地上的耿听莲捂着右脸的五指间沁出了些许殷红的鲜血,在她白皙的手指间分外刺眼。

耿听莲这才觉得脸上似乎比别处都要疼,疼得钻心。

她的手指在脸上动了动,感觉到一种粗粝的砂砾感以及粘稠感……当她把手放到自己眼前时,便看见柔嫩的掌心中全部是血。

红得触目惊心。

“啊!”

耿听莲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那声音几乎要冲破众人的耳膜,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五妹妹。”耿安晧从场外快步冲到了耿听莲跟前,帮着丫鬟一起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刚从他的角度只看到耿听莲的左侧脸,还以为她只是摔了一跤,此刻他正面看着她,才发现她的右脸颊被划出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鲜血汩汩自伤口溢出,混杂着泥沙,看着既狼狈,又有几分骇人。

耿听莲的身子如风雨中的残叶般微微颤抖着,神色间透着惶恐,不安,形容近乎癫狂,“哥哥,我的脸……我的脸……”

说话间,她脸上淌下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地上。

“……”耿安晧下意识地看向草地上,左前方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块,那石块上沾着鲜红的血液,很显然,方才耿听莲坠马时,她的脸正好磕在了这块石头的棱角上,才会……

“莲姐儿!”耿海也冲到了场中,心疼地看着女儿脸上的伤,一股心火猛然间自心底蹿起,烧得他几乎理智全无。

耿海怒火中烧地看着几步外的端木纭,抬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你……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耿海多年身居高位,发怒时,浑身就自然而然地释放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面对耿海咄咄逼人的质问,端木纭还是从容镇定,反问道:“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令嫒。”

耿安晧微微抿唇,方才耿听莲的鞠杖脱手而出,看似“意外”,可是耿安晧对于妹妹蹴鞠的实力最清楚不过,他们耿家是将门,妹妹自小就会骑马打马球,水平并不比男儿差几分,她刚才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想以鞠杖弄伤端木纭的马,其目的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