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逸公子忍着笑,“我可以围观么?”但还是不愿真的让她恼了,冲着葭葭打了个招呼,便牵着樱桃姬走开了。

临行的一瞥,与第一天擦肩而过。

这个人的眼睛。

在她身边的时候…

直到走得远了,樱桃姬才不依不饶地挣开他手,“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全?”虽然这两人没有察觉,或者说并没有反应,但自前几天的昆仑山之行以后,关于第一天和蒹葭苍苍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各种版本传言便开始慢慢流传。

昨天甚至来自天外和葭葭各自在和不同的人一起练级,而非夫妻组合出现。

再加上八卦帖类几乎同步更新的,听说虎踞龙盘的好多会员都看到了会长的专用坐骑青眼魔龙竟然借出去给了一个小牧师——更有版本说,来自天外偏爱牧师系的LOLI…

葭葭再这么神经大条地和第一天相处下去,保不准来自天外什么时候就会来次爆发。

“你不必担心葭葭。”相较之下,他反而镇定得多,“她心里应该都是有数的。”

“有什么数啊…”会长是英明神武女中豪杰没错,但做事得体不代表恋爱也是高手,“我看对于感情方面,神经大条。”

他微凝眉。

但听得她侃侃而谈,“据说她和来自天外现实中是多次见过面的,游戏中有70%的相似度居然还不够她认出本尊,非到要聚会才真相大白;再就是有第一天——听说还是她上一个游戏里的老公——她居然还当着来自天外的面和他结成灵契关系。”真的是令人发指的觉悟,可怜的来自天外,“而且那个第一天,我觉得他明显是有企图来的。她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他笑,“她其实,并不是真的笨,或者,不敏感。”目光忽然幽深,论起了解,谁都无法与同她青梅竹马的他相比,“她只是,并不过分的相信自己会这样运气,也不想由过分的猜测让身边的人难堪。”

“所以,她是个当朋友没得说,而当情人却很有问题的女人?”樱桃姬挑眉,一针见血。换来他赞许的点头。但她还是恼,“这不就和我说的一样么。”

“不一样的。”他轻揉她柔软的发顶,“一旦发现有什么会影响她的恋情,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一切。”

——就像当初拒绝你一样吗。

樱桃姬在他身边默默地想着,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温厚的掌心。

她几乎要忘了。

是啊,有这样一个前科在那里。

葭葭怎么会是放任误会与暧昧存在的人,只是她不愿意用多疑来阻止友情——但当事实确实如此时,她便会比谁都果断。

她就是这样明确的分明的女孩。

她不爱即是不爱,即使会伤害到别人,她也不会用暧昧来持续伤害。

“没关系,没关系。”她靠在他的肩膀,轻轻地说,“你现在有我了。”

庆幸有那样的葭葭,可以让他从那样一种绝望的苦恋中及时脱身,让她能够站在他身边的空位中。真的是万幸。

“哎,你可别介意啊。”

他回眸,不明白她忽然的排解所为何事。

她轻咳一声,“你知道的,玩游戏的,大家都满八卦的。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么,就喜欢有意没意地暗示啊啥的…”

他没有说话,只用冰凉的黑眸看着她,而那眸子里平静得一点情绪也无;让她读不出他的想法。

“所以么…你就不必理会他们那种…唔,阴阳怪气。”

她的发言完了。

他转过头,执了剑继续往精英怪的方向走,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过些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她捏捏自己的脸,自嘲地笑笑。但她知道,他听到了,知道了。

这算不算,她的开解,被接受了呢。

基本上,一天的时间都是和第一天一起消磨掉的。

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来自天外的名字还是灰着。

她心想着下线以后要给他电话,但饭前实在没有那个力气继续练级,便依旧坐在精英区里和第一天闲聊——虽然通常对方的回应和她的多话很不成比例。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话,她起身说要下线。

“其实。”一直以单字回复的他突然说话,成功地扭转了她退出游戏的动作。

她睁大了明眸,等他的下文。

是她眼花么…

一向面无表情,或者冷若冰霜的第一天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可被称之为犹豫的表情。

“我只知道,我是为你来到《乱世》。”现在只剩下这个认知是他所笃定的。

就是知道她在这里,他便也来到了这里。

别的。

别人的暧昧言辞,别人的揣测,别人的流言绯语。

他虽然没有主动关注,但诸多暗示,已经开始让他茫然。

“我是为你来的。”冰霜一样的容颜,微微动容。

他的眸色漆黑,据说所有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就是黑色;而他眼中混合的,则是许多许多情绪,全部填满了这双黑色瞳孔。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也许是受不了她语气里若有似无的疏远,也许是只想让事情简单一些。

也许——是被那个叫CICI的女人给蛊惑了,洗脑了,开始完全颠覆和怀疑起一切。

卷五·

第十章

“我是为你来的。”

这样的话,放在任何言情小说的对白里,基本上都能让女主角砰然心动,大为动容啥的吧。

但薛葭葭听来,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悸动。

因为他的表情,并不像在告白,而是平淡地阐述——哦不,也许可以说是用一种轻微的痛苦来阐述。

她不懂。

若则在别人用着深情款款的表情跟她说着这样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绝掉;甚至会立即将此人划入拒绝来往户名单之列。

但第一天这样说着,她无法像上述的任何一种反应来应对他。

他并不是用着企图的心思来告诉她,而是用着希望得到开解的口吻来陈述。

她只能发呆。

“我不知道怎么说。”愣了许久,直到他眉间渐渐被一种冷却后的疏离神色填满;她才深吸一口气,缓慢却坚决地说,“我并不擅长帮人剖析,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

他是个难懂的人。

并且是个不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人。

“我知道你把我当作朋友。”肯说出为她而来这样的话,她至少是确定他在意着和她的情谊,“但我想我是个失职的朋友。”

因为她无法读懂他的心,也无力去剖析他的情感,她心思的重点,已经无法放在他身上。

因为她已经有了来自天外。

“没关系。”他微微一笑,竟也是容光璀璨,尽失了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酸。

“去吃饭吧。”白衣剑仙弯眸笑着,笑容映得天地失色。

“嗯。”

她不敢再回头,急匆匆地选择退出游戏。

刚摘下头盔,就听到手机在尖叫。

听铃声,凌昭。

“喂。”她唇角的上扬,也让电话那头的凌昭听见了她的微笑。

“葭葭,吃饭了没有。我刚下班。”

“还没呢。”她随手拨弄着桌上的线路,又觉得很热,一摸额头,尽是汗——N市已经进入盛夏,感应头盔虽然只是塑料加金属制品并没有海绵内衬,但也着实闷坏了她。

“那我来接你?”

“呃…”她记得好像不是很顺路哎…

“葭葭?你在发什么呆?”莫晴自外间转进来又转出去好几个来回以后,终于对着屋内看起来石化很久的美人发问,“一直这个姿势,被雷P过了?”

“…差不多。里嫩外焦。”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一眼瞄见莫晴手里打包的衣物,蓦地惊叫,“你要出去?”出去住?…

“是啊。”她点头,尽量用一种镇定的语气道,“这几天太热了,还两周多才放暑假,罗杨让我去他那里住,他那有空调…”

“…”葭葭过分木然的目光引得她一阵羞恼,指尖直直戳她的额头,“你干嘛用这种眼光…咱屋里又不是…”

是呵…

有男友的另外两只已经很早就出去过起同起居的日子了——虽然薛葭葭力争将心思整到天真无邪的程度,但也忍不住偷偷八卦起这一年多来,那个男女关系到底还有多纯洁…

眼下——

屋里的两个“剩女”也开始面临这种问题了。

一时寂静无声。

莫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甩下包用力坐到床边上。

“好吧,老娘就是冲着空调去的!你再乱想老娘掐死你!”

“我没乱想…”

“那你那个表情,神游天外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神游。”

“狡辩!”

“是这样。”她无力地垂下头,用半死不活又纠结的腔调说,“刚才凌昭,也叫我收拾东西跟他走…”

“…”

“…”

莫晴长叹一声,“你在犹豫这件事?”

她诚恳地点点头,换来一阳指戳额头——“凌昭那么美,又是凌教授的儿子,书香门弟,你居然还不相信他?”

“哎…”有道理哎…通常来说,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家的子女都是极有自制力极规矩端正的——而他刚才在电话里,不也是表示说学校不配备空调,让她去避暑么…

“更何况,就算你们怎么了,那也明显是凌昭吃亏啊!”那种绝色美男,一旦被葭葭OOXX,显然葭葭赚大了好嘛…

“…”

但无论怎么样,到了约定的时间。

葭葭还是耷拉着脑袋,提了简单的日常换洗衣物、笔记本加感应头盔以及期末要考的几科资料,乖乖在宿舍下面等着凌昭。

先有莫晴春风得意地和罗杨携手而去,更明摆着她这种打扮是要和男友出去“同起居”。到底葭葭内心还是保守的,在莫晴眉飞色舞的KISSGOODBYE的背景下,更加恨不得刨个坑把脸埋进去。

“薛葭葭?”惊疑的声音。

秦沐风。

她摆出一出别扭的笑容,虽然不与之为友,但也并没有敌意。

“这是要去哪里?”

“这个…”她望天,觉得尴尬二字已经完全不足以来说明自己现在羞恼的心情了,“是这样…我要去凌…霜家里避暑…”

虽然知道白露的真名就是凌霜,但头一回在别人面前说起来,还是别扭。

更何况——

凌霜就是凌昭他妹。

去凌霜家,就是去凌昭家…

她已经不敢将凌霜的身份抖出来让秦沐风猜中一切来鄙视自己了…

为毛为毛,为毛她不能拒绝?

为毛那个凌姓男子现在在电话里都能让她俯首贴耳唯唯称是!

为毛!

忧愤归忧愤。

但她还是乖乖拎了东西下来了不是么。

学校里学生宿舍禁止装高功率的电器,这是明文规定的。但今年的夏天实在热得过分,电扇摇断了头也没有任何助益。

于是秦沐风很能理解像自家宿舍里罗杨那样拎了衣服跑出去住的人,于是他不再耽误她,于是他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发现在宿舍门口等着凌昭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要出去和男友同居!

她郑重思考了一下,便拎着东西往校门走。

边走还不忘打电话让凌昭在校门而非宿舍楼下等她。

他远远地就看到一身大汗的她,又气又好笑地在门边停车,他立即下车来替她拎包。

“不是说好宿舍楼下等么,拎这么多东西,跑到学校门口,你难道不热?”

“热死啦。”她脱口抱怨着,那么多东西压在身上,还要跑这么远,在傍晚的闷热中跑到门口——她实在要夸奖自己!

“笨蛋。”他笑骂一声,将她的东西扔到后座,也将她塞到副驾驶的位置绑好安全带。这才自己坐进车内。

车里开着冷气,甫一进来,便让她大呼凉快,直感慨冷气乃世上最伟大的发明。

享受着冷气,她还不忘为自己平反,“我哪里笨啦!我堂堂薛葭葭,土木系第一名,雄霸一方的工会会长,是笨蛋?”她试图用反问的语气,但对方一个肯定回答的“嗯”字,便将她打得奄奄一息。

“不过,不要紧。”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微微笑着补了一句。

被某人的笑容炫花了眼的某人,迷迷登登地听完他的那句话,半晌才暴起发难——

凌某人的原话是,“反正你有我了,尽可以无下限地笨下去。”

车子停下的时候。

薛葭葭突然不肯动了。

原因是刚才在车上,她终于套完了凌美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