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一片寂静无声,只剩下了外面轻轻的风声以及浓重的呼吸声,也不知道是属于昏迷的端木缘,亦或是端木绮。

端木纭沉默不语,看着端木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杨旭尧;看着杨旭尧迟疑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但终究还是转身离去;看着杨旭尧渐行渐远……

端木纭再次看向了端木绮,眼神只剩下了厌恶,淡淡道:“二妹妹……”

端木绮被端木纭的眼神刺激到,情绪瞬间就失控,咬牙怒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这门婚事本就该是你的,我就不信如果是你,会甘心就这么嫁到杨家这种破落户……”

“够了。”端木纭不耐烦地打断了端木绮罗,“二妹妹,你要是还有什么话,就等回去后,和祖父说去。我只是姐姐,管不了你。”

端木绮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神阴鸷而倔强。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

“沙沙沙……”

渐渐地,风愈来愈猛烈,吹得庭院里的花木都疯狂地摇摆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等端木绯、端木纭他们回到端木府已经一个时辰后了。

申时,太阳开始西斜,阳光还是金灿灿的,暖洋洋的,但是朝晖厅里气氛却有些阴冷。

朝晖厅里坐得满满当当,下了衙的端木宪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环视着厅堂中的众人。

除了长房的端木纭和端木绯以外,剩下的四人就是二房的二老爷端木朝、小贺氏、端木珩以及端木绮,至于端木缘,已经被带下去休息了。

不过,其他人都是坐着,唯有端木绮跪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脸倔强,腰杆挺得笔直。

好一会儿,厅堂里都只有端木纭一人的声音,清越而不失婉转。

端木纭有条不紊地把今日发生在露华阁的事一一道来。

气氛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凝重,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傍晚般,空气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厅堂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端木珩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扶手,俊朗的面庞上面无表情。

小贺氏眉宇紧锁,身子微微摇晃着,脱口道:“不可能的……”

她剩下没出口的话被端木宪一个瞪眼就咽了回去,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端木朝,意思是,老爷,你总不能由着长房的丫头这样编派我们的女儿吧。

端木朝只能先给了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端木绯捧着一个青花瓷茶盅,默默地嗅了嗅茶盅中的茶香,浅啜着热烫香醇的茶汤,陶醉地眯了眯眼,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这厅堂里的喧嚣似的。

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当然是全部交给祖父来处置了。

唔。真是好茶。她满足地又抿了口龙井。

端木宪面色铁青,单刀直入地质问跪在下方的端木绮道:“绮姐儿,你大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回府的这一路,端木绮慌过,乱过,怕过……可是当事到临头时,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真的。”她知道这件事蒙混不过去,干脆爽快地认了。

反正等端木缘身上的药效散去后,苏醒过来,她肯定会指证自己,而且,自己对端木缘下的那盘催情香,也是一条可以查证的线索。

小贺氏吓住了,浑身几乎动弹不得,秀丽的脸庞上血色全无,一方面是惊女儿竟然真的做了这等事,另一方面不明白怎么女儿就傻得认了呢?!

这怎么能认呢!!

谋害堂妹,这个罪名可不小……老太爷肯定不会轻轻放过女儿的!

小贺氏越想越是不安,慌乱地说道:“绮姐儿,你怎么这么糊涂!赶紧给你祖父赔个不是!”小贺氏心里是恨女儿不争气,可是女儿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事到临头,她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然而,端木绮并不领情。

她仰着下巴,毫不退缩地与上首的端木宪四目对视,小脸上还是倔强得很,纤细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般。

端木宪一眼就看出她到此时此刻还没有一点悔意,心里对这个二孙女失望到了极点。她已经没救了。

端木绮被端木宪锐利的目光看得心慌,但嘴上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祖父,反正三妹妹也要议亲,反正家里又不肯断了和杨家的婚事,那就让三妹妹嫁好了!”

“三妹妹不是说,我母亲给她找的婚事不好嘛,你们不都说杨家的婚事不错嘛,那敢情好,这门婚事给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端木宪的脸色更冷了,就像是覆了万年寒冰似的,不怒自威。

端木绮还硬撑着,可是端木朝却被吓到了,暗暗地咽了咽口水,觉得小贺氏真是把这个女儿给宠坏了,竟然敢如此对老爷子说话,竟然敢干下如此无法无天的事。

端木朝霍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端木绮,猛地抬手。

“啪!”

清脆响亮的掌掴声骤然在厅堂里响起,令得四周静了一静,看得小贺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好像被揪住似的,心痛难当。

端木绮根本没想到端木朝会打她,整个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白皙的脸庞迅速地浮肿起来,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赫然其上。

端木绮的眼眶通红,眼眶中迅速地盈满了泪水,屈辱、不甘、羞愤等等的情绪交融在一起。

她长这么大,父亲与母亲以前还从未打过她,她一直是他们掬在掌心的明珠。

而现在,不同了。

从她沾染上杨家这门亲事,她在父亲的心中就失去了价值,她在府里的地位也再不如从前……

“父亲,”端木朝转过身,郑重地对着上首的端木宪作揖道,“绮姐儿是被我们宠坏了,才会如此无法无天。儿子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端木朝把头伏低,做了一个深深的长揖。

端木朝话落之后,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小贺氏看着女儿那红肿的脸庞,心疼极了,眸中泪光闪闪,只觉得端木朝真是好狠的心。

端木宪看看端木朝,又看看跪在地上犹不悔过的端木绮,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右手成拳在一旁的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

“老二,我原本就没打算真把绮姐儿嫁到杨家。”端木宪沉声道,神情凝重。

如今卫国公府随着耿海的死摇摇欲坠,杨家也是半死不活,不过短短两三年中,皇帝上位时的其中两大重臣都倒了,这朝野的局势让端木宪也有几分摸不透。

无论如何,他们端木家现在正蒸蒸日上,他当然不会让杨家这种破落户缠上来,所以一开始就拖着,打算找个机会再解除婚约……毕竟是圣旨赐的婚,不是他说悔婚就能悔婚的,得找合适的时机才行。

没想到端木绮竟然会动这种歪主意……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眸底掠过一道犀利的异芒,看向端木绮道:“你大哥应该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急……”

这桩赐婚涉及的利害关系太大,端木宪实在不放心跟老二两口子和端木绮说,只能与端木珩私下分析。

但是端木珩也特意安抚过端木绮,让她不用着急。

“祖父,您还想敷衍我?!”端木绮捂着方才被端木朝打了一巴掌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浅笑,“祖父您也太偏心了!”

端木绮咬了咬下唇,眼神中愤愤不平,“明明大姐姐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定亲,您也不把这婚事给她,反而要给我!”

“你倒是会指鹿为马。”端木宪嘴角抽搐了一下,气得都笑了。

当年要不是端木绮和小贺氏打算设计端木纭,又怎么会阴错阳差地招来这门婚事!

端木朝眼看着父亲更怒,又高高地抬起了手,作势又要打……

“绮姐儿!”小贺氏再也压抑不住,如同一头护犊的母兽般朝端木绮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女儿,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

端木朝的手登时就僵在了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额头青筋乱跳,对小贺氏怒道:“你给我让开!”

小贺氏哪里肯让,把端木绮抱得更紧了,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绮姐儿说得没错!长幼有续,明明纭姐儿的婚事都没定,凭什么让我的绮姐儿先出嫁!”

小贺氏蛮不讲理地撒着泼,她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眼睛通红,气息急促,脖颈中浮现一根根青筋,彷如一个蛮不讲理的市井妇人般。

她就是想搅混水,想把这件事搅过去,不然女儿给隔房的堂妹下春药,这种事……端木宪是肯定饶不过女儿的。

小贺氏越想越担忧,把女儿抱得更紧了,又哭又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你祖父不管你,心里只有你大姐姐和你四妹妹,你若非是谁也指望不上,又怎么会自己以身涉险走上这条绝路!”

“我可怜的女儿,娘知道你心里苦……”

小贺氏伸手暗暗地掐着端木绮的胳膊,示意她赶紧装昏,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可是,小贺氏再次失望了。

端木绮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下巴微扬,倔强如铁,只当不知道小贺氏的暗示。

这个傻女儿啊!小贺氏暗暗心急,真是不知道拿这个傻女儿如何是好,只能继续哭天喊地,犹如泼妇骂街,全无平日表现的尊贵优雅。

厅堂里,恍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一步外的端木朝看着这对母女,脸上青青紫紫,身子更是气得微微发颤,咬牙怒吼道:“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端木朝这一声怒吼令得整个厅堂都静了一静,小贺氏被吓到了,甚至忘了继续哭闹,几行泪珠挂在颊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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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成全

“咯嗒。”

茶盅放在方几上发出的碰撞声在这一刻尤为响亮,端木纭忽然站起身来,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端木绮母女。

“祖父,我和妹妹先回去了。”端木纭对着上首的端木宪福了福,告辞道。

对于此刻的这场闹剧,端木纭从头到尾都没有置喙什么,也懒得与小贺氏这种泼妇论理,就像她之前说的,端木绮的事还轮不到她来管。

端木宪被小贺氏吵得头也痛了,心想着反正这里也没有端木纭和端木绯什么事了,就温和地说道:“你们回去吧。四丫头,你大病初愈,回去后要多休息。”他对着端木绯谆谆叮嘱着。

看着祖父那和蔼的态度,跪在下方的端木绮心中仿佛被浇了一桶热油似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眸子里一片赤红,像是有什么野兽在其中怒吼着,翻滚着。

她纤细的身形又绷紧了几分,就是不肯服软,更不肯在端木纭和端木绯的跟前服软。

端木纭和端木绯给端木宪行了礼后,就不疾不徐地朝厅外走去。

随着她们姐妹俩的离去,厅堂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直到端木绯跨出了高高的门槛,才听到端木宪冰冷的声音响起:“绮姐儿,既然你这么‘心急’,那我就成全你,我会尽快和杨家定下婚期,等笄礼后,你就出嫁吧……”

“不,我不要!”

端木绮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后方厅堂里传来,几乎要掀掉朝晖厅的屋顶。

端木宪再也没说什么,似乎他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端木纭拉着端木绯的小手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她也支持端木宪的决定。

既然留端木绮在家里一直惹事,那不如早些嫁出去吧,总这样闹腾不是给妹妹添麻烦吗?!

虽说就算端木绮真闹出什么事来,安平和封炎也应该不会迁怒妹妹,但是像今天这种丑事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她的妹妹还要风风光光地嫁人呢!

姐妹俩迎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径自往湛清院的方向走去,把后方的喧嚣彻底抛在了身后。

端木绯一回湛清院,就让人开她们姐妹的私库,去找李家送来的那匹碧色的料子。

端木纭笑吟吟地坐在一边,拿起罗汉床上完成了大半的绣活,继续缝起最后几针来。

忙了好几天,这件披风终于快完成了。

端木纭不紧不慢地缝着,一针接着一针。

不一会儿,绿萝就抱着那卷碧色的料子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针线房的程嬷嬷。

端木绯看着布卷的粗细估计着这卷料子的长度,提议道:“姐姐,我看这料子做两身衣裳也够了,干脆我们各做一身一式的骑装,你说好不好?”

端木绯这么一说,端木纭暂时放下手里的绣活,抬起头来,抚掌道:“蓁蓁,这个主意好!”

端木绯的兴致更高昂了,拿出那幅《火鲤图》,又道:“程嬷嬷,你就依着这幅图做绣样,我再给你画个骑装的样式……”

她吩咐丫鬟备了笔墨,就刷刷刷地执笔画了起来。

“这骑装是蹴鞠用的,所以不要有大翻领。”

“袖子要做窄袖口,最好把手腕这里束起来。”

“还有这裙摆,莫要太长了……”

“……”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程嬷嬷在一旁偶尔也提几句建议,比如这里可以再镶个边,领口可以再绣个花什么的。

明明她们是在说衣裳,可是端木纭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转到了首饰上:“蓁蓁,你的首饰与这骑装都不配,我得再给你打几套轻便干练的。”

“……”端木绯抿了抿小嘴,手里的笔停顿在了半空中,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端木纭,想说她的首饰都快放不下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端木绯挥了挥手打发了程嬷嬷,小脸有些纠结。

以姐姐的脾性,恐怕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首饰多,只会说是屋子太小了……算了,她住得好好的,可不想改建屋子。不过一些首饰而已,姐姐高兴就好。

端木纭又拿起了绣活,仔细地给手上的那件披风收针,没注意端木绯那纠结的小脸。她以剪子剪断了线后,把手里的针线放进了一旁的针线箩里,目光怔怔地盯着手里的这件披风。

这是一件玄色的披风,稳重大气,披风上绣着一头展翅翱翔的白鹰,那锐利的鹰眼清澈如蓝天,仿佛盯着不远处的猎物般,睥睨天下。

端木纭一手轻轻地抚着披风上微凸的绣花,眼神有些恍惚了,周围的声音似乎离她远去……

自打端木绯的病好后,湛清院里就是一片岁月静好,府里的那些喧闹丝毫没有影响到姐妹俩。

碧蝉每天都精神奕奕,院里院外地跑,找府中的其他人打探消息,看着比这院子里的任何都忙碌。

听说,当晚端木缘的药性过去后,就把她的兄长——府里的二少爷端木珝叫了去,端木珝跑去二房大闹了一番,又是砸东西,又是叫骂,若非是下人拦着,怕是要冲去端木绮的房间了。

听说,端木珝之后去找了端木宪,然后就气冲冲地策马出府了。

听说,次日一早,端木缘的外祖家唐家那边就来人了,唐太夫人口口声声说三老爷夫妇俩不在,他们这舅家还在,会给端木缘做主讨公道。当时端木宪不在,小贺氏得知后,就匆匆去接待唐家人,端木纭也乐得清静。

听说,唐大夫人一见面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小贺氏的脸上……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而端木纭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带着端木绯出门了。

姐妹俩先去了岑府,端木纭想着妹妹的病多亏了岑隐帮忙,所以亲自上门道谢。

现在才巳初,岑隐不在府里,姐妹俩留下端木纭才刚做好的那件披风就告辞了,接着马车又调头去往金玉斋的方向,端木纭打算带着妹妹去打首饰。

马车穿过两条街道后,车速就缓了下来,前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似乎外面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人。

端木绯从车厢的一边挑开了窗帘,往外看去,就见街上人头攒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大部分人都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端木绯心念一动,这里是兴远街,要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前面应该就是四夷馆了。

仿佛在验证她的猜测般,路边走来一个身着青衣短打的中年男子,拉住一个灰衣男子急切而好奇地问道:“老弟,我听说皇上刚刚下旨到四夷馆了?”

“是啊是啊。”灰衣男子兴致勃勃地直点头,“我刚刚听人说,皇上给一个什么藜族的亲王下了旨,贬亲王为郡王,连封地都夺了一半呢!”

“什么?那可是大盛朝有史以来

第一回啊。”青衣男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了,“也不知道知道那个什么王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两个男子说着朝四夷馆的方向走去。

不止是他们,还有更多人闻讯而来,跑去看热闹,兴远街上人流越来越拥挤,马车几乎是寸步难行。

拉车的马夫迟疑地请示道:“大姑娘,四姑娘,小的要不要换一条路走?”

端木绯与端木纭相视一笑,端木绯开口道:“不必了,我和姐姐下车走过去吧。”

金玉斋就在兴远街和兰亭街的交叉口,从这个位置走过去也就是一盏茶功夫的事,倘若她们调头绕路,就要从另一边的华盛街绕一个大圈子。

姐妹俩很快都下了车,吩咐车夫从另一条路走,待会儿去金玉斋接她们。

车夫应了,挥着马鞭调转方向,和姐妹俩背道而驰。

越靠近四夷馆,看热闹的人就越多,聚集在四夷馆的大门外交头接耳。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看到一个中年太监跨过高高的门槛从四夷馆中走了出来,大门口的庭院里,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女颓然地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其中一个男子手里捏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端木绯经过时,随意地朝四夷馆内看了一眼,自然认出了对方是华藜族的阿史那亲王,不,经过今天的这道圣旨后,他就是阿史那郡王了。

端木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与端木纭一起穿过人群间的空隙慢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然而,大门另一边的阿史那已经看到她了。

“端木四姑娘!”阿史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仿佛瞬间又获得了某种力量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端木绯的方向踉跄地跑来,眼底又隐约浮现了一丝希望。

如果端木四姑娘肯帮自己去跟岑隐求求情的话……

来传旨的中年太监一听“端木四姑娘”,耳朵霎时就竖了起来,他往街上看了看,也看到了端木绯,连忙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中年太监带来的几个禁军中,立刻就走出了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攥住了阿史那的双臂,如铁钳般。

端木绯和端木纭都没有理会阿史那。

“放开我!”阿史那激动地叫嚷着,挣扎着,然而,无济于事,他很快就被这两个禁军用汗巾捂上嘴巴拖走了。

中年太监见状,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让这个粗鲁的蛮汉冲撞了四姑娘。

他步履匆匆地下了石阶,来到端木绯跟前,对着姐妹俩拱了拱手,亲热地唤道:“四姑娘,您和令姐是出来散心吗?……哎呦,这街上人多,咱家让人给四姑娘开道吧。”

中年太监甩了甩手里的银色拂尘,对着随行的小內侍和禁军招呼了起来,两个小內侍连忙指挥七八个禁军把周围看热闹的那些路人全部都驱逐到了街道两边,没一会儿,就清出一条足够三四人并行的道路来。

“劳烦公公了。”端木绯笑吟吟地对着那中年太监拱了拱手,笑得甜糯可爱。

“哪里哪里,这是咱家应当的。”中年太监近乎谄媚地说道。能在督主的义妹跟前露脸,那可是他的荣幸。

端木绯又对着中年太监灿然一笑,挽着端木纭,继续往前走去。

四夷馆发生的这一切对于端木绯和端木纭而言,微不足道,姐妹俩转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继续朝兰亭街的方向走去。

走到分岔路口时,一个着青莲色锦袍的少年从右手边的兰亭街走来,差点就与端木绯撞了个满怀。

端木绯怔了怔,跟着就露出灿烂的笑靥,“封公子,真巧。”

“真巧。”封炎看着她,也勾唇笑了,凤眸熠熠生辉。

其实一点也不巧,方才他听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巡卫提起在兴远街看到了端木绯,就特意赶来这里与端木绯“偶遇”。

这时间算得正正好!

封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觉得五城兵马司的这些小弟们真是比他们公主府的暗卫要机灵多了。

像上个月端木绯出痘,他晚了大半天才从岑隐派去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事后,他每每想到这点,就觉得懊恼极了。

他派在端木绯身边的暗卫真真都是榆木疙瘩,他吩咐他们只要暗中保护就行,他们就真的只“保护”了,连出痘这样的大事也不来禀告自己!

端木纭可谓旁观者清,隐约看出了什么,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对于封炎,她心里颇有种姐姐看妹婿越看越有趣的感慨。

端木纭故意道:“封公子,我和蓁蓁正要去前头的金玉斋看首饰。”

封炎给端木纭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接口道:“蓁蓁,我陪你和姐姐一起去吧。”

这只是一件小事,端木绯根本就没多想,就应了。

三人在十字路口右转,进了前面的金玉斋。

端木绯和端木纭也是金玉斋的常客了,掌柜一看到她们姐妹来了,亲自迎了上来,笑呵呵地说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这正好昨天铺子里来了不少江南来的新首饰,两位可要看看?”

江南的首饰婉约精致,款式新颖,端木纭给端木绯备的嫁妆里就有不少是来自江南的首饰,她立刻就让掌柜的把首饰拿出来瞧瞧。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还有这位公子,里面请。”掌柜殷勤地请他们去了里面的贵宾室,又吩咐伙计去把那些新到的首饰拿出来。

后面的贵宾室与前面也不过是一帘之隔,却是幽静了不少,屋子里点着淡淡的熏香,让人闻了心境平和。

两个伙计捧来了好几个红漆木托盘放在靠墙的长案上,托盘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饰,发钗发簪、耳环耳珰、抹额项圈、珠花华盛、玉佩戒子等等,应有尽有,一片珠光宝气,看得人目不暇接。

端木纭想着要配那个绣火鲤的碧色骑装,就专捡翡翠和嵌了红宝石、红珊瑚的,兴致勃勃地在端木绯的头上比着,觉得是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干脆就让掌柜全都替她包起来。

掌柜乐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吩咐伙计忙前忙后。

连封炎也来凑热闹,捧起其中一个托盘送到端木绯的跟前,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蓁蓁,你看看这些怎么样?”

空气中静了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