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郑王素来是说不过这个王妃的,又觉得说这个实在不大丈夫,弟弟妹妹们看着呢,便无奈地说道,“她若是再不安分,要罚要关随你,只是别叫她出来碍眼。”顿了顿,郑王便有些冷酷地说道,“叫人好好儿地护着兰哥儿,如今这府里虽然清净,可是难保有人心中生出恶念来。”眼下,他是真后悔当年纳了那么多的姬妾了。女人多了便不太平,就算如今远着,可是却还是叫郑王心中戒备,恐这些女人闹出什么来。

眼下,他方才觉得弟弟诚王府里只一个王妃好了。

一个女人,不仅事儿少,便是连子嗣上都不用万事小心。若不是还是有些对这些服侍过他的女人不忍,他真恨不能都送到庄子上算了。

郑王妃只笑眯眯地听着他的裁夺,也不添油加醋。

她向来不喜欢在郑王从前的姬妾的问题上多说什么。

待郑王好容易叮嘱完了,阿元才吐出了一口气来,小声与五公主说道,“二皇兄好生啰嗦。”

郑王威严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冷着一张脸问道,“赶巧儿你来了,我问问你,你最近的功课如何?”见阿元精致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二皇兄满意了,只端着架子训道,“虽然是公主,可是该读的书,也该好好儿地读,莫要懈怠。”郑阁老给这妹妹当了老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眼瞅着要被这个熊孩子折磨得上吊的节奏,郑王想到如今郑阁老的脸更黑了,便觉得有些同情。

这前世得造多大的孽,才摊上了这么个熊孩子呢?

“你老师前儿往父皇处上了致仕的折子,我瞧着这一回是心意已决了。”郑阁老这些年一直在请求致仕,言道德行不足以匹配内阁,圣人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的,不过是因子孙不肖罢了,也觉得家中之事与朝堂无关,他还是很喜欢郑阁老理事的才干的,因此一直不允,只是这两年郑阁老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瞧着他确实不愿意继续干了,圣人这才想着再寻一个能臣入阁。

“老师如今,只想着在家好好敦促我师兄赶紧考出来。”阿元便说道,“他虽然致仕,可是从前的门生犹在,日后提携我师兄也是有的,若是还不致仕,倒叫他不自在了。”郑阁老是个古板的人,若是自己在朝提携曾孙,他只怕是搁不下这张脸来,不如致仕,这样倒还叫他觉得自己不曾在公事上徇私。

“说到门生,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来。”郑王慢慢地说到。

见他这是要与自己说道说道前头的事儿了,阿元这些年也听过一些,暗暗地在圣人面前敲边鼓,已经很熟悉操作模式,便点头做出了聆听状来。

“直隶总督今年应该转回京中。”郑王冷冷地说道,“这是个能臣,我瞧着父皇的意思是想要培养他入阁的。可巧儿,”他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这人当年,是徐家的门生,年年往徐家送年礼的,情分不一般。”

“三皇兄只怕要欢喜了。”阿元便笑了笑,娿只是挑眉道,“只是,能做到直隶总督,这不该是个蠢货,想来也能明白皇伯父的心意,若是他真想入阁,我瞧着,得先跟徐家断一断。若他当真情深意重,”在郑王带着笑意的目光里,阿元一摊手叹道,“这年头儿,聪明人有的是,听说,两广总督也是个能吏不是?”圣人最厌恶结党,这也是为何直隶总督到现在还没有入内阁的原因,圣人不会想给太子留下一个心怀异心的阁臣的。

“是人是鬼,只在这十日了。”郑王觉得与这妹妹说话十分愉快。

直隶总督已经到京,十日之内,若是与徐家还这么黏黏糊糊的,圣人只怕就要成全他了。

能力愈大,又不肯对太子低头的,自然要死得快些。

阿元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不太感兴趣,不过朝中的风向如何,是阿容如今需要关注的,咬着牙记下了直隶总督这个家伙,阿元这才若无其事地与郑王妃说话。

外头的事儿。郑王妃不大管,因此默默地听完了,便与阿元笑道,“我听得云山雾罩的,难得你还能与你皇兄说的下去。瞧着你们说话的模样我就欢喜,若是喜欢,你便常来陪陪你二皇兄,也叫他欢喜欢喜。”

“还是不要了。”这是兄妹二人同时出口的话。

“二皇兄很嫌弃我么?”在郑王一脸不善之下,阿元恶人先告状地露出了伤心的模样来,缓缓地起身叹道,“罢了罢了,我是个讨人嫌的,还是先走了,免得叫二皇兄看了吃不下去饭呢。”说完,就要拔腿逃跑,就听见后头郑王冷哼了一声,悲伤了一下,这才转身回来赔笑道,“我是恐二皇兄烦我呢。”

“王府里不差你这一双筷子!”王爷的潜台词就是,随便来,一点儿都不烦人。

不过,这句话在熊孩子们占据了整个饭桌,疯狂扫荡盘盘碗碗之后,郑王举着筷子后悔了。

放眼望去,那菜盘子叫一个干净,简直叫王爷没有下筷子的份儿。

五公主看着两只吃货鼓着嘴飞快地动着,如同饥饿的松鼠一样,只觉得恨不能钻桌子底下去,只强笑道,“这个,大概是没有吃饱……”

“再来一碗!”肥仔儿敲着自己的小金碗叫道。

“别吃多了撑着。”郑王妃想到上一次,这肥仔儿竖着进了郑王府,最后挺着个小肚皮哼哼唧唧地横着回去,不由给他捏了一把汗,口中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再积食,遭罪的可是你自己。”见肥仔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狠了狠心,还是摇头道,“你才多大的孩子,这些就足够,不能继续了。”说完,也觉得自己心狠了,使人将肥仔儿面前的小碗收了,这才笑道,“待你想来,嫂子还招呼你。”

“男子汉,怎么能这样安享口腹之欲!”严肃的兄长大人冷冷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着急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婆子一脸惊慌地进来,禀告道,“王爷,那院儿里,”她含糊地指了指姬妾们住的院子,这才说道,“有一位侧妃娘娘上吊了!”

第99章

阿元正小口小口地喝汤填肚子呢,闻言险些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肥仔儿也在一旁举着小勺子不动了。

“皇兄府里忙着,咱们在这儿难免碍事,先回了。”五公主一手拉起了阿元,一手拎起了弟弟,有些不自在地说完,便使人出去套车,想着回宫去。

作为弟弟妹妹,参合兄长的家事做什么呢?

郑王没想到这群姬妾安分了几年,如今竟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皱了皱眉,还是起身道,“我送你们出去。”他话音刚落,就见外头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女子,此时这女子一脸的泪痕,很是伤感,入了门竟是看都不看这旁人,一头扑倒在郑王的面前,口中哽咽地叫道,“求王爷给姐姐做主!”正是方才离开的那个庶妃,只是她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只是一脸的悲伤,弱质纤纤,另有一种楚楚动人。

郑王妃正拉住了阿元给她擦嘴,看着这庶妃的做派,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胭脂都不掉,可见是用心了。”阿元探头看了一眼这庶妃,便与郑王笑道。

真的伤心,怎么还能有这样一张美丽干净的脸呢?眼瞅着这是借着人命给自己搭梯子呢,阿元最厌烦这个,况正妃还在,一个庶妃蝎蝎螫螫地想要出头,算什么呢?唯恐郑王一个大男人叫这点子女人的小手段给哄了,阿元便多了一句嘴。

那庶妃一惊,回头看了阿元一眼,之后目光落在了郑王妃与阿元交握的手上,顿时哭道,“贱妾的心,王爷如何能不知道呢?殿下想着为王妃出头,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贱妾!”说完,一个头就磕在了冷眼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郑王的面前,趴在地上流泪道,“王爷,王爷姐姐是当年服侍过您的人,就为了这个,求王爷开开恩,去看看姐姐,也叫她走得安心些。”说完竟大哭。

“感情本宫倒是个恶人了!”叫人指到脸上,阿元只冷笑了起来,淡淡地问道,“人死了没有?”

一旁追进来的婆子,是郑王妃的心腹,此时见这庶妃仗着个要上吊的女人在郑王面前出头,也恨得不行,急忙回道,“叫人救下来的及时,吓得不轻,却瞧着没有大碍,奴婢已经使人去请太医,一会儿好好儿给人看看。”

“日子过得这么好,却要上吊,这不是给二皇兄上眼药呢?”阿元目中冷冷地看着那庶妃,淡淡地说道。

“你啊。”郑王妃拉着阿元不叫她再说,见阿元担心地看着自己,便小声凑在她的耳边温声道,“咱们要信你皇兄,对不对?”别说郑王如今没有这个心,就是有,满府里的年轻的美人儿多了去了,这庶妃比她还年长些,还想着从前的宠爱,多傻的一个人呢?

果然,郑王看着面前哭着来抓他衣角的庶妃,沉默了片刻,方才慢慢地说道,“这么说,她上吊,竟是因对我心怀愤懑。你也是如此?”见那庶妃一震,骇然抬头看过来,竟是连眼泪都忘了往下流,郑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来,轻轻地说道,“便是当年,你们愿意入我的府中,便应该知道,得宠失宠,不过是一念之间,与人无尤。便是没有王妃,世间的女子这样多,你们几个失宠,也是早晚的事,对不对?”

“王爷!”这庶妃叫了一声,却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早知会失宠,可是不甘心的,却是在得宠的时候,便被郑王抛在了脑后,彻底地情断。

“本王许你们荣华富贵,安享余生,本以为已经足够厚道。”郑王敛目,一脚将这庶妃踢在了一旁,冷冷地说道,“你们求的,不就是这个?如今心大了,还想着巴望别的?说说,”他脸色不动,缓缓地坐回了椅子,撑住了头慢慢地说道,“这回,是要构陷到谁的身上呢?因王妃苛待,还是觉得郑王府住得不爽快,想往庄子上去?”他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因此当年只是隔开了这些姬妾,却还是允她们住在王府里,如今瞧着,这种好心,却是祸家之本。

“王爷说到这里,贱妾就说说心里话。”这庶妃眼见郑王无情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竟是惶恐的不行,咬了咬牙,便含泪柔声说到,“从服侍王爷,贱妾的心里满心都是王爷。当年,王爷也是喜欢过贱妾的不是么?”想到旧年的恩爱,她便落泪道,“谁愿意做个庶妃呢?为了王爷,外头的正头夫妻我不去做,留在府里叫谁都能踩我一脚。后头王妃进门,我也是全心侍奉,这都是为了王爷。”

“莫非,本王还要感激你?”郑王的嘴角讥讽地勾了起来。

此时,外头又有个婆子进来,在郑王妃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些什么,郑王妃的脸上有些变色,叫郑王看到,来不及与这庶妃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侧妃醒了,如今,竟指是……”这婆子有些为难,却还是低声道,“是叫人哄骗,给挂到梁上假装上吊,就是为了求王爷去见她一回,怜惜她。只是……”这婆子见那庶妃脸色煞白,竟浑身发抖,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后头,假上吊成了真上吊,有人想要她死了,自己在王爷面前……”说到此,就见到郑王那一张脸已经阴沉得叫人害怕,竟说不下去,只在一旁四处看着,不知该如何动作。

“没有想到,我的府里,还有这样的女中豪杰。”郑王冷冷地往下看,看着那脸色苍白,带着慌乱的庶妃,低声说道,“本王素来待你不薄,竟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的蛇蝎心肠!”踩着人命去巴望恩宠,这样的女子,郑王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凉。又想到这次是侧妃遭难,若是一不小心,叫凤兰遇上这女人,郑王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背后生出来,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爷,王爷我是为了王爷啊!”这庶妃没想到竟然这样简单被人供出来,心里只恨人来得早些,叫那侧妃没有死透,然而此时心中恐惧,也知道自己只怕是再难脱身,一时间再也不似方才那样有美感地哭泣,胭脂糊了满脸,只哀哀地说道,“我只是心里有王爷,可是您再也不肯来,我……”

“当年,你兄长为本王的侍卫,为了护住本王死在了外头。”郑王面无表情,声音冷酷地说道,“为了这个,本王就想要善待你。本想预备丰厚的嫁妆将你嫁出去,也能富足美满,偏你不愿意,要留在王府。瞧在你哥哥的情分,本王给你请封庶妃,给你体面,叫你在府里过得很好。便是王妃后头进门,姬妾之中,你的体面也是独一份儿,本王觉得,已经对得起你的兄长了。”

郑王妃在一旁敛目,轻轻一叹。

若不是郑王与她说过当年的故事,她如何会容忍这庶妃呢?不过都是瞧在逝者的情分罢了。

这庶妃只是哭泣,却还是低低地叫道,“您待我有情分,那么为何,又撇了我呢?”她伤心地说道,“贱妾不是要与王妃相争,可是只是叫贱妾沾沾您,王妃都不肯,满府的女人都成了摆设,王爷,王妃这样嫉妒,便是与您也是有碍的。”

“你把这些,推到王妃的身上,可见就是个蠢货。”郑王淡淡地说道,“若是本王想要宠幸谁,王妃如何能拦得住?不过是本王如今,心甘情愿守着王妃,旁人不想碰了,你,明白了么?”这样直接的话,是郑王十年来第一次说起,郑王妃远远地看着这个脸色刻板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回头轻轻地按住了眼泪,只走过去俯身握住了郑王的手,这才在那被打击的不轻的庶妃震惊的目光里,与郑王双目相对,轻声说道,“王爷这话错了。”她顿了顿,方才温柔地说道,“如今,就算是王爷想要宠幸别人,我就算是杀了天下所有的女子,也是不许王爷去的。”

当年,她还能怀着平淡的心,觉得自己能与郑王举案齐眉,各自快活,可是这十年,这个男人一直守着自己的承诺,只一妻,再也没有动摇。

这与诚王凤鸣的一心一意不同。毕竟,这个人,是本对一夫一妻最不以为然的人。

如今,郑王妃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慢慢的都是他,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心静如水的平和了。

便是付出一切,她都不能再松开这个人的手。

“多谢你。”郑王叫她一句话竟说得心里充实了起来,反手便与郑王妃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那庶妃已经看的呆住了,眼泪慢慢地流下来,竟一脸的绝望。

“王府里,不能有你这样歹毒的人。”郑王看了看她,慢慢地说道,“这些年,你一直不大安分,王妃却一直都没有在本王的面前说过你的半分不是,可是为了这个,我就不能委屈的王妃。”他敛目,缓缓地说道,“不要怨本王心狠,只是能想要人命的人,下一次,也未必不能掀起更大的风浪。心思坏了的,本王不赌她的心慈手软。”他本就是一个冷酷的人,在前朝不知弄死过多少的政敌,又如何会在内宅心软,此时便轻声道,“本王,赐你白绫,给你一个全尸。”

“王爷!”这庶妃本想着并没有出人命,就算叫郑王厌弃,也不过是送到庄子上静思己过,或许日后,郑王夫妻失和,还能想到她的好处,将她接回来。却没有想到,郑王竟是出手就要人命,一时竟慌得不行,正要上来求饶,却见一旁的小厮已经上来,死死地摁住了她,堵住了她的嘴,将她往外头拖。

阿元见那庶妃挣扎地回头,口中呜呜直叫,闭了闭眼,并不开口求情。

郑王妃能忍这女人许多年也未下杀手,已经是这不安分的庶妃多活出来的命格了。

“那院子里的,也都送庄子上去吧。”郑王弹着手里的扳指,见郑王妃一震,不由抬头,竟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痕,挑眉道,“莫非,王妃还生怕叫外头的人,论一声嫉妒?”能将郑王府里头的姬妾都撵到庄子里去,独占郑王府,只怕京中的勋贵,都要说一声郑王妃厉害嫉妒了,不然,怎么就这么干脆呢?

“这样的名儿,我只恐来的晚呢。”郑王妃忍了忍眼里的泪光,却只掩嘴笑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风韵,此时在灯火之下,衬着摇曳的宝光,竟妩媚动人,只叫郑王的心里热了起来,方才的阴郁便慢慢地退去,正要与妻子讨论一下该给府里添丁进口了,就见不远处,两个熊孩子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的动静,非常的八卦狗仔,小眼神儿那叫一个猥琐,见两个人越凑越进,熊孩子们的嘴里竟然还发出了桀桀的笑声,衬着漂亮的小脸儿,竟说不出的诡异。

郑王沉默了。

一旁被熊孩子们拖累的要死的五公主欲哭无泪,只想大难临头各自飞。

郑王缓缓起身,走到了手牵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弟弟妹妹的面前,二话不说提起就要打。

阿元到底是个女孩儿,况也大了,郑王来不及收拾她。不过肥仔儿还是在的,此时叫兄长翻过来露出了小屁股,顿时惊呆了,划拉了一会儿,突然哭叫道,“母后,母后皇兄要杀人啦!”扑腾了几下,叫自家无良的皇姐也嗷嗷地叫了起来,还未待郑王动一根汗毛,就已经闹得惊天动地。

不带恶人先告状的!

郑王殿下气坏了!

正要给这两个好看,郑王的目光,却猛地落在了门口,就见大门口,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正扶着门好奇地探出一个头来,见到郑王提着肥仔儿怔怔地,顿时裂开了一个没牙的笑容,扑到了肥仔儿的面前,研究了一下这肥仔儿此时的状态,之后,便叫道,“父王,坏!”说完,做就义状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叔,是长辈呢,作为侄儿,皇叔有难,侄儿应该挺身而出,以身代之,求父王放过皇叔,一应之事,冲着兰儿来!”

“英雄啊!”阿元就在一旁感叹极了。

“说得好!”肥仔儿拼命地拍着胖爪子给这跟自己一边儿大的侄儿鼓掌。

凤兰抓着自己的小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之后,眼睛闪亮地问道,“侄儿救了皇叔一次,那么,下一回进宫,能叫侄儿也骑一骑皇叔的小木马么?”太后宫里,有一个阿元特意给肥仔儿设计的小木马,特别的有趣,凤兰觊觎很久了,只是郑王世子是个腼腆的人,不好意思说呢。

“当然!”肥仔只求能逃出生天,没口子地应了。

“父王还不快快放开皇叔!”对着肥仔儿,凤兰特别有小辈的模样,对上了老爹,那就是祖宗了,此时很有气势地指挥道,“碰破了皇叔的一点儿的皮儿,兰儿,兰儿,”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在郑王黑漆漆的脸色里说道,“兰儿就不跟父王亲亲了!”

严肃的二皇兄竟然还有和儿子玩儿亲亲的时候!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的阿元眼睛睁大了,果断地认定二皇兄是个闷骚!

郑王叫这胳膊肘儿往外拐的熊儿子气得肝儿疼,将弟弟丢到地上,见这熊孩子们打了一个滚儿手拉手就跑了,熊儿子竟然还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出去要一起走,只恨得咬牙,回头对着郑王妃骂道,“都是你惯的!”

“我可没和兰儿亲亲呢。”平日里,最宠熊孩子的也就是郑王了,眼下竟然还恶人先告状,郑王妃觉得实在太讨厌了!

郑王能说说什么呢?指了指王妃,想要来一场拂袖而去,到底舍不得,亲自出去送了妹妹弟弟上了车,又将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的熊孩子夹在胳膊底下,送了熊孩子们走了,这才想要教训教训儿子,待一低头,对上了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严肃的郑王殿下严肃地咳了一声,之后,将儿子抱正了,感觉到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依赖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却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温情的笑容来。

郑王妃提着一盏宫灯看下院子里的一双父子,目中也温柔起来。

这一回,是不是真正地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了呢?

阿元撞破了二皇兄的大秘密,一路回宫还扑哧扑哧地直笑,五公主觉得自己的小命儿得不到保障,哀怨的不行,一边诅咒两个祸头子,一边无力地叹道,“消停些吧。”

不过她似乎也知道这些个不好使,便动了动嘴,之后,见阿元毫无诚意地点头,她便轻声说道,“你瞧瞧,这满府的妻妾,竟是要吃人呢。”

“谁家都这样儿,不过,二皇兄能狠得下心,也是难得的了。”男人么,怜香惜玉,便是知道歹毒,可是那么一个深情款款的人在面前,多大的罪都能免了的。郑王竟然出手就弄死了,阿元觉得他虽然凶狠了些,可是在护住郑王妃的面上瞧着,也算是有担当了。顿了顿,她便看着五公主坏笑道,“皇姐能说出这个,这是心有所得么?”见五公主红着脸唾了一口,便笑嘻嘻地说道,“可见,该求皇祖母把某人嫁了呢。”

“难道你不想?”五公主反问道。

“想啊,”阿元满不在乎地抱着昏昏欲睡的肥仔儿,只觉得抱着就是浑身的小肥肉,这才明白为啥当年自己那么受欢迎,这肥嘟嘟的,确实手感好来着,便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咱是个淡定的人,只想,不说。”

这么得意的模样,五公主哭笑不得,许久,想到了身边,便来了兴致,与阿元笑道,“前儿阿栾给咱们送来了不少关外的东西,我瞧着里头还有虎皮与银狐皮,难得的竟是没有破损,可见阿栾待咱们的心越发地好了。”

阿栾当年与父亲再次离京,做了女将,这一回圣人给了她名分,为靖北侯帐下的偏将,虽然职位不过三品,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满朝都有非议,认为女子为官未免有失纲常,却还是叫圣人给驳了回去。

“不论男女,为朝流过血,便不能叫这血白流。”当时,圣人就用这样的话,叫阿栾也算在本朝的史书上记了一笔了。

阿元自然是为了好朋友欢喜的,她素来仰慕阿栾,见圣人也喜欢,便越发地亲近,这些年常有书信往来,若是有好的兵器或是稀罕的兵书,便往阿栾处送,阿栾自然感怀这样落在心坎儿里的心意,因此这些年在关外驻守,有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便运回京中给阿元与五公主作为自己的心意。这一回想到那里头整张的虎皮,小市民阿元想到上辈子自己与老虎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往老腰上贴了一封虎骨膏药,竟忍不住想在毛茸茸的大虎皮上来回打滚儿。

“给皇祖母做个褥子,再……”阿元便板着自己的小手飞快地念叨了起来。

“我的便给母后母妃处做了就是。”五公主搓了搓手,与阿元笑道,“难得的是那几张银狐皮,这一回到了冬天,虽能压住我们呢?”雪亮的银狐皮罕见的很,这若是用来做衣裳,还不叫人羡慕死?如今大了自然爱美了的五公主便目中发亮。

阿元也欢喜了一回,决定到时候把阿容迷得五迷三道的才好,便拍着肥仔儿肉肉的小身子说道,“要我说,还是阿栾对咱们好呢。”见五公主点头,她想到今年圣人的旨意下来,召靖北侯回京,便期待道,“阿栾必是要回来的,这一回好好儿地聚聚。”

“前两年她嫁了人,咱们也只送了礼,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叫阿栾愿意下嫁,应该错不了的。五公主也心中好奇的紧,见阿元笑眯眯地点头,她便笑道,“说是边关的一个年轻的武将,不过也该有过人之处。听说这一回父皇下旨,也叫这武将的一家子回京,该是想要人都见见。”她的目中,却露出了一丝疑惑来,低声说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总觉得母妃的模样儿怪怪的。”

“怎么说?”阿元便疑惑道。

“前儿母后屏退了服侍的人,与母妃说了什么,从那以后,母妃就怪怪的。”

经常在出神的时候流眼泪,可是流着眼泪,德妃的脸上,却能生出欢喜的笑容来。

 

第100章

“皇姐没有问过么?”阿元便好奇地问道。

五公主摇头叹道,“母妃不肯说呢,不过,我瞧着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儿,因此也没有多问。”不说皇后待德妃并无苛责,就是瞧着如今德妃脸上的欢喜,五公主也能知道,只怕这其中是有什么叫德妃忍不住欣喜得连眼泪都忍不住的事情。

“若是娘娘想叫皇姐知道,那必有那一日的。”阿元安慰了一下,见五公主点头,这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别说,我前头回家的时候,恍惚与母妃说起阿栾的亲事,才说了一个头儿,母妃竟吃惊的不行呢。”肃王妃对阿栾没有兴趣,却似乎是在自己说出了阿栾所嫁的那户人家之后,肃王妃竟呆住了,她本就是个心思烂漫的人,不是肃王捂住了她的嘴,似乎还要多问问阿元什么。

“这里头必有缘故。”五公主便沉思道。

“说多了叫人心里多事。”阿元对这些不大在意,长辈不愿意叫人知道的,她向来老实不去多问,只扯开了话题,与五公主一同回了宫中。五公主自己回了德妃处,阿元便与肥仔儿一同回了太后宫中,一进宫门,就见宫中大亮,此时太后还未休息,见了两人,先叫五皇子去睡了,这才唤了阿元到了自己眼前,温声道,“去了你二皇兄的府上,可还快活?”

阿元便将郑王府上的事儿说了,太后早就知道了,此时不以为意,不过是说些心思恶毒这样的评语,这才对着阿元笑道,“哀家听说前儿个,你湛家的那姨母的家中似乎有些喜讯儿,”见阿元抬头看天,似乎也知道些,太后便叹了一口气道,“难得阿容能守了这么多年,如今哀家也是心疼他了。”阿容出身尊贵,自己的前程也好,模样那是京中出名的好,就这么守着个肥仔儿守到现在,守到前一阵子,连自己的弟弟都有了儿子,自己连媳妇的影儿都没见着呢,也是叫太后怜惜的了。

“我,我这不快要长大了么。”阿元如今十五,觉得自己还是个花骨朵儿似的呢,就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啊,也只阿容能这么受着你的脾气了。”阿元瞧着笑眯眯的,其实也是个霸王脾气,说一不二的,太后如今觉得幸亏有阿容愿意接手,不然以后换了谁家都是要命的,想了想,有心叫她与湛家更亲近些,便含笑道,“听说湛家这几日竟是热闹的很,你回家去,与你母妃一起去瞧瞧,从前都是一起长大的,你母妃一定愿意。”到时候阿元还能见一见阿容,又能与湛家的几个孩子好些,太后也算是费尽了心了。

“知道了,皇祖母且安心就是。”湛家,阿容的两个弟弟阿怀阿同都已经成亲,二房的老四还在外地求学,今年回来就要相看亲事,三房的阿岳儿子都能打酱油了,阿元也觉得阿容有点儿惨,便厚着脸皮地说道,“其实吧,若是皇祖母能劝服父王与皇伯父,我这儿时刻准备着呢。”准备啥?给人做媳妇儿呗。

这么厚脸皮,太后都接受不了了,笑得不行,只撵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这事儿,包在哀家的身上。”

“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啊。”阿元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

这要是叫肃王知道自己着急嫁人,那还不吃了敢跟王爷抢公主的坏阿容啊!

“你这孩子!”太后笑得不行,指着阿元道,“快走吧,不然,哀家要撵你了。”

娱乐了太后一回,公主殿下得胜回宫,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爬起来便回了肃王府。果然见肃王妃正念叨着往湛家去。先与自家的几个侄儿玩耍了一会儿,阿元便跟着肃王妃坐车往城阳伯府去。一进了门,就见外头正有个年少的女子含笑等着,见了车架急忙上来扶了肃王妃下车,口中笑道,“母亲处还有客,知道王妃过来,因此遣我过来迎接。”一边说一边亲热地带着肃王妃与阿元往上房走,口中还笑道,“这一回,咱们府里可是蓬荜生辉了。”

这女子面容俏丽,脸上却带着锋芒之气,面容竟与阿容有三分相似,正是阿容三弟阿同的妻子,也是他舅舅家的表妹苏蓉。

这苏蓉是个厉害爽快的脾气,因家风之故,身边还有几个女兵,最是个强悍的,因她作风彪悍,为人却豪爽,与阿元的交情不错,此时偷偷对着阿元挤了挤眼睛,示意一会儿出来独自聊聊,这才与肃王妃边走边说笑。因她的母亲也是宗室女,因此与肃王妃更亲近些,此时便笑道,“二嫂如今还坐着月子,出不来,不过孩子倒是可爱的紧,叫母亲抱着呢,您瞧了,只怕也要说一句可爱呢。”

这个孩子,就是阿容二弟阿怀的儿子了,城阳伯夫人这个年纪做了祖母,也觉得欢喜的不行。

“阿慧如何?”阿元便问道。

阿慧虽然是太子妃的本家,不过为人温柔,并不是个掐尖要强的人,与妯娌相处的不错,苏蓉一提她就笑开了,只捂嘴笑道,“精神好着呢,只是不敢见风。”

说到此时,便已经到了上房。阿元一进屋,就见城阳伯夫人正与一名贵妇说话,阿慧的母亲,忠靖侯世子夫人正满足地抱着一个还没张眼的小婴儿笑得不行,好奇地凑到世子夫人的面前看了看这个看着不大点儿的小东西,阿元只觉得小小的一团,便与世子夫人笑道,“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这孩子随了阿慧,看着纤细些,可比阿怀那副木讷的模样强多了。

“阿慧竟觉得不如他父亲呢。”世子夫人想到阿慧有些不满意的脸,想到五大三粗的女婿,便抽了抽嘴角。

要不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阿慧的眼里,夫君那样高大强壮,黑不溜秋的,才叫好孩子呢。

阿元咳了一声,觉得这话可不好接啊。说起来,她觉得阿慧这审美委实有点儿问题。不过老实人说实话的下场大多会被抽打,她,她还是深沉点儿吧。

“如今,我才算是放心了。”城阳伯府,那真是万中挑一的好人家儿。婆婆温和,家风好,男丁都不纳妾,世子夫人瞧着阿慧这几年红光满面,比在家中还自在,哪里有不欢喜的呢?如今再有个儿子立住了脚,那还愁什么呢?此时欢喜的不行,见阿元将一副精致的长命锁放在这孩子的小被子里,也不推辞,只笑道,“偏了殿下的东西了。”

“这算什么,只他健康平安,就是我的心愿了。”阿元也不提去看望阿慧,除了这时候,什么时候去不行呢?便坐在一旁逗了逗这孩子,却不知上头,与城阳伯夫人并坐的那贵妇,正有意无意地往下看她,见她言笑可爱,目中清透,便在心里微微点头,转头与城阳伯夫人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个竟有这样的缘分。”说完,便叹道,“这孩子瞧着可人儿疼,日后容哥儿,便托给她了。”

“你这话说的,我闺女那是没挑的。”肃王妃看着与她极熟悉的,便翻着白眼儿说道,“天底下,谁有我家阿元这样叫人喜欢呢?要我说,你这都是担的没用的心。这两个孩子只要在一处,自己就快活地的不行。”

“我一句话说出来,你后头有许多话跟着。”这贵妇瞪着眼睛说道,“可不是当年跟在我身后郡君长郡君短的时候了。”

“那,那都是一家人了么,怎么也不能如原先生分不是。”肃王妃心虚了,便狡辩道。

“感情从前是与我生分呢。”这贵妇就呵呵了。

自认是个粗嘴笨舌的人,肃王妃恨恨转头,坚决不说话了。

这才几句便吵上了,两个人竟然各自抓着城阳伯夫人的袖子要求做主,夹在中间的城阳伯夫人无奈极了,只好与那贵妇说道,“二嫂一来,就与王妃斗嘴,可不是方才王妃没来的时候,想念念叨王妃的样子了。”见肃王妃得意起来,又与她叹道,“王妃也是,二嫂说要进京,是谁拍着手叫好呢?如今又这样儿,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她说,太难侍候了些。

“原来,还是想见我的。”这贵妇是城阳伯夫人的二嫂,出身衍王府,正经的宗室贵女,人都称一声陈留郡君,当年还是姑娘家的时候,那是领着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玩耍的,眼下觉得得意了起来,便坐在一旁,一边磕瓜子一边覰着脸上通红的肃王妃。

几个祖宗的官司,世子夫人与阿元是坚决不抬头理会的,只竖着耳朵听。

“就那么一点点儿。”肃王妃小小地比了比自己的手,顿了顿,便四处看,问道,“阿容呢?”

“叫肃王使唤干活儿呢!”陈留郡君便骂道,“欺负我外甥,简直就是要找死!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我回了京,他再敢欺负阿容试试!”陈留郡君当年也是提过枪使过刀,性情彪悍的存在,从前与夫君在外任上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竟然知道肃王敢欺负自己外甥,便卡巴卡巴地捏手指,慢悠悠地说道,“这小子胆子越发地大了,实在叫我生气,赶明儿,我得去府上做客才是。”

面对这么一个嚣张的郡君,肃王妃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这位郡君,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连先帝最宠爱的福王都敢骂敢揍,何况“区区”肃王。

“谁家的闺女不金贵呢?”肃王妃小小地争辩了一下,之后,也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也是历练阿容呢,锦绣都没说什么,你,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呢?”说到最后,越发地觉得自己占理了,便抬首挺胸了起来,只叫哭笑不得的城阳伯夫人拦住了这两个,颇为公正地说道,“这话说的是,不是王爷这样叫阿容凡事亲恭,他办差也不会这样明白,况,”她顿了顿,便笑道,“要我说,也是姑娘家金贵些。人家好容易养大的闺女便宜了咱们家,这些又算什么呢?”

“瞧瞧你这做亲娘的。”陈留郡君便撇嘴笑道。

“莫非阿同上门的时候,嫂子欢欢喜喜就应了?”

陈留郡君咳了一声不语。

当初阿同迎娶苏蓉的时候,也被她折磨得不轻来着,其实吧,这也就是与肃王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眼看着这两位偃旗息鼓了,城阳伯夫人这才算放心,又叫阿元过来,细细端详了,见她精神不错,这才满意,使她与苏蓉出去了。

阿元一与苏蓉出来,就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显然也觉得在屋里压力很大,两个人走到了苏蓉的院子里,待丫头们上了茶,阿容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我瞧着,这是有事儿等着与我说呢,说出来听听?”苏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当她看不出来么?不过是想着逗弄她罢了。眼下见苏蓉吩咐了丫头出去,显然很是郑重,便有些疑惑了,只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