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望天,坚决不能承认是跟四皇兄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坏心眼儿的公主殿下询问了一下四皇兄想不想叫自家府里的俩破孩子离媳妇儿远点儿。

诚王殿下本是想痛快地说个真心话——“想!”的。

只是诚王妃齐善一直在一旁观看,面对自家媳妇儿那张微笑的,带着几分“说错话晚上就滚到书房去”的威胁的脸,悲剧的诚王殿下只能选择了一把跳湖。

从此以后,诚王对熊孩子们的怨恨更加深刻了。

“都是意外。”阿元干笑了一下,在太子妃不赞同的目光里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之后只往太子妃的怀里钻,熟练地叫道,“再也不敢啦!”

“你啊,”太子妃点了点她的头,温声道,“前几日,你还与三皇弟在外头闹了一场。”

“做父亲的辱骂亲子,做夫君的视妻子如仇敌,下一回,我把火炉子扣他头上去!”阿元听了凤桐就恼了,只拉着太子妃的手连声道,“这贱人!在前朝屡次与皇兄作对,在内宅还这样欺负人,无情无义的很,我……”

“在外头,不是连累你的名声?”太子妃便叹道,只是却还是对阿元维护嫂子与侄儿感觉心里满意,叹气道,“皇祖母与母后说对了,你这样的性子,没有人护着你,可怎么办呢?”看着圆滑可爱,可是秉性却带着激进,如顺王此事,顺王没讨着便宜,可是阿元自己在京中的名声,更添跋扈嚣张,活脱脱的一个母老虎。怜惜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太子妃便嘱咐道,“下一次,只来与我说,我与三弟妹做主就是。”

阿元只嗯嗯地应了,只是记没记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事儿上来的时候,搬救兵回来没准儿黄花菜都凉了。

“日后,你也看顾你姑姑,不许叫她为了旁的吃委屈,知道么?”太子妃便郑重地与含笑看着的凤腾说道。

“必不敢忘的。”凤腾恭声应了,见太子妃精神倦怠了起来,想到这都是太子宫中那些侧妃的错,连累母亲身子越发不好,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与侄儿好好叙旧,皇嫂歇着吧。”阿元只急忙说道。

“我这身子……”太子妃也叹了一声,却还是叫阿元与凤腾退了出去,自己休息去了。

阿元就见凤腾一边走一边往回看,便拉着他走到远处,叫身边的宫女都退去,这才皱眉问道,“我怎么瞧着皇嫂的精神不如从前了呢?”太子妃身子不好,可是这么多年调养起来,又不动气费神,早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见她眼下竟有些羸弱,就叫阿元奇怪了起来,只问道,“前儿皇嫂往皇祖母处请安,我还是见过的,并没有如此。”

“等我有了日后,就叫这群贱人都死在我的手里!”凤腾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狰狞之色,被阿元厉声呵斥了一声,这才一怔,之后脸上露出了疲惫来,叫阿元拉着往高高地立在一处假山顶上,四下都看得见人的石亭里坐了,这才低声道,“母妃为何这样急着给我娶妻?就是因为三弟眼下,竟然生出了庶子来。”见阿元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便苦笑道,“抢在我头里,生下了儿子,姑姑你拍着胸口问问,能不能说老三没有什么野心?!”

弟弟们长大了,竟然开始要与他夺位了!

“我,我想要做个好兄长,可是三弟却显然不想做个好弟弟。”凤腾有些迷茫地看着阿元,轻声道,“明明咱们小时候,都跟着姑姑一起玩儿,多快活,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模样?”说到底,他还是难过的。他的这个三弟,是侧妃之子,可是就算不同母,他也是想过好好相待的。

“我只与你说一句实话,”阿元握住了凤腾冰凉的手,淡淡地说道,“生在皇家,是个人他都有野心,凭什么你行,他就不行呢?”见凤腾张大了眼睛,阿元只温声道,“只是,看不清形势的,就是蠢货!”见凤腾不明白,阿元便笑道,“我得恭喜你,眼下就知道这小子不妥,日后有了防备,总比他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后给你一刀来得强些。”

“听完姑姑的话,我竟觉得不那么凄惨了。”凤腾不明白阿元怎么就这么有本事把坏事都能想出好事儿来,此时搓了搓脸,觉得这心里暖呼了些,便迟疑道,“可是眼下……”

“你爹还干着太子呢,你们挣个屁!”阿元就爆了粗口,恶声恶气地说道,“这么急着上位,你们那意思是叫皇伯父先驾个崩?”见凤腾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显然也想明白了,阿元这才柔声道,“眼下谁稳得住,谁才在皇伯父与太子的眼里。况你是嫡长孙,是正统,皇伯父与太子在这上头都吃过苦,总不会为了个庶子撼动你的地位,他与他生母,可还不是什么祸国妖妃呢。”

“况,”阿元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戏谑道,“想做苏妲己,也得有那肯捧场的蠢货纣王不是?你觉得你爹,是那么个货色。”

凤腾眼角抽搐,只觉得从前的那点儿破事儿简直就是庸人自扰了。

“他跳出来,皇伯父就得出手摁死他,你瞧着吧。”阿元拍了拍凤腾的肩膀,面上露出了冷意来,冷声道,“一个庶子生的庶子,倒把你难成这样!不说这孩子日后如何,就敢这样正妃还没进门,生下庶子来,你瞧着你父亲,面上可有高兴?”见凤腾迟疑地摇了摇头,她这才冷笑道,“宠妾灭妻就在眼前,就算是太子的儿子,正经的,蒸蒸日上的勋贵,谁会把闺女嫁给他?没有得力的妻族,他拿什么来与你相争?就那个侧妃么?!”

“我只想着,因我在前头不娶亲,他没法娶正妃,因此捧了个妾来打擂台,就想岔了。”凤腾便皱眉道,“如今,又该如何呢?”

“继续做你的好兄长,好伯父。”阿元劝道,“别叫你父亲看出你的愤懑来,说得不好听些,他眼下正对皇嫂有愧疚,只要你懂事,他心里你就是头一份儿,”她叹道,“你身份贵重,为何要自降身份,反倒离了自己的尊位,与这些庶子相争呢?只看着他们蹦跳,岿然不动,做个孝子,做个好兄长,做个你父亲的臂膀,也莫要插手后宫事。”见凤腾面有不甘,她便低声道,“听你的意思,这些侧妃给皇嫂添堵了,对不对?”

“如今父亲不歇在她们处,她们成天地蹦跶,寻出了许多的事儿来叫母亲决断,母亲本就精神短,日日操劳,哪里能好呢?”

“既如此,就叫皇嫂别逞强,示弱一回怎么了?”阿元便出主意道,“只跟太子哭去,说自己不能理事,请太子为她寻思该怎么办。”告这些侧妃一状,又能如何呢?太子既然有这么多的妾,就得叫他知道知道这里头的辛苦不是?

“姑姑你这么毒,阿容知道么?”眼见阿元一套一套的,还特别有理,凤腾惊呆了,眼角抽搐地问道。

“胡说!本宫最讲理了!”阿元一门好心给这货分忧,却只得了这么个话,顿时鼻子都气歪了,跳起来就打这个家伙,见凤腾只笑嘻嘻地哎呦哎呦地叫,一张脸上带着些如释重负,摁住了这小子,一脸狰狞地骂道,“告儿你!别看你大了,你姑姑还制得住你呢!再这么没上没下的,我不抽你!”说完,咬着牙在这小子的身上拧了几下,施展了一下自己的铁钳功,这才满意地收手。

凤腾被拧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深深地为日后的阿容担忧。

这姑姑看着柔弱纤细,特别地凶残来着。

“说说,皇嫂定了谁家的姑娘。”阿元做了一场剧烈的运动,满头都是汗,抹了一把,这才大咧咧地问道。

“英国公家的小姐。”凤腾嬉皮笑脸地回道。

“放屁!”

被姑姑唾了一脸,凤腾真是敢怒不敢言,唾面自干,赔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姑姑做什么生气呢?”见阿元卡巴卡巴的捏手指,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这才低着头坦白道,“是皇祖母家的表妹,温文有礼,母亲说是个有能为,以后能辅助我的姑娘。”说完,见阿元也跟着点头,便有些扭捏地说道,“况与表妹都是一处长大的,总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日后总会夫妻相携。”

“不害臊!”阿元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

这姑姑没皮没脸的时候,比自己无耻多了!凤腾心里腹诽,却只是低着头低声下气地说道,“姑姑说的太对了。”怎么有种以后都要被姑姑压得抬不起头的感觉呢?简直就是悲剧!

“既然是皇伯娘家的女孩儿,你就得放明白点儿。”阿元叮嘱道,“瞧瞧宫里你皇祖父是怎么做的,你就跟着怎么做,自然有你的好处。”圣人如今独宠皇后,只要凤腾效法,好好对待这姑娘,皇后自然会在心中更看重他几分,他的位置就更稳当。

况独宠正妻又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嫡子多了,没有庶子相争,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家子呢?阿元觉得很有必要叫凤腾少纳几个妾,便殷殷地说道,“若是你想叫你表妹与嫡子,日后跟你一样吃苦,大可广纳美色。”

凤腾打了一个寒战,飞快地点了点头。

“你二弟,”阿元说的这个,就是凤腾的同母弟弟了,她顿了顿,便说道,“这是你最亲近的弟弟了,万不可对他心生猜忌。”

“这个我明白。”凤腾见阿元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来,这才忍不住笑道,“二弟与我,就如同父亲与王叔,兄弟同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你们两个兄弟阋墙,这才是你母亲会最伤心的事情。”阿元敛目,低声说道,“至尊虽好,可是也不要连最重要的感情都失去了,那样,就是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听凤腾应了一声,她便温声道,“你想要那个位置,是应该为了保护你重要的人,对不对?”

“侄儿知道,总不会忘记本心。”凤腾应了,觉得被排解了,这才殷勤地扶着老佛爷状的姑姑往假山下走。

天底下,有几个能被皇长孙这样殷勤服侍呢?公主殿下美得很,越发仰首挺胸,做出了一副俯瞰天下的犀利味道来,身边还有个小腾子在熟练地溜须拍马道,“姑姑的气势,越发地威仪了,简直叫侄儿心中敬仰极了,眼下竟不能描述其万分之一……”简直不要太马屁,只拍得公主殿下只哼哼,眯着自己的眼睛颔首道,“腾哥儿,你真是个有眼光的人。”

“都是姑姑发掘了现在的我。”凤腾继续吹捧,“姑姑就是侄儿心目中的光,大海里的那……”说到这里,就见假山的另一侧,拐出了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来,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对面顶着荣寿公主与皇长孙的皮,内里却不知道是啥生物的家伙,许久之后,其中一个英俊的少年磕磕巴巴地唤道,“姑,姑姑……大,大,大……”

“叫哥!”被“大”了半天的凤腾做出了兄长的威严,一脸严肃地训道,“作为皇孙,怎么可以这么不淡定!”

卧槽谁看见总是特别稳重的皇长孙人前人后两张皮都淡定不起来好吧?凤腾他弟凤宁,看着自家的亲大哥,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身边,陈平也跟着傻眼了。

这货谁啊?怎么跟皇长孙这么像?!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们知道么?”公主殿下赶紧收了老佛爷的气场,之后,一脸狰狞地威胁道,见这两个家伙摇了摇头,眼神儿特别迷惘,就嘿嘿地笑了起来,扑上去就把自己二侄子给搂住了脖子,咬着牙齿往假山里的洞穴里拖,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凤宁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挣扎着向着陈平张开了自己的求救的双手,悲声唤道,“阿平,阿平救我!”

“啊哈哈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凤腾嘴里发出了得意的大笑,趁着陈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进了石洞里。

一声惨叫之后,假山之中没有了动静。

陈平大惊,心说不是二殿下真的被杀人灭口了吧?心里惊慌不已,这少年也顾不得别的,口中急切地叫道,“殿下!殿下!”一边冲了进去,被山石撞了好大一个包,正头晕眼花之中,就见面前,三个天潢贵胄正没啥形象地坐在一起,往嘴里塞黑黢黢的肉干,一贯还靠谱的凤宁如今正一边吃一边含糊地竖了一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还是姑姑说得对,肉干儿,还是躲着偷偷摸摸地吃,才对味儿!”

“你姑姑啥时候骗过你。”阿元一边卖力地吃,一边得意地说道,“太子宫里,哪一处没咱藏好吃的的地方呢?”

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抱了坚定的意念冲进来的陈平,见竟然这么和谐,气得浑身发抖,甩袖就走,还未走就被滚过来的笑嘻嘻的凤宁给拉住了,这皇孙就笑嘻嘻地说道,“走了倒显得你小心眼儿了不是?从前与姑姑这样玩儿惯了,”见陈平只是覰着他冷笑,凤宁是有点儿怕这个伴读的,只赔罪道,“是我错了,那什么,过来吃点儿肉,咱们慢慢儿说话。”

“你不是那个谁么。”阿元就好奇地看了陈平一眼。

“那个谁”真是特别生气!

“听说,你要娶九皇妹?”阿元就笑呵呵地在陈平有些冷漠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本宫瞧着你这不是高兴的意思,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多好看的小姑娘呀,有什么不喜欢的呢?”

“这里,丑!”陈平漠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咬着牙说道,“她不是我要娶的那个!”说完了这个,这少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不愿意叫九公主与鬼神之说联系在一起,敛目不语,只听凤宁在与阿元炫耀自己道,“阿宁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我与他一处,从来就没有不顺心过。”他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这话暧昧,也没有见着陈平看着他的扭曲的脸,只自在得意,揽着陈皮与阿元说道,“日后,大哥做太孙,皇祖父若是封我为王,我就与阿宁做邻居去。”

凤腾笑眯眯的,心里一松。

凤宁这是在隐晦地表示,他会全力辅助他去坐那个位置了。

“你可别来!”陈平对凤腾与阿元倒还有些郑重,对凤宁却很不客气,只咬着牙说道,“你是想叫我少活几年么?!”这皇孙看着精明,其实特别蠢,他忙忙碌碌都是在给这家伙收拾烂摊子,简直不能再讨厌,想着日后的鸡飞狗跳,陈平的嘴角在凤宁哀怨的声音中微微勾起,然而想到了九公主,他的脸色慢慢地冰冷了下来,握紧了双手,只觉恨意顿生。

他在外筹谋,交好皇孙,只是为了有一日,将那个虽然脑子永远都是个孩童,只知道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带出那后宫,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好好儿地照顾她,保护她,叫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哪怕永远是个痴儿,可是有这个孩子在的地方,他就觉得安宁。

都被毁了……

阿元只觉得陈平脸色不对,只是这些日子,陈嫔告病,据说病的起不来床,更叫人诧异的,却是自那日陈平走后,陈嫔竟然对九公主关门不见,她想着这其中只怕另有事端,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少年,已然起了与九公主同归于尽的心思,与他不大相熟,因此也不问,说笑了几句觉得陈平人还不错,并不迂腐,心里觉得九公主有点儿糟践这少年。

阿元却不知众人说笑间,称病的陈嫔,正将一脸惊恐的九公主压在床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只在九公主就要被掐断气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狂了的女人只流泪大声道,“九儿呢?九儿呢?!把我的九儿还给我!”

 

第121章

陈嫔状若疯癫,看着骇人。

九公主被掐的几乎要断气,又疼又恐惧,听见陈嫔的哭泣,只吓得不敢动弹,眼前阵阵发黑,她心里一股子狠劲上来,竟是生出力气将陈嫔推到一旁,自己捂住了脖子就往外头跑,只是心中的惊恐已经叫她那张绝色的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什么叫,把九儿还给她?!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从前的那个傻子?!

想到这几日陈嫔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九公主就恨得咬牙切齿。

从前的那是个什么东西?是个傻子呀!是个叫人笑话,叫人随意嘲笑的傻子呀!这个养母,竟然还能养个傻子养得这样带劲儿?明明她更聪明,更能给她添光彩,能叫她在别的妃嫔的面前得脸,可是这么多年她也看出来了,这糊涂的陈嫔的眼里心里,竟然都是那个傻子!张口闭口从前如何如何,她已经听得烦透了,不想再听下去了!心中怨恨陈嫔作为养母,却不肯关照自己,九公主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只尖声冲出了宫门,尖叫道,“杀人啦!杀人了!”

后头陈嫔的心腹宫女扑上来捂她的嘴,叫她回手一簪子戳在了手上,鲜血直流,眼见这宫女看都不看这伤口一眼,竟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架势,九公主尖叫道,“母嫔疯了!”说完,刚刚被那宫女给摁在地上,眼看这宫女一双眼睛赤红,上来就要掐死她,她只觉得害怕极了,尖叫连连,心中已经绝望,却听见远处有女子的喝问传来道,“是谁在宫中生事!”眼见竟是八公主扶着徐贵人过来,她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叫道,“娘娘救我!这奴婢要杀我!”

“好个歹毒的奴婢,竟敢伤害主子!”八公主眼睛眯了眯,厉声道,“给我抓起来!”她身后就有数个宫女出来,将那怨恨地看着九公主的宫女给摁住,见九公主跑到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脖子上尽是淤青,八公主也唬了一跳,之后便叫道,“去给皇后传话,说徐嫔要杀九皇妹!”有心将此事闹大,给皇后没脸,八公主便冷笑道,“当年,皇后娘娘说什么陈嫔温柔,可做养母,眼下这养母要杀人呢!”

言下之意,就是皇后不安好心了。

见九公主哭得什么似的,她便冷笑道,“九皇妹在这宫里,不知受了多少了虐待!不是我与母亲,谁会知道呢!”

“我宫里的事儿,与你们有什么相干!”眼见八公主竟要处置那宫女,陈嫔此时叫人扶着虚弱地过来,只看了那九公主一眼,便冷冷地说道,“公主别忘了,这宫里,我才是主位!一个贵人,还敢在我的面前处置我的宫女,你们当我是什么?!”

她从前的胆小怕事竟是全都不见了,活脱脱的疯子的模样,竟叫八公主也害怕了起来,眼见八公主不说话,陈嫔只厉声道,“松手!不然,我禀告了皇后娘娘,把你们全都打发到慎刑司去!”

见那宫女一脸泪水地回来,跪在自己的面前,她知道是自己这几日的梦魇叫她知道了这最大的秘密,只含泪使她回去,自己立在宫门处,冷冷地对着九公主说道,“你大了,如今,竟然我是管不住你了!”

“母嫔要杀我,要打发我嫁个破落户,我是不能应的。”九公主无论如何都不敢说自己借尸还魂,此时只含泪拉着八公主的手哀叫道,“皇姐救救我吧,母嫔厌烦我,我是没有容身之处了。”她眼下,只想将此事闹大,踩着陈嫔爬上去,从前皇后看走了眼,如今陈嫔不好,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给她寻一个有分量的养母。到时候有位份高的妃嫔撑腰,她就能嫁到好人家儿去,而不是那个看着就阴测测的表哥。

至于沈拓,且等她日后缓缓谋算,公主府中有几个交好的男子,不是很平常么?

“原来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徐贵人眼珠子也转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后头传来一声冷笑,她一转头,就见皇后叫五公主扶着,德妃立在皇后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眼见五公主又冷笑了一声,想到这些年被皇后治得抬不起头来,徐贵人的胆气就弱了,诺诺地退到了一旁,倒叫八公主狠狠顿足,觉得她竟软弱了起来。

“方才正与德妃妹妹说话,就听到外头奴才连规矩都不讲,要往本宫的宫里冲,这是谁家的规矩?”眼见陈嫔给自己行礼,皇后缓缓颔首,便淡淡地说道。

“我宫里的奴才,不劳皇后娘娘费心。”八公主便淡淡地说道。

“掌八公主的嘴。”皇后转头吩咐了一声,就有两个嬷嬷出来,在八公主还未醒过神儿来之中刷刷就是几个耳光,之后面无表情地回到了皇后的身后。眼见八公主捂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皇后便摸了摸要出来收拾八公主的五公主的手,眼皮子都不抬地说道,“谁家教你的规矩,与长辈这样大刺刺地说话?下一回再不懂怎么说话,你就与徐贵人一起掌刑!”说完,便冷道,“本宫主持六宫,还没有听说过有不能叫我费心的奴才,难道八公主身边的人儿,竟更得意些?”

眼见皇后身后的嬷嬷们目光炯炯,显然是还想出来给她俩耳光,八公主忍气吞声地说道,“小八不敢。”

眼见打灭了八公主的气焰,徐贵人往墙角缩得更厉害了,皇后也不急着问,叫陈嫔迎着自己进去,安坐之后,方才问道,“宫里吵吵闹闹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母后给我做主!”九公主很有眼色,先扑到了皇后的脚边悲声道,“从前母嫔对我不好,也就罢了,忍一忍总能过去,可是如今,竟然逼我嫁给一个恶人!我不肯,她竟然要杀我!”她死死地抓着不动声色的皇后的衣角,扬起了绝美的小脸儿来,悲声道,“求母后救救我吧!只要母后救我,日后我给母后当牛做马!”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可怜极了。

“畜生!”眼见她竟然这样污蔑陈嫔,就有一个宫女忍不住出声骂道。

“辱骂帝姬,这是大罪,记你八十板子,叫你主子以后看着这罚。”皇后轻飘飘地说道。

陈嫔为这宫女跳起来的心顿时落回了原位。她看着行刑,关起门来日后怎么打,就是自己说了算的。

“你们出去。”身边的两个宫女,是从小服侍她的,她平日里也待之如女,不然不会一个方才要掐死雀占鸠巢的九公主,一个连命都不要指着九公主骂。陈嫔是不能叫这两个为她去死的,只厉声叫这两个出去,只跪在皇后的面前,流泪说道,“这些年,得娘娘看重,托付帝姬。嫔妾不敢行事踏错一步,如今这些,嫔妾是不敢应的,”她顿了顿,便低声道,“九公主失心疯了,臣妾关着她,也是为她好。”

“你自然是慈母的。”皇后看着陈嫔半边儿头发花白的模样,想到她多年无宠,却老实本分,从来不争宠争锋,也觉得不忍心,便叹气道,“前儿德妃还在与本宫说,就为了九公主行事不检点,你舍了脸面亲自赔罪,平日里我也知道,九公主的衣食吃住,你都是最上心的,这还能发出指责,岂不是没有良心了么?”眼角的余光,见九公主的脸色僵硬了,皇后心里冷笑,只觉得这九公主就是个白眼狼,厌恶起来,便冷冷地对她说道,“不管如何,在本宫面前,你状告你的母嫔,这就是罪过!”

“她还小,求娘娘开恩。”陈嫔不能叫不好听的名声落在她心爱的女儿的身上,眼下只想着平息事端,悄无声息地弄死九公主,哪怕是同归于尽呢,也叫九公主清清白白地留个好名声。

她的小九……

“你母嫔求情,本宫今日放你一马,若有下次,数罪并罚!”皇后目光冰冷地看着不敢相信的九公主,见她茫然,便冷淡地说道,“以为闹起来,就能如何么?!告诉你!本宫手下,”她的目光落在八公主的身上,低声道,“本宫说是对的,错的,也就对的!”

竟有一手遮天之意,眼见八公主愤愤不平,她便温声道,“莫要想着告状,不然若是叫圣人知道,你们一个冲撞皇后,一个连养恩都不顾,到时是个什么下场,本宫不说,你们也明白!”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九公主是真的害怕了,眼见陈嫔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冰寒,她竟害怕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这样恐惧的时候。万般的计策竟都想不出来了,她眼下真的没有了主意,无助地哭了起来,哀求道,“别叫我跟母嫔在一起,求您了,求您了!”说完,也顾不得什么现代人的尊严了,重重地给皇后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头发都散乱了,又爬到陈嫔的面前哭求道,“母嫔,母嫔小九错了!小九错了!您放过我,以后,我好好儿地孝敬您!”

“在本宫面前装可怜,你还嫩着。”皇后只觉得厌烦,霍然起身,冷冷地说道,“本宫也告诉你!想要拿这幅样子叫本宫心软,给你母嫔上眼药,你是做梦!”说完,只冷笑道,“帝姬之中,怎么有你这样恶毒的心肠!”说完,厉声道,“传我的话!九公主失心疯,从今日禁足!除了陈嫔宫里头的人,谁再敢与她多说一个字,”她的目光冷冷地扫在八公主的身上,挑眉道,“一同论罪!”

九公主悔不当初,竟觉得若是没有自己的哭喊,把皇后招来,或许自己眼下更安全些。

有了皇后的话,再也没有人敢与她出头,皆默默地走了。只有德妃,回头怜悯地看了默默流泪的陈嫔一眼,这才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同是养母,眼下诚王是德妃的靠山,九公主却成了一条毒蛇,反咬了陈嫔一口。

九公主如今已经在给陈嫔磕头了,眼见鲜血淋漓,她咬着牙还要继续,却猛地叫陈嫔架住了。心中一喜,九公主只以为这是陈嫔原谅了她,却见这女子只是冷冷地说道,“不要伤了我的九儿的头!”说完,只叫宫女们进来,将九公主提着往后头的寝宫去,将她丢在床上,看着她惊恐地往里爬,默默地按住她给她头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这才执着地问道,“我的九儿呢?”

“母嫔我就是九儿啊!”九公主被陈嫔这种跟鬼似的模样吓得哭起来,眼下竟连死的心都有了,拉着陈嫔害怕地哽咽。

“我的九儿呢!”陈嫔尖声问道。

“母嫔以后我也孝顺您,您放过我吧!”她真的没有想到,一个爱着女儿的女人爆发出的竟然会是这样可怕的东西,从前的什么风花雪月的心肠都再也不见了,九公主现在就想活着,从心往外地恐惧,竟觉得这古代的一场,好日子一点儿都没过上,竟都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见陈嫔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九公主痛哭流涕,直说自己以后一定比从前的那个傻子还孝顺,却叫听到“傻子”后暴怒的陈嫔抓着头发险些往墙上撞。

“不行,九儿回来,会疼的。”眼见自己要被撞得头破血流,陈嫔住手,轻声说道。

失去了最后的遮掩的母亲,总是会变得疯狂。

被陈平一语道破,陈嫔如今,竟再也没有了希望。

在九公主哀求的目光里,陈嫔叫人将她捆在了床上,将宫门紧锁,日日夜夜,也不叫她睡觉休息,只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一个问题。

“我的九儿,在哪儿?”

疲惫不堪,已经快要发疯的九公主,日日被这样折磨,竟是连神智都有了真的疯癫的模样。也不知这样被折磨了多久,双目眍了下去,浑身都在神经质地颤抖的九公主,在连意识都模糊了的时候,就似乎听到内心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坏人!”

鬼啊!

九公主目眦欲裂,恐惧的不行,口中发出了嗬嗬的求救声,可是那两个陈嫔身边的宫女,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救救我!别叫我被鬼带走!

九公主的目中露出了求救,却只见到那两个宫女的脸上露出冷笑来,就在她想要求饶,就似乎又听到那个孩子一样的声音愤怒地叫道,“叫母亲,哭了!”这一次,她似乎连灵魂都在疼痛,似乎被什么撕咬一般,那个含糊的声音小声叫道,“母亲,哭了!叫……九儿!”那几乎叫她疼入骨髓的灵魂撕裂中,她最后的意识,仿佛是个有些呆呆的女孩儿,蹲在地上,哭着叫道,“聪明的,母亲伤心了!”

九公主竟死过去,这就叫这两个宫女大惊,对视了一眼,急忙去寻了陈嫔来。陈嫔匆匆而来,却见到那床上已经没气儿的女孩儿,心口又开始活动了起来,之后,一双有些呆呆的,却清亮的眼睛,看过来。陈嫔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这个女孩儿变得似乎不如从前伶俐,只呆呆地叫道,“母亲。”说完,一双小手向着她伸过来,撅着嘴叫道,“抱呀。”

从前的那个孩子,从来都不称她母嫔,而是母亲的。

陈嫔一步步地走到床边,听见这孩子有些委屈地叫道,“聪明的,没有叫母亲开心。”她虽然傻,却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后笑她的母亲养了一个傻子。那个灵魂出现,她被压制的出不来,可是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变得跟别人一样聪明,傻傻的孩子就想,或许这一个,会更叫母亲快乐。她这样信任这个灵魂,可是到头来,母亲因为她,哭得这样伤心。原来母亲想要的,还是她。

“想,母亲。”九公主撅着嘴巴小声嘀咕着,往陈嫔的怀里钻。

陈嫔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依恋的孩子,那熟悉的眼神,哪怕还是这样愚钝,却叫她猛地抱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失声痛哭。

她的珍宝,竟然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陈嫔宫中发生的一切,阿元是尽知的。

宫中就跟筛子似的,她什么不知道呢?心里猜只怕九公主露了陷,阿元也觉得陈嫔可怜,后头听宫中谣传说九公主不知怎么又变成了傻子,还谣传这是陈嫔恶毒,虐待养女使其发疯,阿元就微微皱眉,觉得陈嫔只怕要招人议论。

不过听说陈嫔对这些并不理睬,只天天笑得欢喜,她咧了咧嘴,使人隐蔽地恭喜了一下陈嫔,听回来的宫女说,虽然九公主傻了,然而出人意料的,陈嫔的精神却好了许多,眼下神清气爽,每日都领着九公主在宫中玩耍,仿佛得了个傻子就跟得了幸福似的。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宫中沸沸扬扬说陈嫔苛待九公主,将她又折磨成了傻子才快活了,阿元到底叹息一声,却还是不许自己身边的人传这样的谣言。

九公主说是痴儿,不过是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时候罢了,并不是真的愚钝,倒叫人说成这样,也是其中有人心存恶毒了。

又听见那个一脸阴阳怪气的陈平,据说喜气洋洋地进宫来,对能娶到如今的九公主欢欣鼓舞的,阿元就梗了一下,这才拍了拍屁股往圣人处去,决定当一把活雷锋。

刚刚走到书房处,阿元就见书房外头,正有个中年官员也跟着等候,见到了她,这家伙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亲近的笑容来。觉得这货颇为眼熟,公主殿下默默回想了一下,顿时怒了。

好么,冤家路窄,这不是当初想要挖公主墙角的坏总督么!

想到这家伙打过自己院儿里歪脖树的主意,阿元愤慨了,不过怎么能对朝臣无礼呢?不是公主的作风,板着小脸儿对着这总督大人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决定不理睬这厮,却见这家伙特没有眼力见儿地过来请安道,“给殿下请安。”

“大人客气了。”阿元便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熊孩子的目光太过不友善,心里有鬼的直隶总督闵江心里打起了鼓,心说这湛家不会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儿都交代给这位公主了吧?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这位人到中年身不由己的苦逼总督,只想了想这位公主彪悍的传闻,再对比了一下自家闺女那柔弱的身子骨儿,觉得真是大事不妙的节奏,只赔笑道,“从前,不知殿下的心意,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真不是一个卖闺女的爹来着。当初想要把闺女嫁给湛家老大,他也是打听过这人的情况的。

人生的俊美,日后还能袭爵,在圣人的面前前程也好,这是多么好的女婿来着,还能联姻,还能叫闺女日后过顺心日子,谁不喜欢跟美人儿一起呢?只是他久在外地,一根筋就有点儿不好使,况那时为了与徐家撕撸开也真是焦头烂额,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没有想过,这么十全十美的女婿,能到了二十多岁还没娶妻,这里头是不是有个缘故,只上门兴致勃勃地提亲。

被拒了,他还愤愤不平了几天,觉得姓湛的不识抬举。

真想探头探脑报复一下,后脚儿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好么,这是给公主留着的!

晴天霹雳!

总督大人想哭,早知道这是公主地里的庄稼,他也不敢下手去拔呀。

后悔不迭,闵江也想着该如何,眼下果然见荣寿公主知道,他顿时心中生出了勇气来,挺了挺自己的腰板儿,一脸正义地说道,“当初,想要结亲的人是下官,与我家大姐儿没有任何关系!大姐儿连湛小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嘴角动了动,他便悲情地说道,“有什么不快,殿下,尽管冲我来!臣,一力担之!”说完,摆出了英勇就义的姿势,面上带着悲情。

阿元惊呆了,看着这个逗儿,心说这么个货竟然还能入阁,这是要前朝崩盘的节奏啊!

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逗,公主殿下头一次被噎住了,竟生不出报复之心。

眼见荣寿公主没有动弹,总督大人脸一转,露出了赔笑的脸来,点头哈腰地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儿就往阿元的手里塞,口中讨好地说道,“殿下果然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不要钱的好话儿说了无数,眼见阿元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复杂,他急忙赔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给殿下带着玩儿吧。”

见阿元握着这荷包皱眉,总督大人心说难道这荣寿公主贪财的传闻是拿来骗人的么?觉得很应该表达一下自己拳拳心意,人到中年还颇为英俊的总督大人上前一步,对着公主挤眉弄眼地笑了。

特别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