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哀家的心肝儿!”太后如今与阿元说话越发地像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竟也比从前轻快了许多,只将两个拼命往自己怀里拱的小祖宗抱住,这才笑问道,“这是从哪儿回来,滚得跟泥猴儿似的?”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五皇子的一身泥上,听了阿元将方才这肥仔已经肥得在地上滚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儿,只喘气儿道,“这有些阿元从前的品格了。”

明明是青出于蓝来着,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当年可没有这么胖得连腿儿都看不见了,便决定反驳一下。

“舟哥儿方才掐孙儿的脸呀!”与姐姐一样儿,肥仔们都特别喜欢装大辈儿,肥皇子鼓着胖胖的脸告状。

顺王妃捂着眼睛笑得不行,许久,便在皇后无奈的目光里笑道,“这是儿臣要给母后请罪了。”话说这叔叔比侄儿还小,也十分稀奇了。

皇后年纪一把,挣命一样生出的五皇子。因这些年圣人独宠,这简直就跟爱情的结晶也差不多了,因这个,便对五皇子很多的宠溺,见这肥仔儿得意洋洋,便摇头说道,“要怪,就怪他的包子脸,谁不惦记呢?”说完了,自己也上去掐了一把,在儿子眼睛里全是泪花儿的小眼神儿里,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下头还有几个作陪的妃子,不敢在这时候做出头鸟,便跟着一起赔笑,听顺王妃与皇后笑言。

慧嫔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乖孙子,一脸万事足矣的模样,满眼都是幸福,此时还与凤舟连声说道,“这一回,在宫里陪陪祖母,别回去叫祖母见不着你。”凤桐不孝,她如今的一腔的爱都放在了顺王妃与凤舟的身上,一时都离不得的。

凤舟应了,这才无赖地对着肥仔五叔拜道,“下次不敢了。”

“下一次,可以掐另一边儿。”其实吧,肥仔们都觉得掐脸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掐一掐有益身心健康的。

阿元已经笑得滚在了太后的身边说不出话来了,此时叫太后低头给她喂些茶水,这才抹着眼泪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头里,我还没有这么招人喜欢呢。”

“皇姐真是谦虚了。”肥仔讨好地转头,拱着小拳头谦虚道。

太后只抱着两个小的,看着这两个说着孩子气的话,只顿了顿,便转头与皇后温声道,“外头虽不如夏日闷热,却也不大爽快,赶明儿你再使人给孩子们预备些凉爽的东西,别叫他们身上不舒服。”见皇后应了,这才含笑往下看,就见满眼都是自己的子孙,也觉得心里欢喜,越发地精神了,挨个儿皇子妃问过去,只问得差不多了,这才对着正含笑坐在下头的太子妃道,“你的身子,可还好些?”

“已经大好了。”太子妃虽是这样说,脸上却还带着几分苍白,阿元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气血两亏,心里也关切,急忙与太后说道,“皇嫂身子要紧,多叫太医给皇嫂把脉调理,也叫咱们放心呢。”数年前太子妃生下了一个女儿,因着了别人的道早产,累的那孩子与太子妃的身子都不大康健,这些年,太子日日关切,宫中也看重她的身体,只是眼下不能累着,不然就身子受不住。

“我就说过,妾室多了,总是生出事端来!”太后眼见太子妃这样,心里自然是心疼的,便转头与皇后叹道,“叫这孩子受苦了。”

当年太子妃就是叫个心怀异心的侧妃给推了一把,险些一尸两命。虽然那侧妃连同家族都叫勃然大怒的圣人给诛了,可是就算死了再多的人,太子妃的身子也好不利索。因这个,皇后心里头难受,这些年也不肯再给儿媳妇儿塞妾,连太子都对妻子心中生出了惭愧来,见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前后为自己操持家事,竟不愿再伤妻子的心,这些年于女色上也淡了许多,大多时候都陪伴妻子的身边。

太子妃也不知道如今的日子是好是坏,只是虽然身子不大好,可是太子愿意守住自己,她的心里还是快活的,况不过是不大能劳累,又不是天不假年,她也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此时见太后感叹,急忙笑道,“儿臣得长辈垂怜,已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这还说受苦,那这世间,谁还愿意去过快活日子呢?”她见皇后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便恭敬地说道,“皇祖母母后对儿臣的爱护,儿臣都在心里的。”

“听听,竟这样贤惠孝顺。”太后便叹气道。

这是在给太子妃做脸呢,几个王妃谁会拆台呢?只含笑听着太后与皇后夸了太子妃一回,阿元竖着耳朵听完了,这才放心地缩回了耳朵,趴在太后的膝上不动了。她素来与几位皇嫂交好,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只与五皇子一起在太后的膝上放赖,不大一会儿,两个熊孩子滚到了一起,头碰头地昏昏欲睡。因这两个显然是疲惫了,太后也不大愿意说话了,见她露出了倦意来,显然是想带着两个孩子往后头去歇着,皇后很有眼力见儿地就起身,带着德妃就准备回宫。

眼见皇后起身,嫔妃们与皇子妃便都起身告退,正是要一同退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一声少女欢快的笑声传来,如同银铃一般悦耳,笑声之中,就见一个身穿淡粉色绫纱衣裙,头上蝴蝶振翅嵌红宝金步摇的绝色的女孩儿,快步走了进来,手上小心地托着一个不大的小炖盅,口中笑道,“皇祖母,这是孙女儿特意给您做的莲子羹,您尝尝,可还对味儿?”

“噤声!”太后的脸色,却并没有因这女孩儿的殷勤而舒展,猛地落了下来,低声呵斥道,“没见着你姐姐与弟弟正睡着!”

太后的声音严厉,只如同一盆冷水,将这女孩儿脸上的欢喜全都浇灭了。

五公主居高临下地立在太后的身旁,看着这女孩儿捧着炖盅儿竟被太后呵斥得傻了,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阿元偷偷翻开眼皮,看见五公主的笑容,就觉得为了皇姐的难道的好心情,她还是出把力,继续睡着好了。

第97章

这女孩进来,皇后的脸上就淡淡的。

谁会喜欢一个处心积虑要在太后面前争宠的庶女呢?

“我……”一腔的热血被太后泼了一头一脸,这女孩儿就委屈了起来,本就是十二分的淸艳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苍白,叫人看了就怜惜,正要说话辩解一二,却叫太后严厉地看着,只扫了闭着眼睛似乎熟睡的阿元与五皇子,便咬了咬自己的嘴角不说话了,倒是下头的一位有些年老的妃嫔,看了她几眼,心中生出叹息来,却还是起身给太后施礼,轻声说道,“是臣妾没有教导好九公主,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见怪。”

“出去!”怀里的肥仔儿哼哼唧唧地扭了扭,太后满眼的目光都落在五皇子的身上,只不耐烦地挥手。

若是这九公主,只是对自己有孝心,她何尝会这样反感。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争宠,暗地里挤兑阿元与五皇子,太后在后宫多少年,如何看不明白呢?不过是瞧着是圣人的子嗣,因此只不放在心上罢了,可若说喜爱她,瞧着九公主那张肖似王贵人的脸,就叫太后讨厌。

小小年纪,生出了这样的美貌来,就叫人心里膈应的慌。

“九公主好生教养,无事的时候,便留在你的宫里,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哪里是公主的体统呢?”太后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轻声说道,“满宫里,可有公主不看着自己的身份,自己下厨的没有?大张旗鼓地你就去做菜,不是叫人笑话?!”如阿元,也曾偷偷地与五公主给太后做过点心,只是那也是在小厨房里,没说一盘子点子越过了大半个宫里,大家都知道了的。

这是给太后做点心呢,还是显摆自己孝顺呢?

九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只是她也害怕叫太后不快活,便低着头,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眼前正睡着的阿元。

一个宗室女,竟然比她圣人的血脉还要尊贵些,在太后的面前得脸,竟似乎是自己远远不如她似的,凭什么呢?阿元的模样没有她好看,性情没有她温柔,听说这些年,光是读书就险些要了她那老师郑阁老的老命,哪里如她博学多才呢?不过是赶上了好时候,在太后最喜欢孩子的时候到了太后的身边,抢了先机罢了,哪里如她这样讨喜温柔呢?

九公主心里想着事儿,忍了忍心头的气,只弱弱地问道,“我给皇祖母的点心……”她泫然欲滴,确实可怜。

那妃嫔只轻声道,“且叫人收着,你皇祖母要用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多年前,九公主叫人发现是个傻子,除了吃睡竟是什么都不会。王贵人受不住就上吊死了,倒将个不明白这一切的傻女儿留在了宫里受苦,后来太后问谁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别的妃子哪里愿意要一个傻子呢?只她远远地看着呆呆地只知道对着自己裂开嘴笑的孩子,却突然觉得,虽然这是个傻子,可是她却从心里喜欢。

她愿意养一个傻子,这样就觉得心里有了奔头。

谁知道后来九公主自己好了,竟聪明伶俐了起来,比从前更知道怎么讨她喜欢,这妃嫔虽然觉得这是老天开眼,心里也很欢喜,可是却还总是想到当年那个,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似乎知道她夜里寂寞,用暖呼呼的小身子与她拱在一起的那个傻子。

“走吧。”本就觉得九公主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个老实人才好的这个妃嫔,便拉了拉有些不甘不愿的九公主的手,给太后施礼之后,便跟在皇后的身后走了。

阿元见皇后与王妃们走了,就活泛了起来,起身,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抱着太后的手笑道,“很香甜呀。”

一旁,肥仔儿皇子也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小的炖盅,眼睛里亮晶晶的,叫太后无奈地笑了,只温声道,“若喜欢,皇祖母现在使人做去。”又再次告诫吃货们道,“旁人手里过过的东西,都不准吃!”要她说,九公主伶俐太过,实在叫人放心不下,这么多年冷着,这丫头竟然还能撑着一张小脸往前凑,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城府,实在叫人吃惊戒备。

宫里,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有眼力见儿的人精的。

五皇子乖乖地应了,这才坐在软榻上等着好吃的,见他这么肥,竟然没有被勒令节食,从前遭了大罪的阿元嫉妒的不行,不怀好意地与太后问道,“皇祖母,五皇弟是不是也得注意饮食呢?”

太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说道,“当年瞧你不吃东西,哀家的心都要碎了,如今再来一回,不是要哀家的命么?”她见阿元坏笑,便叹息道,“你啊,别唬你弟弟了,男孩儿胖一些,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她是生怕阿元胖了以后嫁不出去,五皇子可没有这种忧虑,作为嫡出的皇子,以后亲王是跑不了的,那只有女人怕失宠的,哪里会娶不上媳妇呢?

五皇子扑在阿元的怀里,特别的可怜。阿元低头看了一眼,就笑开了,揉着眼睛就与太后笑道,“瞧着他,我就觉得自己从前特别美。”

可不是特别美么,用胖嘟嘟的小身子打败了京中无数的美人抢了美少年的心,这是一旁姑娘干得出来的么?五公主想到阿容这几年官路顺遂,年纪轻轻如今已经往四品佥都御史上去了,顿时觉得羡慕的不行,心里叹气,觉得妹妹的运气真好,不过想到自家的表弟,她也觉得圆满了许多,此时见太后欢喜,犹豫了一下,便与太后低声道,“前儿我往宫外去,正经过徐家。”见太后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她便小声说道,“瞧见八妹妹从里头出来,身边还与徐家的五少爷有些个牵扯。”

“她的事儿,哀家懒得管了,随她去吧。”太后便淡淡的。

五公主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伏在太后的面前说道,“在外头,谁不知道她家里头那五少爷是个多情的人呢?素来与外头的名妓应和往来的,虽都说这是风雅之事,只是孙女儿还是觉得那是个火坑似的,八妹妹虽然与我不睦,可是我也不想叫她在婚事上栽跟头,这不小心嫁错了人,岂不是一辈子的事儿么。”她与八公主是有争执,平日里关系也不好,只是五公主如今自己过得快活,便不愿旁人也过得不幸,因此就算知道这话不该自己说,却还是忍不住说了。

“你啊。”五公主的心地,也是太后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沉吟了一会儿,便斟酌着说道,“罢了,且先记在心里,左右没有皇帝点头,她也嫁不得那人,不过是年少情怀罢了。”听见五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后便与两个孙女儿笑道,“不过,这事儿在小八的面前不准露口风出来,不然,还以为是你们嫉妒她的姻缘,日后,只怕要生出些波折来。”听见两个女孩儿应了,这才拍手笑道,“去玩儿吧,别与哀家这么个老婆子一处了。”

太后年纪大了,这时候确实是要休息的,阿元几个退了出去,五公主正要与阿元说些少女的心事,就见后头,小跟屁虫肥仔皇子已经摇摇摆摆地跟了过来,顿时无奈了,回头拉着他的手恐他跌了,这才问道,“你怎么这么黏糊呢?”见肥仔儿笑嘻嘻地拱在她的怀里,阿元的脸上却淡淡的,便笑问道,“还在为我的话不快活呢?”

“八妹妹那事儿,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不该从皇姐的嘴里说。”阿元便皱眉道,“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八公主年长了以后,那就是个火药桶。若是真与那小子感情不错,知道五公主坏了她的姻缘,还有不爆炸的?虽然伤不了人,可是叫人惦记总是不合适的,觉得五公主这一次竟圣母了,阿元便叹气道,“再是姐妹,且叫旁人说去就是。”圣人又不是个瞎子,只要不是故意要坑八公主,哪里会叫她嫁回徐家呢?

“你以为我是为了她?”五公主没好气地说道,“虽她可怜,我却觉得我们两个更可怜呢!”不然,她再觉得为八公主不值,也不会进言。

“这话怎么说?”阿元疑惑的问道。

“后头我掩住了没说。”五公主顿足骂道,“统没有一点儿脑子的!你猜猜,她后脚去了哪儿?”见阿元脸上有些不好看,她便叹气道,“跟了那小子往湖上的画舫就去了,还要结识几个‘奇女子’!这若是叫京中人看见,咱们的名声也跟着完了!”本朝对女子本就苛刻,虽然宗室女还算是优容些,可是作为公主,可以厉害,可以跋扈,甚至插手朝政,撑死了也不过落个“牝鸡司晨”的骂名,却决不能有跟名妓交往的名声,不然,算是人就毁了。

八公主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会不牵连与她同在宫中的五公主与阿元呢?想起来当时险些被气死,五公主便摇了摇手,恨道,“我瞧着,她是不顾体面了!”

“有人看着她去了?”阿元也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顿时脸色就变了。

“我还能叫她往画舫去?”五公主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叫我拦下来了,只告诉她,敢上去,我一把烧了那画舫,叫她做个风流鬼!”

“徐贵人如今,越发不顶用了。”能活了十年,没有同王贵人一样去上吊,阿元也很佩服徐贵人了,只是想了想,她便笑道,“这不是对皇伯父生恨,因此要调教出一个不要脸的闺女,毁了皇伯父所有的闺女吧?”

肥仔儿皇子一边偷偷地啃手里的肉干儿,一边贼头贼脑地偷听,把他这位八皇姐再次记在了心里。

“徐家那小子什么来路?”阿元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如今对外头的子弟了解不多,只知道徐家出了一个很出名的人物,听说是个风流不下流……咳咳……与阿容打听这个的时候,美青年醋了,几天对着自己笑,笑得公主殿下毛骨悚然的,从此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有了一种特别的恐惧,一说到这人,就浑身不自在,恨不能下手痛扁的那种,此时到底是好奇竟然能够有降服了霸道的八公主的存在,便忍着心里的折腾好奇地问了一句。

“京中出名的青松公子。”五公主是知道阿元恶心什么的,故意将这么个“雅号”一说,果然见妹妹恶寒得打了一个寒战。

“京中变化真大。”什么时候,竟然还有雅号什么的了呢?阿元觉得自己沧桑了。

肥仔儿皇子也觉得自己手里的肉干都吃得不香了,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扑进了阿元的怀里表示需要安慰。

“倒也有些文名,只是太风雅了,前头落第后,便不肯往朝中钻营了,日日的风花雪月,竟还叫京中的姑娘们很是仰慕,觉得这样远离勾心斗角的朝堂的,才是真正的谪仙人呢。”

阿元抱着五皇子肉肉的小身子,一同严肃地点头。

“你家阿容,早就不被追捧了。”当年,城阳伯府的阿容那是出了名的美少年,可招人喜欢了,是京中夫人太太心目中好女婿第一位,只是时光是把杀猪刀,虽然如今美少年风采依旧,只是变成了美青年,不过大家伙儿都觉得,这年纪的别人,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位美青年,怎么就还不成亲呢?听说家中连个婢妾都没有,这就叫人犯合计了,竟是不敢再给他说媒了。

没准儿,美青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阿元也是知道这些传闻的,不过从来与阿容都不把这些当回事儿。

等以后公主殿下嫁过去,那不就叫大家都明白了么?不是难言之隐,这叫一往情深,绝世地好男子!

“还是少些追捧的人吧。”夫君太美肿么办?公主殿下很为难的。

“你说这话,我倒觉得有趣了。”五公主笑了一回,见阿元与五皇子都对青松公子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来,想了想,便公正地说道,“你别说,这个人,确实模样儿不错。”虽不如阿容秀美绝伦,可是却有一种极为清俊多情的感觉,又加上会说几句酸诗,出身也还算不错,就带了几分光环了。

正说着,却见前头八公主就带了一个青年过来,阿元远远地就见到一个翩翩的公子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在八公主的身边,八公主看见了这头的两个妹妹,脸上便露出了十分的得意来,拉着那青年就过来了。眼前这家伙不如阿容美,气度不如阿容,阿元只觉得这京里的姑娘眼睛不好使,却只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颔首道,“八妹妹,好久不见啊。”

八公主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如青松一般的青年,一边对着五公主与阿元抬了抬下巴。

她处处不如这两个,却只在这上头,强出了两个废物姐姐八条街去!

一个的未来驸马是个出了名儿的废物,一个年纪都能当她爹了,哪里比得上自家的表哥呢?八公主今日前来,本就是有心炫耀,想到之前与五公主在画舫外的争执,她的脸色沉了沉,只冷冷地说道,“怎么着,皇姐这是嫉妒我,不愿意看见我快活,想着撵我走呢?”见一旁的肥仔儿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里恨得厉害,然而渐渐长大,她也有了几分城府,只淡淡地说道,“原来皇弟也在。”

皇后坑害了她的母妃,自己上位,是八公主心中最恨之事,况徐贵人在宫中吃足了苦头,衰老得不像样儿,竟是与太后一样年纪般,八公主看着便觉得难过极了,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冲动的,便心里诅咒这个弟弟,只对着阿元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家的五表哥,皇姐见识得少,只怕也少见这样的人物,妹妹今儿来给皇姐开开眼,免得日后出去了,倒叫人家觉得皇姐不知世间男子呢。”

“这话若是皇妹再说,做姐姐的也只好掌你的嘴,叫你知道道理了。”阿元从来都不是好惹的,狗改不了吃屎,她从来不信坏人变好人,此时对八公主一点儿怜惜都没有,只淡淡地说道,“知晓世间男子这样的话,是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阿元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只是我想着,不过是个男子,拿出来炫耀,做什么呢?”

眼见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徐家的青年就有些不自在。他在京中素来是被吹捧的,此时便有些迟疑地说道,“殿下……”

“一个外男,便是得了允许入宫,也得知道规矩!”五公主深恨自家表弟成了对照组,便有些冷淡地说道,“还真以为有几句奉承的话,你就是天仙儿了?!”

“你!”八公主大怒!

“差的远呢,”阿元摊开手叹息道,“八皇妹,你的见识少些,见了个人就如同见了天神,皇姐我劝你安分些,待日后皇伯父赐婚,才是你该炫耀的时候不是?”

两个女孩儿连番地敲打,直叫八公主在这表哥面前的威严荡然无存。这青年的目光微微闪烁,显然也是发现,虽然八公主不是个得宠的公主,可是竟然不能反驳两个姐姐,这,就算是娶回去,不能为徐家进言,又算什么好处呢?八公主的性情本就乖戾,他也是忍了许久的,忍了这么久没有得着好报,就叫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是家中最出色的男丁,自然应该娶一个最有力的妻子,为徐家增添光彩。

想到这里,这青年心中便有些活泛,只是他却并没有想现在就得罪八公主,只是对着五公主与阿元微微俯身,恭声道,“徐祤,给两位殿下请安。”

“哟,可算是想起来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青松公子的腰硬得很,是不能与宗室折腰的呢。”握了握自家怀里肥仔儿的手,她便冷冷地说道,“我皇弟在你的面前,你竟只知与我们施礼,这样的规矩,真是匪夷所思。”她一笑,看着一脸恨毒的八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道,“怪道,是徐贵人的母家呢。”

“你侮辱我母妃?!”八公主已经忍了阿元很久了,正要上来厮打,却叫这徐祤拉住,阿元就见这青年俯身与八公主细语轻声地说话,叫这少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想到这青年的传闻,便觉得心里有些恶心,拉了五公主便预备走,冷冷地说道,“宫里人多得很,八皇妹小心些,别冲撞了宫里的娘娘们,不然,再是株青松,也叫人给你砍折了!”她说得叫人下不来台,五公主却觉得快意极了,抓了抓手中的马鞭冷笑道,“再废话一句,本宫叫你知道厉害!”

这么个玩意儿,一点都不如自家的驸马。

两个公主同时心有灵犀了。

徐祤动了动嘴,也发现这两个不好惹。不过母老虎他是不在乎的,叫他在乎的,却是这两位公主能不能给他带来好处。想到这两个,一个是德妃之女,背后连着定国公府。一个是肃王女,肃王一门两王两公,便心中微微动摇,见八公主面上愤怒,他心里猛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来,急忙露出了谦恭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殿下常在家中与我说,宫中姐妹不多,因此有些寂寞。殿下们别嫌弃我多事,只是这既然有缘分做姐妹,是天大的缘分,且都将过往放下,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大善?”

说完了这个,就见五公主与阿元都看着他呆住了。

许久,五公主方才反应过神儿来,只冷笑道,“你是哪根葱,敢来管我的闲事!”

“表哥一心为我,只是这人心险恶,还是不要为我费心了。”八公主感动得什么似的,越发觉得表哥贴心,此时见徐祤的目中带着怜惜看着自己,眼泪差点儿出来,只觉得这世上,有表哥也就够了,便拉着青年的衣袖说道。

“你看着憔悴,到底是我的妹妹,我心里哪里能放得下呢?”徐祤一叹,回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两个如同看猴儿戏的公主,简直就是特别的温柔,轻声道,“殿下们的心,如大海一样宽阔,我这位表妹也只是口中厉害,通没有坏心的,便是在宫中吃了多少委屈,也只有忍受,没有仇怨的,这样的心,两位殿下竟然没有半分动容么?”说着说着,这家伙的嘴里,就出现了好大一朵陌生的白莲花。

白莲花的名字,就是小可怜儿八公主。

对于这么一个说辞,一旁都听得恶心了的肥仔儿皇子,用一个嘹亮的响屁,完美地做出了回答。

 

第98章

这一个响屁,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这徐祤的脸上。

青年的脸皮一下子就红了。

阿元仰了仰头,觉得弟弟干的好。

“啰嗦了这么久,本皇子早就忍不住啦。”肥仔儿用委屈地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家伙,扁着嘴儿叫道,“说了这么多的话,你想做什么呢?难道,我们就应该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么?”他竟是恶人先告状,觉得这家伙太坏,明明看出来皇子大人想要放屁,却还在这里说话,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叫皇子憋着么?对不住,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肥仔儿来说,憋着,这是个不存在于字典里的词汇。

有屁就放,就是这样潇洒。

“是在下的不是。”哪怕这个屁奇臭无比,青松公子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屁。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日后,莫要在这样儿了,多讨人厌呀。”肥仔儿在两个姐姐笑得恨不能捶地的动作里,腆着自己的小肚皮严肃地教育了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青年儿,见他受教,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转头与阿元着急地说道,“咱们赶紧走吧,不然,八姐姐哭起来,竟是谁欺负了她似的,多可怜呀。”说完了,在八公主目眦欲裂之中,肥仔儿幽幽地说道,“虽然八姐姐是个温柔不与人计较的人,可是也气大上身,若是憋着,憋着气放不出来,那就更叫人担心了。”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的,不过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小肥仔儿,还是很能气人的。

八公主叫这弟弟气得浑身乱抖,然而却被苦笑的,还有点儿脑子的徐祤给拦住了。

这可是圣人最喜欢的五皇子,八公主真要敢干点儿什么过火儿的,等着叫圣人扒皮吧!

五皇子得意的不行,仰着小脖子在两个姐姐们的前头走了,后头阿元笑完了,抹着眼泪儿感激了一下娱乐自己的两个猴儿道,“那什么,这戏唱得不错,赶明儿你多进宫啊,也在徐贵人面前唱唱,这样儿,徐贵人才能笑口常开呢。”顿了顿,便又对着气愤的八公主笑道,“慧嫔娘娘处,便别去了,不然,这还不知是不是见着娘娘日子过得好,倒叫她心里生气呢。”

“给本宫小心了!”五公主一鞭子抽在了徐祤的脚下,冷笑道,“什么东西!”

这两个转头就走,走了一会儿,就见五皇子窜了过来,圆滚滚的大眼睛小狗儿一样水润乖巧,讨好地说道,“方才,我怎么样?”

“太有前途了。”阿元表扬了一下,叫这肥仔儿再接再厉,这后头,便摸着自己精致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这秋天到了,听说二皇兄处有好吃的肥鱼与螃蟹,正好今儿皇嫂进宫来,咱们去吃大户怎么样?”作为一个横行京城的公主与一只宫中一霸的肥仔儿,吃大户成了这两个吃货心中永远的主题,有了王妃的几个皇子真是被两个熊孩子祸害得苦不堪言,只是两个熊孩子很是记仇,寻常捏着鼻子也只能忍了。

“大善!”五皇子蹦着高儿地拍手欢呼。

五公主握了握自己的鞭子,还是无奈地点头了。

“走着!”阿元小手一挥,带着姐姐与弟弟向着皇后的宫里奔去,走得飞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皇后的宫里,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进去,却见宫中正有太子妃与郑王妃与皇后说话,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上前就坐在了郑王妃下手,笑呵呵地看着郑王妃不说话了。

肥仔儿也跟上前来,对着皇嫂特别地可爱。

“知道了,一会儿与我出宫就是。”郑王妃怀锦是个特别聪明的人,顿时便领会了熊孩子们的想法,之后想了想自家夫君郑王见到这两个后必然的黑脸,忍不住就笑了。

皇后将五皇子唤到自己的面前,温柔地给他理了理衣裳,目中露出了十分的慈爱来。太子妃见了,便心中一动,与皇后笑道,“五皇弟如今,越发地活泼了。”

“从前他小猫儿一样儿,我心疼的什么似的。”皇后生下五皇子的时候年纪不小了,五皇子自然不如旁人那样康健,如今日日的调理方才好了许多,皇后素日里是十分挂心这个小儿子的,也恐自己年长了,走在这孩子的前头,有心叫五皇子与兄长们亲近,好以后的日子顺遂,有人照顾,便温声道,“日后这孩子若有不是,你们做嫂子的,要好好儿地教导他。”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不然,阿元如何能与五皇子经常往皇子们的王府去呢?

“五皇弟聪慧可爱,儿臣瞧着就爱得什么似的,况弟弟明白事理,哪里有要教导的地方呢?”太子妃急忙说道。

五皇子知道这是在夸奖他呢,顿时仰着自己的小脑袋撅起了尾巴。

皇后对太子妃的亲近十分欢喜,又闻声叮嘱了她几句,便笑道,“前儿圣人开了库房,给我了不少的药材,这些放着也是白放着,我给你们都收拾出来一份儿,带回去放着难免有用得上的时候。”又拉着阿元笑道,“你母亲处,我也使人送过去了。”

“皇伯娘都想着母亲嫂子呢,我还管什么呢?”阿元没心没肺地说完,这才与告退的太子妃与郑王妃一起出来。太子妃与几个妹妹弟弟说了几句话后,精神不济地走了,阿元便一同坐在了郑王妃的车上,众人说笑了一回,方才到了郑王府。这府里是常来的,阿元早就熟了,待进了门,她自己就跳了下来,转头抱着肥仔儿下地,这才自己就往郑王府的正院走,眼瞅这就是一个恶客。

一进门,就见郑王已经下朝回来了,此时正坐在红木大椅之上,脸色淡淡地翻着手边儿的书,他的身边,却有个一脸娇弱的丽装女子,看着郑王的目光竟是含情脉脉,一边伸出手似乎要给郑王倒茶,只是叫郑王横了身边的小厮一眼,那小厮急忙上前将这女子给隔开,不叫她走到郑王的身边去。眼见郑王这样冷淡,这女子眼里就闪动起了点点的泪光,看着可怜极了。

阿元在门口冷哼了一声,大步就过来了。

郑王真心不愿意见着这妹妹的脸,因为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会被翻出小黑账来,还要舍出不少的好吃的,只是妹妹到了自己面前,他只好忍了,况也舍不得叫妹妹吃委屈,便放下书,颔首道,“你今儿竟来了。”见阿元目光在那女子的身上一划,他露出了几分无奈来,对着这女子道,“你那院子里的事,本王如今不管,只去问王妃就是。”见这女子怔住了许久,方才小声应了,他便继续说道,“无事的时候,在自己院子里住着就是,不必出来。”

“王爷……”这女子喃喃地唤了一声。

阿元敛目不语。

这个人,郑王大婚之前她还没有听说过,后来往郑王处时候长了,常能见到这女子不甘的脸,方才知道,原来在郑王妃之前,郑王也很宠爱过这位庶妃,虽然身份低微了些不能请立侧妃,然而却也凭着温柔可人得了郑王的喜爱,若是就这样儿过下去,没准儿还真能给郑王生儿育女得宠一生。只是郑王妃横空出世,短短的时间便占据了郑王的心,这心里有人了的男子,十分的绝情,只不理睬她,将她与旁的姬妾都丢在了小院儿里,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见了的。

况后头叫郑王呵斥了几回,这庶妃早就不大出来了,怎么就这时候冒头了呢?

郑王淡淡的,这女子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正要上前,却见郑王妃缓缓地进来,顿时脸色就变了,竟是怯怯地看了郑王妃一眼,慢慢地躲了躲。

“哟,这瞧着是怕我吃了谁不成?”郑王妃便淡淡地笑了。

见她过来,郑王便起身,自然而然地伸手扶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见郑王妃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口中哼了一声,却还是转手将手边自己的茶杯给了郑王妃,一边看着她喝茶,一边问道,“宫中如何?”

“除了太子妃身子不大爽利,别的倒还好。”郑王妃见那庶妃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模样,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却还是问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儿禀告?”那群姬妾住在小院儿里,郑王妃是懒得理睬的,因此从这里头选了这庶妃出来,若是有事儿便与自己禀告,若是无事,平日里也不去搭理。因这个,这庶妃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些,在她的面前更得脸些,有了不一样的想头,这些都在郑王妃的眼里。

“今日开全鱼宴如何?”见这庶妃讷讷不言,也说不出什么,郑王妃便转头与郑王含笑问道。

“多做点儿荤菜,喂家里后头的那几只猫。”郑王拒绝承认这些肉是给弟弟妹妹预备的,不然兄长的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

熊孩子们已经很要命了。

“这猫胃口大了点儿。”阿元见郑王待王妃体贴,便笑嘻嘻地揶揄道。

郑王一本子敲她头上,见这妹妹抱着头在椅子上打滚儿,一只肥仔儿在一旁上蹿下跳地哀嚎,只觉得王府成了猴儿山,见郑王妃还看着特别地有趣,便无奈地说道,“亏了兰哥儿在后头睡着,这要是过来了,咱们都不用吃饭了。”到底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显然是口是心非的。

凤兰是郑王妃所出之子,今年与五皇子同年,生得玉雪可爱,又是郑王的长子,因此很得郑王的喜欢,因今日精神不好,因此郑王妃并未带入宫中,只是在府中歇着,想到了这个孩子,郑王连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个古板的人,当年刚刚娶了前头的王妃,虽然姬妾无数,可是却还是坚定地认为嫡长子必须从王妃的肚子里先生出来再说庶子的事儿,因此前头王妃没有子嗣,他也不肯叫姬妾们先生下庶子。王妃一病没了,他便等着继妃,这等来等去等找了个心里喜欢的人,如今又只有这一个妻子,便更看重嫡子些。眼见他说起儿子的目光这样温柔,那庶妃的脸上就露出了哀怨来。

当年前头王妃在的时候,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机,怀过一胎的,只是叫郑王知道,竟是勃然大怒,亲手叫她堕了这一胎,又冷了她半年,好容易才叫她回转回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这庶妃知道了郑王的底线,再也不敢自己做主。好容易等继妃进门,王爷王妃夫妻情深,满府的姬妾都成了摆设,这庶妃只觉得五雷轰顶了一般,先试了想要出头,却叫郑王亲自给骂了回去,她便安下了心只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年,前年圣人立了凤兰做了王府的世子,这庶妃就觉得,是应该自己出头的时候了。

十年,什么样儿的美人也都腻歪了不是?

只是眼前,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位继妃看着云淡风轻,可是一双眼睛似乎什么都能看出来一样,叫她心虚的不行。对这王妃打怵,可是这庶妃看着郑王妃那张眉目精致的脸,默默地摸了摸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便知道,再不寻个机会亲近王爷,只怕这辈子再难翻身,叫人给忘到天边儿去了。况她也有些不服气。郑王妃除了出身好些,哪里比得上她呢?竟独宠,简直就是一个妒妇,也不知宫里头皇后娘娘是怎么容下了。

心中百转千回,这庶妃就痴痴地看着郑王,想到他从前最喜欢自己的清秀柔弱,可是眼下,却不肯看自己一眼,就觉得伤心。伤心之后,却又觉得,等日后王爷再到了她的房里,或许当年的心就又回来了。

郑王妃眼睛毒的很,自然看出来了这庶妃的不安分,只是却只当不见,只含笑看着郑王无奈地伸手给熊孩子揉了揉额头,许下了不少的好处,这才叫熊孩子不嚎了。

“你怎么还在?”郑王转头就对上了这庶妃的眼睛,觉得这目光叫自己不舒服,便淡淡地问道。

“只是想与王爷告退。”这庶妃温柔地问道。

“下去吧。”郑王命她下去,这才对郑王妃有些皱眉地说道,“她不对劲儿,看着她些。”

“有什么不对劲儿呢?”郑王妃便笑道,“这是想念王爷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