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弈冷冷的看向安谧,这女人,同情想伤她的人?还想以德报怨吗?

安谧似看清了他眼底的指控与不屑,对上他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我安谧,从来不是自诩心善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便是十倍百倍、乃至是千倍,我都要让他一毫不差的偿还。”

柏弈看安谧的眼色变了变,握着匕首的手渐渐的松了些微的力道。

一旁青岚的目光,也是紧锁着安谧,没有了方才殴打付老六的凶狠暴戾,但也不若往日的儒雅,浑身散发的气息,似从冰窖中淬炼过一般,眸光之中的阴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此人是安夫人母女三人安排的。”

安谧一听,诧异的看着青岚,眼底的疑惑丝毫没有掩饰,他是怎么知道的?语气这般笃定!

柏弈听了青岚的话,瞬间明白了过来,眸中愤怒更甚,不过,看安谧的眼神,却是舒缓了许多,似乎已经猜测到安谧的心思。

青岚看出安谧的询问,沉声道,“我无意间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们要将安谧嫁给这个畜生,还想在之前…”

说到此,青岚倏然顿住,眼底的愤怒异常的灼烈。

柏弈和安谧是何等聪明的人,青岚说了这些,他们已然明白他未说完的话会是什么,余芳菲母女要将安谧嫁给这个付老六,还想在之前设计安谧*于他。

“该死的,这母女三人,还真是恶毒。”柏弈轻啐一声,想到安谧*于人,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更浓的火,恨不得将那母女三人给碎尸万段。

难怪青岚方才匆匆的寻安谧,他是料到安谧处境不安全吗?

幸亏啊,幸亏方才他们及时赶过来了。

“安谧感谢二位相救。”安谧福了福身,此时的她,早已经恢复了平静。

青岚和柏弈眸光微敛,似乎有些不喜安谧道谢,这个“谢”字,让他们感觉到距离,而这个距离,他们都不喜欢。

“你不会就此算了吧?”柏弈看了安谧一眼,他所认识的安谧,该是有仇必报的,他本不喜深谙算计的女子,可是,安谧却让他觉得,女子多点儿算计的心思,至少能保护自己,这样…很好!

安谧嘴角一扬,那笑容之中,泛着冷意,“算了?安谧若是就此算了,就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二位的相救了,所以,安谧才要阻止二位杀了此人。”

柏弈和青岚眼底看着安谧,眼底皆是充满了兴趣。

“你要怎么做?”青岚的声音恢复了些微的温度。

安谧斜睨了地上的付老六一眼,付老六立即战战兢兢的,满脸诚惶诚恐,哪里还有半点儿方才欺辱安谧时的模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这个女子的手上。

他后悔了!他后悔起了色心,后悔受了诱惑,如今,却是将自己推到了这样的境况,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被这三人看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好似在受着凌迟一般。

“这付老六,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为人老实,又有男子气概,关键还有一个好营生…”安谧缓缓开口,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顿了顿,安谧看向柏弈,“渤海王,此人暂时交到你的手上,可好?”

“这有什么问题?”柏弈爽快的答应,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如罂粟一般绝美,目光落在付老六上,那高大的身躯缓缓蹲了下来。

付老六浑身冒着冷汗,眼前男人虽然笑着,可那笑容却比凌厉的刀子让她惧怕。

“告诉本王,方才你是那一只手碰了她?”柏弈的声音缓缓响起。

付老六怔了怔,他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只是隔着衣服…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付老六哪敢不答,抬了抬右手,又抬了抬左手,下一瞬,便看到眼前这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鸷。

柏弈眸中一道厉光一闪而过,手起刀落,几乎是同时,在场的其他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付老六猛地捂住痛处,而他的左手连带着大掌,生生的落在地上。

那一刀,利落的从他的手腕儿处,斩断了他的左手!

“啊…”疼痛让付老六痛不欲生,刚叫出一声,那厢柏弈又开口了。

“先斩你一只手,当是暂时的教训,你若再喊,引来了旁人,本王的手段还多得是,保证让你生不如死。”柏弈冷冷的看着手中染了血的匕首,重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付老六惨痛的模样。

话落,付老六饶是再痛,也不敢叫了。

似是满意付老六的听话,柏弈扯了扯嘴角,丢开手中的匕首,“自己想法止血,若是不小心死了…呵!”

柏弈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更是让人惧怕。

柏弈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手背在背上,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安谧,好看的眉峰微皱,“还不出去?这肮脏的血很好闻吗?”

安谧微怔,从方才柏弈一系列的举动所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那已经走出门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但却没有说什么,跟着柏弈出了门。

青岚在原地站了会儿,瞥了一眼隐忍着痛苦的付老六,眸光微沉,柏弈的怒气,他多久没看到过了?

安谧…为何你竟让柏弈也这般…

也?青岚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摇了摇头,安谧啊安谧,他该拿她怎么才好!

安谧跟着柏弈出了房间,一路想着,经过刚才这么一出,她是时间离开府邸,去做她要做的事情了,正想着,却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知道该是青岚无疑,却没有想到,青岚快速大步绕过她,和柏弈并肩而立。

柏弈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了青岚一眼,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安谧怔了怔,也停住了脚步。

青岚面容阴沉,似沉思了片刻,又深深的看了安谧一眼,在那目光之下,安谧竟是觉得头皮一麻,随即便听得青岚的浑厚的声音分外坚定的响起,“屋里那人,是我的!”

这句话是对柏弈说的,安谧却是蹙眉,怎么突然提起屋子里那人?青岚…这个大金朝的大皇子,是在宣誓对屋子里那男人的所有权?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安谧觉得诡异,柏弈却是在片刻诧异之后,明了青岚的心思,这哪是在宣誓对屋子里那臭男人的所有权?青岚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对于安谧,他势在必得!

呵!从小到大,这个大皇兄深谙隐忍之道,都说大皇子懂得谦让,不喜欢争,但他却知道,他的大皇兄,从来都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为了一个安谧,他要打破他一贯的伪装了吗?

柏弈眸光微敛,眼神缓缓转移到安谧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审视着,两个男人先后看过来的视线,皆是让安谧如坐针毡,这两个男人的身份,都是安谧惹不得的,惹不得,还躲不得么?

索性,安谧福了福身,“青岚公子…渤海王,安谧先下去了。”

说罢,不待两人作出反应,便转身,昂首挺胸,步履却是快得出奇。

这举动,让两个男人都是怔了怔,方才青岚对安谧宣誓所有权,虽说得隐晦,但安谧人在这里,更能激起他心底的狂意,可没料到,她突然这么一走,心里倒是有些空落落的,那滋味儿,他一点儿都不喜欢。

“哈哈…”柏弈倏地大笑了起来,这女人,真是聪明!她便是不知道青岚的真实意图,也知道,方才的气氛不简单,索性就逃了,留下他们二人…呵呵…柏弈的笑容渐渐的敛去,眸中的深沉快速的积聚了起来,沉吟片刻,锐利的视线看向青岚,不紧不慢的开口,“抱歉,大皇兄,不该是你的,就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那人,我柏弈要了!”

那人,指的是安谧!二人心照不宣。

柏弈笑了,笑得自信满满,笑得势在必得,青岚蹙眉,渐渐的,眉心舒展了开来,嘴角也是一扬,“各凭本事!”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各凭本事,看谁能抱得美人归!对于安谧,他不会相让。

柏弈好看的眉峰微挑,“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他喜欢竞争!

不过…柏弈想到什么,眼底的邪恶渐渐的弥散开来,眉心微微皱了皱,“不过,有些事情有些可惜啊,大皇兄,本王没有将你在荣锦城的事情透露出去,不过,老四也来了荣锦城,你说,他若知道你在他的属地,他会替你隐瞒吗?藏着皇后娘娘暗中寻找的大皇子,这罪名,老四怕担待不起啊。”

青岚脸色明显一僵,柏弈呵呵的大笑一声,满意的看了青岚一眼,随即迈开步子,转身离去…

留下的青岚却是扯了扯嘴角,柏弈是在告诉他,他若逼不得已离开荣锦城,对于安谧,自己也鞭长莫及吗?不,他决计不会让距离成为他的阻碍!

安谧自是不知道两个男人为她争锋相对,此时的安谧,已然从后门儿偷偷的出了安府,直接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荣锦城的街道上,柳湛的迎亲队伍正浩浩荡荡的朝着柳府的方向前行,这婚典,一如事先柳家说的那般声势浩大,按照柳家原先的安排,这次迎亲队伍,会绕着荣锦城一圈,早在好些天前,就已然设计好了路线,这个路线中,将所有柳府在荣锦城的产业都串在了一起,意在彰显他柳家的家大业大。

当然,柳记绣铺作为柳家大力发展的事业,又加上娶安心荷之后,会给柳记绣铺带来的辉煌,柳记绣铺在这条路线上,更是重点之中的重点。

距离柳记绣铺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两个女子各自坐在骏马之上,闲然的勒着缰绳,并排而行。

“哼,真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不过是荣锦城的一个男人罢了,能有多大的能耐?咱们梅家好歹也是暨城的大户人家,别说他身份配不上咱们梅家,就算他是这荣锦城的大户,单单是凭着他已经娶妻娶妾这一点儿,你就不该一门心思的想着嫁给他,难道你还想给他当妾不成?”左边的女子,一袭白衫,白衫上错落点缀着鲜艳的玫红,倒是像极了她的名字——梅映雪。

“姐姐,我怎么会做妾?李郎给我的信上已经说了,他已经休了他的那个妻子,连带着那个女人生的女儿都一并赶走了,可见,他对那女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李郎的妻子以后就是你的妹妹我,梅凝香,至于其他的妾室嘛,我并不放在眼里,只要我嫁到了李家,即便是李郎不将那些妾室给送走,我自己都有办法将那些女人给处理了。”梅凝香冷哼了一声。

梅映雪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皱了皱眉,“你那李郎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这般神魂颠倒?”

想到什么,梅凝香的俏脸红了红,语气暧昧的道,“姐,男女之间的情事,等你遇到未来的姐夫了,你就懂了。”

梅映雪又怎会不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这妹妹,怕早就被那李郎给吃干抹净了,想必是床上极尽讨好,才迷了凝香的心,不过,梅映雪却没有多说什么,已然生米煮成熟饭,她也只能嫁那李郎了。

她的这个妹妹,平日里的心思就不少,加上有梅家做后盾,嫁到李家之后,断然也不会受欺负,不过…想着方才妹妹的话,梅映雪眸光闪了闪,未来的姐夫?她看上的男人…

梅映雪正想着,却没注意到二人的马刚到了街道的转角,突然,剧烈的鞭炮声大作,身下的马儿一惊,似疯了一般,狂乱的嘶鸣乱窜,梅映雪心中大叫不好,牢牢的抓住缰绳,可是,毕竟是女子,哪敌得过烈马受惊后的疯狂?

而这厢,以柳湛为首的迎亲队伍迎了上来,察觉前方的混乱,皆是一惊。

“外面发生了什么?”花轿内的安心荷的声音传出来,略显不悦。

“少夫人,前方的马惊了,少夫人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人会处理。”跟着花轿的喜婆回答道。

安心荷喜帕下的眉峰皱了皱,眼底一抹不悦凝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在这个时候,她嫁人的路上惊了马?耽搁了她拜堂的吉时怎么办?若是放在平时,她定不会放过那人,可是…想着此刻她不能下轿,便也只能忍了下来…

花轿外的队伍虽然停了下来,但却没有人去帮前面马上的人制服烈马,就连柳湛,也脸色阴沉中夹杂着冷漠看着前面的一切,听着马上的女子轻喊着救命,无动于衷。

终于,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马上的女子,终究是被甩了下来,重重的一声,甚至听得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而那匹马也在甩落了主人之后,朝着这边飞奔而来,柳湛眉心一皱,这才开口道,“快,制服住那匹马。”

身后迎亲队伍中的下人,立即朝着那马迎了上去,费了些劲儿,才将那受了惊的马制住,前方没了障碍,柳湛这才重新吩咐队伍前行…

另一边,察觉到梅映雪的马发狂的梅凝香第一时间下了马,却也在亲眼看到梅映雪被马摔下来之后,吓得呆了,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梅映雪那痛苦的呻吟声,这才回神,忙冲到梅映雪的身边,手足无措,“姐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梅映雪只觉得浑身都痛,正要开口,那便的唢呐声重新响起,甚至将她的呻吟声都淹没了过去。

柳湛骑在马上,朝着这边越来越近,不过是一个摔了的女人罢了,若是方才耽搁了他的吉时…正如是想着,却不料目光一瞥,看到地上的女子,柳湛却是瞬间怔住。

梅家大小姐?她没有好好待在暨城,到荣锦城来作什么?

柳湛来不及多想,忙翻身下马,梅家在暨城是难得的大户人家,尤其又和柳家有些生意来往,他也是在一次跟随父亲拜访梅家老爷之时,偷偷瞥见过一次梅家大小姐的身影,在他看来,若不是因为安心荷手上有他们柳家寻了多年的绣技,他倒是觉得,暨城的梅家和他柳家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方才从马上摔下来的人是梅家大小姐?

“梅小姐…”柳湛焦急的轻唤道,快速的审视了一遍梅映雪的状况,想也没想的将梅映雪抱起来,梅映雪在荣锦城伤成这个样子,若是他柳湛没有看到便罢了,如今梅映雪在他的迎亲队伍前受伤,若他见着不帮忙,这事儿又让暨城梅家知道了,那势必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要知道,梅家老爷对这个大小姐可是十分的疼爱。

众人看到新郎官儿将那女子抱起,神色皆是变了变,有下人立即上前轻声提醒道,“少爷,今日你大喜…老爷和夫人以及一府的宾客都在等着您将新娘子迎回去,切莫要错过了吉时才好啊。”

柳湛一怔,眉心紧紧的拧成一条线,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女子不知何时,早就痛得昏死了过去。

“公子,你救救我姐…快救救我姐…”梅凝香早就失了方寸,看到梅映雪昏死,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柳湛犹豫不决,沉吟了片刻,这才将梅映雪交到身旁一个下人的手上,“立即送到圣医堂,让大夫给看看,另外…梅小姐这几日怕是动不得,寻一处屋子,暂时将梅小姐安置好。”

柳湛交代道,随即转身上了马,那下人说得不错,今日他成亲才是大事,至于梅家小姐,这般安置,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又看了那下人手中的梅映雪一眼,柳湛这才吩咐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柳记绣铺对面的楼上,女子一袭锦衣,雪白的颜色,除却白色锦缎上点缀着的刺绣,右边儿领口处的一朵火焰异常的惹人眼球,好似雪地里的一抹血,又仿佛云上跳跃的火精灵。

女子还是姑娘家的打扮,发上没有点缀太多的东西,但一眼看去,这份清雅却是能够直击人的心扉。

面纱隐隐遮住女子的脸,没人看见面纱下女子微微勾起的嘴角,只知道,女子的目光冰冷的落在窗外的街道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的唢呐声越来越近,女子眼底的深意更浓,等到迎亲的队伍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女子这才吩咐着身旁的一个年轻女子,“走吧,程瑛,吉时快到了。”

说罢,便转身迈着轻灵的步子,出了房间,程瑛立即紧随而上,今日是绣坊开张的日子,她不知道姑娘为何将时间定在此刻,但她却知道,姑娘素来都有姑娘的想法,而她,这个从姑娘身上得到希望的人,只会无条件的追随姑娘的脚步。

新绣坊开张,外面围观凑热闹的人并不多,毕竟,今日荣锦城首富少爷娶妻的事情,要比一个绣坊开张,更加重要得多了。

铺面外,牌匾用红绸遮着,牌匾之下,几个铺子里的伙计站在那里,每一个伙计的领口,皆是绣着和方才那女子领口上,一模一样的一朵火焰。

白衣女子带着程瑛站到了最中央,依旧望着迎亲队伍走来的方向,高头大马上,柳湛满脸笑意的对着围观他迎亲的百姓挥手致意,高高在上的接受着众人的羡慕与恭贺。

到了柳记绣铺外,柳湛按照计划的吩咐迎亲的队伍停了停。

猛地,对上一束异样的视线,柳湛顺着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女子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吉时已到,揭牌匾。”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这喜庆的唢呐声中,好似一股清流。

女子的话一落,程瑛便走到一旁,轻轻一拉绳索,下一瞬,原本遮盖着牌匾的红绸,轰然飘下,“盛世烈焰”四个烫金的大字便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金灿灿的光芒,在阳光下,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几乎是所有人都因为这样的大手笔吃了一惊,那四个大字,即便是空心的,也要花费不少的黄金吧,说不定,还真是实心的呢!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可是真黄金啊。”

“盛世烈焰,这家绣坊的主人是谁啊?”

“这…这么大手笔,也不怕夜晚被人撬了去?”

就连柳湛也没有想到,会是黄金大字镶成的牌匾。

盛世烈焰?这就是前些时候坊间传闻的那家绣坊?开在他柳记绣铺的对面,分明就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味儿,他和父亲皆是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坊而已,又怎敌得过他家大业大的柳家?

哼,那绣坊迟早会关门大吉。

可是…这…柳湛锐利的眸子眯了眯,看着那在白纱覆面的女子,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安谧满意眼前的一切,心想,这柏弈送的东西还不赖!

不错,这牌匾正是柏弈所送,记得那日他将它送来之时是怎么说的?

“本王照拂的绣坊,门面儿怎能寒酸了去?”

呵呵,他还真是不差银子,不过,那模样倒是让她第一次觉得,这渤海王除了深谙算计,又狡猾多端之外,还有可爱的一面。

嘴角扬了扬,安谧挥开脑中的思绪,抬眼对上对面柳湛那双探寻的双眸,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缓步上前,微微朝柳湛点了点头,悦耳的声音流泻而出,“恭喜柳少爷新婚大喜,小女子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柳少爷笑纳。”

安谧敛了敛眉,朝程瑛使了个眼色,下一瞬,程瑛便捧着一个盒子上前,那盒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起来倒是格外的精致。

柳湛目光落在那锦盒上,眉峰拧得更紧,这个女人便是这家绣坊的老板吗?

她在柳记绣铺对门开业,明摆着是在对柳家宣战,可她却又在此刻送上新婚的贺礼,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而她…又是谁?

“柳少爷…”程瑛将锦盒送上前,似在提醒对方接手。

柳湛一怔,看了看锦盒,又转眼看了看那女子,无论这女子安得什么心,无论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柳湛若是不收,大家还要认为是他的不大气了。

正要开口示意人收下,安谧却先一步开口,意有所指的道,“柳少爷该不会怕了小女子的贺礼吧!小女子诚心相贺,柳少爷却这般防备,让小女子好生伤心呐。”

众人一听,或多或少受了些女子话中的引导,看柳湛的神色变了变。

柳湛脸色一沉,该死的,他是中了这女子的计了,她分明是故意让他难堪啊!

心中的不悦冒了出来,但他却是努力的强忍着,他知道,他身为一个男人,又是柳家的少爷,若是当众和这么一个女子纠缠个几句,怕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大户人家,越是尊贵,越是要注意百姓们的舆论。

微微呼吸了一口气,柳湛脸上浮出一抹笑容,朗声道,“这是哪里的话?柳湛多谢姑娘的贺礼,来人,替本少爷收下。”

柳湛一吩咐,随行的家丁立即上前从程瑛的手上接过锦盒。

安谧嘴角的满意又浓烈的些许,却是柔声道,“柳少爷,不打开来看看吗?”

柳湛眉心一皱,打开来看看?这女子安了什么心,他还不确定呢,谁知道她在这锦盒中动了什么手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开锦盒,这未免也太冒险了,他柳湛不笨,又怎会容许有任何的不确定发生?

扬了扬唇,柳湛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的贺礼,柳湛还赶着将新娘子迎进门,拜堂的吉时快要到了,实在是耽搁不得,还请姑娘原谅,柳湛暂时就不打开了,不过,打不打开,都不会影响柳湛对姑娘的谢意。”

顿了顿,柳湛似想到什么,朗声道,“既然姑娘送上了贺礼,柳湛也是知礼的人,柳湛在此诚心邀请姑娘去柳家喝杯喜酒,姑娘若是有空,不妨赏脸…”

这女子将绣坊开在柳记绣铺的对面?哼,挑战他柳家吗?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便让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女子,去见识见识他柳家的人脉,今日来参加他柳湛成亲大典以及父亲寿宴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可不仅仅是荣锦城这弹丸之地的土豪乡绅了,就连暨城的名门,凡是和柳家有生意来往的来往的人,都在受邀的宾客当中。

他便让她知难而退,快些亲自将这什么“盛世烈焰”的牌匾给摘下来。

柳湛如是盘算着,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正中安谧下怀,饶是安谧也没有料到,柳湛会邀她去喝喜酒,既然这样,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她便也不用想其他的法子混进柳家看那一场好戏了。

“如此,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安谧盈盈一点头,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柳府家丁端在手上的锦盒。

呵!她可是提醒过柳湛打开的,可他不打开,却也怪不得她了!

或者,事实上,在安谧计划着送出这件贺礼之时,就已然十分确定,柳湛不会当众打开锦盒,而不打开的后果…眸光闪了闪,面纱遮盖下的嘴角,一抹邪恶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柳湛啊柳湛,不打开锦盒,你可是要后悔的呀!

而她要的,不就是想看他后悔的样子吗?

呵!

有随行的家丁提醒着柳湛要抓紧时间,柳湛便也不再耽搁,带着迎亲的队伍继续前行,安谧在迎亲队伍之后,让程瑛准备好了马车,跟随着队伍朝着柳府的方向前行。

柳家的宅邸在整个荣锦城,无疑是宏伟的,今日的柳府在喜庆之中,更是显得威仪。

柳府门口,核对请帖的下人忙得不可开交,却也不敢有丝毫的疏漏,来柳府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个人的手上,皆是带着价值不菲的贺礼。

柳府的大厅内,柳家老爷柳铉热络的招呼着宾客,今年随时柳铉六十大寿,可柳铉无疑是保养得极好的,那模样看上去,最多不过五十岁的样子,此刻的他,人逢喜事,更是神清气爽,看上去得意非凡。

柳夫人站在她的身侧,尊贵温婉,却又不失当家主母的干练,而她,在宾客女眷的恭贺吹捧声中,进退有度。

“都说柳老爷对柳夫人甚是疼爱,果真是不假的。”

“那是,你看看啊,那些个男人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唯独柳老爷,家财万贯,却只宠着柳夫人。”

“柳夫人,快些教教她们这些小辈,要如何才能拴住男人的心呐?”

众女眷附和着,柳夫人依旧是那般优雅的笑着,但没有人察觉到在那笑容之下,却是有冷漠与恨意交织,心里更是讽刺,独宠她一人么?

那那个女人的儿子是怎么来的?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心里有多恨,有多狠,她眉宇之间的笑容便又多无懈可击,“哪有什么可教的啊?我家老爷不是贪念女人身体的人,我这个做妻子的也只是守好一个妻子的本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替老爷打理好这个家,我的心意和对柳家的付出,老爷是看在眼里的,倒也不忍心让我被那些妾室的勾心斗角所烦心。”

至于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么?哼,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众女眷听了,又是一番热络的奉承附和。

“老爷,夫人,少爷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街角,快抵达府邸了。”

正此时,柳府的管家匆匆的进来通报,一下子,整个大厅更是热闹了起来,原本坐着的立即起身,柳铉和柳夫人也激动的站了起来,吩咐着下人,“快,快,吉时快到了,快些准备一下,少爷一将新娘迎进来,就立刻拜堂。”

下人听了,忙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柳铉和柳夫人理了理衣裳,坐在了主位上,周围的宾客也都各自站在两旁,让出了一片大大的空处。

不多久,柳湛便将安心荷迎了进来,跨了火盆,按照习俗行了礼,新郎新娘二人这才到了大厅之中。

安谧依旧是轻纱覆面,看着二人行了这些礼,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轻讽的笑。

“这身打扮,你说,有多少人认得出,你便是安府的二小姐安谧?”

突然,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安谧微怔,一回头,果然看到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脸,不是柏弈又是谁?

柏弈重新打量了安谧一遍,方才远远望见,她的脸上虽是蒙上了面纱,但单单是这双眼,他就认出了她来,微微皱眉,自己对她…是不是太了解了些?他们相识可不久啊!

眸光微闪,柏弈看向某个方向,复又开口道,“你说…青岚会如本王这样,一眼认出这样的你么?”

安谧蹙眉,心想他突然提起青岚干什么?还未待她回答,耳边又响起了他浑厚充满磁性的声音,“唔,本王猜,他认不出!你说呢?”

说罢,依旧是没有等安谧有任何反应,便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去,转身之际,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许,他也想待在安谧身边啊,可…他此刻若在安谧身边,难保不会让青岚起疑,进而认出安谧来。

私心里,他不想让青岚看到这般迷人的安谧啊!所以,他也只能忍忍,远远的看着安谧了,至于相处…来日方长嘛!

此时的他,却没有察觉到,另外一双眼,却是瞧见了他方才的举动。

自从进了柳府大门,东临王的视线就有意无意的留意着某人,他来荣锦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本是为了老三而来,却到现在还没有和老三打过照面,今日,他们兄弟该聚聚了,除了老三或许还有老大。

留意到他的三哥靠近了某个女子,这怎能让他不让他警惕。

可是那个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