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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清风寺,冥焰施展轻功,飞速疾驰,却又忽然停住,站在原地。

他似乎想要抬起头,却又有些犹豫,但许久后,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抬起头,第一次,处于自己的意愿,想要去看看头顶的夜空,这样繁星拱月的夜晚…。

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夜晚,在漆黑的房间里,低头看到的是浓郁的血色;抬头看到的,是从那个小小窗口里看到的小小天空,两三颗星,一弯新月。或许是看着那些血色的时间太久太久,那片血色染红了他的整个世界,于是,那片夜空也变得血色弥漫,尤其是那一弯月,像一双被血色浸透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提醒着他所发生过的一切。

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他的人生,变成了一片血色。

所以,他讨厌这样繁星拱月的夜晚,但是,每次醒来,却都是这样的夜。

所以,他从来不敢抬头去看星空,他害怕失控。

可是今晚,他却突然很想,很想抬头去看看那些星星,想要看看陌颜很喜欢的夜空,陌颜很喜欢的星星。陌颜说,夜空是深蓝色的,星星是淡黄色的,可为什么,他望去,却是一片血海?

弥漫着血色的新月,像是一弯滴血的刀。

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着,冥焰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眼睛,想要扭头不看,脑海中却又回想起陌颜那温柔而感性的话语,那个驯服了小狐狸的小王子。故事里说,他住在一颗星星上,应该不是这样弥漫着血色的星星,应该是一颗很美很宁静的星星,不然,怎么能够让惧怕人类的小狐狸被他驯服呢?

想着,他又忍不住,从指缝里,望着那很小很小一片的星空。

会不会,在这些星星上,也会住着一个小王子呢?

尽管被记忆影响,夜空在他的眼中一片血色,但冥焰仍然坚持看着。不知过了多久,血色似乎渐渐散去,露出了如陌颜所说的,墨蓝色的夜空,清新的星光,以及霜华般淡雅迷人的月…。冥焰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很浅,却很真。

那一线月夜,如此宁静,如此美丽,如此动人心扉。

他下意识地移开了手,然后,整个夜空又化作一片血色。冥焰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原来,只是一场幻觉…吗?

得知赵氏等人在清风寺,苏绍谦立刻派人去将她们接了回来,看到安然无恙的苏陌颜,苏慕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次,他确定苏陌颜是孤身一人离府,而那些黑衣人的身手、手段、谋略他都是见识过的,居然还是没能杀了苏陌颜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怎么可能?

忽然间,苏慕贵又想起离府前,那个冰冷、魔魅、骇人的苏陌颜,心中不由得涌起深深的惊惧。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另外一件噩耗便已经袭来——

“世香堂被勒令闭馆一月,还被皇上跟前的红人,巡城御史陆箴点名斥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定赵氏等人无事,苏绍谦稍稍放心,便立刻被管事禀告上来的消息又激怒了,狠狠拍着桌子,怒气勃发,“苏慕贵,你不是一向自诩头脑精明,才干杰出吗?你就是这样打理苏府的生意的?”

V029章 幕后主使

世香堂被勒令停业,这一月的利润尚且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被巡城御史陆箴勒令。

陆箴在京城百姓以及朝廷清流之中声望极高,无人能及,甚至,即便是权贵人家不喜欢陆箴,却也不能不承认他公正无私,他所说的话,必然为人信服。而这次世香堂陷害天一药铺,被陆箴下令停业休整,声名扫地,即便将来重新营业,也绝不可能像先前那般客似云来,世香堂这块金字招牌算是彻底砸了,这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苏慕贵也明白这点,除了双手紧握,在心中大骂擅自行事的孙吉外,面对苏绍谦的责问,无言以对。

“如今这般情形,你说怎么办?”苏绍谦怒气冲冲地道,虽然有三分是故意削苏慕贵的颜面,却有七分是真正的怒气。

从大华建朝,天下平定,苏老爷子就明白,战乱时的粮食生意是不能够再沾了,因此,苏府如今的产业都是合法清白的,而药材生意,更是是苏府生意的重中之重。

如今世香堂出了这种差错,药材生意受损,对苏府来说,实在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苏慕贵咬咬牙,竭力思索着道:“巡城御史陆箴在朝野声望都很高,影响力极大,但是本身并没有多少后台,靠的是公正无私的声名。若是没有了这名声,他也不过就是一介寻常读书人,等到他声誉扫地,人人唾弃的时候,他给世香堂定的罪名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了。”

“你在说梦话?”苏绍谦冷笑道,“陆箴的确没有什么背景,但是他有后台,他的后台是当今皇上!皇上对他的宠信,别说你我,就连隆兴长公主都有所不及,你还想去对付他?”

苏慕贵不服气地道:“我才不信天底下真有向他那般毫无私心,一心为民的人,不过是他遮掩得好,没有被人发现而已。而越是这样的名声,越经不起风浪,只要揭破一丁点污秽,就会引发滔天巨浪,到时候,这朝堂上也就等于没有陆箴这个人了。”

“你以为陆箴这些年来做的那些事,没有人嫉恨?他手里有多少权贵子弟的性命荣辱,你以为没有人想要他死,想要他生不如死?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成为清流之首!”苏慕贵目露鄙夷之色,“别想着动陆箴了,否则,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论商场上的事情,他或许不如苏慕贵,但朝堂里的瓜葛纠缠,他却比苏慕贵清楚得多。

“那就只有等了,等这件事渐渐平息,人们渐渐遗忘,再想办法挽回世香堂的名声。”苏慕贵无奈地道。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但是代价是苏府药材生意的动荡,以及利益的减损,这无疑让苏绍谦极为不满,恼怒,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又将苏慕贵大骂一顿。

苏慕贵被骂得脸红鼻子粗,却又无言反驳,只能默默承受。

“你之前肆意妄为,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我还以为你翅膀有多硬,原来不过如此!”苏绍谦早被苏慕贵这段时间的行径气得七窍生烟,但苏府生意的事情还要仰仗他,因此只能诸多隐忍,现在找到了机会,大大地发泄了一通,转向苏陌颜道,“陌颜,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苏慕贵这才察觉到角落里的苏陌颜,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书房,是他和苏慕清两兄弟与苏绍谦商量朝堂、商场事情的地方,就连从前的苏锦玉,以及苏府主母李清芬都没进来过,现在苏陌颜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能够进来书房?这显然是苏绍谦默认的,甚至,刚才苏绍谦还在询问苏陌颜的意见?

苏陌颜现在在苏府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吗?

一时间,苏慕贵对苏陌颜的忌惮又增加了三分。

“她怎么不能在这里?我看陌颜比你这个苏府长子要能干得多!”苏绍谦瞪了他一眼,道。别的不说,至少陌颜处处为苏府着想,为他这个父亲着想,乖巧听话得多,即便与南陵王世子、左相之子有了交情,也不曾有半点骄横,光是这点苏绍谦就非常满意。

自己在外面辛苦奔走,居然被一个在府内安享富贵的庶女比了下去,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苏慕贵实在是种耻辱。而那个庶女是苏陌颜,又让他心中那根刺锐利了三分。

相对于苏慕贵的震惊恼恨,苏陌颜却是神态平静,盈盈一笑道:“女儿倒觉得,事情没有父亲说得那么严重。想要挽回世香堂的名声,简单得很呢!”

“哦?”苏绍谦大喜,“陌颜有什么好的办法?”

“今日是天一药铺开张的日子,女儿想要去找赵大夫求医,因此也去了,倒正好目睹事情的经过。”苏陌颜淡淡一笑,“事情的起因,是孙吉构陷天一药铺的赵大夫,被当众拆穿,而孙吉是世香堂的坐堂大夫,所以陆御史才会责罚世香堂闭馆。所以,想要消除这件事对世香堂的影响,再容易不过,只要将孙吉驱逐出世香堂,然后对外宣称自己识人不明,被孙吉这种败类败坏世香堂声誉。这样一来,世香堂是被孙吉连累的,只要按照陆御史的吩咐闭关一月好好整顿,再举行些义诊之类的行为,必然能够挽回声誉。”

“不行!”

苏慕贵断然拒绝,心中恼怒,苏陌颜这样做,分明是要断他的臂膀!

“为什么不行?整件事因孙吉而起,只要世香堂宣布与他断绝瓜葛,自然不会受太大影响,想要挽回声誉要容易得多。”苏慕贵却觉得这个办法再好没有,既简单又干脆利落,不由得对苏陌颜大加赞赏,“还是陌颜你看得透彻,想得周全。”

这个女儿真是颗明珠,可惜从前被荒废了。

倘若她容颜未损,再有这般聪慧…。苏绍谦想着,立刻问道:“对了,陌颜,你今日去求医,那位赵大夫如何说?你的容颜能否恢复?”

“赵大夫说,他要想一想。”苏陌颜既不断然否认,也不承认,而是给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答案。

然而,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答案,也让苏绍谦燃起了希望之火,对苏陌颜越发和颜悦色:“陌颜别担心,既然赵大夫没有拒绝,就有希望。”这个插曲并没有让苏绍谦忘记之前的事情,他转过头来向苏慕贵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将孙吉逐出世香堂?”

“孙吉为我苏府,为世香堂效力这么久,人人都知道孙吉与世香堂的瓜葛,如今若是因为出了这等事情就将孙吉逐出世香堂,只怕非但不能洗清瓜葛,反而会让人认为世香堂推卸责任,刻薄寡恩,连效力多年的老人都能够毫不留情地驱逐!”苏慕贵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些理由。

“奴才妄自行事,连累主人声誉,这种刁奴驱逐了应该大快人心,又怎么会被认为是刻薄寡恩?”苏绍谦功利薄凉,但是为人并不愚笨,还不至于就这样被苏慕贵绕进去。

苏慕贵咬咬牙:“父亲,不能驱逐孙吉!”

他正要再说些理由,却听得旁边苏陌颜道:“父亲不用急,既然大少爷不跟驱逐孙吉,想必有更好的办法应对眼下的局面。不如以一月为期,倘若到时候大少爷能够挽回世香堂的声誉,即便不驱逐孙吉,又有何妨?”

苏慕贵怒目望向苏陌颜。

他可不认为苏陌颜会这么好心为他说话,这根本是给他下了个套!一月为期,就要挽回世香堂的声誉,这根本不可能,苏陌颜故意这么说,分明是要他丢脸。

“就按照陌颜所说的,以一月为期,若到时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将孙吉驱逐出世香堂。”苏绍谦盖棺定论,心中却又隐约升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苏绍谦已经发话,苏慕贵也无话可说,只能怏怏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苏绍谦和苏陌颜两人,苏陌颜忍不住问道:“父亲,大少爷如今处处顶撞父亲,您怎么就这么忍了他?还将府里的生意教给他打理?”

自从白莲庵事件后,她对苏慕贵的称呼就变成了大少爷。

而对于两人之间的恩怨,苏绍谦也很清楚,但这种恩怨对他来说是有利,因此他也没有在意,听到苏陌颜的询问,苦笑道:“陌颜,你不明白。”

这件事,就要牵扯到苏府的起家,以及苏绍谦的父亲,苏老爷子。

苏家原本只是地方富户,有良田百顷,然而苏老爷子极有经商头脑,眼光又准,早在前朝末年便看出天下形势不妙,早早屯下数十万担粮食。紧接着前朝末代皇帝暴毙,各方诸侯、军阀割据,混战连连,又接连遇到旱涝灾害,粮食价格飞涨,几乎价比金高,这数十万担粮食换来了数十万的金银。

有这数十万金银在手,加上苏老爷子的眼光和手腕,利滚利,苏府迅速地暴富起来。

等到天下平定,大华建朝,苏府已经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豪。然而苏老爷子并不满足于此,将老家的产业变卖大半,带着独子苏绍谦入京,用钱财铺路,终于搭上了隆兴长公主这条线,将苏绍谦送上仕途,同时趁着战乱初定,百废待兴之际,以手中的雄厚资产,暗中购买大批店铺,继续在暗中经商。

因此,发现长孙苏慕贵在读书上没有天分后,苏老爷子当机立断,将苏慕贵带在身边,随他学习经商之道;等到苏慕清出生,又发现他在读书上很有天分,苏老爷子老怀大慰,含笑而逝。

在他看来,长孙经商,次孙仕途,将来两兄弟齐心合力,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苏府必能繁荣昌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苏慕清会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莫名而死,苏慕贵与李清芬母子又仗势凌人,越来越不将苏绍谦放在眼里。

苏府的生意是苏老爷子一手打造出来的,那些管事也只听信苏老爷子,苏慕贵是苏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接班人,等到苏老爷子过世后,那些管事便奉苏慕贵为主。苏绍谦与隆兴长公主,以及朝廷内其他的高官权贵交往,大多是要靠钱财开路,每年都要送上数目巨大的钱财,这些钱财必须要经苏慕贵的手,因此,即便苏慕贵这段时间言行放肆,苏绍谦却也不得不诸多忍让。

“原来如此。”苏陌颜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苏府如此豪富,怪不得苏绍谦对苏慕贵诸多隐忍,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样一来,父亲岂不是要一直受制于大少爷吗?”苏陌颜“忧心忡忡”地道。

苏慕贵只当她为自己着想,心中欣慰,叹道:“不过,刚才陌颜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说不定有机会接管苏府的生意。”

那些产业的管事之所以听信苏慕贵,一方面是因为苏慕贵是苏老爷子指定的接班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慕贵本身的才干,这些年的确将苏府生意打理得很好,在管事们心中有很高的威信。

可是,这次世香堂所受打击沉重,苏绍谦顺着苏陌颜的意思给出了一个月的期限,如果苏慕贵到时候没有办法,不得已将孙吉逐出,那就等于是在那些管事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无能,不能挽回世香堂的声誉,不能庇护自己人,这样一来,难免人心浮动。

到时候,他就有机会插手那些产业。

若是能够将这些产业从苏慕贵手里接过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也不至于为苏慕贵所挟制。

“不过,就算接手过来,我只怕也没有时间打理,毕竟我还是户部官员,公务已经够繁忙了,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再去处理那些商场上的事情。唉,说起来还是府里人丁凋零…。”苏绍谦叹道,想到人丁凋零的根源,不由得更怨恨起李清芬来。

其实,这些年李清芬的所作所为,他并非没有觉察。只不过从前苏慕贵打理产业,苏慕清攻读仕途,倒也十分圆满,他还不觉得什么,也就默许了李清芬的行为。但现在一出现事端,苏绍谦才发现,古语有云,多子多福,当真一点没错,倘若他能多一个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无奈。

苏陌颜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父亲…不如让我试试?”

“你?”苏绍谦一怔,虽然说本朝并不歧视女子,甚至开国时还有女子领兵打仗,先皇封为女将军的美谈,但…。“陌颜,你的确聪慧,不过,商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这个女儿倒是乖巧听话,从来都为他这个父亲、以及苏府着想,但是…

苏陌颜却坦然道:“行还是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个念头是突然兴起的,但是,越想,苏陌颜便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只要苏慕贵还掌管着苏府的生意,分量就在那里摆着,苏绍谦就不能和他撕破脸,而对她这个女儿的宠爱,也不过是因为她结识了萧夜华和林鸿渐等人,再加上,是苏绍谦用来牵制苏慕贵的好棋子,这才有她现在的地位。但这些宠爱,都只是在苏绍谦的一念之间,得来虽难,失去却极容易。

而苏绍谦天性薄凉,翻脸无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果她能够接管苏府的产业,那就能够成为她坚实的依仗,就算苏绍谦想要动她也要三思而后行。

“府里那么多的产业,可不是给你拿来玩笑的。”苏绍谦虽然有过片刻的心动,却还保持着理智,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用带着些宠溺的口吻拒绝了。

苏陌颜同样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笑道:“苏府产业这么重的担子,就算父亲真敢交给我,我也不敢挑啊。我的意思是,先给我个不起眼的小产业,让女儿试试,若是真的不行,亏损也不会太大,只当父亲疼我了。万一女儿真能做好,那岂不是更能为父亲解忧?”

苏绍谦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陌颜真有经商的天分,倒是一件幸事。

“既然如此,也不必动到苏府的产业,我名下有个酒楼,在外城桂花街那片,你若真想试试,我明日便命管事来见你。”反正那座酒楼一直亏损,苏绍谦原本就有收掉它的打算,就算陌颜经营不好,也不过是再亏损几个月,这点损失,苏绍谦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陌颜道:“那女儿就先谢谢父亲了。”

商业的事情她懂的的确不多,不过,为了能够在苏府安身立命,为了赵姨娘和染画,她愿意去学。而她更新,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到一个有心的人!

“咦,陌颜你怎么穿的是丫鬟的衣服?”说了这许久,苏绍谦终于察觉到她衣着的异常。

这自然是苏陌颜故意让他发现的,闻言顿时委屈地道:“回父亲的话,之前姨娘一直没有回府,我因为担心就去相国寺赵姨娘,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说奉命来杀我。幸好是在丛林之中,女儿百般躲藏,后来又来了一位侠客,否则女儿只怕没办法再见到父亲了。女儿的衣服都在躲藏的时候刮破了,后来找到姨娘,这才拿了丫鬟的备用衣物船上。”

“有这种事情?”苏绍谦大为震惊。

现在他对这个女儿可以说颇为倚重,自然关切。

苏陌颜点点头,一脸余悸犹存的模样:“女儿也奇怪呢,我又不经常出府,应该不会结下什么仇人,怎么会有人派那些黑衣人来追杀女儿呢?”

“黑衣人?说起来,之前周府寿宴上出现的那群刺客也是身着黑衣,难道说是同一批人?”苏绍谦思索着道,神情疑惑,“可是,周府寿宴弄得朝堂大乱,可见幕后之人图谋非小,又怎么会派人来追杀你一个苏府的庶女呢?但若不是,这些黑衣人又会是何人所派?”

苏陌颜原本是在暗示他,她在府外没有仇家,只有苏慕贵视她如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没想到,苏绍谦居然联想到周府寿宴上去,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点醒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心中一震,说不定…。这次苏绍谦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呢!

周府寿宴上的黑衣人,和追杀她的黑衣人,除了身着黑衣外,似乎没有任何相同点。

而身着黑衣这点,实在不能算是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周府寿宴上,黑衣人杀了数十名官员,震惊朝野,却将罪名转移到五殿下身上,引发的后果却是三殿下和五殿下两派争吵不休,黑衣人的幕后主使却丝毫也没有受到波及。

而她这次被追杀,明明是黑衣人的主使想要取她性命,却很巧妙地隐身在幕后,而是借着苏慕贵的幌子行事,若非她担忧赵姨娘的安危,假装黑衣人混入其中,也不会知道这些黑衣人另有主使,而只会认为这是苏慕贵派来的杀手,丝毫也不会疑心其他。

这种狠辣、缜密,以及金蝉脱壳的心机手段,倒是透着几分相似。

而正如苏绍谦所说的,黑衣人的幕后主使所图非小,这也能够解释,那些黑衣人提到苏慕贵时不屑一顾的语气…

难道说,追杀她的黑衣人,真的和周府寿宴上的黑衣人是同一伙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追杀她?

因为周府寿宴上,她纵火焚屋,向外示警,搅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所以来报复她吗?还是…另外有什么原因?

V030章 冥域少主

深夜,月华楼。

如烟如霜的月色照在月华楼上,为这座通体雪白的楼涂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萧夜华一身白衣,独立窗前,墨色的长发静静地垂坠在身后。他遥望着月色,如仙人般俊逸的脸上是一种难以描述,也难以看透的神情,偶尔低下头,俯视着手上的掌纹,眼神幽远深邃。

这情景,静止,宛如一幅画,却无人能够读懂画中人的心思。

“世子,三殿下求见。”

张伯的通报声遥遥响起,打碎了这一刻静止的时光。萧夜华脸上下意识地挂上了温和仙逸的笑容,点燃烛火,用白玉冠将头发束好,这才道:“请他进来吧。”

“阿夜,你身体好些了吗?”赵铭熙进门便亲切地问道。

他很懂得月华楼的规矩,早在来拜见之前就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白衣,天潢贵胄所养成的贵气,倒也衬得这身白衣从容潇洒,气度不凡。

萧夜华微微一笑:“我这是陈年痼疾,多休养就好,有劳铭熙挂念。”

“你这时不时的病发,连个缓解的方子的都没有,总是熬着也不是办法。”赵铭熙找了个张椅子坐下,犹豫了下道,“实在不行,不如去找赵天一看看?听说天一药铺开业当天,他不但拆穿了世香堂陷害的诡计,还和岚湫打赌,声称能够治好她五年前收的侍女的烧伤,否则任凭处置。以岚湫的名声,赵天一敢打这个赌,一定有点把握,倒像是真的医术高明,说不定能够治好阿夜你,哪怕能缓解些也好。”

虽然之前赵天一治好了忠勤侯世子,但这种怪病的方子,说不定是误打误撞正好晓得,倒也不能全然断定他医术高明,倒是天一药铺开业当天发生的事情,让人刮目相看。

萧夜华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再说吧!”

想到赵天一和阿夜的“孽缘”,赵铭熙倒也能理解萧夜华的顾虑,叹了口气:“赵大夫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可惜有断袖这个毛病,而且断得人尽皆知。若非如此,我倒是有心举荐他入太医院,凭他的医术,前程不可限量,真是可惜…。”

“是啊,当真可惜。”萧夜华依然笑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那个赵天一或许医术高明,但从忠勤侯府前见过一次的印象来看,多半是跟随哪个高人在深山野林长大,不通晓人情世故。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太医院,用不了多久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入太医院,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多亏了他的断袖名声,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萧夜华对赵天一并不关注,因此,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转,便散去了,只含笑看着赵铭熙。

他月华楼规矩大,众所周知,因此若非有要紧事,很少有人愿意来拜访,尤其是像赵铭熙这样身份的人。想必他今晚前来,另有要事,而究竟为了什么事,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不过,赵铭熙不说,他也不急,只悠悠然笑着,顺着他的话闲话家常。

最后还是赵铭熙忍不住,揭破了来意。

“阿夜你还记得周府寿宴上的事情吗?”赵铭熙心有余悸地道,“当时情形当真紧急,幸好阿夜你病发,到了后面的厢房休息,没有被波及到,否则只怕性命堪忧。但那次寿宴,有十数名官员身亡,其中不乏我大华之栋梁,思来令人唏嘘不已。而那幕后黑手这样明目张胆地杀害朝廷官员,实在令人激愤!”

萧夜华叹道:“可惜到现在也查不出线索,无法追查。”

“怎么会无法追查?”赵铭熙激愤地道,“当时刺客明明已经招供,说是受李牧堂指使,而李牧堂是赵廷熙的亲信,这件事是谁主使策划的,昭然若揭。可恨大理寺卿竟然说什么证据不足,单凭那些刺客的片面之词无法断定,分明是存心袒护,更可恨的是,居然还有人说整件事是我策划,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赵廷熙,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夜华温和地道:“寿宴之事,自然与铭熙你无关。”

这倒不是安慰之词,在寿宴上丧命的人有左都尉钱诸,此人是赵铭熙一手提拔,还曾经救过赵铭熙的性命,而且如今掌管京城巡卫,算得上手握重病,无论于私于公,赵铭熙都不可能杀掉此人,只为嫁祸赵廷熙。

更重要的是,以赵铭熙的头脑性情,不可能策划出如此缜密狠辣的布局。

“还是阿夜你明事理。”这段时间,赵铭熙因为这个嫌疑不知道发了多少火,更重要的是,似乎连德明帝都有疑心是他,如今听萧夜华说的真诚,显然是对他深信不疑,不由得大生知己之感,“这摆明是诬陷,却还真有人信,就为了那个该死的冥域少主冥焰!”

听到冥焰这个名字,萧夜华眼眸微湛:“此话怎讲?”

“还不是我在寿宴上多了句话,说冥焰是我认识的江湖朋友,便有人说是我串通了冥焰演了这出戏栽赃赵廷熙。”赵铭熙恨恨地道,“一群蠢货!我当时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保全朝廷的颜面,谁会跟那种妖魔是好友?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父皇明明应该清楚,却还是疑心我,实在令我伤心。”

萧夜华趁机问道:“这位冥域少主,到底是什么人?”

正如岚湫公主所猜测的,他的确暗地里为德明帝做事,而且很多都是不能见光的事情,因此皇室和朝堂的隐秘他十有八九都知道,却从未听说过冥焰此人,难免心生好奇。

而听赵铭熙话里的意思,冥焰此人显然和朝廷有瓜葛,连德明帝也知道,只不过秘而不宣罢了。

赵铭熙犹豫了下,想想萧夜华是德明帝的宠臣,又素来知道分寸,就算告诉他应该也没关系,何况,他也一直想要拉拢萧夜华,不如趁机卖个好给他:“父皇已经下令,不许外传关于冥焰的事情,不过既然是阿夜你问,我自然不能隐瞒。再说,也好让阿夜你有个警惕,若是遇上了,千万别跟这人杠上。”

“那就多谢铭熙你了。”萧夜华自然能够听出他言语中的示好之意,微笑道。

赵铭熙道:“冥域,不过是个寻常江湖组织,没什么特殊的,关键就在于他们的少主冥焰。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武功绝俗,剑术超凡,而且情形古怪,不能用常理来猜度。”

“就算冥焰武功高强,但按理来说,江湖人士和朝廷一般不会牵扯上关系吧?”萧夜华神情不解地道。

准确地来说,是江湖人物不愿,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毕竟,无论他武功再高,也无法以一人之身敌对一国。这点大家都明白,因此萧夜华只一点,赵铭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苦笑道:“按常理来说是这样,不过…。我也说了,冥焰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猜度。”

“…。”萧夜华没有说话,目光中却尽显疑惑。

赵铭熙的神情既恼怒,又尴尬:“本来朝廷是不可能和冥焰扯上关系,谁知道会有个白痴刺史,贪得无厌,鱼肉百姓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冥域头上,触怒了冥焰,结果被血洗满门!事情传到了京城,父皇自然大怒,便派人前去围剿冥域,结果…”

说到这里,赵铭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满是恐惧,惊恐不安。

“结果怎样?”萧夜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赵铭熙目露惊恐,声音颤抖地道:“阿夜,你绝对不会相信…。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十万大军,不低冥焰一人!他孤身一人,手执赤血剑,于十万大军之中穿梭往来,杀人无数,血染大地,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一剑刺穿主帅的胸膛…。”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人一身红衣,宛如从幽冥地狱而来的修罗,所过之处,横尸遍野。

尤其,当冥焰向他袭来时,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满是杀戮和血腥,萦绕在他周身,凝聚不散,那股魔魅的意味深入人心,令人心神震颤…。人,不可能会有那么一双眼睛的!那不是人,是妖魔,是嗜血嗜杀的妖魔!

“…。”萧夜华没有说话。

赵铭熙苦笑道:“你可能认为我在虚构,或者只是道听途说,不是,阿夜,这是真的!”说着,他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当年带兵围剿冥域的主帅,就是我。若非他刺向我的那一剑略微偏了一偏,给我留了半线生机,只怕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荆州?”萧夜华脱口而出道。

赵铭熙点点头:“就是荆州。那一次,冥焰一人,杀了九千将士…。别说是那样的情形,就算是九千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排队让我砍,只怕我到最后都会手酸,无力为继。可是,冥焰却好像永远不会疲倦似的,不断地杀杀杀…他不是没有受伤,相反,有些伤很严重,但是,他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仍然挥剑,杀人,挥剑,杀人,似乎永无休止…。就好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凡事经历过那一役的人,对那个红衣如血的身影,都胆寒了…。包括我,还有燕宇。”

三年前,荆州上报匪患,德明帝命三皇子赵铭熙率军前去围剿,而副帅,便是忠勤侯世子燕宇。

事后,说是靖州匪患平定,但三皇子赵铭熙因为奋勇杀敌,身受重伤,数十名太医救了三天三夜,才从鬼门关抢回来他的性命。为此,赵铭熙还在朝野之间得到了极好的风评,却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提及当年旧事,赵铭熙声音颤抖,“据燕宇所说,冥焰刺了我一剑后,留下了六个字便飘然远去,‘动冥域,杀无赦’。事后,燕宇将事情经过如是禀告给父皇,父皇沉默许久,下令封锁此事,对外只说是荆州有了匪患,已经被我和燕宇平定,但暗中却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招惹冥域。”

虽然德明帝是皇帝,却也只是一个人,面对冥焰这样妖魔般的存在,也只能服软。

那个人,能够在十万大军中来去自如,重伤赵铭熙后安然离去,那么,身处皇宫,在重重保护之下的德明帝,也未必就是安全的。倘若真的惹怒了冥焰,那这人无疑会成为天底下最可怕的刺客,即便是帝王,也会觉得寝食难安的刺客…。于是,他平生头一次,对着一个人,服软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被那一役杀得胆寒的人,也应该包括德明帝。

好在冥域似乎也无意与朝廷为敌,那次杀戮,也只是个警告,事后,双方便又恢复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冥域不会主动招惹朝廷,朝廷也不去干涉冥域的事情,甚至,有时候,冥域的行事触犯了朝廷,在某种程度内,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没有看见。

有那样一个妖魔般的少主,若非万不得已,朝廷也不愿与冥域为敌。

“所以,周府寿宴上,刚听到事情和冥域有关,我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是栽赃。但是,又不能让人知道,朝廷害怕一个冥焰,所以我只好说,那是我的江湖好友,结果就落了话柄。赵廷熙那个混帐抓住这一点不放,非说我和冥焰勾结起来陷害他!”赵铭熙说着,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我要真能和冥焰勾结,早让冥焰干掉他了,还用得着栽赃陷害这么麻烦?”

因为周府寿宴,这段时间朝堂上纷乱迭起。

他认为刺客招供说受李牧堂指使是真的,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赵廷熙,而赵廷熙则一口咬定他和冥焰勾结,陷害李牧堂,双方互相指责,闹得不可开交。

刚开始两派之争还只限于周府寿宴,但由于双方都只靠臆测猜想,提不出有力证据,渐渐地,事情开始演变为两派党争。

今天这派攻讦那派某人贪污受贿,附带人证数名;明天那派弹劾这派某人玩忽职守,附带证据若干…一时间,朝堂上风波四起,掀起了无数的浪潮,许多官员都被牵扯其中。到头来,周府寿宴上的事情仍旧模糊着,因为其他证据确凿的罪名被褫夺乌纱的官员倒是纷纷落马,两派均损失惨重。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急红了眼,事情愈演愈烈,整个朝堂都乌烟瘴气。

萧夜华沉默片刻,问道:“那么,三皇子此次来访,希望我做什么?”

V031章 千年狐狸精!

“父皇一向最宠信你,你说的话,他肯定听得进去。”赵铭熙说了这许久,就是为了等萧夜华这句话,当下连忙道,“赵廷熙指使刺客屠杀朝廷官员,这样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绝不能轻纵!”

他说的冠冕堂皇,目的却还是想要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