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渐美滋滋地想着。

※※※

正在全力追查侍神者下落的赵洛熙怎么也想不到,他正忧心忡忡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已经被林鸿渐这个妹控诱拐去了忘回山谷,正乖巧地学着各种东西,所以他的搜查每每无功而返。

忧虑焦躁的赵洛熙,也只能用萧夜华的话来安慰自己。

既然一直没有坏消息传来,那就是好消息,说不定侍神者服下母蛊后,就会变成正常人,不会大开杀戒。

就在这时,京城又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最近震动京城的连环血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凶手是曼陀国前来和亲的云萝公主,她因为兄长南明太子死在京城而怀恨在心,这次前来,带来了南疆的蛊人,在京城大肆杀戮,以泄心头之恨。

而追查出真相的,不是别人,正是二殿下赵瑾熙!

他与云萝公主两情相悦,前来客栈探望她,结果无意中发现了前三起富商灭门血案中丢失的珠宝,心生怀疑,暗中潜入内室,结果发现了更多的证据,然后被云萝公主撞了个正着。二殿下怒斥云萝公主,云萝公主意图杀人灭口,召来蛊人,双方展开厮杀。混乱之中,云萝公主被卷入,穿胸一剑,当场死亡。

事后,二殿下命镇国侯仔细搜查,找出了前三起血案中被拿走的珠宝、金银以及账簿印章,还有血多血衣、凶器,竟幸存者指认,正是春水宴血案行凶之人所穿所用,至此,罪证确凿。

一时间,朝野哗然。

“他倒是挺能物、尽、其、用!”林陌颜冷笑道,眸露寒芒。

赵瑾熙一开始盯上的,是云萝公主的陪嫁,一旦没有了这六座城池,云萝公主就变得毫无价值,早晚会被舍弃。但云萝公主愚蠢归愚蠢,却也不是好甩的,所以,赵瑾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然后把连环血案栽赃到她头上。

这份心狠手辣,的确是煦日的手段。

萧夜华早已经从林陌颜那里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摇头轻笑:“他自以为这步棋走得高明,却是愚不可及!”

“没错!”林陌颜点头,“云萝公主为了兄长报仇?这番话也只能糊弄一下不知内情的百姓!南明太子等于死在你的手里,忠勤侯府和赵长轩算是帮凶,如果云萝公主要报复,为什么不冲这三者来,反而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百姓?但凡有点心眼的人,肯定会在心中怀疑。”

南明太子污蔑忠勤侯府,事败而死,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连百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云萝公主又不是无力报复,她可是带着所谓的“蛊人”,结果,害死南明太子的三方毫发无伤,其他人却死伤惨重,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萧夜华冷笑:“而他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拿出了那些确凿的证据!”

这些确凿的证据,必然是真凶才能拥有,如果云萝公主是被栽赃,那么这些东西上怎么到曼陀国议和团的客栈中的?自然是跟云萝公主“两情相悦”,能够自由进出客栈,又发现了云萝公主是“真凶”的赵瑾熙最可疑!

发现的人是赵瑾熙,搜查出证据的人是镇国侯,当事人云萝公主偏偏身死,其他随从一无所知…

天下人又不都是傻子!

赵瑾熙这样做,大概是因为最近接连失策,被赵洛熙抢了上风,急于挽回,于是才拿连环血案做文章,想要借此重新树立威信,赢得民心,这才将之前拿到的富商家产也全部拿了出来,作为证据。

可惜,做得太粗糙,反而令人心生怀疑。

“那如果是阿夜你,你会怎么做?”林陌颜半开玩笑地问道。

萧夜华摇摇头,看着她:“我不会这么做!”他才不会像赵瑾熙那么蠢,为了六座城池就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跟你的智商差距有多大?”林陌颜笑着道。

确定她是在开玩笑,萧夜华这才道:“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云萝公主跟她的随从,然后,将一切嫁祸到连环血案的凶手身上。暗中则销毁所有证据,让这件血案彻底成为悬案。从富商那里得到的账簿印章,暂时不动,等风头过了再慢慢利用,金银首饰则熔炼为金银,用来谋划大计。”

林陌颜设想了一下,然后的确发现了两人智商上的差距。

将云萝公主及其随从全部杀死的确是一招妙棋,云萝公主已经是弃子,又知道侍神者的真相,而以她的智商,未必能够保密,亲信随从说不定也知道一些风声,所以,将他们全部杀死,嫁祸到震动京城的连环血案凶手身上,是完全可行的。

若他再装模作样为云萝公主哭上几场,说不定还能落得一个痴情的名声,对他将来的婚事大有好处。

至于真凶到底是谁,虽然她和燕宇、乃至陆箴都怀疑赵瑾熙,却苦于没有证据,并不能轻易指控一名皇子,否则只会被当做是党争,反而容易被赵瑾熙翻盘。

只要他将证据全部销毁,再做些手脚,案子成为悬案并不难。

而前三起血案中得到的府上的大笔钱财,也能落在他的手中,为争夺皇位多增一份筹码。

这样的话,的确比现在一无所得,却又破绽百出要好得多。

“无论什么事情都好,都要有舍才能有得,赵瑾熙他就是太贪心了,又想自己一鸣惊人,又想镇国侯立功,掌控京禁卫,又想甩掉云萝公主这个累赘,加上本性中的自负,总以为天下人都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有这样的下场并不稀奇!”

对于这个害他被牵连的祸害,萧夜华显然没有任何好感。

林陌颜点头,这番话可以说直指赵瑾熙的本质——贪婪。若非如此,以他原本拥有的筹码,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阿夜你说得没错,不过天底下聪明人到底不多,我们不如再加一把火”林陌颜扬眉,眸光潋滟。

对于煦日,她已经看淡了许多,不至于刻意去找他的麻烦,却还没有淡然到可以无视的地步。如果能够不用花费什么代价,就让他栽个大跟头,雪上加霜,令他更加焦头烂额,这种机会,林陌颜也不会放过。

萧夜华眉眼一转:“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想要把刚才那些话加油添醋,散步出去?”

“没错!”林陌颜打了个对指,这是她前几天刚学会的新动作。

萧夜华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萧夜华有自己的情报网,林陌颜则有冥域的情报网,加上忠勤侯府的能力,就连陆箴也不愿意看到元凶巨恶转身成了破案功臣…。多方力量之下,流言以烈火燎原之势在京城蔓延开来,各种各样的说法,说得有声有色,宛如身临。

赵瑾熙顿时焦头烂额。

原本以为连环血案真凶一出,他这个破案之人便是最大的功臣,能够被民众颂扬,被朝臣敬慕,连带镇国侯也能立功,真正掌控京禁卫。

但是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朝廷里沉默不语,民众间更是传起了各种谣言,什么案子是巡城御史陆箴所破,被他抢了功劳;什么他是为了甩掉云萝公主这个累赘,才杀了她,然后将罪名嫁祸在他身上;什么他才是案犯真凶,贼喊捉贼,目的就是为了立功…

真相变成了碎片,分散在这些看似荒诞的谣言之中,却足以引起有心人的警惕。

至少,赵瑾熙就发现,之前跟他接触的几名官员,突然间保持距离;而原本追随他的官员,也有好几位都突然动摇了起来,似乎是害怕失去利用价值,被他舍弃,嫁祸…。

偏偏这些谣言单个来听都荒诞不经,若是他真正去分辩,反而更让人心生怀疑,以至于他连辩驳都不能。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深宫的皇后耳中。

“唉,林相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最近的确急躁了些!”皇后叹息,对于事实的真相,她也知道得八八九九,因为事发后,林咏泉便向她禀告过,尤其将他和赵瑾熙的分歧说得格外清楚,比如在对侍神者和蛊人的态度上,再比如赵瑾熙自己出头破案这件事…

皇后心里很清楚,这是林咏泉一种滑不留手的做法,将自己的责任摘干净,一再暗示,是赵瑾熙过于急躁,一意孤行,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并非他这个谋臣计算失误。

但是,不得不说,林咏泉说得都没错,瑾熙这个孩子的确过于急躁。

但也不能说他没错,毕竟他是太子,而林咏泉只是谋臣,瑾熙才是决定一切的人,绝不能事事都被谋臣牵着鼻子走,否则,就算瑾熙登上了皇位,也不过是林咏泉的傀儡而已。

身边的亲信大宫女香馨劝解道:“只是二殿下运气差了些,再说那些流言明显是有人放出来,故意针对二殿下的。”

“没错,但是也是瑾熙做事破绽太多。”皇后摇摇头,这件事没法辩解,只能等待慢慢平息,或者用一件更劲爆的事情压下这件事,让京城百姓换个茶余饭后的话题。当然,如果这件事还能为瑾熙增添筹码,令朝臣看到瑾熙成为太子的希望,那就更好了。

而刚巧,她如今就能做一件这样的事情。

还有什么比皇后内院的嫔妃,尤其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的丑闻,更能引起老百姓们的兴趣的呢?而她这个皇后,还能趁机夺回后宫掌控之权。

皇后微微笑着,转头问道:“她人呢?”

“回娘娘的话,就在外面等候呢!”香馨很清楚她说的是谁,忙躬身回道。

皇后将手往旁边一放,端端正正地坐着,母仪天下的风姿展露无疑。这段时间,的确让敏妃周静雪蹦跶得太久,人人都以为她能够与自己平分秋色,却不知,她只是故意示弱,却早已经布好了一招暗棋,并且步步为营,编制了一张大网,早已经将敏妃牢牢地困在了网中,只等收网。

而如今,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让她进来。”

香馨应声下去,不多时便带着一名身穿灰色斗篷的人进殿。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灰色的斗篷之中,连脸都被毛绒绒的斗帽遮着,完全看不清楚容貌。进了大殿,看到皇后,她顿时露出仰慕而忠诚的眼神,将斗帽摘下,露出一张秀丽的脸,袅袅娜娜地拜了下去:“奴婢拜见娘娘。”

赫然竟是周静雪身边的亲信宫女——幽草!

V256章 一击必杀!周静雪的弱点

皇后纤眉轻扬,扬了扬手,风姿动人,充满了世家贵族所养出来的气度,令人敬慕:“起来吧!”

“谢娘娘。”幽草起身,垂手恭立。

皇后上下打量着她。这段时间周静雪在后宫风头无二,作为她最宠信的贴身宫女,幽草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如今的她肤色白里透红,身材纤秾合度,秀丽的面容上自有一股风采气场,一看便知绝非寻常宫女,与先前的不起眼判若两人。

“许久不见了,幽草。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不错。”皇后微笑着,声音柔和而高贵。

幽草双眼之中尽是感恩:“若非太子殿下和娘娘,又怎么会有奴婢的今日?”

她原本是南方一个偏远小镇的农户之女,虽然生活有些清贫,但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过得倒也幸福。谁料想祸从天降,被当地一个恶霸害得家破人亡,那恶霸还要将她卖入青楼,若非遇到了微服的赵瑾熙,恐怕非但不能报父母的大仇,连自身也难以保全。

她一个小小的孤女,不知该如何报答高贵的太子殿下,只能在镇上张贴出选募宫女的告示时,前去报名,入了皇宫,为太子殿下尽一点心意。

“看看如今的你,再想想本宫第一次见你时的模样,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皇后感叹道。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幽草,后来是瑾熙传信进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于她而言,并不欠缺这个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小姑娘又对瑾熙忠心耿耿,说不定便是一招好棋,于是她也暗中照料着。

果然,等到周静雪入宫的消息传来,这个暗棋终于能够发挥作用了。

幽草隐约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些别的含义,忙表忠心道:“娘娘放心,无论何时,奴婢永远都是当初的幽草。”

“你误会了,本宫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感叹。”皇后展颜一笑,虽然年纪已经不轻,却仍然有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令人不敢逼视,“这段时间,你与凤仪宫的联系紧密了些,确定周静雪没有发觉,没有起疑心吗?”

幽草笃定的道:“娘娘放心,她刚入宫我就陪着她,一直是她最得力的臂膀。后来娘娘又安排了一场好戏,让我为了维护她而被娘娘斥责,她肯定以为奴婢对娘娘恨之入骨,再想不到奴婢会是娘娘的人!”

“那就好。”皇后点点头,“周府那边如何了?”

说到这个,幽草眼眸之中满是崇敬:“一切正如娘娘所预计地发展着,如今周府跟周静雪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我看,周静雪就快要爆发了。”

对于周静雪这个大敌,皇后从未小看,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把幽草安插到她身边。

她从来不喜欢蝎蝎螫螫的纠缠,因此,并没有把周静雪的行为放大来看,只为找一些小茬,下她的面子,她要的,是一击必杀的效果。

所以,她一直都在寻找周静雪的弱点,结果也真的被她找到了。

那就是周府!

周静雪与继母不合,这并非秘密,她这次会入宫,据说就是因为继母在周光潜耳边吹了风。但如今周静雪得宠,已经是周府最尊贵的人物,但周光潜也好,那位继室周夫人也好,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依旧趾高气昂,理所当然想要压制,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要谋好处。

不过周静雪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如愿,这样一来,周光潜夫妇难免颇有怨怼。

皇后察觉到这个机会,便派人暗中接近那位继夫人,在她耳边不断地吹风,讲述历史上那些凭借女儿全家富贵的例子,再描绘一下周静雪如何宠冠六宫,最后再暗示一下该如何利用周景泰这颗绝妙的棋子,果然煽动了继夫人的心,令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为了营造这种局面,皇后甚至暂时避让,令周静雪在后宫独霸,也让继夫人的眼更红,名利心更旺。

随着周静雪日益得宠,双方的对峙日益尖锐,随时都可能爆发。

然后,春水宴上周景泰受重伤一事,引爆了一切。

继夫人自以为有了绝好的机会,便以周景泰为人质,要挟周静雪,不但要为周光潜谋得名副其实的右相地位,还要为自己娘家人谋官谋职,一开始周静雪自然不答应,但继夫人被煽动得迷了心窍,满心都是无毒不丈夫的想法,直接停了周景泰的药,然后将那些药材明目张胆地送入宫中示威。

那意思很明显,什么时候你答应了我的条件,什么时候我就给你弟弟用药。

周静雪被她的无耻和狠毒气得大发雷霆,但为了幼弟着想,只能妥协。但以如今朝堂的局势,无论周光潜的右相,还是继夫人的娘家亲戚谋官,都不是简单容易的事情,更别说现在德明帝在朝政上根本说不上话。

但继夫人不管这些,她有周景泰这个人质,稳坐钓鱼台,只觉得是周静雪不尽心,只要她再逼得紧一些,便能如愿。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皇后的人所进的谗言,以及幽草有意无意的误导之功。

为了表示她对周景泰的完全处置权,周夫人甚至将周静雪派幽草送给弟弟的名贵药材、吃食都克扣下来,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用,并在幽草面前毫不掩饰,甚至故意让她看到,以示威、挑衅。

想当然尔,周静雪会被气成什么样。

她又不是软柿子,更不是毫无能力之人,相反,周静雪聪慧冷静,他们逼得这样紧,迟早她会爆发。

“奴婢这次奉命去周府,倒是见到了周公子,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腿伤和胸口的伤已经流脓,却没有人理会,别说周静雪这个亲姐姐,就连奴婢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寒。”幽草说着,“如果周静雪知道了,肯定又气又恨又心疼,她忍不了多久了。”

皇后微微一笑:“那位继夫人就是要让周静雪心疼,让她知道厉害,才会让你去看周景泰的。”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幽草点点头,“等奴婢回去,对周静雪加油添醋地说一番,她肯定受不了。事实上,奴婢最近已经好几次从她眼中看到杀意了。”

皇后悠然道:“继夫人所求的事情,她是做不到的,但弟弟的性命又危在旦夕,唯一的方法就是除掉继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儿子,周景泰才能有一线生机。再加上她对继夫人母子们长期以来的仇恨,做出这个决定并不难。”

谋杀继母和两个弟弟,这个罪名足矣将周静雪推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而皇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周静雪动手,然后将她精心伪装的“意外”撕开,露出真相给别人看就行了。无论德明帝多喜欢周静雪,也无论太后多想用周静雪来对付她,都不可能让一个弑母弑弟的狠毒女子宠冠后宫,到时候,周静雪只有死路一条。

有时候,有个只会拖后腿的母族,还不如没有的好。

“奴婢明白了,奴婢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幽草终于明白了皇后的全盘打算,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皇后颔首,忽然道:“你这次来凤仪宫,不会被怀疑吗?”

“不会的,奴婢还跟以前一样,从西直门出的宫到周府,然后从东华门进来到娘娘这里,待会儿奴婢从东华门出去,再从西直门进来,然后再去复命。纵然有人看到身穿灰色斗篷的人进了凤仪宫,也不会联想到奴婢身上。”幽草笃定地道。

她从未直接在宫中变装来见皇后,都是想办法出宫,再从东华门进来,根本不会有人将二者联系起来。

至于东华门的守卫,自然是皇后心腹之人,更不用担心会走露消息。

皇后点点头:“很好,越是接近成功的时候,就越不能放松。千万别在这时候掉以轻心,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奴婢明白。”幽草福身道。

皇后看着她,眼神慈爱:“你也不必担心,事发后,你是关键的证人,定然会压入大牢,本宫会想办法安排你假死,然后送你出宫,再送你一副丰厚的嫁妆,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又或者——”她微微顿了顿,微笑道,“若你还想入宫,也可以等到瑾熙登基后再做安排。”

幽草的脸忽然就红了,羞涩而又忸怩,许久才低声道:“奴婢只想一辈子侍奉娘娘和…殿下。”

皇后笑了笑,若有深意地道:“那是最好,瑾熙身边能有你这样缜密贴身的人照顾,本宫也能放心许多。”

想到初遇那个衣着华贵,犹如天人般的太子的情形,幽草脸更红了,但同时胸中也涌起了更为坚定的意志,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好这件事,帮皇后彻底扳倒周静雪!

V257章 心寒!杀意

离开凤仪宫,按照惯例,幽草又从东华门出宫,走到闹市区,趁人不注意将披风换掉,这才又从西直门进了宫,回到盛阳宫。

周静雪等候已久,见她回来,立刻问道:“如何?有没有见到景泰?”

“回娘娘的话,这次奴婢倒是见到周公子了。”从进入盛阳宫开始,幽草就换了一副悲愤的表情,眼眶中隐隐有泪水涌现,“周公子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消瘦了,胸口和腿上受伤的地方都流脓了,简直不成人样。奴婢…奴婢看着都…”

周静雪大怒:“难道他们连个大夫都没有给景泰请吗?”

“别说大夫了,周公子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奴婢看着,他嘴唇都干裂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好几天没换,院子里也没见到奴仆,看起来,周府就将他一个重伤之人扔在了院子里,根本不管。”幽草说着,神情愈加悲愤,“奴婢想要给周公喂点水,周夫人却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周公子现在不宜沾水,以免伤势恶化。”

周静雪脸都气白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爹呢?”过了很长时间,她才问道。

幽草摇摇头:“奴婢说了求见周大人,周夫人却说,周大人公务繁忙,没工夫见奴婢。”

公务繁忙?周光潜这个右相已经是挂名的,根本无法参与任何正事,朝廷上下心知肚明,他有什么公务能够繁忙?周静雪冷笑,或许是心寒到了极点,以至于连怒气都渐渐被冻结,她甚至感觉不到一开始那种又气又痛的情绪,反而觉得心中满是麻木,不懂得疼,也不懂得怒。

但是,幽草看着她冷若寒霜的脸,和眼眸中的闪烁不断地恨意、杀意,便知道她此时的情绪比先前的愤怒更加可怕。

“好!好!好!”周静雪不再说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便是一片冷凝。她冷冷地笑道,“看来为了权势,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个嫡长子了,更别说我这个女儿了!好,好,这样很好!”

这样一来,无论要如何对付那些人,她都不会有任何负疚或者心痛了。

是她奢望了!

她早就该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父亲的!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周静雪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仿佛孤零零躺在院子里的周景泰生死都与她无关一般。她拉着幽草,往里间走去,确定不会被人听到,这才淡淡地问道:“把你这几次去周府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一件事也别漏,哪怕再细微的事情都要说。”

幽草心知肚明,周静雪这是已经心中有决断,这才能够平静下来。

而从她冷若冰霜的眼睛看来,这种决断,必然有着杀伐之意,那正是皇后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也静下心来,将她这段时日去周府的经过和见闻详详细细地说了,就连每次去周府,在路上看到的盆栽鲜花都没有漏下。

周静雪认真地听着,忽然打断了她:“你说你这次去的时候,看到周夫人的两个儿子在追逐玩闹,身上穿的是我上次让你送给我弟弟的银丝锦?”

“没错。不但如此,他们玩完了,丫鬟们送补汤上来,正是我上上次奉娘娘之名送去的雪蛤。”幽草重重地点了点头,气愤地道,“我问周夫人,周夫人却非说那是他们周府的。可是我明明认得那只雪蛤,头顶有着微微的红色,是只有宫里才有的贡品,在外面根本买不到!”

周静雪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生气了,但是听到这些,竟然还是没忍住,狠狠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幽草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心地问道:“娘娘?”

“没有关系。”周静雪握起已经疼得麻木的手掌,面无表情地道,“你继续说。”

幽草见状,就知道周静雪的愤怒更甚,而她离目标也更近了一步,心中暗喜,脸上却丝毫不漏,继续说起了在周府的见闻。

这次,不止在周府的所见所闻,甚至连皇后暗中打听的关于周府的一些消息,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插入一些细节,不动声色地透漏出来,以周静雪的聪明,肯定能从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里,听出一些内情来。

这次一直等到她说完,周静雪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不断地走动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几天,她的两个儿子吵嚷着要吃珊瑚水晶卷?”周静雪突然开口问道。

幽草心中一跳,点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道:“可不是吗?我听他的伺候丫鬟们说呢,说两位少爷偏偏不要吃山楂馅儿的,非要吃草莓馅的。可是,草莓只有通州有种,而且难以运输保存,就算在六七月份正当季的时候也不容易买到,更别说现在冰天雪地的,上哪找草莓去?”

这个消息,却不是她听说的,而是皇后打听到,然后让她不经意透露给周静雪的。

周静雪沉思许久,开口道:“我记得,前几天通州似乎进贡上来一篓子草莓,说是在温泉山庄好容易养出来的,因为林公子爱吃,太后便都要了去?”

“娘娘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幽草想了想,笑了,“前几天还听仁寿宫的小宫女抱怨,说这草莓难保存,还娇贵,磕一点碰一点都留不住。偏偏林公子最近忙,没时间入宫,眼看着都要坏了,整个仁寿宫都在愁,最后还是赵嬷嬷想出来的办法,把那些草莓全洗了,冻在冰里,这才保住了二十来个。”

周静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太后娘娘宠爱林公子,仁寿宫的人自然也要在意些。”

“娘娘怎么问起这个了?难道您想去求几个?”幽草问道

周静雪点头:“没错,明天你就去仁寿宫求五个草莓,做了水晶珊瑚卷,给景泰送去。”

“娘娘!”幽草一下子急了,愤愤不平地道,“别说周公子现在昏迷不醒,根本吃不了水晶珊瑚卷,就算他能吃成,以周夫人这些日子的德行,也肯定会先劫去。别忘了,她那两个儿子,现在正天天闹腾着要吃这个呢!”

周静雪眉梢轻扬:“我就是要让她劫去!”

“娘——”

幽草还要说什么,周静雪却挥手打断了她,冷冷地道:“幽草,待会儿你再出宫一趟,到药铺买点砒霜。记住,别让人看到你的脸,更别让人发现你是从宫里出来的。”

幽草吃了一惊:“娘娘,您的意思是——”

“没错!”周静雪微微抬起头,美丽的面容被一股寒冷肃杀之意所笼罩,“她以为我周静雪是如此容易欺压的吗?那就让她看看,我周静雪送的东西,她的两个儿子有木有这个福气消受!”

幽草似乎被吓到了,有些呆呆地道:“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出了气,让周夫人心痛,但还是没办法救周公子。”

“她为什么能在周府嚣张跋扈,周光潜为什么能狠下心来这样对景泰,不就是因为她那两个儿子吗?如果他们都死了,周府只剩下景泰一个男丁,除非周光潜想要香烟断绝,否则他就必须保住弟弟,也要保住景泰的锦绣前程,否则,周府就彻底没有希望了!”周静雪冷冷地道。

和皇后娘娘料想的一模一样!

幽草既惊讶又感叹,不由得越来越敬服皇后的睿智。

“可是娘娘,如果您前脚向太后讨要草莓,紧接着,两位周公子便死于草莓馅的珊瑚卷,岂不是会惹人怀疑吗?”幽草按照皇后的吩咐问道,将一个忠心而又缜密的贴身宫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静雪淡淡一笑:“我要草莓,是为了给我重伤的弟弟吃点新鲜,那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在里面加毒药呢?至于水晶珊瑚卷为什么有毒,又为什么会被她的儿子吃倒,我一个深宫内苑的嫔妃,又如何知道?也许是周府的仇人,也许是宫中想要陷害我的人做的,谁知道呢?”

果然!

幽草心中暗暗道,现在谁都知道,周静雪和皇后斗得不可开交,正因为周静雪大张旗鼓地去讨要草莓,反而让人觉得她不会这么傻,在明显出自盛阳宫的点心中动手脚,肯定是被人陷害,自然而然地就会怀疑到皇后身上。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幽草这个暗棋,这一招嫁祸即便不能成功,至少周静雪也能全身而退。

谁都知道,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巴不得找到皇后的把柄,削减她的权力。

“奴婢明白了,奴婢明天去仁寿宫,一定会说清楚是为了周公子求的草莓,若是路上遇到相识的宫女,也会随意地聊聊天。”幽草福了福身,很识相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