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想娶正妃?”凤鸣与阿元对视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说道,“看起来徐家这一回要开心了。”他还以为凤桐是想要娶徐家的女孩儿呢。

这近侍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往里头传话,果然,听了凤鸣与阿元过来,圣人便很是欢喜,只命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凤桐去一旁,见门口一闪,一只肥仔儿滚了进来,敏捷地就爬到了他的腿上端正地坐好,张着小爪子就去抓他桌上的点心,不由笑着说道,“才进来,不与皇伯父说些话,先吃起来,这是什么道理?”却还是叫一旁赔笑的内监端着茶侯在一旁,随时帮助有可能噎着的小肥仔儿。

阿元埋头苦吃,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儿,在打着嗝儿指着下头巴巴看来的凤鸣说道,“四皇兄急得慌,连饭都不等阿元吃完,饿了。”说完,就不怀好意地笑了。

圣人也看见下头蠢儿子的火上房的模样儿了,此时也是一笑,知道这儿子心里急,却坏心地不去理他,只低头逗阿元说话,两个人在上头开心,下头的两位王爷,就都不怎么开心了。

凤桐不知道老四为什么进宫,可是他进宫,是想求着圣人赐婚,娶英国公家二姑娘的,才想开口,就见两个家伙给拦住了,又有些嫉妒地看着上头圣人细声细气地问那个肥仔儿点心好不好吃,竟是连他都未见过的温柔,一时间便嫉妒万分,只忍了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与圣人笑道,“皇妹倒是与父皇没有隔阂,见着父皇竟都不用请安。”

圣人一顿,知道这儿子是在挑唆他觉得阿元无礼,心里见这儿子连个与自己没有妨碍的孩子都容不下,已经存了失望,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摸着阿元的小脑袋说道,“虽是天家,却也是一家子的寻常亲情,多了计较,岂不是不美?”见凤桐讪笑低头,便只问此时对凤桐怒目而视的凤鸣道,“你来给朕请安,可是有事?”想到之前肃王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怎么抽这个蠢儿子的,圣人便忍不住用复杂的目光看他。

凤鸣现在恨不能一拳揍飞这个爱告状的老三,听见圣人问话,这才有些茫然地抬头,见上头一大一小都用一模一样鄙夷的目光看过来,顿时觉得受伤了,只叫道,“做什么这么看我?”

“这是你与你父皇说话的态度?!”圣人捶桌怒道。

“叉出去,叉出去!”肥仔儿挥舞着点心嗷嗷直叫。

“不不不!”凤鸣抱怨完了,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忙赔笑拱手道,“父皇息怒,皇妹……”真想抽这肥仔儿,凤鸣默默地扭曲了一下,便讨好道,“皇兄前儿得了两匹小马,纯白的,一根杂色都没有,送给皇妹好不好?”见圣人与阿元都满意地看着自己,这才咳了一声,一脸郑重地轰然跪在了圣人的面前,磕了一个头,这才朗声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见他一脸的喜色,圣人就知道这亲事算是成了。心里感慨与英国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圣人也懒得再拖延,只含笑道,“既如此,三日后,便给你赐婚。”

“儿子查过,明日就是良辰吉日。”凤鸣遇上亲事,绝对是不要脸的,此时厚着脸皮就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父皇疼我,就再疼一下,明儿就赐婚吧。”三日那么久,诚王殿下受不了哇。

对上了儿子恳求的目光,圣人便一笑,摸着怀里的小肥仔喃喃道,“莫非如今,都是闺女更尊贵些?阿元放心,日后,绝对不会叫人这么简单就把你娶走。”

“容易得到的不珍惜,西天取经八十一难呢,作为皇伯父喜欢的公主,怎么也不能差呀。”阿元一点儿都不害羞,美滋滋地说道。

凤鸣飞快地低头,生怕自己脸上惊呆的表情叫这记仇的皇妹见着。

“说得对!”圣人叫侄女儿这么配合给娱乐了,全然没想到日后驸马想要上吊的心情,只拍着阿元的小肉,叫凤鸣立在一旁,别跪在他面前碍眼,这才脸上笑意微缓的凤桐问道,“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叫凤桐恨得不行,却还是强笑道,“可巧儿,儿臣也与四皇弟一般,来请父皇……”

“若是赐婚,便不必再说。”圣人便淡淡地说道,“你的婚事,朕早有章程。”见凤桐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叹。

若这样的人是他的兄弟,早几百年就叫他送地底下与先帝喝茶了。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是谋逆什么的,他是真舍不得狠下心宰了他,又担心日后自己驾崩,他会做出什么不容于新君之事,只能此时便打掉他的野心,抱着暖呼呼的阿元的手紧了紧,圣人方才慢慢地说道,“既然你也怎么急,明日是良辰吉日,朕便给你与老四赐婚,也叫你们俩的王府赶紧有主事的王妃。”

虽然凤桐觉得自己似乎搭了老四的顺风车有些不快,然而圣人既这样说,他便心中一动,抬头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到时你就知道。”圣人见凤桐先前想求自己赐婚,便知道他只怕看中了谁,只是这儿子素来是个眼界高的,看中的必然是高门贵女,他却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只堵住了凤桐的嘴,之后,便冷淡地说道,“听说你的府里,是侧妃在管家?”见凤桐目光一闪低声应了,圣人便不耐烦地说道,“朕没空瞧着你们的后院儿,可是只得一句,”他顿了顿,便冷冷地说道,“正妃,是朕赐给你们的!别叫朕知道,你们在外头打了朕的脸!”

两个皇子同时一抖,皆应下了,圣人这才满意,又低头与阿元笑道,“待你三皇兄与四皇兄大婚,就是你哥哥的亲事,高不高兴?”

“快点儿叫皇兄大婚呀!”阿元表达了一下自己急切的想法,又笑眯眯地贴在圣人的耳边边儿上说道,“多谢皇伯父给我表姐做主。”怎么才能不打圣人的脸呢?善待圣人所赐正妃呗,这种圣人出头的意思,可比切结书什么的有用多了。

“回去多谢你皇伯娘。”若不是皇后提了一句,圣人才不会管这些。

两个皇子低头看地,耳朵却扑棱着,凤鸣见过两人更亲密的时候,不以为然,然而凤桐隐约地听到一句“皇伯娘”,不知为何,竟是心中一紧。

他的婚事,竟有皇后插手,只怕不妙。

然而到底圣人威压,凤桐又不似老四这样不要脸连个奶娃娃都去奉承,便不敢开口相问,只觉心中忐忑。

圣人玩笑了一会儿,作为皇帝,自然不能闲着,只叫凤鸣领着阿元去太后宫中,这才叫孩子们出去,自己看折子。

三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圣人处,凤桐回头,见阿元正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显然是在对凤鸣威胁什么,有些不耐,却还是做出了善意的模样来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每天都有许多话说?”

“感情好,自然话很多。话不投机半句多,三皇兄懂的。”阿元小脑袋一偏,很客气地笑着回道。

见她竟这样猖狂,凤桐脸色一青,也懒得摆出什么兄妹情深了,恶狠狠地摔了袖子就走。

见他走远,阿元这才唾道,“竟在咱们面前摆谱!”

“若不是母后母妃叫我不要与他相争,叫他知道知道我拳头的厉害!”还不知道媳妇儿被觊觎了一把的凤鸣便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见阿元同仇敌忾,便很是开心。又见远处,得了信儿的五公主正一脸急切地过来,便捅了捅摸着肥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坏水儿的肥仔道,“五皇妹过来接你了,你自己回吧。”见阿元扭头看他,凤鸣便有些脸红地小声道,“赐婚这样的好事儿,正该与母妃先说说。”

“母妃在皇祖母处,四皇兄一起。”五公主已经过来,只拉着笑道,“若是此时去,咱们还能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阿元吃饱了没事儿干,便好奇地问道。

“八皇妹跪在皇祖母处,给徐嫔请罪呢。”五公主便小声说道,“父皇禁了徐嫔的足,却没有禁她。如今都跪了一上午了,皇祖母恼她拿自己的身子骨儿威胁她,也生气起来,如今不肯见她,正闹得厉害。”说完,又迟疑道,“方才是三皇兄?”听阿元将圣人处的事儿说了,便只咬牙冷笑道,“好个无情无义的人!徐嫔是他姨母,五皇妹是他妹妹,素日都待他不薄,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他竟不闻不问,只知道赐婚?”

“自古雪中送炭都弥足珍贵。”阿元虽这样感概,却也没想当徐嫔的炭。

众人说了这一回也就完了,只往太后宫中飞快而去,刚刚到了门口,见几个宫女迎出来,阿元就听到八公主凄厉的哭声,想到她到底是个孩子,便凝目看去,就见八公主小小的一团竟哭得泪人一般,一旁有个有些陌生的宫妃模样的女子在一脸担忧地要扶她,却叫她狠狠地推搡到一旁,眼见那宫妃手上见了血,八公主还在指着她叫道,“不要你假好心!”说完,便只尖叫道,“皇祖母!我母妃这么多年,养育我与三皇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为了一点子的事儿夺了母妃的荣光,我不服,不服!”

一偏头,见始作俑者阿元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眼睛红了要扑上来,“都是因为你!”

“小八,别!”那后头的宫妃一脸惊慌地拉着她,只低声道,“随姨母回去。”到底顾不上自己流血的手。

“那是慧嫔?”见那宫妃与八公主以姨母自称,阿元直觉地想到了凤桐的生母,素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此时便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那宫妃衣着简单干净,脸上有些怯懦模样,然而举止柔和,也不凌厉,此时只动了动,将八公主藏在自己的身后不叫三人的目光落在八公主的身上,又轻声道,“咱们回去,等明儿,我求你三皇兄过来给你母妃求情。”她对着自己的儿子,竟用了一个“求”字。

阿元看了看这两个人,心里莫名地难过,便一言不发地进了太后的宫里。

此时的太后,果然是一脸怒色,只在宫中怒声道,“这是在逼迫哀家?若是不放徐嫔出来,这是要死在哀家的面前?!”

“这孩子也是爱母心切,难免举止不当。”皇后不喜欢徐嫔,可是看着八公主那样小的孩子,觉得可怜,便只求道,“母后息怒,且饶了她一回,使人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你这样心软,可怎么是好。”太后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皇后飞快地笑了笑,却不辩解,只下首的德妃温柔地说道,“皇后娘娘心疼陛下的子嗣呢,既如此,太后娘娘便全了娘娘的心意,饶了八公主这一回吧。”

“你们两个都给她求情,也就罢了。”太后等闲不会驳了皇后的脸面,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若是她下次再敢如此,便无需你们求情,哀家直接办了她!”她怒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都如她一般,日后宫中如何清肃?!”见皇后起身应了,使人往外头叫八公主离开,太后这才揉着眼角说道,“这段时候,别叫她出来,哀家见着她就脑仁儿疼。”

八公主这是失宠的节奏。

阿元心里默默地给八公主点了一根蜡,虽觉得为了母妃,就算拼着失宠也应该,可是使出这样激烈的办法,却有些冲动了。

“还有慧嫔。”太后叹道,“这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了。”有这么折腾的徐家顺王八公主,慧嫔再老实,也被捆在这一条船上下不来了。徐家的荣与辱,慧嫔都要跟着承担。

这个话儿不好接,此时宫中都是一片静默,太后也知道,便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见她心情不好,阿元便只伏在太后的膝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好一会儿,太后方才笑了一声,打起了精神拍着怀里依恋地抱着她的孩子,与面前站立的两个孩子问道,“这么齐刷刷地来皇祖母的宫里,又喜上眉梢,可见是有好事儿?”见凤鸣红着脸抓头发,便含笑点头道,“看起来,是小四的好事儿近了?”听见怀里的阿元也咯咯直笑,想了想,便抚掌道,“到时候,哀家这儿,也独出一份儿聘礼,给你压箱底。”

“这如何使得。”德妃便在一旁起身推道。

“这是给孩子们的,又不是给你的。”太后嗔了她一嘴,这才与凤鸣笑道,“皇祖母的手里,好东西多得很,与其收在库里不见天日,不如拿出来给你们年轻人把玩。”

“皇祖母的东西那么珍贵,只怕要好好儿地锁进床头去,夜半偷偷看。”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

“你愿意,皇祖母给你打个大大的床头箱子。”太后点了点阿元的小脑袋,这才与皇后说道,“哀家瞧着,小四急得慌,赶紧预备起来,不然只怕小四着急。”见凤鸣笑嘻嘻地并不否认,她也觉得喜欢这样实诚的孩子,又见凤鸣频频地向着阿元与五公主看去,知道这里头不定许下了多少的好处给两个坏丫头,也懒得揭穿,只命小辈坐下说话,倒叫自己因八公主不快的心松快了许多。

见太后精神不济,皇后也很有眼色,只说道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眼见众人都退了,太后这才将阿元与五公主都放在眼前,摇头叹道,“这宫里,竟是个天底下最乱的地儿,何曾叫人省心了呢?”见阿元不解,她便说道,“你以为,徐嫔为何急了,竟叫八公主出来给她求情?”

“这是为何?”徐嫔这都降位多久了,八公主才出来折腾,阿元也觉得怪得很。

“皇帝临幸了徐嫔宫里的一个宫人。”太后淡淡地说道,“转头就移出了她宫里,封了常在,据说这常在从前是徐嫔的跟前人,你也得知道,越是亲近的人,反噬起来便越狠。”那常在背叛了徐嫔,只恐日后徐嫔翻身把她给咬死,此时竟日的给圣人吹枕边风,况徐嫔本就不清白,这常在也是个机灵的,见圣人看重皇后,便只将徐嫔诅咒皇后之语一句句说给圣人听,这样的话不用编造,圣人只听了便大怒,更不肯放徐嫔出来。

“如此,徐嫔还能翻身?”

“徐家人进宫了,”太后便冷冷地说道,“所以,才说这宫里热闹,一个个儿地巴望着这点子富贵,连点子人情都没有了。”见阿元缩着小身子有些害怕,她便叹气道,“如今,皇帝指望不上,徐家这是看中了你们三皇兄,想要出个女孩儿给他做正妃。”

“皇伯父不会肯的。”阿元便闷闷地说道。

“荣华富贵迷了眼,还能看出来这个?”太后便淡淡地说道,“我只与皇后说,叫她给皇帝传话。徐家女可为侧妃,日后,皇子也不可委屈自己的正妃,看重嫡庶,决不可叫侧妃张狂!”如此,徐家便是赔了个闺女,与太后便觉得无所谓了。

太后的脸上有些冷酷,阿元这才明白为何皇后要那样与圣人说起正妃之事,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博弈,也觉得累得慌,便摸着太后的心口小声道,“阿元累了,皇祖母陪阿元午睡。”

“皇祖母陪陪我与皇妹。”一旁的五公主便也拉着太后的手急切地说道。

“也罢。”见两个女孩儿都看着自己,太后还是一笑,摇头道,“叫她们自己折腾去吧。”她已是太后,就应该安享尊荣,为何还要为了这些费心呢?

想开了,太后便有如释重负之感,况又与阿元许多日未见,便一同去睡了。

圣人却是说到做到,果然,第二日,便有两道赐婚的旨意下来,一道将英国公府二女赐给诚王为正妃。另一道,却是赐太常寺少卿之女为顺王嫡妃。不提朝中对这两道赐婚旨意的反应,只当顺王府中,一脸震惊的凤桐,接着手中的圣旨,心中生起了无法抵御的挫败。

第61章

太常寺少卿,圣人这是要逼死自己的亲儿子么?

凤桐只觉得心里头冷的慌,没有想到,断了自己路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然而昨日,圣人的意思还在眼前,亏待正妃,便是对圣人不敬,这叫凤桐无论如何都不敢露出怨言来。只挤出了笑容敬谢皇恩,后就听见齐家二姑娘竟给了凤鸣做正妃,一时间凤桐的脸上险些没保持住完美的笑容,飞快地狰狞了一下,这才忍着心中的怨恨送了传旨的内监出了王府,想了想,便一路进宫。

走到了生母慧嫔处,凤桐就见这慧嫔所住的宫冷清清的,眼睛眯了眯,他只大步进去,就见慧嫔正一脸喜悦地在与身边的小宫女说话,见他竟好容易来了,急忙起身过来,一脸的慈爱道,“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竟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那句话不对,便叫儿子不耐烦转身走了。

“父皇给我赐婚了。”慧嫔自从进宫,就没想过敢去和皇后等人争宠,只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凤桐对慧嫔的胆小讨厌透了,此时便讥讽道,“听说昨天你去拉八皇妹回来?”徐嫔已受厌弃,他恨不能现在就与她划清界限。慧嫔还往上亲近,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总是你妹妹与姨母。”慧嫔讷讷地说完,之后便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你要大婚,这个宫里都传遍了,我听说是太常寺少卿之女?竟是一段良缘。”太常寺少卿这样的职位,虽无实权,然而却十分清贵。这样人家儿养出来的女孩儿,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慧嫔此时便念神佛道,“也叫我心里头放下一块大石。”她一生只有这一子,虽与她不亲近,却还是叫她念着的,只恐儿子在婚事上栽了跟头,此时有了良缘,便更加欢喜。

“良缘?”凤桐嗤笑道,“一个四品,就能做我的正妃,你说这是良缘?”见慧嫔无措地看着自己,他只忍耐了片刻,便问道,“你知道,老四的正妃是谁么?”不用慧嫔回答,他只自己说道,“是齐家二姑娘!英国公一门勋贵,何等势力,这样的人家儿,才是我想要的!”见慧嫔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便停住问道,“你要说什么?”

“四皇子养在德妃娘娘膝下,自然是尊贵些。”慧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况,有那样的岳家,你要做什么呢?”听见儿子冷哼一声,她顿时抖了抖,这才低声说道,“我虽愚钝,却也知道中宫稳固,只要你愿意做个平安王爷,皇后娘娘仁慈,必然不会与你为难,何苦还要挣那最后一步?”她求道,“如今,你是皇子,是王爷,这已经是极致的尊贵,圣人给了你脸面,你便不要再冒头了。”

若是没有皇后太子,她或许不会这样拉儿子的后腿,可是她也是见识一些皇位争斗的,当年的福王,可不是叫圣人给赐死了么?想想这个,慧嫔便觉得心凉。

“我也是皇子,为何不能挣一挣?!”凤桐本就心中恼火,见慧嫔只知道躲事,顿时恼了,转身就不顾慧嫔的挽留出了她的宫中。

刚刚在宫里头走了一会儿,凤桐就见远处一潭湖水边儿上,一只很喜庆的肥仔儿正在嘻嘻哈哈地追着一个年少俊秀的少年跑,见那少年只是含笑倒退着,一双眼都看着那肥仔儿,凤桐心里就觉得不爽极了,只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恶意的笑容来,挑眉过去,含笑道,“哟,这是谁?不是荣寿妹妹么,怎地今儿不在皇祖母处奉承,倒知道与男孩子亲近了呢?”这其中的含义可多了去了,又暗指阿元马屁精,又说阿元为了个男人就连祖母都不孝顺了。

见着这厮阿元就觉得烦,见他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废话,叫在宫中见着阿容的欢喜都不见了,只收了脚儿,满意地见阿容过来半步上前护着自己,也挑眉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这不是三皇兄么,大喜的日子不给皇伯父磕头去,怎地竟气冲冲的,倒知道拿皇妹我来撒气呢?”这其中的含义也很深刻,顿时叫凤桐白了脸,越发觉得与这皇妹不对路。

“你血口喷人!”凤桐怒声道。

“对不住,我从来不喷‘人’。”阿元满不在乎地挖着耳朵,满意地见凤桐气得不轻,一边觉得这厮心理素质太差,这才一句话就歇菜了,见阿容只看着自己牙尖嘴利,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恶毒,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看在一脸恼火的凤桐的眼里,更像是这个皇妹在瞧不起他了,想到阿元受宠,此时相争,不管有理没理,只怕圣人都要先骂自己,凤桐便暗道了一声晦气,觉得自己冲动了,便只冷冷地说道,“皇妹好一张嘴,只望日后,也这么好使!”

“既然是皇妹自己的事儿,还是请皇兄先管好自己就是。”肥仔儿一翻白眼儿,觉得这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她这样慢待自己,凤桐便不由想到昨日在圣人面前,隐隐听到的皇后二字,此时只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婚事不顺,就是皇后在后头给圣人吹了枕头风,将皇后恨得牙根痒痒,他便不再多说,只拂袖而去。

“什么人呀这是。”阿元其实今天很快活,却叫凤桐突然窜出来给了自己一下子,便哼哼着与阿容说道,“我就说,三皇兄简直讨厌极了!”

“徐家在前朝屡被弹劾,如今据说连顺王正妃也落于旁人手,这并不奇怪。”阿容便摸了摸阿元的头,揶揄地说道,“心里苦,你可怜可怜他,也就是了。”

他这样说,阿元的眼前仿佛就见到一个落魄的顺王殿下可怜巴巴的样子,窃笑了两声,这才故作沉稳地说道,“老实点儿!说!”她颐指气使地仰着小脖子说道,“怎么就进宫来了?”湛家虽是新贵,可是却也不敢叫阿容这样大咧咧地进宫乱晃吧?

“你不知道?”阿容挑眉,见阿元露出了气恼的模样,这才一笑说道,“圣人命几家勋贵的少年子弟入宫做侍卫,以后,宫里还要公主殿下好好儿地帮扶在下。”

阿元心中一动。

圣人招了阿容这样的子弟进来,自然不会是用来站岗的,只怕这是选了几家放心的心腹,将这些子弟收在身边调教,以后该是有大用的。心里为阿容得圣人青眼欢喜,然而她想到从前阿容读书的模样,便有些黯然地说道,“你不科举了么?”从前,她见阿容读书写字,还在钻研八股,便知道阿容是想要自己考出一番功名来的。如今圣人叫他进宫做侍卫,便是断了他的科举之路,阿元就觉得为这人心里失落。

阿容见阿元胖胖的小脸儿上全是难过,微微一怔,便觉得心里柔软起来,只俯身握住了阿元的手,含笑开解她道,“我是父亲的长子,若是去科举,本就不像。况,”他眨眨眼说道,“便是不去考试,只自己做学问,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见阿元的小脸儿缓和了起来,他目中一片涟漪,只笑着说道,“多谢公主为我担心。”

“胡说!本宫,本宫就是在宫里见着你,可烦!”阿元才不肯承认呢,顿时跳脚。

“这如何是好?”阿容见这熊孩子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想到这丫头竟然之前忘了与自己的约定,哪怕日后找补地上了门,却也不是当时了,便决定叫熊孩子知道厉害,只温声笑道,“圣人,不巧将在下分到了太后宫中,专门负责太后与公主的安慰。”

阿元停住了,惊恐捂脸!

阿容一笑,露出了一排很是闪亮的白牙。

“我说,我说昨儿你怎么对我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阿元觉得自己似乎被坏阿容盯上了,急得直叫唤,见阿容一点儿都不在意地抓着自己的小爪子,嘴里还说道,“在咱们回太后宫里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抽抽着问道,“回?”竟敢用个回字,还能不能叫公主殿下快乐地在宫里长大了?!

正被阿容回头一笑笑的心里发凉,阿元便耷拉着头挫败了。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能在宫里见到坏阿容,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不能说出来叫坏阿容骄傲,必须要口是心非。

一边往太后宫里挪,阿元偷偷抬头,见阿容的脸上全是笑容,便咳了一声道,“昨儿,四皇兄答应给我一匹小白马,一会儿,你与本宫一起去见见。”说完,便笑得眯起眼,很有一种发财了的小模样儿。

阿容很喜欢看她没事儿躲在角落捂着荷包偷着乐的样子,此时见她性情好,便含笑顺着她说道,“若是白马,可起了名儿?”

阿元一怔,这才发现这个问题,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叫白云?”她更想叫白马“银子”,不过这么着有点儿太凶残,阿元觉得为了肃王夫妻的健康,还是柔和些为上。

阿容侧头,见阿元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模样,不由心里觉得可乐,只温声道,“是个不错的名字。”

阿元觉得自己的才华出众了,撇着一双小短腿嘚瑟。

两人的身后,一群宫女捂着嘴亦步亦趋,眉眼弯弯。

阳光下遛遛,阿元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呼呼的,便叫阿容领着直奔宫里的一处小马场 ,一进去,就见外头正聚着几个人,竟是五公主带着两个不认识的少年,指着马场里正在说话,见了阿元进来,五公主先是叫阿容的美貌震撼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阿元叫阿容牵着的小爪子上,只坏坏地笑了一下,便招呼道,“可是看四皇兄说的那两匹小马驹?”阿元看着跟谁都好,其实很不喜欢与寻常人亲近,能这样平常地叫个少年牵着手,可见这是常态,便叫五公主心中想到了什么。

“这是城阳伯家的阿容。”阿元却只先将阿容的身份与五公主做了介绍,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我来看看白云讨不讨人喜欢。”

“白云是谁?”五公主好奇地问道,完全没有这堂妹还没见着马,就先取了名儿。

阿元用“你很调皮”的目光看她。

“这两位是我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五公主叫阿元看的脖子发凉,抖了抖,急忙转移话题,将身边两个面露好奇的少年唤到身边。

众人厮见过,阿元就好奇地看了看这两个有些羞涩的少年。

她之前在英国公府,多少听说过一些德妃娘家的事儿。据说德妃出身的定国公府,男丁大多懦弱不成器,定国公府的富贵显赫,有如今的老定国公的努力,也有当年德妃与她的妹妹,已没了的福王的正妃的血泪在里头。德妃运气好些,还能在宫中过安静的日子,那位福王妃据说在福王事败后撞柱而死,一缕芳魂消散了。凭着两个女人,定国公府才起来有了如今的荣华,初时阿元还觉得不大相信,可是看着眼前这两个模样俊秀文雅,可是却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的少年,她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若这就是定国公府的子孙,只怕不出三代,定国公府也要败落。

五公主也想到了这个,目光微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女孩儿都沉默了下来,阿容见阿元并不是心里难过,便放下心来,只往马场看。那两个少年之中,年长的那个,却隐蔽地动了动,偷偷地拉住了五公主的衣摆,仿佛这样便生出了勇气来,对着阿元轻声道,“常听表妹说起殿下,如今可算见着真人儿,如今只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心生亲近。”他说起话来又温柔又好看,可是阿元就敏锐地见到,在这少年拉住了五公主后,他身旁那个年纪小些的,便目光有些暗淡地收回了似乎也想亲近五公主的手。

虽然这说话的少年目光清澈良善,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可是阿元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阿容对自己说话的模样。

心有所感地看了看阿容,就见这少年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注视,竟回头对自己一笑,阿元心里一跳,之后,便只撇开头去,侧头问道,“小马呢?我的白云呢?”

“你放心,四皇兄不敢不送来!”五公主未见身边两个少年的暗潮汹涌,只杀气腾腾地说道,“若是敢不给,他可还没娶着媳妇儿呢!”到时候,闹个洞房,她能叫四皇兄去上吊!

凤鸣只怕正抱着圣旨躲在屋里哭呢,阿元想了想四皇兄苦尽甘来欢喜得痛哭流涕的模样,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便坏笑道,“四皇兄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瞧着,三皇兄的心情很不美丽。”

“若是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五公主似乎为凤桐说了一句话,之后却突然变脸道,“活该!”叫这老三总是挤兑她四皇兄,叫徐嫔当年猖狂的时候,把德妃不放在眼里。

狠狠顿了顿脚,五公主便冷道,“他不是个好人,活该娶不上好媳妇儿!”见阿元不明所以,便小声说道,“你只在宫里,不知道外头的事儿。那太常寺少卿家的千金,真不是白给的。”

“那该是清流出身。”阿元便皱眉道。

一般这种人家儿出来的,都很知书达理。如湛家三太太那种脑残,其实还真是少数。

“父是清流,母,”五公主眼见前头两匹一模一样的雪白小马叫宫人给迁过来,顿时兴奋了,只命拉在自己的面前,就见这两匹小马都很温顺可爱,浑身雪白,油光水滑,不由喜欢的不行,只侧头与听到一半儿被憋得够呛的阿元仰头说道,“你的叫白云,我的,就叫白雪,咱俩是一对儿!”说完,两个女孩儿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起伸胳膊去摸这小马的皮毛。

这话出口后,阿容嘴角一抽,扭头用力地瞪了还跟着五公主拍手的熊孩子一眼。

五公主身后的两个少年的眼里,却露出了羡慕来。

阿元叫阿容背后一眼看的抖了抖,就见了那两个少年依赖五公主的模样,便觉得五公主很是强悍,这一下子就征服了两个怀春少年,心里正坏笑,就听摸着白马的五公主继续在耳边说道,“那姑娘的母亲,是已经过逝的忠武将军的独女,虽这忠武将军官衔不高,可是武力强悍,这位太常寺少卿家的姑娘,遗传了她祖父的武力手段,所以,”她忍不住丢给呆住了的阿元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声道,“你懂的,对不对?”

“再强悍,也不敢对皇子动手吧?”阿元想了想凤桐的小身板,就觉得若圣人真知道这其中内情,还赐婚,没准儿是真恨这儿子。

简直生不如死。

“她连郡主都敢揍,遑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五公主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这人倒是爽快,并不刻薄,为人也公平,只要三皇兄别自己出幺蛾子,有这样的王妃支立内宅,也是好事儿。”说完,便冷笑道,“三皇兄的后院乱糟糟的,我在宫里都听说了,若是我说,很应该有这样一位正妃镇住这些妖精!”

“若你这样说,我倒觉得可惜了。”好姑娘配给凤桐,阿元觉得简直就是糟蹋。

“她若是日后有子,便能继承王爵,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五公主不管旁的,只看中实际好处,此时便小声与阿元说道,“只是三皇兄有了庶长子,日后一个不好,就是个麻烦。”

“横竖不是咱们该管的,日后且看着就是。”阿元不当一回事儿,顿了顿,目光隐蔽地看了看后头那两个少年,只笑嘻嘻地说道,“这是皇姐的表哥表弟?”这年头儿,表哥表妹,表姐表弟,简直就是绝配。

“你看出来了。”五公主却脸上没有半分羞涩,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道,“日后的驸马,会是其中一个。”

阿元见她并不十分欢喜,便露出了担忧的模样。

五公主见了只笑了笑,低声道,“定国公府这一代,没有女孩儿入太子宫中服侍。”见阿元想明白了一些什么,露出了骇然,她便叹气道,“这一代,能靠我母妃,下一代怎么办呢?若是还送人入宫,难免叫父皇生出忌惮之心,不如,叫我嫁过去,一个公主,至少也能保外祖家三代富贵了。”见阿元露出了不赞同的模样,她便笑道,“你与我母妃一样儿,担心我过得不好,其实这亲事,本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恐不是良配。”阿元憋了半天,便低声道。

“你能与我说出这样的心里话,可见是真的与我好。”五公主出了一会儿的神,便摇头笑道,“不过,我却与你不同。你瞧瞧,”她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小马鞭,这才说道,“我性情有些说一不二,若是遇上个强硬的驸马,只怕日日打起来,不如寻这样温柔听话,还把我放在心上的,只要同我一心,不生二意,我就用公主之名,护定国公府一世。”况公主之子,都另会赐下爵位,守着这些爵位,定国公府也倒不了。

她母亲出身定国公府,她也应该保这个姓氏不要衰落。

“挑了哪个?”五公主自己既然有主意,连德妃都劝不动,阿元也觉得败了,便低声问道。

“没准儿。”五公主却苦恼了起来,顿了顿,小声道,“表哥更温柔些,况是长子,我应该嫁给他。可是,”她叹气道,“我却更喜欢表弟。”至少,表弟不会与见了一面的女孩儿,就说心里生出亲近来。况且想到表哥院子里一堆“可怜可叹”的美貌丫头,五公主便微微皱眉。

她是想用自己的婚事提携定国公府,可是,却也没有想过,要在这婚事里吃委屈。

“不过,今儿我见着一位夫人进宫给母妃请安。”说到这里,五公主的脸上便露出了疑惑来,低声说道,“这夫人陌生的很,而且,母亲的模样……”想到德妃见到那赔笑的女人后,皱起的眉头,五公主只觉得古怪的紧。

第62章

不过,这暂且被抛在脑后,阿元的注意力,全叫面前的小马吸引了。

“想上去?”阿容见她摸着小马的脖子流口水,不由一乐,只俯身将这张牙舞爪的肥仔放在马背上,见阿元紧张地张着手抱着马脖子,目光就柔软了起来,温声道,“别怕,我护着你。”他张开手,护在了阿元的身边,就见公主殿下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见下头的小马不动弹,自己也胆儿肥了起来,只仰着脖子叫道,“本宫,本宫无所畏惧!”说完,就很得意地四处逡巡。

五公主年长些,早就玩儿过这个,身后比废材肥仔强了许多,自己翻身跃马,只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对阿元挑眉道,“跑一圈儿?”

阿元目光游移,呵呵直笑。

跑一圈,走一步肥仔公主就要掉下来!

为了转移目标,奸坏奸坏的公主殿下就指着那不远处的两个定国公府的少年笑嘻嘻地说道,“我皇姐难得有雅兴骑马,这么好的时候,两位不陪皇姐遛遛?”见这两名少年的脸同时红了,就呆了呆,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殿下调戏了两个小姑娘,却见年长的那个迟疑片刻,只拉着五公主的马鞍小声道,“这马未叫人试过,殿下先下来,免得马惊了伤着。”

“四皇兄哪里会用没训熟的马给我。”见那年纪小的少年脸上害怕的要命,却去牵一旁的高头大马,五公主便微微皱眉,只唤道,“我不过是与阿元说说,你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