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寒月刃,断。

这据说可以斩断干将莫邪的上古神刀,竟然轻易地被多情刃削为两截!

所有人都看呆了。于紫燕语无伦次地道:“教主,教主的多情刃果然是人间至宝,这,这寒月刃如此不堪,教主毁了它也,也好。”

任逍遥冷冷道:“这根本不是寒月刃,两位的胆子不小,竟敢拿赝品骗我!”

卫红鹰、于紫燕脸色惨白,急道:“我夫妻有眼无珠,被人骗了。求教主饶命,求教主饶命!”

任逍遥不理他们,转头看着旁边桌子上的三人,扬眉道:“长白三友?”

这三人正看着鹰燕□□出丑,听了这话,立刻恭恭敬敬地道:“教主英明。我等奉上这支老参,恳乞一个为合欢教效力的机会。”旁边一红一绿两个老者也道:“这两匹翡翠奔马,不成敬意,请教主笑纳。”七个痨病鬼紧接着道:“我等诚意追随教主,请教主收下我等的玉如意。”

任逍遥不置可否。

这两个老人是赌中圣手绿叶红花,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赢得了他们。七个痨病鬼是荆楚大盗七翼飞蝗,所到之处如遭蝗灾,半个铜板也不会剩下。这些江湖中恶名昭著的人物投靠合欢教,任逍遥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那笑得很礼貌的年轻人,居然不打算说话。

所以他只好先说话:“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人并不起身:“在下复姓南宫,草字烟雨。”

任逍遥皱眉:“这名字太柔媚了些。”他已用最快的速度将脑子里的江湖名人过了一遍筛子,却找不出一个叫做南宫烟雨的人。

南宫烟雨笑了笑:“父命难违,在下只好将就了。”

任逍遥道:“南宫兄弟武功高强,江湖中为何没有你的名号?”

南宫烟雨有些意外:“教主从未见过我,怎知我武艺?”

“你空手而来,可见是个极自负的人。”任逍遥淡淡道,“自负是要有本钱的。任何事情都是要有本钱的。”

南宫烟雨抱拳道:“教主高论。不过,在下空手而来,倒不是为了炫耀武艺。”他笑了笑,神情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朗声道,“合欢教文曲星星主见过教主。”

任逍遥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住了。只见南宫烟雨从袖中抽出一支金色节管,道:“密令,合欢教星主由暗转明,助教主复教。”

这话别人听不懂,任逍遥却懂,只是他不明白一点:“你的年龄,不可能是星主。”

南宫烟雨缓缓道:“文曲星星主南宫敬是家父,但想为合欢教效力的,是我。”

任逍遥双眉一挑:“他呢?”

南宫烟雨道:“他已老了。一个人老了,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他不肯来?”

“不错。”

“你为什么肯?”

“我年轻,而且功夫还不错,所以想出名,想过那种好马、好酒、好女人的日子。”他说得很平淡,但于平淡中隐见狂傲。

任逍遥却笑了:“你野心很大,但也很诚实。你会不会做了星主,还想做教主?”

南宫烟雨居然点头:“有可能。”

任逍遥居然不气:“什么情况下会有这种可能?”

南宫烟雨答得很干脆:“第一种,我的本事比教主大的时候;第二种,我不小心喜欢上教主女人的时候。”

任逍遥笑了:“看来你都考虑清楚了。”

南宫烟雨淡淡地道:“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会把本钱和风险算清楚。”

任逍遥不动声色地道:“我也一样。”

说完,忽然一刀向南宫烟雨劈去。南宫烟雨似是早有准备,白光一闪,掌中已多了一柄软剑,唰地一抖,幻为一道灿烂的水帘,护住周身。任逍遥的刀并未出鞘,他不想占利刃的便宜,只想知道文曲星星主的实力,更想知道自己的实力。按照宋芷颜所说,星主的序位是按照武功高低来排的,曼苏拉的功夫也确实比宋芷颜凶悍得多。任逍遥一直不服,他认为那些星主固然比他强,却是占了内力深厚的便宜。南宫烟雨是文曲星主的后人,对任逍遥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试刀石。

多情刃一招破开那道水帘,剑光便如烟雾般散去,却立刻如雨帘般连绵而至。无论多情刃左冲右突,也无法击破这柄软剑布下的水帘,伤到其后的南宫烟雨。

任逍遥立刻便明白南宫烟雨的剑法与冷无言的不同之处。冷无言的剑招气度优雅,柔中带刚,南宫烟雨的剑法却是绝对的柔弱如水,却水滴石穿。你明明看到一招破绽,明明一刀切向了这个破绽,这个破绽却立刻变成了杀招。十几招之后,谁也无法肯定这种剑法中哪些是陷阱,哪些是真正的破绽。若非这剑法遇到的是多情刃,恐怕会将对手活活逼疯。

任逍遥不想疯,所以他立刻停手:“很好。”

南宫烟雨收起软剑:“什么很好?”

任逍遥道:“相思剑很好,相思剑法也很好。”

南宫烟雨有些意外:“教主认得相思剑和相思剑法?”

任逍遥肃然道:“凌曦、环碧、云峰、观澜、相思、幽谷、浣花,江湖传说中的七大剑客,我已认识了两位。只不过,”他笑了笑,“没想到相思剑的传人竟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介意各种性向yy

第12章 卷一多情刃 无毒不丈夫

十二无毒不丈夫

南宫烟雨无奈地笑了笑,道:“祖上一位奇女子成就了南宫家的声名,我也没有办法。”他昂着头,挺拔的鼻梁与嘴角形成一个高傲的夹角,“三五年内,相思剑都不是多情刃的对手。不知教主是否敢将在下留在教中。”

挑战还是试探?任逍遥懒得管:“有个你这样的朋友时刻警醒自己,是件好事。”

朋友?南宫烟雨对这个称谓十分满意。赌中圣手、七翼飞蝗和长白三友已纷纷道“教主也留下我等罢。”任逍遥看了看他们:“可以,去给我办件事。”

众人喜道:“只要教主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逍遥缓缓道:“临安县衙住着几个当官的人,我看着不顺眼。”他盘算着,就算绿水仙带走了紫幢,那些倭寇也会派别人与铁云济等人联络,继续买卖情报,对宁海王府,对冷无言和李明远等人不利。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永绝后患。赌中圣手、七翼飞蝗和长白三友不知道这层深意,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别人抢了头功。任逍遥转身看着鹰燕□□:“两位怎么不说话?”

鹰燕□□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死期不远。谁知任逍遥道:“用人之秋,我岂会因为一把赝刀要两位的命。”鹰燕□□立刻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意外。

任逍遥接着道:“两位是不是任何地方都挖得进去?”

鹰燕□□一怔,继而猛拍胸脯:“就算是皇帝的龙床底下,我夫妻也进得去。”

任逍遥笑了:“这样的高手,莫说拿一把赝刀,就算什么也不拿,本教也高兴得很。”说着,便伸手拍拍卫红鹰的肩,“就请二位给快意城掘一条地道出来。”

卫红鹰诚惶诚恐地道:“武林城么,没有问题……”

于紫燕立刻打断他的话:“死人!什么武林城,明明是我教快意城!”卫红鹰猛醒,见任逍遥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地挽着妻子走了。

啪,啪,啪。

南宫烟雨拍了拍手掌:“教主可有事情让我去做?”

“有。”

“什么事?”

任逍遥笑道:“喝几杯。”

于是任逍遥、姜小白和南宫烟雨就坐在一起喝酒。姜小白喝得很快,醉得更快,不久便开始拉着云翠翠的手不放。任逍遥便吩咐云翠翠扶他去休息,又叫梁诗诗将那些人送来的东西收好,并给宋芷颜写了一封信送走。再到后来,梁诗诗也知趣地走了,屋里只剩下梅轻清一个女人。

南宫烟雨这时才问:“姜公子每次喝酒都这样么?”他看得出,梅轻清、梁诗诗和云翠翠都是任逍遥的女人,至少都是对他很有意思的女人,所以对姜小白的举动有些不解,更对任逍遥无动于衷的态度不解。

任逍遥心里明白,道:“只要你不打轻清的主意,别的女人都无所谓。”

“我记下了。”说完,南宫烟雨便看了梅轻清一眼。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梅轻清,因为平心而论,梅轻清并没有梁云两人漂亮。

梅轻清没想到任逍遥会这样说,红着脸嗔道:“少爷总拿轻清开玩笑!”

任逍遥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点着她的额头,略带醉意地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南宫烟雨笑了笑,起身离开。他当然知道任逍遥没有醉,只不过他更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一走,任逍遥便抱起梅轻清,跳上了床。梅轻清嘟嘴道:“就知道少爷没安好心!你不要这么急嘛!”

她的脸在生气,声音却在笑,顺从地躺在任逍遥身侧。任逍遥握着她的手,却闭上了眼睛:“我很累,陪我躺一会儿。”

梅轻清咬着嘴唇道:“少爷也有累的时候么?”

任逍遥看了她一眼:“我毕竟是个人,不像你这小妖精……”话没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梅轻清叹了口气,知道少爷实在很需要好好睡一觉了。从湖州到杭州,他大概还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夜,现在就算一百个美女脱光光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半点兴趣。所以梅轻清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任逍遥却睁开眼睛,对着她笑了笑。从发梢到脚尖地了解自己,这就是他喜欢梅轻清的最大理由。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梅轻清更懂得何时该放荡,何时该收敛的女人了。想着想着,任逍遥沉沉睡去。可是只睡了一会儿,就感到一双小手解开自己衣服,把温暖的身子贴了过来。他心中不悦,翻了个身。梅轻清却又从背后搂着他,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任逍遥猛然扣住她的手,冷冷道:“别闹,我没兴趣。”

一个甜甜的声音吃吃笑道:“教主真的没兴趣?”

这不是梅轻清。

任逍遥一惊而起,才发现身边躺的居然是云翠翠。

云翠翠粉面含春,罗裙半解,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腰肢,水汪汪的凤眼正怯生生瞧着自己。她的身材实在好得很,尤其是这截杨柳小蛮腰,无论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心中一软,身下一硬。

任逍遥在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问:“轻清呢?”

云翠翠挨着他的胸膛,道:“她和梁姐姐在一起。”说着,又将衣裙撩开一些,露出白嫩嫩的手臂和纤巧的脚踝,仰头道,“教主觉得,翠翠生得如何?”

任逍遥点头:“很好。”

云翠翠跪在床上,揽着他的肩道:“翠翠记得,教主在金风酒肆说过,喜欢我们三姐妹。其实翠翠也一直仰慕教主。”她红着脸,手却熟稔地移动,“今晚,让翠翠服侍教主罢。”她低了头,“从今以后,翠翠只想做教主一个人的女人。”

任逍遥冷冷道:“你该去服侍姜小白。”

云翠翠撇嘴道:“可是我不喜欢他。”她望着任逍遥,嫣然道,“他怎么能及得上教主。”说完,她又挨得近了些,鼻子几乎要贴到任逍遥的双唇。“教主放心,我会让他乖乖为咱们做事的。”

任逍遥一把推开她:“我说过,我没兴趣,别让我说第三遍。”

云翠翠怔了怔,仍不死心,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嗔道:“教主真会伤人心。”

任逍遥感到她的双峰柔软温润,心中又叹了口气,掌心却一吐。云翠翠立刻身子一仰,咚地跌在地上。任逍遥只说了一个字:“滚。”便再不看她一眼,和衣睡下。

云翠翠心中骇然,鼻子酸酸,怔了好半天,才爬起来草草整了衣裙,推门出去。一出门,便见姜小白趴在窗下,一脸惊慌失措。云翠翠想到任逍遥为了他这朋友才冷落自己,邪火突生,一脚往他身上踢去。

姜小白闪身蹿到院子里,央求道:“翠翠,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不是故意偷看,我……”

云翠翠不等他说完,从柴垛上抽了一根木柴,劈头盖脸地打过去,边打边骂:“谁让你喜欢我!谁让你喜欢我!谁让你喜欢我!”

姜小白被她打得抱头鼠窜,两人转眼间便掠到街上。他身手本和云翠翠差不多,又经吃喝真人传了一手擒拿功夫,两三下便扣住云翠翠的手,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喜欢你,但就是他妈的喜欢,就算你去勾引任逍遥,我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你。”

听他提到任逍遥,云翠翠火气更盛,一脚踹在他两腿之间。姜小白哎哟一声,身子弯成个虾米样,捂着裤裆坐在地上。云翠翠叉腰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你能给我什么!你在江湖上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比得上任逍遥那样有钱有势!”

姜小白抬眼低声道:“你勾引他就是为了这个?你是暗夜茶花,又不是□□,干嘛喜欢这个!”

云翠翠啐道:“我就爱虚荣,怎样?兰姐姐可以做长江水帮帮主夫人,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我为什么不行?”

姜小白气道:“你以为任逍遥那混蛋会娶你!”

云翠翠道:“他娶不娶我不关你事。就算不娶,我也绝不跟着你这没本事的男人过日子!”她突然火了起来,恨恨道,“若不是因为你,他绝不会对我那样冷淡。你,你,你这个臭叫花子,真是烦死了!”说着说着,又是飞起一脚,往姜小白身上踢去。

可是这一脚踢空了,姜小白已猫着腰蹿了出去。

他不是傻子,不会等着挨打。蹿出数丈,忽又回头看着云翠翠,定定地道:“翠翠,我一定混个万人之上给你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翠翠听得怔住,突然大声骂了句“神经病”,也不知是骂给姜小白听,还是骂给自己听。

南宫烟雨想不到任逍遥拿筷子的样子竟然和拿刀的样子一模一样,夹东西的样子竟然和出刀的样子一模一样。

梅轻清注意到他惊讶之态,笑了笑道:“南宫公子,少爷喜欢刀,你习惯就好。”

南宫烟雨摇摇头道:“在下只是想,若要偷学血影刀法,是不是常常陪他吃饭就可以?”

梅轻清撅嘴道:“我已陪少爷吃了十年的饭,却还是接不了他一招。”

南宫烟雨道:“那一定是梅姑娘喜欢败在教主手里。”

梅轻清笑了笑,道:“南宫公子说话很动听。”

可惜任逍遥没有听他们说话,他在想事情,很多很多事情。他没杀魏侯,不是出于仁慈,而是要让魏侯知会江湖中人,自己会去翡翠谷。合欢教的九个仇家,除了他不屑杀的魏侯和孙自平,只剩下袁池明、申正义、沈西庭和陆千里。离杭州最近的,便是徽州正气堂的铁鞭大侠申正义。任独没有让他杀申正义,也没有给正气堂下夺魂令,但任逍遥认为有必要会一会他。

徽州,离黄山已经很近。苏晗玉隐居翡翠谷的事,他知不知道?他若知道,就一定与叛徒脱不了干系。所以任逍遥不仅要杀他,还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请助拳的江湖朋友,所以这一路上他走得很慢。

任逍遥没疯。他要重建合欢教,就要知道江湖各派的实力。申正义请来的人越多,他对各派的了解便越深。

任逍遥也不是狂妄自大。他如此张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九大派高高在上多年,早已是神仙般清高自负,真正的高手除了武林城大会,绝不会为了一些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帮派死活拼命。所以肯到徽州来的,一定是渴望出名的九大派年轻弟子。他们或许没有老辈的本事和经验,但是一定有老辈的傲气和自负。申正义的本事比这些年轻人大,经验也比他们多,可是碍于九大派的情面,他一定无法随心所欲地指挥这些人。再加上追踪而来的飞环门、神算帮,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实在够他喝一壶的。

还有一点,任逍遥要借此役,将合欢教的旧部检验一番。二十年前,快意城破,合欢教四十九分堂无人驰援,因为他们当年并不知道合欢教有永王宝藏。如今闻风而动,绝不单单是为了旧情。任逍遥没有耐心和精力一个个去分辨,倒不如先打上一场硬仗,一切便见分晓。至于那些想要投靠合欢教的黑道帮会,本身良莠不齐,是不是忠心效命也很难说,也可借此检验一翻。有用而忠心的人自然会被这个血筛子筛出来,无用而不忠的人,无论死活,任逍遥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像南宫烟雨这样有用却危险的人,又有不同。他带来的五个人并不单单只是五个人,而是一支五十人的家奴,非常听话、非常骁勇的家奴。所以任逍遥当着南宫烟雨的面,要鹰燕□□去挖一条通往武林城的密道。这个消息若是走漏,那么南宫烟雨就是他的敌人,若没有走漏,则说明他的确只是想借合欢教成就一番事业。那么任逍遥便可以和他做朋友,至少做三五年的朋友。至于万一消息走漏,鹰燕□□会如何,那不在任逍遥的考虑范围内——盗倾天下在自己挖的地道中还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

任逍遥没问姜小白为何会走,因为他早就料到姜小白会走。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一直忍受心爱的女人对着别人献媚,却对自己冷嘲热讽。若没有姜小白这个朋友,任逍遥或许会在心情好的时候享受一下云翠翠。但他既然认姜小白这个朋友,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他也不会碰云翠翠。事实上他实在很想将云翠翠赶回宋芷颜身边去,可是,他还没有自己的势力,不能驳了宋芷颜的面子。这也是他急于利用正气堂这个局筛选出自己的力量的原因之一:堂堂合欢教教主,岂能依靠一群女人的支持行走江湖!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他要用这样一场厮杀,逼着任独将合欢教的力量悉数交给他。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任独绝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要星主助自己复教。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任逍遥赢了。

所以他在好好睡了个觉,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之后,心情愉快得很,随手抽出从紫幢那得来的情报,发现那是一张航海图,标明了各地船只进出闽浙港口的时间和数量。任逍遥本想烧掉,却又鬼使神差地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街上忽然乱了起来,喊叫声、议论声潮水般涌进了这间酒楼的大厅,好像整个临安城的人都跑到了大街上,而且像见了鬼一样。猛然听得一声尖利的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

梅轻清皱眉道:“这里的人都疯了么?”

梁诗诗道:“是昨日那个李婆婆。看来长白三友、七翼飞蝗和绿叶红花差事办得不错。”

梅轻清一怔,就见十二个人闯了进来,正是长白三友、七翼飞蝗和绿叶红花。

他们既不是走进来,也不是跑进来,而是飞进来的。就像十二个沙袋,被人一一扔了进来。一个金色影子立在门口,尖声道:“任大哥若不在这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另一个白色人影道:“他一定在这里,你放心好了。”

曼苏拉和宋芷颜。

任逍遥的好心情立刻没了。

曼苏拉一进来便坐在任逍遥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指着宋芷颜道:“任大哥,宋芷颜说很多人聚在正气堂要对付你,我就来了。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话?若不是,我管她什么破军星星主,一样抓碎这贱人的骨头!除非,”她突然离开任逍遥的怀抱,愤愤道,“除非你舍不得这贱人死!”

宋芷颜笑眯眯地瞧着任逍遥,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任独的窘相一样。南宫烟雨和长白三友等人不知道宋芷颜和曼苏拉的身份,更不知道她们的年纪,只看得目瞪口呆。任逍遥只有苦笑。幸好宋芷颜没有让他太难堪,将一支密令交给了他。打开一看,是任独亲笔,头三个字是“王八蛋”。

任逍遥忍不住笑了,暗道:“看来这次老家伙被气得要命。”往下,是简单的几个人名。

贪狼星主,殷断天,雪山剑侠,观澜剑法。

巨门星主,陈景杭,十万大山,丹青毒圣,鹤蛇毒。

禄存星主,罗宗玄,歙县呈坎村,云水散人,先天八卦阵。

文曲星主,南宫敬,南宫世家,相思剑,猎甲精骑,五十。

廉贞星主,水柔凤。

武曲星主,曼苏拉,烈焰玄功,奢兰妖奴,七十。

破军星主,宋芷颜,飞霜圣剑,暗夜茶花,四十九。

头三个人的名字后打着叉,南宫敬、曼苏拉和宋芷颜的名字后画着勾,水柔凤的名字后却什么都没有,因为她已经死了。任逍遥微微吃惊,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也是位星主。

信的末尾是一句话:在绩溪等陈无败。

看到这句话,任逍遥如释重负。他一直怀疑,经过二十年前那场惨败,任独不可能还不懂得培养绝对忠于自己的势力。任逍遥虽未听他提起过,但是他相信父亲一定有这样一支力量,他不拿出来,只是舍不得动用而已。如今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拿出来,任逍遥几乎可以想到任独跳着脚破口大骂的样子,心中暗笑,随手将信笺捏碎——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合欢教这股力量。

南宫烟雨与宋芷颜、曼苏拉互道身份,宋芷颜认得相思剑,与他细细攀谈。曼苏拉却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独占她的“任大哥”。任逍遥被她缠得喘不过气,起身道:“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两位星主不认得你们,我替他们赔个不是。”

这句话是对那十二个沙袋说的。他们立刻又惶恐又得意起来。合欢教主向他们赔不是,这简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七翼飞蝗趁势邀功道:“我们兄弟不知教主说的官是哪几个,便将住在那里的人全杀了。”绿叶红花也不甘落后:“属下等去得晚了,只寻到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长白三友被他们抢了先,故意顿了顿,待任逍遥望向他们的时候,才不无得意地道:“咱们怕官府追查下来,给教主找麻烦,便将整个县衙拆了了事。当然了,咱们合欢教怕过谁?只是没空与他们玩而已。”

任逍遥笑道:“如此甚好。这十万两银子本教不需要,几位留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或许要用钱。”十二个沙袋一听既有银子分,又被派了新差事,登时觉得颇受器重。任逍遥道:“我料飞环门、神算帮很快会追来。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他们阻在此地一天一夜。”

沙袋们想了想,这虽然比杀几个当官的要棘手,却因为有了十万两银子而变得不是那么难办,当下齐声应了。任逍遥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走。”

要走可不容易。

临安城大街上已挤满了人。人们都在议论,是哪路天兵天将下凡,将那几个作恶多端的狗官杀了,连临安县衙都给拆了,拆得连墙都不剩。几个早上当值的衙役到了门口,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任逍遥等人好不容易分批离开临安城,沿官道向西约莫百四十里,便至龙岗镇。

龙岗镇虽是山野小镇,却也有一些繁华地带。可是眼下整个镇子却静得像一潭死水,所有居民关门闭户,从门缝窗缝中忐忑不安地张望,官差更是早都跑得没了影子。

因为这里聚了几十号投奔合欢教的江洋大盗,将镇上最大最繁华的一条街占了,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坛酒。早早有人在镇口迎接,要为任教主接风。任逍遥便一路喝了下去,然后派这些人先到徽州,给正气堂制造点小麻烦探路。这些人大感这个年轻的任教主睿智痛快,一个个喝了酒领命而去。

宋芷颜说,你做教主,比任独那个老混蛋强百倍。任逍遥笑而不答。

梅轻清说,从来没见少爷说这么多假话,喝这么多酒。任逍遥还是笑而不答。

南宫烟雨说,教主连暗夜茶花都派去了黄山,为何不给属下半点任务,任逍遥仍是不答。不过南宫烟雨绝对不会计较,因为任逍遥已醉了——最后一个前来投奔的人刚走,他便醉了。

不仅醉,而且吐得一塌糊涂。众人不得不在龙岗镇停下来,稍作休息。

正午刚过,阳光炽烈,客栈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一声鸟鸣。梅轻清用蘸了冷水的手绢拭着任逍遥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少爷,以后你经常要喝成这样么?轻清会心疼的。”

死人一般的任逍遥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你若心疼,我便不喝。”

他嘴上挂着一抹恼人的笑意,一双发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梅轻清,哪有半点醉意。

梅轻清呆了一呆,继而嗔道:“少爷你……你没醉,你是骗他们……”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任逍遥已将她拉到床上,捂住了她的嘴:“别喊,若是被人知道我没醉,那些酒不但白喝,连吐都白吐。”

梅轻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少爷为什么要装醉?”

任逍遥板着脸道:“装醉?你见过谁装醉时能吐出那么多东西来?”

梅轻清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那,少爷到底醉了没有?”

任逍遥笑道:“当然醉了。你该知道我能喝多少。”

梅轻清摇摇头:“不知道。”她看着任逍遥的眼睛,突然狡猾地眨眨眼睛,“因为少爷无论喝了多少酒,只要吐出来就会立刻清醒。”她伸出一根雪葱般的手指点着任逍遥的鼻子,板着脸道,“快说,为什么要装醉!”

任逍遥诡秘地笑了笑:“因为我想带你私奔。”

梅轻清吓了一跳:“私奔?”

任逍遥搂着她道:“最近发生很多事情,好久没和你散散心了。”

梅轻清眸子里立刻发了光:“是呀,这两天少爷做的事,轻清一点都看不懂,只觉得少爷很累,出去散散心最好不过了。”停了停,掰着手指道,“少爷已经一个月没带轻清去打猎了呢。”

任逍遥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做的事……将来你若看懂了,会很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