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阿元与沈珍日后是要做姑嫂的,因此比别人还要亲近些,闻言便好奇地问道。

“阿栾有喜了,如今沈府里都围着她转,哪里有时间出来呢?”五公主见阿元惊喜,就笑嘻嘻地说道,“昨儿夜里才诊出来的喜脉,你该是不知道的,因此我与姨母说,做一回报喜鸟,也跟你说一声沈家不过来了。”

“这可是好事儿啊。”阿元心说沈拓不得欢喜疯了啊,此时连声道,“赶明儿我亲自去瞧瞧阿栾。”

“先别去。”五公主迟疑了一下,便与阿元低声道,“阿栾常年在边关,颠沛流离的,身子虚,我昨儿宣的太医说,前三个月且要在床上静养,不能劳身。”见阿元有些担忧,她便笑道,“不过却并无大事,你若是真的担心,且把从前藏着的那些好药材好补品的多多的送去,日后这一胎稳了,你再去闹她。”

“那是必须的。”阿元记下了,果然一会儿就有沈珍的亲笔书信过来赔罪,后头又有平城郡君等人过来,就与五公主一同迎了出去。

大抵凶残的女子都有一种气场,才一面,五公主就与平成郡君看对眼儿了,那真是一见如故,各种心得体会交流频繁,叫阿元默默地在一旁擦汗,顺便照顾笑眯眯的蒋舒兰与蒋舒宁姐妹,见蒋舒兰气色很好,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便笑问道,“在郡主处,可有什么不自在的么?”从前在恭顺郡主处,蒋舒兰算是闲时来住,如今却是常驻,到底不同。

“四叔给了我许多的银子,那府里舅舅舅母也都爱惜我,我过的很好。”过得比在家里强,蒋舒兰只掩住了没有说。

阿元笑了。

如今蒋舒兰郡君的爵位已经下来了,就看在她如今入了圣人的眼,谁也都不会苛待。听说如今汾阳侯府张罗着办喜事儿,阿元见蒋舒兰红着脸低下了头,实在不敢将这姑娘跟大耳瓜子抽了家中庶女的那个联系在一起,只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咱们姐妹亲近,这都是缘分。日后若是表姐过得不自在,便来与我说,千万别忍着。”见蒋舒兰点头,她便含笑道,“若王家知礼,日后咱们也自然愿意相报。”

汾阳侯府为何看重蒋舒兰?不过是因她背后连着宗室,王旻日后出仕可借宗室之力。

“没有姐妹们,我如今只怕要悲悲戚戚地过日子了。”王旻与她说了,身边的通房,是上头祖母做主赐下,他并没有碰一根手指头,如今已经都给了银子嫁出去了,身边干干净净的,蒋舒兰却是明白,若是没有她的这些姐妹与祖母张目,叫人知道她不是个没来历的人,便是长辈赐下来了这些丫头,或许,她也只能忍着委屈受了,还要供着。

“以后,好好儿地过。”阿元却不再多说,只与蒋舒兰笑起来。

说了一会儿,阿元就把目光落在了平成郡君的身上,就见她神采飞扬,一身的磊落风骨,确实不大与闺中寻常的女孩儿一般,眼角眉梢都带着厉害,想了想,便好奇地问道,“表姐最近在外头,可生出了什么事故么?”

“这个你竟然知道?”平城郡君就轻咦了一声。

不知道?没准儿就是您揍了自家那倒霉催的三哥呢,阿元眼角抽搐,却还是问道,“莫非还真有?”

她真想问问,您还记得几天前,酒楼二楼的那个被揍的倒霉鬼么?

“确实打了一个贱人。”平城郡君顿了顿,有些含糊地说道,“我从前跟着父亲在外任上的一个手帕交,之前嫁到了京城来,前儿我去看望她,竟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瞅着就要死过去似的。”

“莫非是夫家苛待了她?”

平城郡君就苦笑了一声,叹气道,“我这个手帕交,当初也是个识文断字的好姑娘,最是贤良的。当初她夫家门第不高,夫君还要读书科举,家里进项不多,都是她里里外外拿着自己的嫁妆打点,好容易夫君高中了,又陪着他在外地当个微末的小官苦熬,因劳心劳力的,到现在也只有个女儿傍身,”见众人都露出了尊敬的模样,平城郡君死死地咬着牙齿,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怨恨地说道,“她一心为这个贱人,还跟我说过,只要夫妻同心,哪怕吃苦,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难道是要纳妾?”阿元听说这女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敏锐地问道。

“没发达的时候,这贱人说的可好听了,说什么有了她就够了,闺女也是血脉,”平城郡君冷冷地说道,“谁承想后头他发达了,做了不小的官,竟忘了从前,一个妾一个妾地纳进来,这还不算,拿着家里的银子在外头置了外室,还生了儿子出来,如今那外室还抱着儿子要进她家门,说什么平起平坐!”

想到自己的好友抱着自己哭得几乎要断气,平城郡君便恨得咬牙切齿,与阿元道,“她娘家如今还在外地,鞭长莫及,那贱人就是看明白了这个才敢如此,我是万不能置之不理的,前头里听说他竟然带着那外室招摇过市,我就赶过去收拾他。”

“这样的人,无情无义,真叫人心寒。”蒋舒兰素来心软,便低声道,“难道他忘记,从前困苦的时候,除了他的妻子,还有谁愿意与他过苦日子了么?”

“风流快活的时候,他还记得什么呢?”平城郡君便冷笑道,“叫我说,这样的人,只打死了才算完!”

“何必。”阿元却笑嘻嘻的,慢慢地说道,“这么个东西,对与他同患难的发妻这样无情,谁还敢相信他呢?表姐若是有法子叫他再做不成大官,叫他也被什么外室给抛弃一回,才是往他的心上插刀子不是?”既然是朝廷命官,平城郡君至多是揍一顿,哪里能杀人呢?不如另辟蹊径。

“这主意不错。”平城郡君可是宗室女,想要插手一些官职调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闻言据抚掌笑道,“也该叫他尝尝滋味了。”

刚说到这里,却听见外头有人跑动的声音,众人好奇一看,却见一个锦衣少年带着几分喜色地大步过来,目光落在了平城郡君好奇看过来的脸上,这少年目光又飘忽了起来,对平城郡君咳了一声,耳根子通红地指着自己说道,“那,那什么,你,你还记得几天前,酒楼二楼的那个被你揍了一拳的我么?”

阿元正小口小口抿着王府刚刚研究出来的玫瑰糖水呢,听了这么“闺怨”的问话,噗嗤一声就喷了。

凤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摸着下巴打量自己的平城郡君。

平城郡君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起身道,“你不是那个那个倒……被我误伤了的人么?”见凤玉眼睛里头闪闪发亮,她就有点儿歉意,再三地与凤玉赔罪道,“是我的不是,前儿误伤了你,你还好吧?”说完,打量了一下凤玉的眼睛,见还带着几分淤青,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就十分抱歉,对凤玉试探地问道,“不然,我叫你打回来如何?”

“不不不!”凤玉哪里肯伤着心上人呢?只摆着手道,“并不是很严重,不过瞧着骇人罢了,况且,”他小声在嘴里嘀咕道,“我喜欢被你打呢。”

“噗嗤……”公主殿下不由喷了第二回,特别地悲剧。

平城郡君没听着后头的话,因此觉得凤玉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得知这是自家的表哥,更没有什么压力了,因此稳稳站着,一抱拳道,“表哥是个大度的人!日后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来寻我,我绝不推脱!”很有一种“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意思,这样爽快,就叫凤玉眼睛亮晶晶的,傻笑了起来。

这样真的很丢人。

阿元捂着额头,深深地担心这兄长还得说出别的什么来,此时便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妹,不说虚的了,三哥且坐。”

凤玉这才瞧见还有几个表妹在,见到蒋舒兰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如今凤玉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全都放下了,不由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与表妹们客气。”说完就想奔到平城郡君的身边坐着,叫阿元一爪子抓住按在了自己的身边,就有些委屈,却听见这个比较聪明的妹妹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缓缓图之,三哥想要把表姐惊走么?”顿时凤玉心中就是一凛,姿态端正了起来,坐在阿元身边做个正人君子。

“你家的糖水倒是不错。”平城郡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糖水,就见白玉剔透的杯子里头,有红色的玫瑰花瓣在伸展,嗅一嗅就是浓郁的花香,喝一口下去香甜可口,虽然天已经快要冷了,不过这一口被冰微微镇过的糖水,却如同一道寒线直入心扉,叫人打心里清爽,平城郡君心里喜欢,眼睛就亮了,与得意洋洋,发明出了这么伟大糖水的公主殿下赞道。

“家里还有,若是表妹喜欢,我就……叫阿元给你带回去些。”凤玉特别地会拿别人的东西做好事儿,就很讨好地说道。

阿元被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三哥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父王还说她败家,其实真正败家的在这儿呢!不过此时万万不能叫三哥失了面子,公主殿下忍着满腹的心酸给兄长撑场子,含泪笑道,“早就给表姐们预备妥了,每人一份儿,且给表姐们当个玩意儿就是。”说完,露出了特别高兴的笑容。

真的是好生心疼!

“多给我一份儿啊。”五公主想起来她家驸马也喜欢来着,就提醒道。

阿元转头,脸上飞快地狰狞了一下,这才转头用和气的笑容表示五驸马自然是应该有一份儿的。

五公主就觉得很满意,微微颔首。

凤玉又傻笑起来。

“不知那日,表妹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么?”想到当日气势汹汹的一拳,凤玉隐蔽地抖了抖,这才好奇地问道。

阿元不欲人家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闻言便低声将事情与凤玉说了,肃王府三爷那从来都是一个真性情的人,顿时就怒道,“简直就是败类!”说完,就皱眉道,“这人究竟是谁?叫我知道,我……”

“叫表姐自己动手,表姐才解气不是?”凤玉与人家素不相识,还在人家家事上打抱不平,这不大好听,到时候也叫旁人的名声有损,阿元急忙劝住了,见凤玉耷拉着脑袋特别可怜,这才笑道,“若是表姐与三哥相求,三哥再出手,如何?”

“到时候再求表哥出手就是。”平城郡君笑着说完,又对阿元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中微微一动,便微微颔首。

一会儿,平城郡君便起身更衣,阿元顿了顿便跟了上去,果然就见平城郡君在前头等待,两人聚首,躲到了园子里,平城郡君这才转身,与阿元叹气道,“这件事儿,我还真有点儿保不准如何。”听阿元诧异地咦了一声,她便皱眉道,“方才我不与姐妹们说那贱人是谁,实在是不得已,”她低低地叹了一声,这才拉着阿元说道,“这人如今靠上了顺王,因此也有几分风光,我想要拿捏他,还真的不大容易。”

“顺王?”阿元心说只有渣男与渣男才有共同语言的,便冷笑道,“简直就是一丘之貉。”当日里顺王捏着鼻子跟着顺王妃回了娘家给老丈人贺寿,摆足了皇子王爷的谱儿,却叫人无视了。盖因那日,二皇兄郑王也去了,郑王可比顺王分量强多了,整个府里都在围着郑王转,只有零星几个挤不上去的才退而求其次了一下,这就叫顺王实在很没有面子,本是回来要与顺王妃说道说道,回府就叫顺王妃指着鼻子痛骂一顿,闹了一场,愤愤惜败了。

如今顺王左一个妾的右一个妾的抬举,连宫里的圣人都觉得这是个好色之徒了。

不过,还真是个好色之徒,没冤枉他来着。

“那个外室是顺王一个妾的妹妹,顺王拿来笼络人,叫他捡了便宜,因此如今拿那个妾当祖宗,况又生了儿子……”平城郡君便叹气道,“不然,怎么敢说出平起平坐的话来?”

“你那手帕交的公婆……”

“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才生了一个女孩儿,没叫她自请下堂已经是念着这么些年的情分了。”陈留郡君摇头道,“我劝她和离,这样的公婆夫君,没有半分仁义,是能糟蹋她一辈子的,日后,只怕她叫人磋磨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女子的苦楚,她也有些悲凉,低头轻声道,“可是她不愿意,说是她和离了,闺女的名声怎么办?以后怎么嫁人呢?”

“她顾虑的是对的。”阿元也觉得可怜,与平城郡君安抚道,“咱们是宗室女,又有母家在,就算闹上天也不过是叫人觉得跋扈。可是平常的女子,这世情本就苛刻,一旦和离,这日后就要遭人白眼,她的女儿也要受她的名声牵连,未必能嫁到好人家了。”顿了顿,她见平城郡君一筹莫展,便笑劝道,“此事,算什么大事儿呢?不过是顺王下头的一个狗腿子,表姐只管收拾,若是顺王恼怒,就交给我就是。”

“我只恐牵连你。”阿元与自己的好友素不相识,愿意出手也是为了自己,平城郡君就有些不安。

“若是能叫个可怜的女子逃出生天,我也是做了好事儿了。”阿元笑嘻嘻地说道。

况且,此事牵连顺王,阿元早就对上蹿下跳的顺王很不耐烦,心里想着这一次就把火烧到顺王的头上去。

平城郡君谢了阿元,见她笑眯眯不以为意,就笑道,“还是你能出力,多谢。”

“往后咱们在一处的日子多了去了。”阿元心中筹谋,面上却不动声色,见平城郡君含笑,她也觉得心里欢喜。

平城郡君又与阿元笑道,“我回京这么久,只往宫里与太后皇后请安了一回,却没有见过你,不然,咱们早就亲近起来了。”说完,便低声与阿元说道,“我倒是见到了八公主,那姑娘……”她与阿元冷笑道,“在宫里竟然当众给我没脸,我是不肯忍的,只把话都还给她,她气得不轻,该是记恨我了。”

阿元望天。

她从前,确实听说过八公主与一位进宫请安的宗室郡君拌嘴,被气得直哭,竟然还往圣人处告状的事儿了。

不过圣人对拌嘴都输了的八公主觉得无能极了,并未理睬。

“原来是你啊。”阿元心说如今八公主的宫里还在扎这表姐的小人儿呢好吧,顿时无力地说道,“八皇妹确实脾气不大好。”

“我并未招惹她。”平城郡君便冷冷地说道,“不过是在等着外祖母与母亲出宫,她飞也似的来了,劈头盖脸地羞辱我,这样不知所谓,我若是不回她,回头我在京中如何立足呢?”见阿元点头,很同意自己的话,她就冷笑道,“你看着吧,她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怎么说?”阿元诧异地问道。

“徐家的徐五,是不是叫圣人指给她做驸马了?”平城郡君便问道。

阿元点头。

“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平城郡君淡淡地说道,“仗着有些才名,跟京中的几个花魁都纠缠不清,日后才有八公主的好日子呢。”说完,就冷笑了起来。

“表姐怎么知道?”阿元见平城郡君言之凿凿,不由疑惑问道。

平城郡君的笑容就淡了下来,许久之后,脸上露出了冰冷之色,轻声道,“我怎么知道?”她挑眉,目中现出了一丝厉害来,低声道,“我去花楼捉奸,见着我未来的夫君跟徐五一人抱了一个女人在那儿玩儿衣裳半退呢,印象这么深刻,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订亲了?!”阿元眼睛一下子就张大了,想到还在傻呵呵地等着的凤玉,心说自家三哥的情路,这个忒坎坷了点儿吧?

第126章

“黄了。”就在阿元为凤玉连续看上了俩姑娘,姑娘们都有未婚夫感到苦逼的时候,就听平城郡君继续淡淡地说道。

“黄了?”公主殿下这一回满血复活了,为了自家三哥的姻缘,不要钱地埋汰那情敌,卖力地说道,“表姐做的对!这种人,还未成亲就敢往青楼厮混,可见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是成婚,那也是不能要的,何况这还没成亲,更不用惯着他的这毛病!表姐是什么身份的人呢!”

“不过,就因为这个,黄了?”阿元试探地问道。

“我打断了那小子的腿,他家说我这样的媳妇儿不敢高攀,因此退亲。”平城郡君冷冷地说道,“我宁愿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绝不会嫁给这样的男子!”她又不是自己吃不上饭,为什么要嫁给这样的人,叫自己一辈子都不快活呢?想到这人竟然去睡花魁,她就觉得恶心极了,冷冷地说道,“若是真心待我,我自然一心为他,可是他如此,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既然不在意,一拍两散,也就罢了。”

“表姐做的太对了。”阿元就竖了一个大拇指,顿了顿,便叹气道,“表姐说的这样的人,我是不能想象的,毕竟我们肃王府的男子呀,都是只娶一个媳妇儿,只对一个妻子好的,哪里有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呢?”说完,就贼眉鼠眼地去看平城郡君的表情。

这表姐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叹气道,“你的运气好,有这样的兄长。”说完了,没有别的表示了。

阿元没想到这表姐竟然这么难感化,顿时给自家三哥在心里点了一根蜡,这才劝了平城郡君几句,听说如今她还没有定亲,就决定当个活雷锋,不然三哥不成亲,她也嫁不出去不是?

拉着平城郡君出来,阿元就见凤玉伸着脖子张望呢,目光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又缩回了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无辜。

阿元这回拉着平城郡君坐在身边了,说笑了起来,后头肃王妃知道一些,也装模作样地过来与女孩儿们说话,她本就活泼,见平城郡君脾气爽利,就很喜欢,偷偷地对阿元挤眉弄眼。

三哥的心上人,冲她挤什么眼睛?!阿元觉得特别莫名其妙,又见凤玉也在一旁目光灼灼,顿觉压力山大。

说笑了一回,好容易送了女孩儿们走了,阿元就被凤玉堵住了。

“说说!”肃王妃坐在椅子里,也跟着起哄道,“问出什么来没有?”

阿元无奈地把平城郡君的话说了,说完了,脸一转,双手合十默默感谢上天,感谢那个眼睛不好使的家伙去睡了花魁叫平城郡君捉奸捉双,这才有了她三哥的好姻缘来着。

肃王妃已经跟儿子一起在佛前上香感谢漫天神佛了,娘儿仨都特别虔诚。

肃王下了朝跟着儿子们回来,大老远地闻着一股子香烟的问道,心中正疑惑呢,一进屋就见了这么奇葩的一幕,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突直跳,咬着牙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一个“又” 字,深深地表达出了肃王那颗沧桑的,久经考验的心。

凤卿已经笑得必须要扶着墙了才站得住了,抹着眼睛过来搀扶肃王妃道,“母亲这是遇上了好事?”

“还是阿卿最知道我了。”肃王妃叫长子扶着,就很献宝地把儿子有了心上人的事儿说了,真是举家欢呼,凤卿听了是平城郡君,心中就是一动,温声道,“这位郡君爱憎分明,若是三弟当真喜欢,就直来直去,上门直接求亲不是最好?”

“你知道?”肃王转头问道。

“亲自提着棍棒把未婚夫的腿给打断,跟花魁捆在一起丢在了人家的大门口。”凤卿一边说一边笑,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姑娘,笑叹道,“太刚烈了些,听说唬得人家老太太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回头就跟她退亲,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是父王不在这样的事儿上上心,不知道罢了。”

“多凶残的姑娘呀。”凤玉听得眼睛里都往外冒粉红色的泡泡,眼神越发迷离了。

肃王被这傻儿子的审美惊呆了,许久方才无奈地叹道,“若你喜欢你表妹,日后就得老实些。”不然下一回被打断狗腿的就是这傻儿子了。

“我喜欢表妹呢。”凤玉美滋滋地说道。

“那成了。”凤卿就笑眯眯地说道,“夜长梦多,咱们往南阳侯府提亲去。”平城郡君出身南阳侯府三房,如今侯府并未分家,还是住在一处,想着赶紧把事儿定下来,凤卿就转头与有些不好意思的凤玉笑道,“不然,再有人发现表妹的好,抢在你头里,可怎么办呢?”

“还是大哥明白我。”凤玉简直把凤卿当神仙一样崇拜了。

肃王心说那样儿的母老虎,要点儿命的大概都不敢娶,忍了忍,还是忍住了,在肃王妃的催促下带着媳妇儿儿子就过去了,只留着阿元一个呆在府里看家,漫长的等待,在公主殿下连吃了三盘子点心后,肃王一家披星戴月地回来了,肃王妃喜气洋洋地与阿元笑道,“我就说,咱们家的小子可叫人喜欢了,怎么可能不成呢?”

“难道允婚了?”阿元惊喜道。

“还差点儿。”肃王黑着脸说道,“你三哥还在观察期,等着看他的表现。”这就是前头有人败坏的下场了,平城郡君吃过苦头,哪里还敢这么简单地定亲呢?还是想要考察一下。

不然若是再退一次亲,可叫人怎么办呢?

“加油吧。”阿元见凤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很关心地说道,“三哥就跟四哥学,日日上门,我就不信了!”

眼看几个儿子都这么悲剧,肃王眼前一黑,扶着媳妇儿走了,心说儿子真是生来就是讨债的!

当然,闺女也是!

心说日子没法过儿了的肃王,真觉得这是不是自己坏事儿干多了的报应。

阿元却不管这些,因平城郡君说了的话,她只等了两天,就往顺王府上去,为了别叫顺王狗急跳墙,把自己人道毁灭了,阿元特地带了几个女兵,浩浩荡荡地去了顺王府。

顺王眼下不在,阿元进了顺王府,就叫笑眯眯很是惊喜的顺王妃给迎到正院,途中阿元就见府中花枝招展不知多少的美人,乌烟瘴气的在那儿斗嘴,顺王妃却只置之不理,就心里怜惜这女子,顺王妃不提,她也就当看不见,到了正院的花厅,阿元却见花厅中还立着几个女子,待顺王妃过来急忙上来服侍,很是恭顺,便坐在顺王妃的身边笑道,“皇嫂很久没往宫里去,我想念皇嫂,因此过来瞅瞅。”

“我如今正寻思给大哥儿定亲,因此没有进宫去。”顺王妃口中的大哥儿,就是顺王的庶长子了,如今也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因此阿元便点了点头,伸手抓了些吃食来吃。

一旁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急忙出来感激道,“还是王妃心慈,贱妾都不用发愁了。”说完就给顺王妃拜了拜。

这该是那生下了庶长子的侧妃了,阿元见她毕恭毕敬,也不多问,淡淡点头。

这侧妃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人,见阿元似乎与顺王妃有话要说,便带着几名姬妾告退,阿元见她走得远了,就对顺王妃皱眉道,“皇嫂何苦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她这几年早就无宠,又一心侍奉我,且看这些。”顺王妃并不是狠心的女子,况如今凤舟的世子位坐的稳稳当当,她不介意做一回好人,此时与阿元笑道,“况她也求过我,想要把娘家的外甥女儿给儿子做妻子,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成全了她,又能如何呢?”

“皇嫂说的是。”阿元便笑道,“等日后分家出去,不见了也就是了。”

“上回的事儿,我得谢你,不是你给阿舟出头,他的体面就全都没有了。”顺王妃就叹气道,“回来了这孩子躲在屋里哭了,还以为我都不知道。”凤舟不愿叫母亲听了伤心,却不知顺王妃许多年前,就再也不为顺王这么一个无情的人流一滴眼泪了,如今说起,都是冷漠,见阿元不说话,顺王妃苦笑道,“外头都说我厉害,可是若是能做贤良的妇人,谁愿意做个泼妇呢?”

若是没有嫁给这么一个东西,就好了。

“我今日,还真的与皇嫂有话说。”阿元顿了顿,见顺王妃拿眼看过来,见她一张姣好的脸上隐隐带着疲惫,狠了狠心,就低声道,“我听说三皇兄最近,纳了不少的姬妾在府里头?”

“这是在与我示威,这些妾不大安分,我如今有阿舟,懒得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由着她们争宠去。”顺王妃便笑道,“还是徐侧妃更伤心些,与这些妾斗得厉害,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

顺王妃说的促狭,阿元就忍不住笑了一声,之后就忍着笑说道,“叫我说,皇嫂就多给他纳妾就是,难道好色的名声很好听么?”

顿了顿,她便说道,“皇兄拿女子笼络朝臣,我瞧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是要结党的征兆,况能被美色迷住的朝臣,是什么好东西呢?三皇兄与这样的人结成一党,若是叫皇伯父知道,不大好。”

顺王妃悚然而惊。

“我并不知道这个,你与我细细地说。”顺王妃对夫君早就没有了指望,不过是等着他把爵位让出来给自己的儿子,若是顺王真的这么找死,想到本朝结党有了异心的皇子被夺爵绞杀的先例,顺王妃脖子后头就往外冒冷气,忍着心里的狂跳听了阿元的话,顿时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厉色,低声道,“不行,我不能叫他坑了我的儿子!”

“我只劝皇嫂,莫要出首告他,不然日后皇嫂的名声也要受牵连。”告了顺王是最简单的,不过这世道,关于大义灭亲什么的,也会风言风语,叫人受不住的。

“你别担心,我不会这么傻。”顺王妃笑了笑,便与阿元说起了别的,见阿元眉眼之中都带着几分欢喜,便含笑问道,“我瞧着,这是要嫁人了?”

“您是我嫂子,我才与你说。”阿元就美滋滋地说道,“皇伯父既然赐婚了,我就得嫁人不是?不然,煮熟的鸭子飞了我往哪儿哭去呢?”

“恐太后娘娘舍不得你。”顺王妃就笑道,“如今宫里只五皇弟还能叫太后娘娘欢喜些,别的,我瞧着都不过是面上情。”她顿了顿,便与阿元说道,“早年儿,我就与慧嫔娘娘说过,等日后她年纪再大些,宫里也用不上她了,就请旨出宫,接到王府奉养。”

“这个……”阿元迟疑了一下,就皱眉道,“三皇兄肯么?”

“那是他的亲娘,不肯也得肯!”顺王妃面上现出严厉来,之后便皱眉道,“我听八皇妹的话里话外的,还想叫徐贵人也跟来住在王府,我就不明白了,这群人的心怎么就这么大,还很会想。”徐贵人不是顺王的亲娘,竟然还好意思住王府,这也太不要脸了些,想到这里,顺王妃便笑道,“当日里八皇妹与徐侧妃里里外外挤兑我,想叫我捏着鼻子认了,我只问,一个庶母,却想住到庶子的府上,这是什么意思,秽乱宫廷么?”

阿元呆呆地看着彪悍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顺王妃,许久之后才把气儿出了,小声道,“徐贵人不得气死啊。”

“叫我一句话就说的厥过去,就这样的人,还敢与我争锋。”面对脑残们,顺王妃真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此时挑眉笑道,“要我说,这平日里有些趣味,倒也有趣。”

阿元只恐她真把徐贵人气死日后生出麻烦来,叹气道,“干的好!”不然,真以为大家都是好欺负的。

“你既然早早地来与我说了这个,我也就跟你说个事儿。”顺王妃便低声与凑过来的阿元说道,“顺王如今,与太子家的老三走的很近,我看着有点儿不对,与太子妃说过一回,太子妃心里警醒了些,可是我看着他这样儿,如今心惊肉跳的。”

“怪道我上回瞧着老三跳出来蹦跶,原来这里头还有三皇兄。”阿元喃喃地说完,就听见外头有女子拌嘴的声音传进来,诧异地看着顺王妃,却见顺王妃不管,低着头喝茶,许久方说道,“这都是他的心肝儿,谁都不能吃委屈的,吵吵着也就是了,我是不管的。”这些妾也有眼力见儿,知道顺王妃厉害不好惹,因此也不敢去惹她,只与徐侧妃斗,后头徐侧妃受了委屈,还往宫里搬救兵,不时求八公主来与这些妾们吵闹,简直叫顺王妃大开眼界了。

“听得我头疼。”阿元揉着自己的头,叹气道,“皇嫂若是不喜欢,就撵了这些妾出去。三皇兄若是敢,大可广纳外室,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了,我只多谢你。”顺王妃笑了,摸了摸阿元的头,目中带着温柔,低声道,“我这辈子,好日子苦日子算是都过过了,无情的人,对我好的人,我也都见识了,没有什么遗憾,”她顿了顿,摸了摸自己手腕子上的一串檀香木佛珠,眼神有些晦暗,却在阿元看过来时,默默地把手腕上这串佛珠过到她的手上,温声道,“这是我在佛前数了多年的佛米供奉出来的,妹妹要嫁人了,就给你,只望你一生顺遂,再无波折。”

“皇嫂啊。”阿元握着佛珠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屋里头,这个笑容素淡的女人只对她微微一笑,低声道,“皇嫂这辈子就这样儿了,瞧着你们过得好,心里也就欢喜了。”到底给了阿元佛珠,又低声劝告她一些夫妻相处之道,最后,便温声道,“妹妹的身份虽然尊贵,可是却不好在夫君的面前逞强争执,争吵最伤情分,妹妹只记得,若是一次被伤了心,那日后就很难转圜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了。”

这女人什么都明白,却与顺王撕破了脸,跟仇人一样,阿元就觉得,当年圣人还不如给顺王赐一个世上最坏最恶毒的人,双贱合璧呢,耷拉着脑袋没有力气说话了。

她不想看顺王府的笑话,只想看这个女子过安生的日子。

见她如此,顺王妃笑了笑,再也没有说话。

阿元兴致不高,陪着顺王妃吃了午饭就走了。

顺王妃送她到了门外,目送她走了,回到了花厅就见儿子凤舟一脸阴郁地坐在椅子里,见她回来,起身过来轻声问道,“姑姑说的话,该是真的,母亲要怎么办?”

“我总不能叫他害了你。”顺王妃便叹气道,“真是不给人好日子过。”

“不如,釜底抽薪。”凤舟面上露出一丝冷厉,用手向着下方用力一劈,低声道,“只要父亲从此……”

“那是你父亲!”顺王妃厉声道。

“天底下,有拿儿子当仇人的父亲没有?”凤舟的眼泪就落下来,拉着顺王妃的手流泪道,“当年儿子刚刚封了世子,怎么大冬天的就落进湖里头去?”想到当时没顶的恐惧,凤舟浑身都哆嗦,低声道,“怎么就那么巧,王府里那处一个下人都不在?儿子那时虽年纪小,却也记得,是叫人推下了湖,可就是这样儿呢,父王可为我张目?还骂我只知游戏,险些溺死纯属活该!”

“够了!”顺王妃眼睛里也有泪光闪过,却冷冷地说道,“你是皇孙,日后,不能背负这样的罪恶过一辈子。”

“母妃!”

“这一回,我来就是。”顺王妃低声说道,“我不叫他死,只叫他什么都没有!”

“母亲要做什么?”凤舟急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