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听了这个,心虚地往阴影里躲了躲,心说可不能叫你们知道,俩破孩子往宋王府里给宋王世子的脸上画吐舌头小人儿的简笔画,是她教的呢。

“儿臣求求父皇,将这两个小子多在宫里留几天,别这么快就回府了。”儿子,凤鸣当然是喜欢的,这可是他与自家王妃的爱情结晶来着。可是这么熊,只叫诚王殿下不知前路在何方。此时求了求圣人,见圣人一边笑一边摇头,凤鸣便充满了期待地搓着手求道,“一个月,回府十天就行了,都说距离产生美,以后儿臣看着这两个小子,也不会总想抽他们了。”

和阿元相似的熊孩子,凤鸣想抽很久了,不过刚刚拿起了小竹板做个严父的威严出来,就被自家王妃抽得哭爹喊娘了。

“要不,我去瞧瞧?”想到宋王世子这家伙竟然还越发地爱往俩破孩子的身边凑,老大不小了还喜欢这个,阿元觉得自己作孽了,便决定挽救一下。

“你可别来!”公主殿下难得的好心喂了狗,眼见圣人微微颔首,有同意的模样,诚王殿下脸色大变,出声阻止,眼见妹妹有要委屈的趋势,顿时头皮发麻,先与圣人告状道,“这孩子一来,府里竟开了锅,儿臣家的葡萄架都被摇倒了,儿臣那几日……特别的凄凉。”不说那葡萄架,是他专门使人搭起来,预备与王妃一同在累累的果实之下享受另一种悠闲的,就说那倒霉催的葡萄架好了,倒下来的时候,前世不修的诚王殿下被正中面目,于是……

一道道的血凛子之下,诚王殿下看向天空的目光特别地忧伤。

他铭心自问,这群熊孩子们,为什么不去祸害别人,只来祸害他?!羊毛人家还都知道不能只薅一只羊身上的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熊孩子们?

熊孩子们早就见势不妙一哄而散了!

“不能叫他们见面,不然,儿臣真的没法活了!”凤鸣哭惨了,想要将这些年的悲催都哭出来一样,忍不住扑到了圣人的面前,抱着大腿就把鼻涕眼泪往圣人的衣摆上抹。

圣人都要笑死了。

儿子这么蠢怎么办?必须要给儿子做主!

看着蠢儿子哭得伤心的不行,圣人脸色一转,对着窃笑的阿元责怪道,“下一回,不许这样闹你皇兄了。”得到了蠢儿子那感激的,孺慕的目光,圣人心怀大畅,觉得这才是叫自己多活几年呢,便慢悠悠地继续道,“不然,葡萄架再倒了,你皇兄,可怎么见人呢?”

凤鸣眨巴了一下眼睛,竟没有转过弯儿来。

阿元知道这皇兄是担忧圣人的身子,因此耍宝,便也坏笑道,“一月坏一次,一次只叫皇兄倒霉一个月!”

哄着圣人笑了一场,阿元这才告退,凤鸣见圣人案上的折子竟摞得老高,也不忍打搅圣人,也跟着阿元出来,一对儿兄妹在宫里慢悠悠地走,沉默了一会儿,凤鸣方才偷看了阿元一眼,小声说道,“阿卿这一回,做了一件大事儿,我与你说了,你别担心。”见阿元诧异看来,他便小声说道,“还是二皇兄与我说的,你大哥与二哥,往江南使人查案,绝了徐家的本家了。”

“什么?”阿元脸上一变。

徐家在江南,方才是本家。凤卿这一次竟然这样凶残,便叫她惊讶了。

这不亚于掘了徐家的祖坟了。

虽然震惊,可是被倾力维护的感觉,竟叫阿元觉得想要哭出来,忍了忍心里头的难过,她便低声道,“恐叫皇伯父怪罪,况,”她低头道,“如何堵得住天下人的口呢?”难道要说,就为了妹妹委屈了,就灭了人家满门?凤卿与凤唐的名声,还要不要呢?

“阿卿是什么脑子,你担心什么呢?”凤鸣见这妹妹漂亮的大眼睛里竟是湿润了起来,,急忙安慰道,“徐家在江南,仗着宫中有徐贵人与慧嫔,又有三哥与八妹妹,又天高皇帝远的,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简直就是罄竹难书,阿卿突然发难,这些罪证就都来不及遮掩,这一条条的大罪下来,竟也没有无辜之人,因此只使人往京中告了徐家一状,阿唐又在大理寺出了一把力,江南徐家便被抄了家。”

“京中的徐家,我瞧着竟是不知此事?”阿元便疑惑地问道。

“知道些,不过还想着捞他们出来呢,小辈们知道的不多。”凤鸣转头,笑眯眯地说道,“你大了,不立威一次,以后在京中站不起来。”见阿元默然点头,他便笑眯眯地说道,“外头有哥哥们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与五妹妹自在地过日子。”他摸了摸阿元的头,温声道,“徐家这一回,罢官去职,三代以内是完了,我瞧着父皇厌恶了徐氏,以后这徐氏,是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我若是皇伯父,也好好儿地叫他们活着。”阿元笑嘻嘻地说道,“这么恶心人,哪里这样就够了呢?”见凤鸣不明白,她便笑道,“八妹妹今日,可是深情的不行,她与我同年,只怕这指婚,也是要过来了。”

凤鸣想了想要命的八公主,再想想徐氏,竟突然对徐氏生出了淡淡的怜悯来。

真是……活该啊!

感慨了一下,凤鸣便坚持要将阿元送回太后的宫里去,走到半途,却见一丛丛的开得浓艳的花树下,一个淸艳妩媚的女孩儿正怯怯地立着,眼见凤鸣与阿元,急忙盈盈地过来,轻声道,“方才在父皇处,小九不知内情,竟叫皇姐生气,是小九的不是。”九公主此时头上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朵儿,越发地娇弱可人,此时一双美目含泪,竟似乎要跪到阿元的面前道,“求皇姐别与我见怪。”

眼见她双膝就要落地,阿元竟不动等着她跪,九公主咬了咬牙,还是停住了没跪下来,屈膝哽咽。

“下一次,少搀和我们的事儿。”凤鸣便淡淡地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冷酷了,九公主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宫中的传闻中,这个鲁莽憨直的皇兄是对姐妹们最爱惜的,为了几个姐妹,没少生出事端来,九公主这些年一直想与他亲近起来,只是因诚王府前些年刚刚添丁,这位兄长大多在家中陪伴妻子儿子,不大进宫,便是进宫,身边也跟着那个目光仿佛能看破人心的诚王妃,九公主每次对上诚王妃,叫那双冰雪般凛冽的眼睛一看,都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被看破了一样,又因这王妃与阿元是表姐妹,越发地不敢往前凑了。

好容易有了机会,没想到这皇兄竟这样冷淡。

“在宫里消停儿的,不然,本王饶不了你!”方才九公主的做派,凤鸣看的真真儿的,真正的傻子在宫里也活不到成年,凤鸣不过是喜欢姐妹们,方才愿意忍让,然而九公主那样给阿元上眼药,种种阴暗,便叫凤鸣十分不喜,此时呵斥了一声,见这妹妹摇摇欲坠,便冷笑道,“本王忘了告诉你,你这样的模样,本王见得多了!再不老实,便将你告到皇祖母处,好好儿教教你怎么做个公主!”

宫里的女人这德行的多了去了,叫凤鸣看,这还是修炼不到家呢。

阿元便意味深长地看着九公主没有说话。

九公主的来历有些问题,这个她心里是明白的。一个傻子突然精乖精乖的,阿元又不是真正的古人,哪里不明白呢?不过是懒得在意,毕竟,也没有说这年头儿只许阿元穿,不许别人穿的不是?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阿元瞧着九公主似乎觉得自己很应该得宠一样,竟隐隐地与自己与五公主对上了,便叫阿元觉得好笑,到底懒得与九公主说说怎么在古代过日子,便只挥手道,“快去瞧瞧你那可怜的八姐姐去吧,不然,你八姐姐的耳光,你这弱质纤纤的,可挨不起。”

“多谢皇姐提点。”九公主在宫中不得已,连个封号都没有,自然不敢多说,只施了一礼,飞快地走了。

“她有些古怪。”凤鸣口中嘀咕了一声,见阿元不当一回事儿,便也丢开了,又与阿元笑道,“今日,我瞧着女兵不错,能护着你,又没有什么妨碍,叫人说不出来什么,以后,皇兄也送你们两个。”正说着话,远处就走过来两个,阿元见了便顿住了,脸上露出了微笑来。

来的正是五公主,另有一个面容沉静,仪态从容的少妇,身上是端正的暗红色正装,瞧着便十分地沉稳,见了阿元,脸上便露出了恭敬的笑容来,福了福,这才立在了五公主的身边。

“表嫂就是这样放不开。”五公主虽然这样说,态度却十分的和气,似乎与这少妇的感情不错。

这女子正是定国公府的大奶奶,五公主的表嫂。当年靖北侯一怒退婚,定国公夫人几乎要为了儿子死过去,况庆振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竟是瞧着女子有了很大的畏惧感,这些年德妃与定国公夫人为他操碎了心,只想给他聘一个合适的女子。德妃还未寻出来,定国公夫人却在一日,在外头见到了这位大奶奶,彼时这位大奶奶,不过是个商户女,父亲病死了,只剩下了寡母弱弟,四周都是觊觎他家家业的亲戚,就是这样儿呢,这位大奶奶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文斗武斗全刮子的武艺,压倒了狼虎一样的叔伯,保住了家业不说,还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定国公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支立家业的,因此也顾不得这就是个商户之女,配不上定国公府的门楣了,亲自上门求亲。

初时这位还不大愿意,恐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然而定国公夫人哪里舍得放弃呢?连连照拂,也叫她心中生出感激来,又听了定国公夫人原原本本的旧事,微微犹豫,还是应了。

眼下,是这位大奶奶嫁入定国公府的第四年来,定国公夫人心满意足,初时还带着她在勋贵之中走动,待她都能担得起,便不再管府中的事儿,安心地颐养天年。

“表嫂这次进宫,所为何事呢?”阿元便好奇地问道。

“听说圣人下诏,召外地的武将回京,”庆大奶奶微微一笑,便温和地说道,“听说这次回来的武将之中,有咱们府里头的远房亲戚,因这个,德妃娘娘请母亲进宫来说话,母亲想着叫我也听听好安排,便叫我一同进来。”她说话细声细气,叫人听了心里舒坦,可是谁又能知道,当日,阿元亲眼所见,这位庆大奶奶提着一把杀猪刀将想夺她家业的叔叔给追杀得鞋都跑丢了不敢捡呢?

阿元此时见着这位庆大奶奶,就想起当日,被她抡着飞出,在空中划过了雪亮的刀痕,差点儿宰了她叔叔的杀猪刀来。

“定国公府里头,什么时候有这样厉害的亲戚了?”五公主却觉得诧异了起来,急忙问道,“母妃怎么没有与我说?”若是定国公府有这样能在外领兵的出息人,定国公夫人,何苦为府中这样操心呢?

第105章

“娘娘许是有自己的计较。”庆大奶奶便温言道,“前儿我还听母亲说起,等表兄到京,便与咱们一同亲近呢。”说完,这面容温和的女子就笑了,只含笑道,“听说表兄在边关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这一次进京,怕是要再升。”

“如此,我就放心了。”定国公府有能支立门户的男子,德妃与五公主也能心安,不然日日担忧家族败落,谁会不感到疲惫呢?

然而五公主还是小声说道,“是哪一位远房的亲眷呢?”

“说是远枝的一位姑太太。”庆大奶奶知道的也并不多,便在一旁回道,“听说与娘娘从前在一处长大,后头嫁了人,这些年便再无联系。因圣人召武将入京,这位姑太太便跟着夫君儿子一同回来。”她想到了定国公夫人与德妃惊喜的模样,便在心中有了揣测,笑道,“我瞧着,母亲与娘娘都是真心欢喜,该是从前的情分不浅。”说完,脸上露出了些疲倦来,五公主见了,急忙说道,“嫂子跟我在外头逛了一会子了,你如今身子重,还是回宫吧。”

庆大奶奶刚刚有孕,只是看着不显罢了。

“我与四皇兄也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去。”阿元还有心与五公主说道说道方才的事儿,便上去扶庆大奶奶。

“如何该偏劳殿下?”庆大奶奶急忙笑道。

“她这性子,最喜欢软乎乎的小孩子,日后嫂子叫她带着小侄儿玩耍,她就欢喜了。”五公主便在一旁笑劝道,“与嫂子亲近呢,不然,这丫头最是个无情的人了。”

“这话说的,倒叫我要说道一二了。”阿元见后头的宫女过来扶了庆大奶奶,便罢手,只转头与五公主笑道,“是谁,帮了五姐姐一个大忙呢?”不是她,就庆光那么一个蠢蠢的小表弟,什么时候才会吟诗作对,表达自己那多情多思的心呢?见庆大奶奶扶着宫女在前头走了,这熊孩子的脸上就露出了坏笑来,拱到了五公主的身边挤眉弄眼地说道,“那小子如今心心念念嫁入呢,皇姐怎么能这么蹉跎人家的岁月呢?”

五公主的脸,如同被吹了气的青蛙一样鼓起来了,指了指阿元坏笑的脸,竟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作为要入赘的驸马,用个“嫁”还是比较准确的。

“今年就娶。”觉得自己被熊孩子带歪了,五公主恨恨地回道。

在后头竖着耳朵偷听的凤鸣,目光呆滞脸色木然,觉得经历了这么玄幻的说法,日后就算自家儿子羞答答地要嫁人,也不是什么晴天霹雳的事情了。

说好的男子气概呢?

想到上一回,已经与这小表弟说了说什么叫男子汉,那小表弟怯怯地应了,诚王殿下不由在心中生出了一种挫败感来。

“毁人不倦啊。”感慨了一下妹妹们的坑人功力,凤鸣决定做个聋子做个哑巴,坚决不出声了。

“表嫂的气色如何,不错吧?”前头,五公主已经与阿元悉悉索索地说起话来,看着前头小心地走着的庆大奶奶,五公主便叹道,“真是难为她了,操持府里,还要照顾我表哥,如今有孕了还要在宫里府里忙前忙后的,实在艰难。”顿了顿,便与阿元叹道,“你看着她面上显不出什么,其实苦水不能与人说罢了。”

庆大奶奶虽然得定国公夫人青眼,爱之重之,可是身份摆在那儿,一家子都是商户,又没有个能出息的男丁,因此京中的贵妇瞧在定国公夫人与德妃的面上不敢说什么,隐隐的冷待却是少不了的。

难为的是庆大奶奶心胸宽阔,不然若是个心思细腻的,哭都要哭死了。

“如今有了子嗣,不论是男是女,总是叫她站稳了脚跟的。”阿元便安慰道,“你嫂子家不是听说有个弟弟,正在读书么?只要读出来,何曾不能与你嫂子撑腰呢?”庆大奶奶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家中号称有百万之富,不然寻常那些亲戚也不会也脸面都不要了,来逼迫寡母弱子的。有了银子,再有个弟弟走科举,那便不再是低劣的商户了。阿元见五公主微微点头,便轻声道,“皇姐有这样的妯娌,也是有福。”

“她前脚有孕,后脚她母亲就进来。”五公主偷偷地小声说道,“她那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没个主意。嫂子嫁到公府来,何等光彩,那些叔叔婶婶的靠过来讨好她,竟回转了过来,如今竟然还似一家人一样相待,我嫂子听到就急了,说是这些叔伯不是好的,偏偏她母亲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阿元正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五公主也觉得无奈极了,便低声说道,“平常家低些的门第,有女孩儿入了高门,恐叫家里的孩子在高门艰难,哪里愿意攀扯一点儿叫孩子被看不起呢?她们家倒好,知道了嫂子有孕,竟鸡犬升天了一样,日日想要求点子好处,嫂子她母亲竟然还真听话进来与嫂子说。”

“这是见不得大奶奶好呢。”阿元便冷笑道。

若定国公夫人是个严厉些的,就此对庆大奶奶生出芥蒂也不奇怪。

“嫂子知道了,只动了些气,舅母,”五公主便笑道,“大怒,礼送了亲家太太回家,不许她再来。这事儿一去,舅母又见表哥的院子里不稳当,便传了话儿,谁敢与表哥作怪,一律打死,因此嫂子的气色也就好了。”

阿元抬头看天,不大说话了。

就庆振那么一个小身板儿,眼下病歪歪的,还怎么跟人作怪呢?

“总有不老实的丫头。”五公主小声说道。

两个女孩儿说说话,又五公主听说了今日之事,勃然大怒,却到底没有说什么,阿元却知她是暗暗记下了,因此劝了几句,倒叫五公主给驳了。

“这样的人,正道不好走,咱们也还施彼身就是。”五公主冷笑道。

阿元其实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此时便点头,预备叫外头也知道知道,什么荣寿公主与青松公子的,那都是给南阳公主打掩护来着。

诚王殿下在后头得到了启发,也一本正经地点头。

众人到了德妃的宫中,一进去,正见德妃与定国公夫人面上带着唏嘘之色在说些什么。见了几个小辈进来,便都笑起来。定国公夫人面容温柔地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庆大奶奶,只命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又使人往上端滋补的燕窝来,亲眼看了她吃了,这才与好笑的德妃笑道,“这个孩子,身子不爽利,知道宫中有事,说什么都要跟着我进来,寻思着帮衬我。”

“嫂子这是在与我炫耀了。”德妃便笑了。

“母亲慈爱,是我的福气。”庆大奶奶看向定国公夫人的目光带着十分的孺慕。

定国公夫人拿她当亲闺女待,这样的情分,她又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哪里会不感动呢?

“这孩子平日里辛苦,我多疼她些,算得了什么呢?”定国公夫人便叹道。

“你们婆媳相得,我瞧着就欢喜了。”德妃笑了一会儿子,见凤鸣跟着妹妹们进来,脸上生出了喜悦来,忙招手将儿子唤到面前,温声问道,“你差事忙,今儿怎么竟有空进来?”凤鸣正觉得母亲对自己挂念爱惜熨帖的不行,想着与母亲说说自己对母亲的想念之心,就听见德妃继续问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带着两个哥儿进来?许久不见,可是想念的不行了。”说完,竟可惜了起来,显然觉得这儿子是不如两个乖孙的。

诚王殿下伤心极了,恨不能哭出声儿来。

什么时候,两个破孩子竟叫自己开始在老娘媳妇儿的心里靠边儿站了呢?

“为娘的还是想你的。”德妃的轻飘飘的补充,叫诚王殿下受伤的心里再中一箭,千疮百孔。

“母亲啊。”五公主探头瞧了这皇兄一脸要去死一死的模样,很同情地说道,“侄儿们不在,先拿皇兄将就些吧。”

“咳……”这是在定国公夫人温和的目光里吃着燕窝的庆大奶奶差点喷了。

凤鸣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德妃,这么大的人了,卖起萌来哪里有软乎乎的小崽儿可爱呢?德妃觉得伤眼,不忍目睹地微微转头,眼见母亲这是对自己坏了愧疚,诚王殿下的一颗沧桑的心被治愈了,心说怨不得这年头儿都爱卖萌呢,原来效果着实不赖,便决定,等回了府,也跟自家媳妇儿卖个萌,争取将两个破孩子给整失宠,诚王殿下自个儿上位。

德妃再奇葩,也想不出这儿子老大不小还要跟孙子搞个“宅斗”,此时见定国公夫人正给受惊的庆大奶奶擦嘴,顿觉丢脸,忍了又忍,方才与儿子催促道,“去给你皇祖母与母后请安,回来母妃再与你说话。”见凤鸣做出了恋恋不舍的小眼神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德妃撑着额头片刻,这才无奈地笑了,抬头与一直憋着,憋得吐血,可算能哈哈笑起来的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四哥,越发地有童趣了。”

真不知撞了什么邪。

阿元滚在德妃的怀里,叫她给自己揉肚子,就听见定国公夫人安慰地笑道,“王爷与娘娘这么多年亲近,臣妾瞧着心里也快慰。”凤鸣并不是德妃的亲生子,然而如今竟与德妃亲近得连亲母子都眼红,就叫定国公夫人觉得这是好人有好报了。不然,瞧着宫里的慧嫔没有?顺王是她亲儿子,眼下,慧嫔竟都只敢指望自己的儿媳与孙子,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人家竟都不大在乎了。

真那模样,也是一种悲哀了。

“这孩子纯孝,是我的福气。”德妃为何能稳立宫中不倒?一则是定国公府,一则,就是拿她当亲母相待的诚王了。

“待日后……”德妃低声喃喃,连她怀里的阿元都听不清楚。

待日后,新皇登基,她便出了这宫去,做个王太妃,与儿子儿媳妇儿孙子一同过团圆的日子,再也不呆在这冷冰冰的后宫里了。

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德妃便与阿元笑道,“说起来,竟是有缘了。”见两个女孩儿都好奇地看过来,她便笑道,“你可知,你们表哥如今的媳妇儿是谁?”她口中的表哥,就是即将进京的那位了,眼见德妃目中带着期待,阿元与五公主都心惊她对那位表哥的期盼,见她这样问,便不由摇了摇头,却见德妃笑道,“就是你们常通信的那个,靖北侯家的阿栾。”

当年,德妃是真看中了阿栾的,后头一档子事儿出了,靖北侯大怒退婚,把德妃可惜的不行,以为无缘,却没有想到,竟兜兜转转的,阿栾再次落在了定国公府。

然而庆大奶奶在,说多了不大合适,德妃听见五公主与阿元惊呼,便只弯起眼睛笑了。

庆大奶奶在一旁含笑听着,并不将那位传说中的阿栾如何放在心间。

那是她前头定国公夫人看中的儿媳妇儿,是勋贵嫡女,强出自己八条街去。这些定国公夫人爱惜她,不愿叫她知道,可是却不知府里头那些小人,乱嚼舌根的不是一个两个,什么她不知道呢?不过,对于那样不独于内宅的女子,她也是心生仰慕的,况这里头有人家什么事儿呢?何必将这些抱怨在与之无关的女子的头上呢?只当懵懂,庆大奶奶便在一旁微笑道,“女将军是叫人敬慕的人,不说二位殿下,便是我听了也欢喜。”

“他们家圣人另赐了宅子,旁的你也不必费心帮衬。”德妃温声道,“你才是最要紧的人,知道么?”

“有了母妃的话儿,嫂子不爱惜自己,我就亲往府里坐镇。”五公主转头就笑道。

庆大奶奶急忙笑自己不敢,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与定国公夫人一同出宫。

阿元与五公主厮混了几日,只是还未等她动手,外头就已经有八公主为了自家表哥亲手熬伤药,顾不得公主之尊的话出来了。竟愈演愈烈,后头圣人不耐烦,只问八公主,见这闺女傻乎乎的竟然真的表示了一下自己愿意的事儿,也不废话了,又加了一道旨意,连着五公主与阿元的赐婚一同发了明旨。

次月,就有阿容竟升了詹事府詹事。这是正三品的官位,更重要的是,詹事府是为了辅佐太子的,如此,就有叫阿容亲近太子的意思了,圣人这样明显的偏心,实在叫京中侧目,一时间京中宗室勋贵的目光,皆投向了城阳伯府,都觉得阿容这个家伙实在是咬人的狗他从来都不叫。

不宜早娶,不宜早娶的,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荣寿公主,这是大家伙儿都看中了的,自襁褓就得圣人宠爱的宗室女,位同皇女,与几位皇子王爷来往应和。

这小子一声不吭地就把公主抢到了手里,别说什么等了十几年的话儿了,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等几年就有了大前程,会不乐意呢?觉得湛家这次占了大便宜,一时间城阳伯府又成了香饽饽,比之从前城阳伯得圣人青眼时又炙热了许多。毕竟,圣人与太子都喜爱荣寿公主,只要不是谋朝篡位这样的大罪,城阳伯府的兴盛就在眼前了。

京中非议不少,阿元也觉得有些不安。

阿容年轻,却叫圣人被送到了三品上去,这实在太招眼了,因此这一日,她犹豫了片刻,便往圣人的书房去,沿途拐了一只肥嘟嘟的肥仔儿。

两姐弟到了圣人的御书房,却正见圣人正在与人说话,见那中年官员脸上恭敬的不行,阿元便避在一旁,待这人与圣人说了话毕恭毕敬地出去,这才上来给圣人请安。

“那是直隶总督。”圣人看着阿元,便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模样来。

感情这就是要跟公主抢夫君的直隶总督,公主殿下只觉得气鼓鼓的,恨不能追出去给这个老东西一脚,却还是坚强地忍住了,只与圣人有些不安地说道,“皇伯父对阿容的恩典,实在太过了。”说完,她就扭捏地说道,“知道皇伯父是因阿元之故对他另眼相看,可是太偏心,难免叫人非议,皇伯父素来英名在外,若是为了我叫人诟病,我哪里能心安呢?”说的多了,就直觉地操起了圣人面前的小茶壶对嘴儿喝了几口。

“嗯……”圣人笑眯眯地听完了,许久之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来,探身问道,“是谁说,皇伯父是因为阿元升了他的官位?”他笑呵呵地对目瞪口呆的熊孩子安慰道,“别多心,不是为了你,阿元哪里有这么重要呢?”

熊孩子黑着脸看着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大笑话,自己抚掌而笑的坏伯父,许久之后,一脸凶残地开始扫荡皇伯父桌上的小玉石小宝贝往自己兜里揣,口中恨恨地说道,“咱们的缘分尽了!”

欺负侄女儿的皇伯父,已经不是好伯父啦!

圣人已经笑得不行,觉得这么每日一笑的,他的身子都康健了许多,此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儿,只含笑问道,“要不要皇伯父开了私库赔礼呢?”

四只小爪子伸到了他的面前,两双圆鼓鼓的眼睛带着期待看着他。

侄女儿与儿子真是活宝,圣人摇了摇头,这才与阿元笑道,“虽也是为了你,可是也有阿容之故。”见阿元侧耳倾听,他便笑道,“这孩子历练了多年,在六部与都察院都转了一圈儿,朕冷眼瞧着,是个有能为的,日后太子登基,也需要这样年轻能辅佐他的人才,因此方才升了他的官位。”他笑道,“朕后头,也会升另几个驸马,你不必担心。”见阿元这才满意地点头,却不提把宝贝还回来,圣人又乐了,点了点阿元的脑袋笑道,“只知道与皇伯父计较。”

“等以后,都能做嫁妆的。”阿元没皮没脸地说道。

“嫁妆!”一只肥仔儿偷偷摸摸地顺了一块点心吃的满嘴都是口水,含糊地相响应阿姐的话。

“嫁妆!”圣人一脸麻木地看着美滋滋的侄女儿,无奈地说道,“怪道你父王总是说胳膊肘儿往外拐,这拐的也忒偏了些。”拿着伯父的宝贝去给未来的婆家,圣人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对爱将城阳伯的深深的嫉妒。

“一辈子风光,不如生个好儿子啊。”圣人发出了深深的感概。

阿元仰着头得意洋洋,表示自己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公主,必须要怜惜自家的驸马来着。

“到时候,皇伯父给你添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圣人许诺之后,却见肥仔儿正叼着胖手指眼巴巴地瞧着自己,显然是对父皇只给阿姐好处,却忘记了天下最可爱的胖皇子感到伤心,顿时心里软乎的一塌糊涂,将肥仔儿招到了自己的面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才问道,“小五,想要什么呢?”

“父皇!”肥仔儿们对抱大腿都有与生俱来的智慧,上去就抱住了自家老爹的大腿。

“有前途啊。”看着圣人俯下了身子与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儿蹭来蹭去,公主对这弟弟生出了这样的感叹。

“除了父皇,还想要什么呢?”圣人起身,牵着软乎乎的儿子在书房里走了几圈,这才笑眯眯地问道。

对于这样幼子,没有了如对太子与郑王的那种期待,圣人更希望给这个儿子一个最快活的童年。

肥仔儿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有些羡慕地软绵绵地说道,“前头,儿子去四皇兄的府上了,四皇兄,给侄儿们当马骑。”搞了一次宅斗,结果被技高一筹的破孩子们当成小白菜一样欺负了的苦逼父亲凤鸣,在五皇子去吃大户的时候,正悲剧被被儿子骑在脖子上在府中招摇,听着侄儿们的欢呼声,肥仔儿觉得羡慕极了,此时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家突然看天的老爹。

“这个……”圣人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真心有点儿难度,不过想到几个儿子,确实都没有与自己这样玩耍过,想了想,觉得其实还是身强力壮的,便颔首道,“过来吧,父皇给你骑大马。”说完,便蹲下了身,笑道,“上来。”

阿元兴奋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没咂摸过味儿来,就见身边的肥仔儿已经扑到了圣人的背上拍着手笑了。

圣人微微一笑,托了托这儿子的小屁股,艰难起身。

突然,一声脆响,起到了一半儿的中年老男人,哼哧了一声趴到了地上,不动了。

阿元:……

第106章

圣人的寝宫,几个太医正一脸为难地忙忙碌碌。

皇后看着龙床上,脸冲下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口中轻轻地呻吟的圣人,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戳着一旁耷拉着脑袋做认罪装的肥仔儿嗔道,“怎么能这样闹你父皇!”多大岁数了还来这个,皇后只觉得圣人也是个人来疯,跟着儿子疯疯癫癫,眼下可好,这不就疯出毛病来了么?见肥仔儿怯怯的,皇后便侧头去问那倒霉的太医道,“陛下无恙吧?”

“不过是抻了一下子,你骂小五做什么?”见儿子撅着嘴巴,圣人便急忙劝道,“是我起来急了,”见皇后责备地看着自己,圣人便笑道,“又不是大事儿,我与小五这样才亲近呢,下回咱们接着玩儿,对不对?”又龇牙咧嘴地说道,“这么瞧着,朕如今可是要强健一下身子骨儿,不然,以后与小五玩耍都不肯够了。”见肥仔儿哭咧咧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上,便含笑说道,“不过是点子小事儿,不要叫你母后惊住了。”

其实,儿子愿意亲近他,他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

“怪我。”阿元便小声与匆匆赶来的五公主说道,“竟忘了弟弟眼下可沉了。”就肥仔儿那体重,别说没有准备的圣人,就换了年轻的小伙子都受不住呢。

不是吧您还来?!

瞧着圣人掐着肥仔儿嫩呼呼的小脸蛋儿约定下回再试,一众听说圣人伤了赶回来的皇子皇女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之后,三公主便在一旁抚掌笑道,“谁家不如此呢?”见皇后看过来,她急忙上前与皇后笑道,“母后不知道,儿臣的府里头,驸马前儿为了给家里的小子釆湖中的荷花,竟跌进了水里头,叫人救出来的时候,吐了不知多少的水出来,却还抓着荷花不撒手,”听见姐妹们都笑了,她便一摊手叹道,“儿臣还嗔他是个傻子,如今瞧了父皇,才知道天底下父母的心呢。”

她说了这个,就是在给五皇子圆场了,不然叫人知道圣人是叫五皇子给压伤了腰,不定说出什么来,因此皇后的脸上便露出了温和,问道,“如今驸马还好?”

“好得很,还带着那小子满院子逛呢。”三公主急忙笑道。

一旁的几位公主,都劝起了皇后来,这才叫皇后不再对着五皇子生气。

肥仔儿眼下,已经爬上了圣人的龙床,在圣人的身边拱来拱去,小狗一样。果然就见圣人虽然疼的厉害,还是支出一条胳膊来抱住了这软乎乎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