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玄烨却突然一笑,缓了手上的力道,顺势拉过德珍倒入臂弯,另一只手在德珍鼻梁上轻轻一划,语态亲昵:“小妮子讨好朕的话越说越顺口了!”

如斯亲昵,还是今日的第一次出现,却是一年前二人独处时常常有的。不知为何,德珍忽然不喜这样的亲昵,更喜方才玄烨的沉默相待。不过不去想这奇怪的念头,德珍心下却是大大的一松,然后面上转忧为喜,嗔了玄烨一眼,温言软语的不平道:“臣妾还在伤病中,皇上刚才竟这样吓臣妾!”

玄烨闻声低头,见德珍意态含情,端是娇柔可人,又一想她方才所言,不禁愉悦一笑,莞尔反问道:“朕的解语花,有这么不经吓么?”

“解语花?”德珍仰头疑惑的看着玄烨。

玄烨拥着德珍,只笑不语。

德珍也不再言,就柔顺的依偎在玄烨的怀中,余光瞥见玄烨复杂而若有所思的清隽面孔。

第二天,七月壬戌日。玄烨命百官齐聚左翼门,以当今政事不协天心而召上苍天灾示警为由,颁布六条革除政弊之令。与此之时,民间有传玄烨不当为帝的流言渐是消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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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从明天起俺能每更正常字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一宫主位

八月桂子又飘香了,淡淡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慢慢淡去了死者熏天的秽气,而避震景山行宫也已有了三日。德珍身子尚算不错,养了这六日也渐渐好了些许,今日便可下榻了。

这三日里,一直住在太皇太后行宫的偏殿,自受到了太皇太后的诸多庇护,尤其是下得一道口谕日需要静养,就为德珍挡去了一众打探的目光。于是,今日一得太医允许下榻,便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山间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含了露水的空气湿润润的。德珍带了小许子和秋林一出偏殿,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感周身一阵遍体舒爽,隐隐又闻得缕缕桂子香飘来,遂寻香一望,见得院角下的一株桂子树开得正好,树上结了密密麻麻的淡黄碎花,时被晨风寥落一层花瓣在地,观之竟有楚楚风韵之态。

德珍微微一笑,时下挂花开得正盛,素有此月女子簪戴桂花一说,折上几枝倒是应景。心念一起,便让小许子回偏殿取了一只青瓷花瓶,与秋林一起折了几枝桂子花,这才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主殿。

彼时,太皇太后刚做了早课,回到暖阁时辰才卯初,见德珍这早就过来请安,倒是心疼德珍伤势未愈,忙让人给德珍在南窗的炕下赐了座,又叮嘱了几句德珍要养好身子的话,才提及明日要回宫的事。

德珍有些意外,又有些吃惊,没想到太皇太后明日要随玄烨回宫,不免沉默了一下,待要说话时,却被落地罩外的一个声音抢先说道:“皇祖母,您安心在此住一两个月。明日孙儿独自回京就是。”

话犹未落,玄烨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梁九功。

德珍连忙起身。随一屋子八九个宫人呼啦啦的跪倒一地,只有苏茉尔福了半个身。一群人齐道:“皇上万福。”

玄烨今日一袭蓝缎织金团龙纹袷朝袍,头戴石青色缎穿米珠如意帽,足蹬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腰间一条香色缎绣云金龙纹宝戴,上缀着一块白玉麒麟环佩,一身装束倒是与平日一般无二。但是自三日前的左翼门宣旨,一切政事虽依然棘手却转向他所想的方向。再加之湖广两地的战事又传来小节胜利,不免人逢喜事精神爽,如此他整个人也越发显得精神奕奕。

未看地上请安的众人,玄烨手随意一挥。阔步至太皇太后跟前,便是下跪请安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满脸慈爱的拉起了玄烨,让玄烨在一边的炕上坐下。

德珍却不敢回位坐下,故而端然的侍立一旁。

玄烨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德珍。太皇太后一直不错眼睛的看着玄烨,见玄烨目光往过一看,便笑道:“这丫头仗着自己年轻,身子刚好能下床了,今一早便折了院子里的几枝桂花来给哀家请安。”说着另对德珍说。“皇帝来了,也不用这么拘谨,你坐下吧。”

“谢太皇太后。”德珍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礼,又朝玄烨盈盈一福,“谢皇上。”这才依言坐下。

玄烨目光停在德珍身上,见德珍行礼时身姿轻盈,气色比起三日前好上许多,白皙的面上不再是羸弱的白,而是泛着些许玉色般的柔光,只是额头上还裹了纱布,却被一排齐刘海巧妙的遮住。余光略移,看见炕几上太皇太后说得那几枝桂花,疏疏落落的插在青瓷瓶中,虽是简单却别有一番清雅风趣。

一应看在眼里,玄烨却什么也不说,转头看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城中余震频频,您还是留在此处安全。而且又有德贵人在这陪着您解闷,朕也放心。”

听得玄烨提及她,德珍仿若未闻的静坐一旁,面上恬静的笑容却深了一分。

太皇太后拨动着手中佛珠,心里默默念了一声佛,缓缓说道:“皇帝,你昨晚给哀家说民心不定,你作为皇帝要坐镇紫禁城。哀家身为既是太皇太后,也有稳定民心之责。你也不用再劝哀家,明日哀家随你一起回宫。至于你皇额娘和在此住的嫔妃,也不必多留在此,明日也一起回宫。”

听得这样说,玄烨知太皇太后心意已决,不禁想起自他登基以来,太皇太后就为他费心太多,没想到如今亲征多年还要如此,心中顿生愧然,但碍于德珍在,于是只默然一笑,道:“慈宁宫昼夜不停的修葺,估计也差不多了,皇祖母回宫倒是无不便宜处。”

听到这里,德珍笑容又淡了回去,心中思绪更是百转千回。

她的同顺斋塌毁情况严重,工匠还没来得及修葺妥当,若她明日回宫又住哪来?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住慈宁宫的可能较大,但玄烨在太皇太后面前,行事举动一向沉稳规矩,到时召见她是必有诸多避讳,这样一来二去自是对她淡了。

又另换一个方面想,如不暂住慈宁宫,恐怕会安排她住承乾宫,毕竟承乾宫与她颇有渊源,而且宫室并无大毁坏。可一住进去,固然是离禛儿进了,但一切言行皆在他人的监视下,还必须处处受佟贵妃辖制,亦不是她所愿。

如此一来,住在景山行宫才最为适合眼下,一来玄烨的行宫就隔了个垂花门,召见她不存在避讳与否;二来玄烨离太皇太后极近,召其他嫔妃便会有所顾忌,而此与她可谓大益处。

然而眼下一切都不是她能做主,只能先听从安排,再另做他图。

以上的念头不过一瞬而已,德珍在这一瞬中心绪已定。

这时,太皇太后见玄烨不再劝说自己,便就此歇了谈话,又顺着玄烨的话另转了话题道:“皇帝,哀家的慈宁宫算是修葺了好了,可这丫头的同顺斋塌毁的厉害,那可是住不了人的。”说时转头看了一眼德珍,顿了顿才又说,“这丫头为哀家抄写经书已久,哀家也没赏赐过她什么。今儿就代她向皇帝讨个恩典,正好这永和殿也在永和宫内,干脆将永和殿换个这丫头住。你可同意?”

永和殿!?

永和殿为永和宫主殿,能入主一宫主殿的嫔妃。只有正三品嫔以上方可。而一旦成为正三品以上的嫔妃,就将得到正式的册封,到时不止有礼部拟定册封诏书,还将得授予将金印,从而掌一宫事宜。自此,才算是一名正式的嫔妃,亦是这紫禁城里的一名主子。可以被称之为“娘娘”。

然而,整个内廷是由东西十二宫组成,这就意味着后宫一众嫔妃中,只有十二位嫔妃可以成为一宫主位。因此一宫主位。对于后宫每一位嫔妃都至关重要,是她们穷尽一生的追求。

现在,太皇太后要将永和殿赐予她,这意思岂不是要晋她为一宫主位!

德珍震惊的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后。犹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玄烨斜瞥了一眼怔然的德珍,笑道:“她救驾有功,本就打算晋封她,只是近来一直无空暇。而且现在皇祖母您都说了,孙儿哪敢不同意。”

听得玄烨也是这样说。德珍好似才从梦中惊醒,瞬间巨大的喜悦涌遍全身,心下仍有些许的不敢置信。

从以身救驾醒来的第一天,她就不下一次的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了救驾有功,就能一举晋封为一宫主位。可是宫女出身的嫔妃最高分位只能为正五品贵人的限制,又让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幻想,并且为了这个宫女出身的晋封限制,她甚至兵行险招的以朝廷政事讨玄烨欢心。

但现在她出身的限制再也不是问题,太皇太后和玄烨都已属意她晋封,不日她就将是一宫主位了!

“太皇太后…皇上…”德珍强压下心中翻涌喜悦,面上露出震惊而无措之色,半晌才慌忙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谢太皇太后、皇上恩典,可是奴才乃一介宫人出身,按例不可…”

玄烨不以为意的打断道:“宫例又如何?就如你曾说过,朕乃天子,朕要晋封谁就晋封谁。”一言未完,犹觉话说得太过肆意,这便止了话,另示意梁九功搀扶起德珍。

太皇太后不觉玄烨话有不敬,只拨动着佛珠对德珍道:“不必诚惶诚恐,你生了四阿哥,又救驾有功,这是你该得的,起来吧。”

话已至此,再推诿便是矫情,德珍自是应声而起。

见状,秦福禄心念一动,率先上前行礼恭贺道:“奴才,恭贺德主子晋封!”

一屋子宫人立马反应过来,鹦鹉学舌般纷纷向德珍行礼齐贺:“恭贺德主子晋封!”

一声声“德主子”让人恍若梦中,德珍唯有再次强压下心中起伏,镇定自若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听着太皇太后与玄烨说着灾后等事,直到太皇太后吩咐道:“皇帝你也忙,哀家不耽误你了,这就回去吧。德丫头你就再陪哀家说说话罢。”

玄烨不疑有他,看了德珍一眼,离座向太皇太后请了个安退出。

德珍亦不疑有他,福身恭送了玄烨离开,一转头看见太皇太后脸上笑意尽消,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但一想她一宫主位名分已定,又不由心中一安——如今她已不是人人可欺的德贵人,而是永和宫的主位“德主子”!

“太皇太后。”心念至此,德珍已笑盈盈的向太皇太后走去。

次日,太皇太后懿旨下达后宫:同顺斋德人乌雅氏,着救驾有功,晋封为正三品德嫔,赐居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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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夏天的居然感冒了,这章写得有些晕乎乎,和最初想得有些不同,可能稍稍有灌水嫌疑,⊙﹏⊙b汗,俺是无心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荣华而归(上)

十月甲戌日,乃黄道吉日,亦是德珍正式册封为嫔之日。

是日不过四更天,大地还笼罩在初冬的蔼蔼晨雾中,德珍已起身梳妆。

着一身月白缎绵衬坐在梳妆台前,德珍平静的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额前齐齐的刘海一丝不苟的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几乎看不出有任何一点伤疤痕迹,不由地满意一笑。

见状,旁侧一个提着漆红木箱子的中年太监眼中乍然一喜,却躬着身子谦卑的询问道:“娘娘,可觉得哪里不妥当,奴才好重新为您梳头。”

德珍余光略略一侧,瞥了一眼这太监,想到他是昨日专门从宫里来此为自己梳头的,便打量了几眼发髻道:“手艺不错,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宫中大小宴席,就过来给…”话不觉一停,抹了滟红胭脂的双唇轻轻一抿,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本宫梳头。”

“谢主子抬爱,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伏侍主子。”那太监立马喜不自抑的磕头谢恩。

德珍一笑置之。一旁侍立的小许子看着极力奉承的梳头太监,面上与有荣焉的堆起自得意满的笑意,拿了一个装有银裸子的荷包打发梳头太监下去,却听梳头太监口中一句“许总管”,这一下又想起他已随着德珍的晋嫔,水涨船高的升为永和宫总管,顿时一个激动再也忍不住的大喜道:“终于要回宫了!”

瞧着满脸红光的小许子,红玉和喜儿相视一笑,秋林倒是轻咳了一声,掩了笑意向德珍请示道:“主子,是时辰更衣了。”

德珍扶着秋林的手起身,扫了眼一字排开的六名小宫女捧着的朝服等物,随意掬起了串东珠朝珠。心下随着小许子方才的话默默一想:两个月了,她在景山行宫等了足足两个月,终于要回宫了。

当初。她本是要随众回宫,却以额头伤疤为由。并适时流露出曾因面斑受奚落的感伤,从而说服了玄烨让她留在行宫至祛疤,然这一留便留到了册封之日。

而她之所以会如此为之,除了有放心这段时间里,玄烨会因政务繁忙少幸后宫,可以让她在有利的情形下,使玄烨在重新注意到她时却又暂时得不到她。以此达到欲擒故纵的目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在她受欺辱被迫沉寂一年之后,向后宫所有人昭示她乌雅氏重新回来了,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回来了。

这样。册封之日被迎回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主子,好了。”伏侍德珍更衣完毕,秋林微退一步道。

小许子嘴甜,又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一口一个主子的喜滋滋道:“主子这样隆重的一装扮,等会回宫定能艳压群芳!”

敛回不觉飘远的思绪,德珍低低一笑:“艳压群芳?”

笑时,精细描绘过的眉眼微抬起,眼锋不经意掠过一人高的穿衣铜镜。模糊映着一名华服宫装女子的镜面,闪过一抹寒芒四射的冷光。

小许子听到不甚清晰的笑声,疑惑抬头:“主子,您说什么?”

话音犹在,一名小宫女从外禀告道:“礼部官员来了,请娘娘前去听封。”

德珍颔首一笑:“本宫的意思,是该出去了。”说罢扶了小许子的手,在秋林等六名宫女的簇拥下,逶迤而出。

外面,礼部官员已等候多时,文官从一品大学士手握黄云缎册封圣旨,在这个一场霜降而骤然寒冷的初冬早晨,朗声宣读了圣旨,恭迎德珍坐上象征皇妃身份的翟舆,一辆高四尺,宽两尺,周身饰以金翟的明黄色木质坐舆。

“起驾——”小许子兴奋而刻意抑制的声音在空旷的景山行宫响起。

随之,镂金的轮辋辘辘而动,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荡荡的向紫禁城行去。

今年夏日漫长,冬日迟迟而至,如今十月过半,仍不见有雪落,可到底已是十月初冬时节,空气中有肆意流动的寒意,一直冷入身骨,德珍却觉发热,也不知可是因了翟舆里暖暖如春,才让她发起了热,从身子到心都热了起来,手心里满是湿湿的热汗。

渐渐地,煊赫的仪仗行入京城,两月前震天的哭声没了,热闹的喧哗声透车而入。

德珍心猛地一紧,手伸向车窗帷幔,有撩起一望的冲动,却在手指触及窗幔面的一霎,又硬生生的罢手,尔后倚回柔软的靠垫,缓缓地闭上眼睛。

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你们看见了么?

她已迈出了第一步,今次进宫受封以后,就可在波云诡谲的后宫占得一席之地。

从此以后,乌雅家努力了三代的复兴家族使命,交予她吧,总有一天她会让乌雅家重回内三旗,甚至是归人满八旗之列!

心绪起伏之间,贞顺门已过,终回到了这座等级深严的紫禁城。

“德嫔娘娘到——”太庙外,不熟悉而又千遍一律的公鸭嗓子声音悠悠传来。

秋林从外撩起车帘,欢喜而紧张的颤声,道:“主子,请下车。”

秋林的声音随寒风直灌而入,德珍睁开眼睛,看见石阶上装点得隆重一新。

深深地吸了气,德珍将手交予小许子,施施然的下车走向太庙。当湖蓝色缎绣竹子元宝底鞋踩在铺着大红地毯的石阶上,是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不过太庙内已有喜庆的乐声为迎接她的到来而齐声响起,只为她一个人响起。

想到这一点,德珍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望向太庙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探究:她虽只是受封为嫔,却是今朝后宫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单独受封的嫔妃,不知今日出席她册封礼的诸位,尤其是也在太庙中受过册封的几位,此时此刻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在心头?

答案很快的揭晓,在甫入太庙的一刻,各种蕴含强烈情绪的目光齐齐而至。

德珍微掀眼帘,眸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林立两侧的嫔妃,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容颜正嫣然含笑,透着喜悦之色。

略略的一瞥后,德珍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的徐行着,至代皇后之职授予金印并训以宫戒妇德之言的佟贵妃跟前,驻足而立。

“妹妹总算回宫了,本宫可盼了许久。”佟贵妃端然立在大殿正上首,满面笑容的看着德珍道。

如斯喜悦的话语,比适才所见的那些嫣然笑容,可是诚挚太多了,她如何不感动呢?德珍婉然垂首,感激不已的道:“娘娘如此挂念,臣妾实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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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些还有一章,会很有些晚,若太晚了可明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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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荣华而归(中)

一来一往的对答中,丝竹管弦之乐回荡一殿,殿中一众目光集在上首之处。佟贵妃恍若未觉,笑容也一丝不变,道:“本宫既掌六宫,本就该关心妹妹,妹妹这惶恐说得也太见外了。”一双经年精心呵护的玉手一面轻轻握住了德珍的手,一面微狭妙目端量着德珍白皙的面孔,笑得异常亲切,“再则妹妹以身救驾,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本宫当然要时时挂记着妹妹了。”

脸上流连的目光,不足以让她心惊,那不过唤起容貌受损的过往,远比不上夺子之痛。可一句掌六宫,却让她方才隐藏至深得一丝争锋相对,在顷刻间瓦解。德珍顺伏至谦卑,道:“以身救驾一事,臣妾不敢居功,但臣妾方才确实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佟贵妃的目光在一刹那变得锐利无比,倏然间又是如沐春风般温和,道:“妹妹太过谦虚了。”一句话了,松开了德珍的手,言归正传,“吉时已到,本宫就不再多言了。”

张志高伏侍佟贵妃十余年,对佟贵妃的言行自是了解。这在旁一听佟贵妃所言,忙捧着一只置金印的锦盒上前。

掌乐太监见此知意,手一挥,奏乐之声立时停止。

佟贵妃看了一眼张志高手中的金印,目光霍然一紧,跟着又若无其事的温和而庄严道:“德贵人乌雅氏,今承太皇太后慈谕,授予一方印宝,晋封为正三品德嫔,尔不可性娇纵…”

佟贵妃的声音娓娓而起,德珍垂下眸来,在佟贵妃所立下方而跪,这刻无喜无悲。

宫戒训言沉长无味,终在尽两刻钟时毕。佟贵妃取过那金印,似一脸欣慰的笑了:“妹妹,你从现在起就是名正言顺的德嫔了。”

德珍高举双手。从佟贵妃手中郑重无比的接过金印,随后缓缓站起。沉寂得像一口死井的目光与佟贵妃平视,一点波澜也不见,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夺她爱子之人,只是一座最华丽巍峨的高山,等着她攀越至高山顶峰,将它征服。

“臣妾一定谨遵娘娘训诫。”目光瞬息而敛,德珍将金印交给小许子收回。盈盈欠身而应。

佟贵妃似满意德珍恭谦的态度,笑意深了一分,却尚不及一语,一道盛气凌人又不失女子娇媚的声音捷言道:“妹妹从贵人摇身一变为嫔。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平步青云,与那汉时的‘未央神话’几乎如出一辙,相信妹妹他日也能再创另一段佳话。”

好一段佳话,真是其言深而毒!

“未央神话”众所知周,指的就是卫子夫从一介宫人成为未央宫的主人大汉皇后。

如今说她再创一段相仿“未央神话”的佳话。一可指出她宫女出身这个事实,让在场的所有人记住她今日虽贵为一宫主位,曾经却是一名低贱的宫人;一又可道她有窥觊皇后宝座之心,而不论这真与否,都会在作为继后人选的佟贵妃心中留下猜疑。毕竟她接二连三的打破了后宫陈规祖法;最后,不过是以卫子夫虽荣登后位却被汉武帝下令处死的史实,嘲笑她就算爬得再高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而会这样一来就公然挑衅于她的人,纵观整个后宫,只有被玄烨赞以“率直”,本身又极有城府的宜嫔。

德珍微微一笑,转身看向宜嫔,曼声道:“妹妹虽与姐姐同为正三品,但姐姐入宫资历久于妹妹,又生得国色天香,妹妹岂会与姐姐相争?自然还是由姐姐创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才是。”即使是宫人出身又如何?今时今日,你宜嫔再身份高贵,再看不起曾为宫女的她,也只不过和她平起平坐。

宜嫔冷冷一笑,依然神态嫣然,“多时不见,妹妹越发得口齿伶俐了。”

德珍吟吟一笑,皎若珍珠之光,“姐姐谬赞了。”溢满笑意的余光里,佟贵妃温和端庄的笑容又深了一分,也真了一分。

宜嫔素来好强,半点不可居下风,当下知再言无用,便挺了挺高高隆起的肚子,挑着眉毛得意的看了一眼德珍,复对佟贵妃道:“今日是以身救驾的德妹妹册封大典,臣妾才特意出席观礼。现在礼已毕,臣妾腹中似乎有些不适,这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向佟贵妃微微点了下头,也不等佟贵妃开口,直接让左右宫人搀扶着扬长而去。

看着快走出太庙大殿的宜嫔,郭贵人似乎急得快哭了,想追上去却又不敢离开,犹豫不决的凝望着佟贵妃,“娘娘,嫔妾…”

佟贵妃一点也不恼宜嫔失礼之处,反是和颜悦色的对郭贵人笑道:“宜妹妹身子重,她一个人回去,本宫也不放心,你是她亲妹妹,由你照看着她最是妥当不过,快去吧。”

见佟贵妃这样的善解人意,郭贵人几乎喜不自禁,忙不向佟贵妃施礼言谢,携了一个小宫女匆匆赶了出去。

冷眼旁观多时的众嫔妃,瞧着疾步追出去的郭贵人,眼底皆不由露出不屑之色。

德珍亦看向殿门口,直至看不见众星捧月而出的宜嫔,她方才敛回了眸光,心中疑惑却是一时收敛不住:宜嫔虽性子骄狂,却不是愚笨之人,怎会在临盆前夕随意走动?只为了和她口舌之争一下,未免太过可笑。

正思量不出之际,梁九功从殿外走来。

众嫔妃一见梁九功,眼前顿时明显一亮,忙暗自整衣敛衽,片刻后却不见盼望之人,只有梁九功独自走向佟贵妃,眼睛也就随之黯淡了下来。

梁九功乐呵呵的向佟贵妃打了个千儿,问了一声好,又向德珍打了个一个千儿,道了声恭喜。

德珍含笑而受,佟贵妃亲切的问道:“梁总管你特意前来,可是皇上有何旨意?”

梁九功答道:“皇上说德主子今儿舟车劳顿,让德主子受了册封礼后先回永和宫休息,至于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谢恩可暂先免了,皇上在今晨去问安时已事先打过招呼了。”

此言莫不显示着德珍圣眷犹浓,在场的众嫔妃忍不住微微变色,唯有佟贵妃丝毫不受这话影响,她点了点头,对众嫔妃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今儿让德嫔先回宫歇息,我等改日在向德嫔道晋封之喜。”

*

*

ps:

ps:其实这一章看似只是嫔妃争锋,其实后面是有原因的,不知大家可看出了?

第一百零八章 荣华而归(中)

标题错了,应该是:第一百零八章 荣华而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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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佟贵妃这样说,众嫔妃逐一同佟贵妃告辞,也不忘向德珍道一声恭喜,方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德珍与佟贵妃双双而立,但笑不语的听着道喜声,眼神却留心着每一个经过身前的人。荣嫔大概是身子不适,今日并没有出席她的册封礼,至于余下四嫔皆向她释出友好。不过惠嫔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曾欺辱过她的端嫔却不复以往,当与她四目相对时竟目光闪躲,尤其看见她笑容一深后,甚至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佟贵妃眼睛厉害,一下注意到端嫔的异样,遂微带询问的看向德珍。

德珍抬眸迎视,眼底露出一丝迷茫。

佟贵妃笑了笑,从容的移开了视线。

德珍亦转回了眸光,又扬起合宜的微笑。看来这个宫中还是有佟贵妃不知道的事,这样正好,她本就不打算揭露她曾被端嫔欺辱一事。

转眼,玉玲和良玉携手上前。德珍如是微笑的看着二人,目光多是留在良玉的身上。今日能入得太庙的嫔妃,须为答应以上并侍寝过的,良玉一个未得分位的嫔妃,却能至太庙观礼,必然是圣宠非凡。

玉玲在佟贵妃面前,素来是万分的小心,一走进忙给佟贵妃行了个礼,才一脸惊喜之色的转向德珍,想要拉手以表亲切,却又慌忙的住了手,只睁着一双闪动羡慕与欢喜的明眸凝望德珍,似喜不自禁的哽咽道:“姐姐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良玉性子一味的温软,脸上有着羞涩的浅笑,小声的点头附和道:“姐姐恢复了容貌。又立下大功晋位,真是太好了。”

自她们三人同为嫔妃后,心底深处终究是疏远了。再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不过她落难之时,她二人对自己依然不相忘。到底是比其他人多了情分。德珍不觉深了一分笑意,开口道:“两位妹妹,改日在邀两位妹妹一聚。”

两人闻言一喜,态度恭敬的福身告退。

佟贵妃看了一眼离开的二人,笑道:“妹妹性子着实温良,即使今时地位已不可同往日耳语,仍对旧友一如从前。”

德珍恭谦的应对道:“娘娘赞誉了。在臣妾微末之时。她二人对臣妾不相弃,臣妾自是不会忘过日情分。”说着眉宇间涌现儒慕的神情,“就像娘娘昔日对臣妾的恩典,臣妾也没齿难忘。期盼有一日能报娘娘之恩。”淡叙的声音语调,掩下了话中的森冷。

佟贵妃笑容愈加得亲切,复又执起了德珍的手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事。今儿都十二,这月底就是禛儿的周岁礼。妹妹回宫的可正是时候。”

禛儿,这个心心念念了一年的名字,仅听也一下扎进了德珍的心,痛得十分明显,可也是这抹痛。让她笑得更加的诚挚,态度也愈发恭谨谦卑,“四阿哥有娘娘这样的额娘,一定受照顾教养得极好,臣妾就算不看也能知道。如今赶上周岁礼见见,倒也说得上巧了。”

佟贵妃叹息的微微摇了摇头,慢声细语的说,“还是那句话,永和宫离承乾宫近,对来走走看看禛儿也是好的。”说罢注意到一旁躬身而立的梁九功,又道,“好了,诸位妹妹都走得差不多了,妹妹也早些回宫歇息吧。”

“谢娘娘体恤,臣妾先行告退。”如此依言而行,德珍扶了小许子的手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