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耿听莲的意思,显然耿安晧还没对自己死心……

端木纭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直接拒了:“让耿世子把东西都带回去吧。”端木纭不想让耿安晧误会,也不想给对方任何不切实际的遐想。

“是,大姑娘。”青衣丫鬟福身领命,就退下了。

花厅里的姑娘们都看不上耿家的那点做派,谁也没在意这一点点小小的涟漪,继续逗逗鸟,赏赏鱼,说说话。

四月的春光正好,繁华的芳香随风弥漫在府中,青衣丫鬟迎着风一路来到了东角门,转告了门房后,门房就出了角门,对着正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耿安晧抱拳道:“耿世子,我们姑娘说了,东西请世子带回去吧。”

她不肯收。耿安晧闻言瞳孔微缩,抓着马绳的右手下意识地更为用力,唇角的线条绷紧如铁,目光忍不住越过门房朝角门里望了一眼,虽然他明明知道看不到端木纭……

自药师殿走水后,他就不曾见过端木纭,也不知道她伤成了什么样。

想起妹妹浑身上下那惨不忍睹的烫伤,想起妹妹至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想起太医和大夫皆是含蓄地说妹妹的烫伤十有八九是会留疤,耿安晧心里越来越担心端木纭。

他本就没指望能见到端木纭,只希望她能收下他送来的药……现在看来她果然是生气了。

是了,端木纭本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姑娘,妹妹对她下了如此狠手,她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耿安晧怔怔地看着角门内,幽深的眸子慢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他们两家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水火不容的地步?!

即便是他们耿家真的再上一层楼,他和端木纭还有可能吗?

只是这么想想,耿安晧就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重物碾轧般,疼痛如绞。

耿安晧眼神恍惚,浑浑噩噩,连他自己是怎么离开权舆街,又是怎么回的卫国公府都不记得了。

耿安晧一回府,就被叫去了耿海的外书房。

“你是不是去了端木家?”

耿海正在窗户边修剪一盆兰草,见儿子进来了,他转头朝他看了一眼,随口问道,神色复杂。

“咔擦。”耿海一剪子剪掉了长长的叶片上的枯尖。

耿安晧抿着薄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给耿海行了礼,然后在他身旁坐下了。

耿海吩咐丫鬟上了茶后,就把丫鬟给打发了,书房里只余下他们父子两人。

“咔擦,咔擦。”

耿海果断地剪去兰草中的老叶、黄叶、弱叶,那些被剪落的残叶在方几上凌乱地散落着。

明明外面阳光璀璨,可是屋子里却透着一种阴冷萧索的感觉。

耿海心里叹气,也没再提端木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沉声道:“安晧,今天为父又找了几个京中的名医来看过你五妹妹。”

“你五妹妹高烧了三天,才刚退了烧。”

“大夫说她能退烧,已经是捡回一条命,身上的那些烫伤十分严重,怕是要养上好几个月,伤好了也会结疤……”

“哎,你五妹妹可是姑娘家!”

耿海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烦躁得很,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女儿明明是天命凤女,本该鸿运当头才是,怎么会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

耿安晧才刚凑到唇畔的茶盅又突地放下了,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捏着茶盅,几乎将他捏碎。

他的眼眸里翻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涌动了好几下,渐渐地,眸色冷冽了起来,徐徐道:“爹,五妹妹她这是自作自受。”他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寒气。

耿海皱了皱眉,眉心隆起,一双锐利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屋子里,父子俩四目对视,明明再也没有人说话,却似有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气中。

窗外,微风吹得枝叶摇曳,斑驳的树影映在父子俩的脸上,形成一片诡异的阴影,让父子俩的神色看着深沉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耿海忽然放下了剪子,“咯噔”一声,剪子与桌面的碰撞声在这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很是响亮。

阳光自窗口照进来,照得那剪子的两片刀锋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安晧,”耿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般,一字一顿,“为父已经决定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之间,耿海眼眸中迸射出令人几乎难以直视的利芒,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封存许久的长刀终于出鞘了,凌厉中带着几分阴鸷,空气骤然间变冷。

他的话说得意味不明,可是耿安晧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精神一振。

三月二十九,他在云庭酒楼里偶然遇到岑隐、端木纭和端木绯后,回府他就和父亲提出立刻逼宫,他们耿家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距离皇帝给的一月之期也过了近半,与其等皇帝下手,坐以待毙,还不如他们自己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从此也不必再仰人鼻息。

彼时,耿海没有答应,让儿子稍安勿躁。

时间太赶了,仓促“行事”,对耿家而言,风险太大了。

这可不仅仅是攸关耿家满门,更是一次关乎整个大盛的博弈,耿家不能输,也输不起!

这才短短不到十天,耿海却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叹了口气,正色道:“现在闹成这样,皇上肯定也有所防备了,我们行事也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耿海眯了眯眼,眸子里深不见底。

耿安晧急切地应了一声,一双与耿海十分相似的眼眸中同样凌厉如刀锋,又道:“父亲,时间紧急,我想过了,我们能调动的恐怕也只有离京最近的冀州卫和辽州卫了。”

耿海点了点头,右手成拳在方几上随意地敲了几下,“加上你袁叔叔手上的神枢营……我们至少也能有七八成胜算。”

禁军三大营除了神枢营,还有五军营和神机营,其统领个个与耿海相熟,可是谋反不是小事,不容一点差错,除了他的心腹神枢营统领袁惟刚以外,耿海实在不敢轻信任何人,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去一一试探、收买人心。

“簌簌簌……”

窗外的风似乎变得更猛烈了,他们的声音还没飘出窗户就被风吹散了,庭院里的树木疯狂地摇摆,像撩拨在耿海的心头似的,泛起阵阵涟漪。

他没想走到这一步,这都是皇帝逼他的!

屋子里又静了半晌。

耿安晧亲自给耿海添茶,沉声道:“父亲,我们成事后,必要扶持一个皇子,您的意思是……”

无论是耿海,还是耿安晧,都没想过这个天下能立刻改姓耿,这其中的变数与风险太大了,弄不好就是大盛四分五裂,还不如徐徐图之。

十六年前,耿海既然可以扫平朝堂障碍,扶持今上登基,那么如今他也可以!!

“是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当傀儡,还是扶持三皇子……”耿安晧接着道,眸子里明明暗暗。

若是扶持小皇子登基的话,待到日后,只要让小皇子禅位,耿海即可“名正言顺”地登基;而扶持三皇子的话,就要等耿听莲生下儿子,让那个拥有耿家血脉的孩子登上那至尊之位。

两者各有利弊。

父子俩彼此对视着,皆是思绪飞转。

“虽然让三皇子里应外合更能成事,但是……”耿海既然说了“但是”,其实就等于是否定了三皇子慕祐景。

耿安晧心如明镜,一口饮尽了杯中残余的温茶水。

现在耿家仓促起事,以三皇子慕祐景的心性,恐怕是不敢冒险,即便是要试探,也该是一步步谨慎地试探彼此进退的余地,贸然拿出自己的底牌,很有可能会弄得满盘皆输。

这一局,他们耿家输不起。

答案已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父子俩的心中,对他们而言,一个不经事的皇子显然更容易摆布,也同时可以给耿家挣得几年的时间为“禅位”做好准备。

“安晧,今天是四月初八了吧?”耿海忽然问了一句,面无表情。

耿安晧应道:“是啊,父亲,已经是四月初八了。”

距离皇帝给的期限还有八天,这件事关系到耿家的存亡。

不知何时,天空中变得阴沉了下来,浓密的云层挡住了太阳,让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风更大了,枝叶“哗啦哗啦”地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直到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亲随匆匆地进来禀道:“国公爷,世子爷,华藜族的阿史那亲王在外求见。”

耿海动了动眉梢,他这个时候哪有心情见阿史那,本想打发了,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把人带来吧。”

阿史那是哭着来的,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流满面,双肩抖动,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国公爷!”

他一来就二话不说地跪下了,祈求地仰首望着耿海,“国公爷您这次可以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可全指望国公爷您了!”

耿海与耿安晧面面相觑,耿安晧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王爷,您有什么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史那怔了怔,这才从耿安晧那一声“王爷”听出了言下之意,急急地又道:“国公爷,耿世子,你们还不知道啊。皇上说要削了我的王位,收回我的封地,打发我即刻回北境。”

“国公爷,北境的封地数百年来代代都是属于我们华黎族的,这让我回北境后何以面对族人,面对列祖列宗啊!”

阿史那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个大老爷们可怜兮兮的。

皇觉寺的法事结束后,皇帝就开始秋后算账。

昨日一早,皇帝就把阿史那宣进了宫,说阿史那既然敢以封地做保指证岑隐,现在也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不仅要夺他封地,还要连世袭的亲王头衔也一并夺了。

阿史那苦苦哀求了皇帝,又给在场的岑隐也郑重其事地赔不是。

然而,皇帝毫不动容,直接下令把他赶出了宫,还限他和一双子女在本月内离开京城。

阿史那一日一夜都没睡。

他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实在不该掺和到卫国公和岑隐之间的争权夺利之中,卫国公也不过是失了禁军的调兵权,而自己却是血本无归,一无所有了!

他在京中无亲无故,也只能来求耿海帮忙。

------题外话------

嫡女难求:殿下你有毒/卓夫人

一朝穿越,身中奇药。

栎阳如故还没来得及爬上房梁躲藏,就进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太子殿下?

大半个身子挂在空中,栎阳如故简直欲哭无泪。说好的逆袭打脸呢,本姑娘不要面子的啊!

还有下面那个笑若春花的男人,不放本姑娘下去就算了,搬个椅子带笑观摩什么的,真的大丈夫吗?

笑得那么骚,怎么不去卖啊!

◆——

本以为分分钟可以上演一场宅斗大戏,然而:

“上次一个倾心于本宫的女子,已经死了。”

“为师送你一条白绫,自行了断吧。”

“你都讨不了他的欢心,本王留你又有什么用处?本王不为难你,你既喜欢我,就为我去死,好不好?”

“我不会让你死的。看到那个屋子了吗?专门为你打造的。进去了,你就是我的狗。”

“你是想痛痛快快地死,还是凌虐致死?好的,我知道了,你选二。”

……

本文又名《全天下美男都想杀我》

407惶惶

“国公爷……”阿史那放下了所有的尊严,膝行了几步,苦苦哀求道,“国公爷,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也只能仰仗国公爷了!”

亲随早在耿海的手势示意下退出了书房,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耿海和耿安晧父子俩再次对视,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父子俩才懂的眼神,两人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深沉的浅笑。

耿安晧站起身来,含笑地把跪在地上的阿史那扶了起来,“王爷,有话好好说。”

“是啊。”耿海温言安抚了一句,“坐下来,我们慢慢商议就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阿史那早就乱了方寸,耿海说什么,就是什么,二话不说地坐了下来,看着耿海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

“安晧,还不给王爷倒茶!”耿海吩咐耿安晧道,又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哗哗”的斟茶声随即就回响在屋子里,闻着清雅的茶香,阿史那的心定了不少。

“王爷,”耿海指了指方几上的那盆修剪过的兰草道,“你可懂养兰?”

阿史那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耿海也没指望他回答,径自接着道:“养兰的过程中,修剪叶片是十分重要的事。”

“当兰草的叶片过于繁茂时,就必须剪去一些老叶、枯叶、病叶,如此才能让好的叶片有更好的空间生长……”

“养兰也好,做人做事也好,首先就要懂得‘取舍之道’。”

说着,耿海再次拿起了方几上的剪子,“咔擦”一声,他毫不留情地剪下了一片青葱完好的兰叶。

这一下,剪得干脆利落。

那片长长的兰叶就这么从枝头跌落,轻飘飘地落在了方几上,与一堆残叶混在了一起。

阿史那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剪子,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随之微微一变,眸子阴郁。

空气变得越来越凝重,就像是暴风雨欲来的夏日傍晚般,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卫国公府连着几日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府中上下都知道国公爷心情不快,每个人都是夹起尾巴做人,战战兢兢。

不仅是卫国公府,整个京城亦然。

四月初十,皇帝正式下诏修建皇陵,迁崇明帝后尸骨于皇陵中。

本来皇帝是不愿意的,但是岑隐提醒了他:

“皇上,您都已经为崇明帝正名,供奉太庙,大办法事,昭告天下……那不如把最后一步也操持了,为崇明帝后迁皇陵。”

“如此,也好堵悠悠众口,免得世人口舌,说您说一套做一套,徒留人话柄。”

“反正这也不过是些场面上的‘仪式’罢了。”

岑隐说得不无道理,但是皇帝还是迟疑了好几日,辗转反侧,最后还是下了诏,只是心里对耿海的恨又多了几分,把账全算到了耿海的头上,琢磨着等一月之期到了,定要好好惩治耿海。

即便是他一时还杀不了耿海,但也可以禁军办事不严的罪名问罪耿海,降他的爵,削他的权,以后自己这堂堂一国之君就再也不用被耿海掣肘!

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点一点地慢慢来,他必要让耿海这个欺君罔上的奸人佞臣死无葬生之地,让他们耿家永无翻身的可能!

这么一想,皇帝的心情好些了,着礼部尚书为崇明帝选陵地。

从皇帝下罪己诏到为崇明帝正名再到修皇陵,这一连串的事来得实在是太快,快得朝臣们至今还有些懵,但眼看着曾经权倾天下的卫国公被步步打压至此,群臣也聪明不说什么,袖手旁观。

朝野上下,一片平和安定。

唯独卫国公的心越来越沉重,随着皇帝给的最后期限一天天的逼近,他好像是急了,令金吾卫在京中的大街小巷搜查,声势赫赫,所经之处犹如蝗虫过境。

京城上下一片混乱,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就连素来与卫国公府作对的东厂都按兵不动,其他人更是敢怒不敢言,不少人无事都不敢出门,唯恐被牵扯到这场风暴中。

对此,皇帝采取了放任的态度,以至金吾卫更加肆意猖狂,茶馆酒楼,戏园客栈,书斋书院……任何地方,金吾卫都没有放过,搜府,查铺,抓人,行事肆无忌惮,把整个京城弄得天翻地覆,那些商户惶恐不安,百姓怨声载道。

甚至连国子监也没逃过这一劫。

一连三天,金吾卫天天硬闯国子监,气势汹汹地把国子监翻来覆去地搜查着,以搜查取证为名,每次都把国子监闹得一团乱,弄得监生们全都心神不宁,无心向学,有些监生干脆请了假,以避风头。

“咚!”

当一众金吾卫又一次撞开国子监的大门口,在里头横冲直撞地转了半圈后,他们却发现今日的国子监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邬指挥使,”一个大胡子侍卫挎着长刀快步来到一个高壮的中年将士跟前,抱拳禀道,“属下打听过了,今日国子监停课……”

“是啊是啊。”跟在邬兴东身旁的门房满头大汗地连声道,“指挥使大人,小的说了,今儿这里没人。”

大胡子侍卫瞪了门房一眼,粗声又道:“邬指挥使,他们是都去了隔壁的惠兰苑……”

这么一说,连邬兴东都惊讶地动了动眉稍,大胡子侍卫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今日无宸公子应邀去惠兰苑给女学的学生们讲课,这个消息三天前一经传出,就惊动了国子监。

在这些监生的心目中,无宸公子那可是传奇人物,更是他们所仰望的对象。

想着最近国子监一直不得安生,也没法好好上课,就有几个监生大着胆子和国子监祭酒提了去惠兰苑旁听的事,孙祭酒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亲自去惠兰苑与戚大家等三位女先生商议了一番,决定今日女学破例向国子监开放。

今早,那些监生们没来国子监,都去了隔壁的女学。

说完后,那大胡子侍卫询问地看着邬兴东,“指挥使,您看……”

“搜女学!”邬兴东眸色阴沉,果断地拔高嗓门下令道。

他身旁那些金吾卫的侍卫们皆是抱拳,齐声应道:“是,指挥使。”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喊声震天。

于是,三四十个金吾卫侍卫就声势赫赫地从国子监出来,又冲向了惠兰苑,“咚咚咚”,其中一人粗鲁地敲响了惠兰苑的大门。

“军爷,有何指教?”

惠兰苑的门房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头发花白,形容枯槁,有些畏畏缩缩的。

“开门!”一个三角眼的侍卫扯着嗓门喊道,“我们金吾卫奉命搜查这里,还不赶紧给我们都让开!”

门房大惊失色,一边对着身后的一个青衣婆子使着眼色,一边客客气气地对那侍卫解释道:“军爷,这是女学……”

门房的话没说完,就被那三角眼侍卫粗鲁地一把推开了,对方冷声斥道:“啰嗦什么,给老子开门!”

“吱呀”一声,大门被强势地撞开了,大门处吆喝声声与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嘈杂不堪。

那青衣婆子急匆匆地朝璇玑堂跑去,她得赶紧去通禀三位大家才行,这帮军爷看着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青衣婆子咬了咬牙,跑得更快了,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

此刻的璇玑堂里,人头攒动,青春少艾的姑娘公子们齐聚一堂,一片语笑喧阗声。

厅堂里摆着一张张书案,每一张书案上都铺着一幅字画,字画旁的砚台上墨迹未干,显然这些画都是才刚画的。

众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目光却多是落在一把轮椅上,或者应该说,是轮椅上的青衣男子身上。

温无宸穿了一件简单的天青色素面直裰,头发以一支竹簪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狭长的眸子温和明亮,哪怕是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看来也还是那么从容闲适而儒雅,通身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轮椅停在某一张书案前,温无宸正垂眸看着书案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仕女图,一轮赤红的烈日高悬天空,根根柳枝随风肆意飞舞,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女骑在一匹白马上飞驰而去,手执一杆鞠杖全力挥出。

这幅画上只看到少女的背影而不见其真容,反倒是她胯下的白马嘶鸣着回首看来,那奔驰腾跃的神态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十分生动有趣。

“这幅画的布局疏密有致,无论是人还是马的神态,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整幅画动静得宜,又留有一丝余味,引人遐想……”温无宸不紧不慢地点评着,嘴角噙着一抹和熙的浅笑。

戚氏在一旁微微颔首,显然是十分赞同温无宸的评语。她看着就站在温无宸身旁的端木绯,神情慈祥。

今日温无宸会来女学讲课,也有戚氏的促成。

她知道端木绯十分敬仰无宸公子,一早就给端木绯递了消息,告诉她温无宸要来女学,其实哪怕戚氏不说,端木绯也会从封炎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不,今天还是封炎一早去端木家把两姐妹接来了惠兰苑。

这人既然来了,戚氏就干脆趁着温无宸出题让端木绯也画了一幅。

温无宸方才出的题是“马球”,姑娘们以及国子监的几个监生都画了,但是完成的这些画作的构图却是大同小异,多是几个骑士策马追逐着一颗球鞠,骑士们在马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在数十幅画作中,唯有端木绯的画令人眼前一亮。

她化繁为简,只画了一个人一匹马,也没有强调那些华丽的技巧,就已经清晰地把打马球时的那种畅快跃然纸上,淋漓尽致。

温无宸从画中抬起头来,看向了端木绯,笑着道:“端木四姑娘,你这幅画画的可是令姐?”

虽然端木绯的这幅仕女图没有画少女的正脸,不过,不少认识端木纭的人也能看出这幅画上这个策马奔腾的少女是她的姐姐,那种明艳爽利的气质就这么透过她的笔触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无宸公子,您的眼光真利。”端木绯也不避讳,脆声应了,心里琢磨着等回去她要把这幅画好好地裱起来,挂在小书房里。

她话音才刚落下,那个青衣婆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惊慌失措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

“戚大家,李大家,钟大家,金吾卫的人来了,说要搜查惠兰苑。”青衣婆子冲到了戚氏、钟钰和李妱三人跟前,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短短一句话让这厅堂里炸开了锅。

在女学就读的贵女们面色微变,她们这些人都是基本上都是出身官宦人家,身世显赫的也不在少数,平日里哪有人敢随便对她们无礼,此刻听这婆子一禀,或惊,或疑,或怒,或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