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娆随他跪倒在地,心中大急:“逍遥!逍遥!你怎么了?”

任逍遥口中血流不止,勉力看着她,喃喃道:“唐娆,我的唐娆……我怕是,不能、带你去西湖。”一句说完,将头靠在她肩上,再无声息。

唐娆全身血液都凝结起来,大叫一声,几乎昏阙。

人影一闪,姜小白冲来,一手抵在任逍遥命门,一手将雪蚕丝一振,使出九五天方阵,把逼近的金蜈蚣啪啪抽碎,口中叫道:“小妖女,还不停手!”

一道白烟卷地吹来,瞬间弥漫了镇口。奇怪的是,这烟只有半尺高矮,既不升腾,亦不四散。所到之处,金蜈蚣翻身不动,状若僵死。众人心头暗惊,纷纷后退。就听一个清雅声音道:“丹青不知岁月愁,红烛莲子昏天下。”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你干什么迷倒我家小金子?”

清雅声音笑道:“我还想迷倒你,只是不成。”

银铃般的声音哼了一声,白烟中传来咝咝之声,不多时,地上露出一只碧色蜈蚣,将白烟吸干。一男一女快步走来。女的清清纯纯,甜甜美美,一身苗家打扮,银铃叮当,正是金蜈上人和蛮七婆婆的养女朵雅。男的样貌清俊,头发松松扎在脑后,全身上下透着十二分的潇洒傲气,却是江湖三秀、无剑公子枫影一。

岳之风皱眉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朵雅嗔道:“岳哥哥,你要让逍遥哥哥给我做主。”说着一指枫影一,“这个家伙,仗着是丹青毒圣的传人,就总是欺负我!”

众人听得一惊。

枫影一在江湖中的名号只有无剑公子,谁也不知他是丹青毒圣的传人。更不知丹青毒圣就是唐薄霄,就是高天原的护国大法师。因为任逍遥认为此事不宜公开。合欢教内,只有唐娆及血影卫统领知晓。好在众人听朵雅话中带笑,再加上岳之风的话,便也安下心来。

果然枫影一道:“我来救人,逍遥王岂会怪我?”他扫视众人,朗声道,“今夜酉时,高天原军神孟威将军,率战舰四百,水师两万,恭迎逍遥王及各位出海。”

众人不觉低呼。岳之风却道:“我只看见你们两个。”

枫影一道:“岳统领有所不知,乐清湾口小腹大,温州水师扼守湾口,若贸然驶入,恐怕后路被断。孟将军佯攻温州港,暗取玉环、乐清、洞头三县,守住出海之路,才敢来接诸位。今早见了山火,我们便加大攻势。为免逍遥王忧心,孟将军让我来通个消息。谁知在乐清县城,”他看了朵雅一眼,眼中似笑非笑,“遇到这位天下第二毒道高手的传人,险些误了大事。”

朵雅瞪着他道:“什么天下第二!我阿公阿婆是天下第一,你师父才是天下第二!”

枫影一笑道:“你若迷倒了我,我便认你阿公阿婆是天下第一。”

朵雅脸色微红:“我才不要迷倒你。”

众人哄笑,却听姜小白“哎呀”一声,躺倒在地,大口喘息。任逍遥靠在唐娆肩头,仍旧昏迷不醒。朵雅心中一沉,跑去把住任逍遥脉门,只觉微弱已极,急道:“逍遥哥哥怎么了?”

唐娆面容凄苦,只是流泪。姜小白一骨碌爬起来,伸出手掌,掌心托着三枚逆血梅花针。“中了逆血梅花针还硬撑着动手,也不知这混蛋脑子里想什么。幸好小爷懂得武当派六式洗髓金经,内力又高,总算把它们弄出来了。”

岳之风狠狠道:“这厮害了宁不弃,害了英少容,害了俞傲,又害教主,死了真是便宜他。”

众人朝谢鹰白的尸身看去,眼中都是愤恨。朵雅却道:“不对!逍遥哥哥是中了毒。”转头瞪着众人,“逍遥哥哥体内有种很怪异的毒,是谁干的!”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岳之风也不解。走到这一步,若说合欢教中有内奸,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内奸。”唐娆抱着任逍遥,幽幽道,“是他自己下毒。”她深深看着任逍遥,眼中既爱且恨,泪落如雨,哽咽道,“他吃了‘饮鸩’。”

众人大惊。

枫影一一步跨到任逍遥身侧,切过脉门,又喂下三粒药丸。

姜小白咂咂嘴道:“难怪这家伙一气杀过镇去,中了逆血梅花针也没知觉。他干什么要吃这东西?”

唐娆忍住哭泣,将缘由说了。众人听完,心中万语千言,都哽在喉头,连一贯伶牙俐齿的姜小白也沉默了。

朵雅急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天下第一吗?你快给逍遥哥哥解毒呀!”

枫影一皱眉道:“‘饮鸩’并非□□,只有调理,并无解法。逍遥王服食过多,又被逆血梅花针伤了经脉,恐怕……”

唐娆霍然抬头:“恐怕什么?”

枫影一沉吟道:“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武功全废。到底如何,半看将养,半看天意。只有一点,绝不能颠簸劳顿。”

唐娆没有说话,旁人都看着朵雅。

朵雅不情愿道:“这家伙说得不错。逍遥哥哥现在一步路也不能动。就算要动,也要仔细照看三天,再看究竟。”

唐娆若有所思:“你方才说,今夜酉时出海?”

枫影一点头:“是。”他迟疑片刻,道,“若拖延,台州和福建水师增兵乐清湾,这一仗就难打了。”

沐天峰大声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就是抬,也把教主抬出海!”

众人纷纷应和。枫影一只是冷笑:“几步路?这条江湾绵延二十里,水浅礁密,战舰根本进不来,两岸是慕容华予两万大军,上千火炮,你怎么保证不出一点纰漏?”

岳之风亦冷笑:“用命保证,如何?”

枫影一语塞,却听唐娆道:“你们不必用命保证。”她缓缓起身,脸上泪痕已干,“逍遥要让你们活着,才会服毒。你们拿命换他,他绝不会应允。”一顿,接着道,“陪着他的,应该是我。”

岳之风变色道:“夫人,要留也是血影卫留下。你若有闪失,教主不会容我。”

众堂主也道:“夫人,把你们撇下,我们逃命,这天理不容。”

唐娆目光一厉:“怎么,你们要和我抢男人?”她扫视全场,一字字道,“逍遥不在,我暂代教主之职。我的话,谁敢违抗?”

一句话噎得众人噤声。

姜小白张了张嘴:“我说……”

唐娆截口道:“姜小白,我意已决,合欢教的人,还望你护送。”姜小白翻了翻眼睛,无话可说。他与唐娆相交虽不多,却看得出,这女人的脾气简直和任逍遥一模一样。她决定了的事,就是说破大天也没用。

何况,换做是他,他也情愿和心爱之人共死。

唐娆缓下口气,又道:“你们走后,或许,没有人会留意这个地方。”

众人低头不语。

这种可能确实存在,只不过,与抬着任逍遥出海而不出意外,一样渺茫。

唐娆走到任逍遥身边,摆手道:“你们走吧。让我安安静静地陪他。”

忽然一个清丽冲淡的声音道:“你不能陪他。”

随着话音,镇内走来一个女子。她身形瘦弱,细眉杏眼,神色淡然,落日余晖照着她的白衣,仿佛弱柳扶风,临花照水,竟是梁诗瑄。

想到她与任逍遥的纠葛,又想到唐娆在侧,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唐娆不认得她,只死死盯着她耳畔的嵌珍珠玉丁香。

只有一只。

“你是谁?”唐娆冷冷道。

梁诗瑄道:“龙山派,梁诗瑄。”

唐娆哂然一笑:“原来是逍遥的旧相识啊。”音色忽一转,“你是怎么来的?”

梁诗瑄道:“雁湖北岸的驻军都调去增援温州。我自幽谷清潭来,一路无碍。”

唐娆想到枫影一所述,心知梁诗瑄之言不虚,口气却仍凌厉:“你来做什么?”

梁诗瑄道:“我来救他。”

他,指的当然是任逍遥。

所有人的呼吸都重了一重。

唐娆盯着她,忽然一笑:“你这女人,真是古怪。”刀光一闪,一支匕首点在梁诗瑄咽喉,“我倒想听听,凭你的武功,如何救他。”

梁诗瑄不惊不惧,自衣袖内拿出两块令牌:“我此次南来,是为林伯爷和唐伯爷传话。”

唐娆心中一动。

唐缎的确没有说明传话的人是谁,自己也没有细问。莫非竟是梁诗瑄么?如果有大哥和林枫暗中相助,梁诗瑄的确可以救得任逍遥性命。

梁诗瑄直视唐娆,一字字道:“如今,令兄和林伯爷,在朝中可谓炙手可热。有他们两位的令牌,没有官军胆敢盘查我的车马。”一顿,又道,“我是龙山派代掌门,江湖朋友也都要给我三分面子。我可以带他回南京,慢慢医治。”

唐娆眼中一亮,转瞬又一冷:“你为什么救他?”

梁诗瑄目光微动,声音淡然依旧:“他救我大师姐,又保全她的孩子,龙山派该还他这人情。”

唐娆脸色一冷:“我不信!”话音未落,匕首前伸。梁诗瑄退后,唐娆跟进,两人一进一退,离开人群数丈远。“圣旨上说的,可是生擒。”唐娆语声如冰,“你该不会想立功罢?”

梁诗瑄柳眉一竖,冷然道:“我若想立功,等他们走了,再引慕容华予来,岂非更好?”

唐娆深味一笑,撤回匕首,缓缓道:“说得好。我跟你走。”

梁诗瑄摇头:“不行。”

唐娆心内猛地腾起火来:“为何?”

“大家都是女人,”梁诗瑄语声竟有些幽怨,“我也有私心。”

唐娆一怔,旋即凄凄一笑,目光散乱:“好,好。有这句话,我相信你不会害他。”说着伸出手,捻了捻梁诗瑄耳畔的嵌珍珠玉丁香。这样的举动很无礼,很轻佻。梁诗瑄微微皱眉,却没有抗拒。唐娆收回手,淡淡道:“这丁香很漂亮。另一只,逍遥一直随身收着。”

梁诗瑄身子一震,没有说话。

唐娆再不看她,径直走到任逍遥身边,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众人窘得连忙扭头。唐娆却全然不顾,咬住任逍遥耳朵,泪落如雨,柔然低语,不知说些什么。良久起身,对岳之风道:“把‘饮鸩’的调理方子给她。”

岳之风依言而行。

他虽不甚信任梁诗瑄,但他信任唐娆。

旁人也是一样。

代管合欢教两年,唐娆的精明干练、计谋城府,没有一人不服。

唐娆看看天色,沉声道:“诸位兄弟,随我出海!”

紫衫一展,在夕阳下泛着潋滟红光。

梁诗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影子,轻声道:“对不起。”

第122章 卷五千秋碎 流花梦

二十四流花梦

一片荧荧的白,扑入任逍遥眼帘。

白色的帐子,白色的被褥,就像云朵,柔柔包裹着他。他的脑中一片空旷,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想起雁荡山,想起那血肉横飞的一战。

唐娆!

任逍遥一惊而起,却觉四肢虚软,全身无力,仿佛被抽光了精气。他深吸一口气,缓下心绪,见周身包着整齐纱布,屋内空无一人,地上铺着厚厚毛毯,屋角摆着一盆半人高的万年青,翠□□滴。屋内点着两个黄铜暖炉,温意如春。任逍遥披衣下床,赤脚走到窗边,推开一缝,只听呼的一声,冷风如刀。放眼望去,窗外屋舍披冰挂雪,远处群山如玉如银。

冬天到了?自己竟昏迷了数月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一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第二个问题,似乎也有头绪——床边的梳妆台上,除了多情刃,还有一对嵌珍珠玉丁香。

任逍遥捻起丁香,想着那冰雪般的人,心中五味杂陈。忽听外间吱呀一声,似有人来。他侧身一望,隔着翠玉珠帘,便看到了梁诗瑄。

她披着白狐裘,青丝上沾着雪花,容颜清丽,仿佛九重天外的雪女,飘落人间。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一般。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梁诗瑄终于开口:“你醒了?”

她的声音怯怯的,仿佛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无数句话冲上任逍遥喉间,他却只说得出一个字:“是。”又隔了一段长长的沉默,才道,“这是什么地方?”

“龙山派,我的住处。”

“你救了我?”

“是。”

“我昏迷了多久?”

“一百二十二天。”

任逍遥沉默,望着多情刃出神。

梁诗瑄穿过珠帘,扶住他道:“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弱,莫要着凉。”

任逍遥木然点头,随她躺回床上,看着她熟稔地解开自己衣衫,换纱换药。那些伤口都已好了七八成,凝成一道道褐色的疤,好像寒冬割过的田野,麦秸斑驳。他感到她的指尖微凉,微颤,莫名地想起唐娆。

那个娇娆艳丽、恣意奔放的女子,现在在哪里呢?

梁诗瑄道:“你怎么不问唐娆?”

任逍遥目色戚然:“我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梁诗瑄心中一酸,又有些羡慕,将当日情形细细说了,最后道:“那晚过后,乐清、玉环、洞头三县便告复,海上还有数日大战,死伤甚重。”她细细看着任逍遥神情,轻声道,“但,并没有唐娆,唐家堡也没有举丧。”

任逍遥嘴角抽动:“你在安慰我么?”他闭起双眼,倦倦道,“四个月了。她若活着,一定会来找我。”

“或许,”梁诗瑄迟疑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任逍遥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我在这里,龙山派没有人告官么?”

梁诗瑄道:“我是掌门,这里是我的别苑,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也不会有官家来盘查。”

任逍遥瞳光轻动,握住她的手道:“你为我担着风险,又瘦了许多。”

梁诗瑄侧过头,不去看他,却没抽回手,心中满是讶异。

自她识得任逍遥起,便盼着这个男人对她一心一意、温柔呵护、白首不离,那便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全部期许。如今任逍遥总算说了一句关切的话,却不知为何,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令她沉溺欢欣。

是自己变了?还是他变了?

忽然,隔壁响起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

任逍遥一怔,道:“那小娃也在?”

梁诗瑄收敛心情,点头道:“我该照顾大师姐的遗孤。”一顿,自语道,“怕是饿了,我去看看。”说着起身便走,突又停步,转头道,“你?你饿不饿?”

任逍遥苦笑道:“你一说,我便饿了。”

一桌清淡精致的饭蔬摆到任逍遥面前时,天已黑了。远处传来阵阵爆竹声,天空时时闪过彩色的光。任逍遥听了一阵,道:“快除夕了么?”

梁诗瑄将灯烛移来,道:“除夕已经过了,今天是大年初七。”

任逍遥若有所思:“天似是黑得太早了。”

梁诗瑄道:“冬日日短,你一连昏迷四个月,自然不习惯。”说着放下烛台,盛了一碗黍米粥,递到任逍遥面前,“这些日子,你都饮汤药,肠胃极弱,沾不得荤腥,只好委屈你吃点清粥小菜了。”

任逍遥接过来,便闻到一股扑鼻米香。低头看时,碗中粥饭虽煮如蒸、水米融洽、柔腻如一,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尝一口,入口软糯,滑润温平,沿着咽喉入胃,热意散入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畅,不觉一气喝干。

梁诗诗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大孩子:“吃那么急做什么。”

任逍遥道:“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的粥。是你做的?”

梁诗瑄点头,将粥碗添满,又道:“尝尝小菜罢。”

桌上摆了六个白瓷小碟,装着盐浸笋脯,蜜水玉兰片,醋煨冬芥,油拌腐千丝,酱炒三果,麻油滚松菌,白黄青红,艳泽悦目。莫说吃,就是看着,也让人胃口大开。任逍遥一面吃,一面道:“不想你的厨艺也这样高明。”

也?

梁诗瑄眉目一低,抱过婴孩,哼着低而含混的歌谣,哄他入睡。淡淡灯光照着她温柔如水的脸,愈加美丽恬淡。任逍遥看得出神,轻轻叹了口气。梁诗瑄似喜似嗔:“你叹什么?”

任逍遥放下碗筷,对她笑了笑,柔声道:“这孩子若是我们的,该有多好。”

梁诗瑄怔住。

不是恼他轻薄。而是因为任逍遥的口气,淡得没有一丝轻薄的意味,就像在叙述一件平淡已极、亦美丽已极的事。“我们的……”她喃喃低语,看看孩子,又看看任逍遥,眼中已有些湿润。

任逍遥挨近,拂过她的眉鬓,道:“你可愿意么?”

梁诗瑄鼻尖微酸,靠在他肩头,喃喃道:“不要说了。那都是以后的事。”

任逍遥抚着她的长发,温然道:“不错。是以后的事。”

现在,他要尽快把伤养好。

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才能带着喜欢的女人,安然离开龙山派,离开南京。

外伤对他来说不值一哂,内伤才是第一要紧的。他以天罡指穴手大八式疗救被逆血梅花针所伤经脉,意外发现,膻中穴的第三枚意针,竟已消失。

跟了自己数年的意针突然消失,任逍遥心底竟有些空落落的。

片刻后,是狂喜。再过片刻,却是沉思。

湛星遥曾说,意针尽除之日,便是武功大成之时。但任逍遥只是受了重伤,怎算得武功大成?一连几日,他细细回想半年来所经所见,心内终于豁然:“是了。是杨一元!他说我生性狠厉,不见无欲之术,如今善根已开,慧觉分明,才真正领悟到血影刀法第三重境界。”

想到此,任逍遥不觉哑然。他一贯不信佛道之说,只觉那些都是故弄玄虚,将浅显俗白的道理,说得云山雾罩。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浅白之语,就像蕴于顽石中的美玉,只有天崩地裂、沧海桑田,又或是千锤万凿、烈火焚身,才能光华绝世。生存的真谛,人生的价值,也只有真正用心经历过,才会找到那唯一切合自己的答案。

“万事万物到了极致,都是同理同宗。血影刀法的第三重境界根本不是招式,而是心境。有慈悲之心,有凌然正气。”任逍遥不觉笑了。“我自诩小人、邪魔,如今竟也谈起慈悲正气来,真真可笑。”

可是他心底明白,一诺千金就是正气,救助孕妇婴孩就是正气,保护自己的兄弟、爱护自己的女人就是正气。

至少是他任逍遥生命中的正气!

“第一枚意针,意在隐忍自制。第二枚意针,意在道法自然。我一直不解,还有什么,比自然之法更高明。现下想来,第三枚意针的解法,并不是多高深的心法,而是心怀正气,向死求生,凤凰涅槃。”

这半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亏本”生意,终于令意针自灭,刀法重生。这是命运,还是上天的嘉奖?

任逍遥说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飞速康复,内息竟也愈加精纯。他还知道,每天梁诗瑄送饭送药,看到自己专心练功,听到自己说要带她离开龙山派,眼角眉梢就会笼上一层淡淡哀愁。

“或许,她不知如何与唐娆共处罢。”

这些日子以来,任逍遥拒绝去想唐娆,不是不爱,是太爱。

就算唐娆有一万种可能身亡,任逍遥也相信她还活着,一定活着。只等伤势痊愈,他就要带着他的诗诗,找回他的唐娆。

这的确有些自私。所以任逍遥决定,元宵节这日,要对他的诗诗好一些。午饭后,他便悄悄跃出院子,想要折些红梅给她。

夏有芳桂冬有梅。南京的梅花也是一绝。何况这几日,除了梁诗诗,不见一个人,他也实在憋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