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能?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亲生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对一个男人来说,首先他得有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周静雪微笑着,美丽的眼眸之中光芒闪烁,还得谢谢德明帝和赵瑾熙,是他们教会了她这一点。

周夫人纵然悲痛欲绝,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有道理。

“好,我现在没有儿子,所以周景泰不能死,这我认了,可是,这个杀人凶手呢?”周夫人指着周静雪,质问道,“她杀了我们的儿子,你手握着证据,不但不揭发她,让她为我们的儿子偿命,竟然还要维护她,你疯了,还是傻了?”

周静雪嘲讽地道:“他不疯,也不傻,相反,他很清醒,也很聪明。如果他揭发了我,我必死无疑。这样一来,景泰就有了一个杀人的姐姐,前程是不用想了,周府完全也没有了翻身的资本。相反,如果他保住了我,那么,我是高高在上,圣宠隆眷的敏妃,将来甚至能再高一步,作为我的亲弟弟,景泰自然有着锦绣前程,将来也能惠泽周府。”

“不!不!”周夫人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摇着头,泪流满面,“难道我的儿子就白死了吗?”

周静雪眼眸之中笼上了一层寒意,嘴角却依然带笑:“那又怎样?我的母亲不也白死了吗?我的弟弟本来早就能够康复的,不也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天,若是有些差错,在你们看来,不也是白死吗?”

难道只有你儿子的命是命,我母亲、我弟弟的命就是草芥吗?

周夫人结舌,目光只能又投向周光潜,辗转哀求,见周光潜视若无睹,不由得又怒气上涌,上前疯狂地对他又抓又咬:“你这个冷血的父亲!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却只想着荣华富贵,不想着给他们报仇,还要抬举这对仇人姐弟!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

已经被完全揭了老底,周光潜也懒得再眨眼,更不会再忍受周夫人的放肆,抓住她的手,怒声道:“这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吗?若非你给我下了绝育的药,让我不能再有子嗣,只剩下这两个孽种,我又怎么会被她如此挟制?”

周夫人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

周光潜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

当年周夫人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彻底稳固了府中的地位,但也已经有些颜色衰退,他身为堂堂右相,每日面对的美人不计其数,心中难免有些想法。没想到,周夫人竟然极为贤惠地给纳了一个绝色美人的妾室,之后又接连给他张罗了好几房,各具风情。

他还以为周夫人贤惠,反而因此对她心怀内疚,越发敬重他,不允许任何妾室欺压到她头上。

若非周静雪那封书信里点明此事,他又悄悄找了个大夫诊脉,确定了此事,只怕他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这个狠毒的妇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简直可恶!

“哈哈哈…”周静雪笑得有些前仰后合,“周夫人,这才叫自作自受呢!”

这声音一下子把周光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盯着周静雪,又恨又怒:“你为什么要给我写那封信?为什么告诉我是你杀了我两个儿子?”

他能够明白周静雪为何针对周夫人,刺激周夫人,毕竟是周夫人虐待她在先。但她既然要他这个父亲保护周景泰,照顾周景泰,又为何要将这件事写出来?若是只写皇后的计谋,他当然也能审视清楚行事,反而能更自然地站在她和周景泰这一边。

“因为我不喜欢啊!”周静雪扬眉,明艳的眼眸弯出了一抹艳丽的弧度,宛如罂粟一般,美丽却有毒,“我不喜欢你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却还能够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道貌岸然地假装是一个维护儿女的父亲,因为,那样太恶心了!”

话到后来,已经带了一抹冷凝。

周光潜大怒:“你——”

周静雪置若罔闻,歪着脑袋看着他,笑得开怀而天真,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这样多好,撕开了你那虚伪的面具,这张愤怒、痛苦却又心虚,强自按捺的脸,看起来就顺眼多了。而且,我就是喜欢你明明恨我入骨,却又不得不维护我,尊崇我,好期待着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好处的模样!”

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周光潜的脸,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狗:“你这个右相早就名存实亡,这个女人也已经毫无用处,所以,乖乖地照顾好景泰,乖乖地听我的话,才能有好处,懂吗?”

周光潜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孽女!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我不敢告发你!”

“那就去啊,去毁掉周府崛起的唯一一线希望,让周府彻底沦落为末流,然后带着继室虐待前妻的儿女,府邸之中自相残杀的美名,成为蝼蚁,卑微地生活在阴影之中,让那些原本高高仰视你的人都踩到你的头上,对你指指点点,连一个衙役、一个小卒都能够肆意决定你的命运,而你却无力反抗…”

周静雪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命运,那就去吧!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传奇,只不过是不好的那种,流待后世警惕!”

被她所描述的画面惊到,周光潜有些踉跄地后退两步,但他又很清楚,如果周静雪因此毒杀亲弟而死,那么,这一幕幕的确会是他日后的写照。

这种想法,终于打垮了他一直挺的直直的腰梁,面对着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当做棋子一样利用,肆意摆弄的女儿,他终于低下了头,收敛起了曾经身为父亲的自负和理所当然。

周静雪轻笑着,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惶恐,因为她太清楚自己这个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样就对了,”她笑着,柔声道,“这副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不要的脸,才是你真正的面孔,比之前那些虚伪的,道貌岸然的模样看起来舒服太多了。”

周光潜听着她的讽刺,沉默着。

“周光潜,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是我无所谓,因为,你现在不过是一条匍匐在脚底下,希望能够乞得一点残羹冷炙的狗罢了!”周静雪微笑着,神情傲慢又不屑,“当初你逼我入宫,曾经跟我说一番话,你还记得吗?”

周光潜咬着牙,握着拳,一言不发。

“你说,就算我飞到天上去,也摆脱不了血脉中的周家人,这是这个社会的规则,是我跳不出的桎梏。现在,这句话,我原句奉还给你。”周静雪淡淡地道,“名义上你是我的父亲,血脉中景泰是你的儿子,只有我好,景泰才能好,你才能好,懂吗?”

周光潜闭上眼睛,终于低声道:“是,娘娘。”

周静雪微微一笑,漫步回到贵妃椅起,有些慵懒地靠在上面,像面对下人一样说道:“明白就好,回府吧!记住看好你这位夫人,如果景泰再出了什么事情,那你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周夫人肯定已经被丧子之痛逼疯,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周静雪并不十分担心,周夫人并不是个聪明人,但周光潜却是,或者说,面对自身的利益得失,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之前只是不理会罢了。一旦他真正动起手来,周夫人完全不是对手。

有这么一个人,景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安全。

她虽然贵为敏妃,看起来荣誉威赫,但这份荣耀是虚的,就连手底下的人,也大半是德明帝、太后和两位皇子的,在宫中还能勉强维持威严,宫外却暂时鞭长莫及。就像她告诉陌颜的,她不能时时刻刻保护景泰了,所以,只能这样做了。

等到周光潜拽着依旧疯狂的周夫人离去,偌大的宫殿之中,周静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终于为她的母亲、为她、为景泰报仇了,如今周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那又如何呢?她这一生已经注定要困在这座皇宫之中,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晚上,德明帝果然又来了,看到的就是落寞、伤怀的周静雪。

“怎么了?”德明帝问道。

周静雪叹了口气:“母亲痛失爱子,心智有些混乱,把我当成杀子仇人一样看待。父亲虽然不至于此,但言辞之中也有些埋怨,总觉得若非我得罪了皇后,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这怎么能怪你呢?说起来都是他们的错,一个管家不严,一个被荣华富贵蒙了眼,自作自受罢了,与你何干?”德明帝急忙安慰道。

周静雪恹恹地道:“话虽如此,但我心中也有些介怀。”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皇上,按照皇后所言,我弟弟如今恐怕病得十分严重,嫔妾有些担心,能不能请陌颜去给景泰看看?”

德明帝沉默了会儿,问道:“你跟林陌颜关系还是很好?”

“是,陌颜是我唯一的朋友!”周静雪毫不犹豫地道,似乎想起了南陵王府的站队问题,忙解释道,“虽然她是南陵王世子妃,但是我们之间的情意并不掺杂朝政利益,只是单纯的朋友。”

德明帝问道:“那如果朕让你帮朕,去对付林陌颜,你愿意吗?”

周静雪有些怯怯地道看了她一眼,咬咬牙道:“嫔妾不愿意。陌颜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几次救过我的性命,我不能这样对她,也不会这样对她。”随即又补充道,“嫔妾和陌颜的情意,就像嫔妾跟皇上一样,如果陌颜要嫔妾害皇上,嫔妾也不会答应她的,绝对不会!”

如果是从前,德明帝对这个答案绝不满意,他需要的是能为他奉献一切的人。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反而心软了,倒觉得这种重情重义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赵瑾熙那个逆子有这份重情重义,他这个君父又怎么会被逼迫到这一步?再退一步说,如果敏妃今天能因为他对付林陌颜,难道哪天不会又因为谁来对付他?倒还不如这样子让他放心些。

所以,德明帝并未生气,而是道:“既然你这么说,朕就相信你。你弟弟的身体要紧,你想让林陌颜去给他看病,就派人去跟她说一声吧!”

“谢皇上!”周静雪总算展露了一丝笑意,忙派宝蓝出宫。

完了,她看着德明帝,神情有些迟疑。

德明帝温声道:“怎么了?”

“嫔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嫔妾想去见幽草。”周静雪沉默了下,露出了一丝痛苦、愤怒和不解,“从刚入宫她就服侍嫔妾,嫔妾自认对她不薄,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陷害嫔妾!嫔妾想要见她,问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怎么能够狠得下心这样做?难道嫔妾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德明帝倒是很能理解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安慰道:“她本来就是皇后的死士,你又何必在意?”

“但嫔妾放不下,嫔妾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周静雪依旧坚持,“臣妾想要知道,她心中到底有没有一丝的后悔,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嫔妾。”

德明帝想想也是,毕竟是服侍了她这么久的贴身宫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转过弯的,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就给你大牢的令牌,你去就是。”

※※※

大牢之中,潮湿阴暗,常年都不见天日,给人一种阴沉绝望的感觉,尤其是死牢,呆在这里的人只能等死,那种感觉,跟身处地狱也没多大差别。

幽草半靠半坐在墙角,身上有些斑斑点点的血迹,都是行刑逼供的结果。她头靠着墙壁,神情木然,望着死牢中唯一的一盏油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轻浅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抹银红色的衣裙从她眼角划过,那是一种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死牢的华贵。她木然地看着,目光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周静雪明艳动人的容颜,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平静至极,看不出一丝波澜。

“你是想要来问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对吧?”幽草像是突然还魂的人一样,猛地坐直了身体,“我可以告诉,但是你也要回答我一件事。”

她想要知道,她到底在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被周静雪看穿,还用她反过来算计了皇后,进而牵连了二殿下。

早在周静雪刚进来那一刻,她就挥手让狱卒离开,而偌大的死牢,除了幽草这间,其它牢房都空荡荡的,也不用担心对话会被别人偷听。

所以,周静雪也不再伪装,她有些慵懒地撩了撩鬓发,瞥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道:“没兴趣。”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幽草的意料,她忍不住问道。

周静雪轻轻一笑:“有什么想知道的?你本来就是皇后派来的人,对我殷勤周到,也不过是为了赢取我的信任,好在关键时刻陷害我罢了!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赵瑾熙为你全家报仇一事,比如你爱慕赵瑾熙一事,你说,我还有什么需要问你的吗?”

隐藏至深的秘密被揭开,幽草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你猜!”周静雪微笑。

幽草终于忍耐不住,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匍匐着来到她的脚下,仰头望去,神情愤怒:“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对吧?那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为什么要揭发?皇后在我身边派了一个暗桩,不让她付出一点代价就拔掉,我岂不是很亏?”周静雪笑着弯下腰,看向她的神情柔和至极,“再说,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报复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你的存在,给了我一个多好的机会,我干嘛要早早地拆穿你呢?那多不划算!”

幽草神情绝望了,果然,果然是她露出了破绽,所以被周静雪将计就计。

“你…。早就知道,对吗?不止我的事情,还有柏香煽动周夫人的事情,甚至,周夫人如何虐待你的弟弟…你都知道。那是你的亲弟弟,他病得那么重,险些丧命,你居然也忍心看着?你就不怕有什么万一吗?”幽草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一直以为周景泰是周静雪的软肋,这才错误地将这个消息传达给皇后,以至于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没想到,周静雪竟然如此冷酷无情,能够眼睁睁看着亲弟弟那样被人虐待。

周静雪淡淡一笑:“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保护他,不让他吃点苦头,有个深刻的教训,他又怎么能够长大?还要感谢你们,连同那个女人和周光潜,给他上了足够深刻的一课!”

至于景泰的身体,有陌颜在,她虽然心痛,却也必须要这么做。

幽草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在我们曾经的情面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之间有什么情面吗?是你把我所有的消息传给皇后的情面?还是你遵照皇后的指使背叛我,陷害我的情面?我没那么好心,相反,我最喜欢看别人死不瞑目,尤其是对不起我的人!”周静雪干脆利落地道。

从未见过周静雪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幽草几乎崩溃,嘶喊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走过场啊!”周静雪无聊地踢着地面,“从我进宫就在服侍我,我信任至极的心腹背叛了我,陷害我,任谁都会难以接受吧?不来问一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有没有后悔,岂不是显得很不合理?别人会怀疑我早就知道你是叛徒了呢!”

说到最后,她嫣然一笑,神态天真犹如孩童。

但用这样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却显得格外冷酷,也格外的恐怖。

“我到底在哪里露了破绽?到底是哪里?”幽草明知道周静雪绝不会回答她,却还是忍不住痛哭呢喃,“我不敢想象,是我害了二殿下和皇后娘娘…要是这样,我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她自顾地痛苦着,反复地说着类似的话,精神显然已经有些不对。

周静雪静静地看着她,原本轻松写意的神情渐渐凝固,变成了一片冰寒。

刚入宫时,幽草有着和她从前丫鬟类似的名字,有着一手好绣工,恰好与她的剪裁相合,除了最开始惯例地查了一下她的经理外,周静雪并没有怀疑过她。她的确把幽草当成了心腹,渐渐的,连家里的事情也会告诉她,也没有刻意避讳她,尤其在幽草为她得罪皇后之后,她更加信任这个贴身宫女…

幽草说得没错,她的确没有露出破绽,她也的确没有怀疑过她。

是因为陌颜。

那天陌颜来看她,她刚好到皇后的宫中去请安,陌颜便与正在刺绣的幽草聊了几句,恰好看到她绣的图案。幽草说那是她家乡才有的野花,叫做曼萝。而恰巧的是,陌颜在南州时,见到过赵瑾熙好几面,其中有一次,赵瑾熙身上穿的衣服,绣的正是这种花。

虽然不是没有巧合的可能性,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托陌颜去查了查。

而从曼萝这条线索,也很容易就查到了幽草的家乡,也查到了她和赵瑾熙的过往。

可想而知,那件衣服,应该是幽草送给赵瑾熙的,在京城的时候,赵瑾熙很小心,没有穿过任何和幽草有关的衣饰,但是在外地,他就没那么谨慎了,才会被陌颜注意到。

若非陌颜,她不会知道皇后要杀她的决心,若非陌颜,她也不会察觉到幽草的身份。

若非陌颜,今日的事情本该是相反的结果。

陌颜,又救了她一命!

V261章 你不是瑾熙!你是谁?

德明帝是很想隐瞒皇后做的事情,以免影响本就处于下风的赵瑾熙,可惜却难以如愿。

以前德明帝大权在握,专断独行,皇宫如同铁通般,一丝风儿都不透。但现在,他被架空,皇宫内势力众多,早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传得满城风雨,更别说皇后的贴身宫女被杖毙,周静雪的贴身宫女下了大牢这种大事。

再联想当天周府两位嫡出公子的暴毙、周夫人和周光潜的先后入宫,以及事后周夫人被禁足,有神医之称的南陵王世子妃频繁进出周府…。

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猜想到什么。

再说,德明帝想掩饰,有些人却巴不得把这件事传扬天下,早就暗搓搓地散布流言,将“真相”广而告之,一下子又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热点。

就像德明帝不相信皇后无辜一样,稍有点心眼的人也不会认为这件事真是香馨这个贴身宫女做的,跟皇后一根头发丝的关系都没有,一时间,对于皇后的手段狠毒,众人都不由得敬而远之,心中更暗自警惕。

周府后宅的矛盾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但先前也能保持面上的和平,结果,被皇后这么一弄,两位嫡出的周公子中毒而死,周景泰重病卧床,险些丧命,周夫人被禁足,敏妃是运气好才逃得一劫,要不然十有八九也得死一死,周光潜现在更是跟鬼一样憔悴…

话说谁家内宅还能没点妻妾嫡庶的矛盾?谁家没几个眼光浅薄耳根子软的货?要是都被皇后这么搞,哪家能受得了?

堂堂的右相府,眼下看着凋零败落,差一点家破人亡,这就是前车之鉴!

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德明帝刻薄寡恩,手段狠毒,已经让众臣望而生畏了,皇后也是这么个德行,两人合伙生下的二殿下赵瑾熙,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关键是,看这段时间二殿下的种种表现,也不像是个“歹竹出好笋”的佳话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二殿下完美的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良传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当官过日子了?

一时间,除了那些原本就坚定地投靠了赵洛熙的人,剩下的文武百官心中的天平都义无反顾地倾斜了。

大殿下这边是秦氏的血脉,好歹辅国公的仗义厚道有目共睹,说不能够战胜德明帝的狠毒寡恩,成为一个宽厚仁和的仁君呢?

能够再度打击到赵瑾熙,而且还是皇后自己送的锤子,大殿下这一派系都不由得欢欣鼓舞。

但在南陵王府后院暖阁中,却是一片惋惜之声。

“真可惜,没能趁机彻底扳倒皇后!”燕宇叹息着,顺手从桌上拈起一片玉露糕送入嘴中,嗯,好吃。

“是啊,如果皇后因此被处死,赵瑾熙就要守孝三年,更别说背负的名声,我和他的一年之约根本不用比,躺着都能赢,真可惜!”赵洛熙也叹息道,伸手将一盘茯苓糕端到面前,一边叹息一边不停嘴地吃着,嗯,真好吃,不愧是神医赵天一,就连药膳也做得这么好吃!

萧夜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眉宇之间全是寒意。

别以为你们说两句正经话,我就不知道你们是来蹭吃蹭喝了!惋惜这种事情用得着特意跑来南陵王府叹气吗?一边叹气一边吃得比谁都欢畅以为我没看见吗?一天按三餐外加宵夜往南陵王府跑,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燕宇吃得正入神,没发现他的杀气,兀自专心地吃点心。

赵洛熙倒是察觉到了,却完全无视,甚至吃得更欢畅了,我就吃,我就吃,气死你!

上次跟林陌颜谈过之后,对于萧夜华,他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番话传到了萧夜华耳朵里,总之,他彻底放飞了自我,越来越毒舌,尤其在对着赵洛熙和冥焰的时候,很快又牢牢地稳固了赵洛熙的仇恨值,越发让他讨厌了。

不就是仗着你跟冥焰是同一个人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吗?不就是仗着比我聪明那么一丁点吗?哼,我照样能气死你,就吃,就吃,就天天来蹭饭,怎么着怎么着怎么着?陌颜都不发话,有本事你撵人啊?

想着,赵洛熙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好,很快就吃完了一盘茯苓糕,再拿起陌颜煮的果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有滋有味地品了起来,只觉得生活不要太美好。

萧夜华眼中寒意越来越重,就在这时,陌颜端着一罐刚煮好的药膳汤过来。

南陵王府与她之前生活的地方都不同,这里一直牢牢地被萧夜华把持着,铁桶一般,根本没有需要操心的地方。而唯一的担忧赵瑾熙,又有萧夜华和赵洛熙这些常年浸淫朝堂的人去对付,她自认在政治上没多少天赋,索性也不操那个心,开始做一些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事情。

譬如在南陵王府的后花园开辟了一片地方专门种药材;譬如搜集各种偏门的药材,研究药效,再比如,她这段时间正迷的药膳。

“怎么样?好吃吗?”林陌颜放下汤,看着三人,问道。

作为药膳,药效固然重要,口感也很重要,要将两者集合得刚刚好,即便是她,也花费了不少心血,试了好几个州的药材,才选出了最适合的,正好让赵洛熙和燕宇这两只小白鼠尝尝,看看有什么不足。

燕宇连连点头:“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阿离最喜欢吃糕点,我能把这两盘带回去给他吃吗?”

“那剩下几盘我带走,回宫给皇祖母尝尝。”赵洛熙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当然了,尝是要给太后尝的,但是给多少,那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燕离和太后都是林陌颜很重视的人,自然没有意见,点点头。

萧夜华冷面如霜:“你们到底是来打劫糕点的,还是来商议正事的?”这两个人都太讨厌了,陌颜做的东西,他还没吃多少呢,就被他们瓜分完了,有没有一点当客人的自觉?

“谁规定商议正事就不能吃东西了?”赵洛熙理直气壮地道,既能吃好吃的,又能气到萧夜华,一举两得,傻子才不干!

林陌颜将盛好的汤先递给萧夜华,这才笑道:“只是一点糕点,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做。”

“就是就是,干嘛那么小气?”赵洛熙立刻道。

这不是再做不再做的问题,也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问题在于,这是陌颜亲手做的糕点!

萧夜华在心中暗自咬牙切齿。

自从那天听到陌颜说得那番话,他顿时不再为冥焰的存在纠结,心中除了悸动、安心之外,却也将陌颜看得越来越重要,对陌颜的独占欲也越来越强,一点小事都能在他心中激起波浪,更别说赵洛熙和燕宇这种吃不完还要兜着走的恶劣行径!

“陌颜说得对。”萧夜华忽然端正了一下身姿,微笑道,“不过现在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来谈正事,说说该怎么对付赵瑾熙吧!”

赵洛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萧夜华可不是这么容易认栽的人,必然有后手!他暗自警惕地道:“不知道萧世子有什么妙计?”

提到正事,态度最端正的显然是燕宇。

他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是可惜了,当时只有皇上和敏妃在,皇上存心偏袒。若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哪怕只有太后娘娘也好,都能够将罪名钉死皇后,至少也能废了她的皇后之位。这样一来,对赵瑾熙的打击可是致命的!”

“那就要问问我们的萧大世子了!”赵洛熙嘲讽道,“你不是素来智谋超绝吗?怎么就没想到德明帝会如此偏袒皇后呢?”

敏妃在宫内还算有点势力,但在宫外就差远了,想要拦截住柏香,那需要的情报网和势力可不一般,而敏妃除了陌颜这个好友,也没什么能依靠的力量,要说萧夜华没有提前知道消息,打死他也不信。

萧夜华微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料想到这点呢?”

“如果你料想到了,怎么不想办法请皇祖母前去呢?若是皇祖母在场,皇后才不会这么轻易过关!”赵洛熙脸上嘲讽之色更重,完全懒得遮掩。

萧夜华笑意也更重了:“我故意的!”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萧世子用得着这么费劲地遮掩吗?你说你是故意的,那请问,你留着赵瑾熙的生母当皇后,肯定是有什么另有用意吧?”赵洛熙加重嘲讽力度。

谁都不是傻瓜,赵瑾熙的生母是犯错被禁足的皇后,还是因为重罪被废掉的皇后,意义完全不同。他就不信,萧夜华这次还能怎么狡辩?

萧夜华仿佛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之意,浅笑自若地道:“没错,我的确有用意,甚至,为了保证皇后不会被废,在此之前我特意递了信给田应璋,让他再次提醒赵长轩,保持你和赵瑾熙之间平衡的重要性,他才会那么轻轻放过皇后。”

这下连燕宇都不解了。

他不像赵洛熙,对萧夜华到处看不过眼,相反,他非常佩服萧夜华的智慧,也深信他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谋划。

“萧世子能否说得清楚一些?”燕宇问道。

赵洛熙仔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赵瑾熙的生母呆在皇后的位置上有什么好处,冷笑道:“是啊是啊,萧大世子快给我等凡人解释一下吧?您到底有什么深意?”

萧夜华看向陌颜,微浅的眸色中异芒闪烁:“因为我想快点彻底解决掉赵瑾熙和赵长轩,然后让某个蠢货凡人赶紧登基,这其中,需要赵瑾熙的生母依然是皇后!”

“彻底解决二殿下和皇上?”燕宇知道萧夜华绝不会空口白牙地说大话,不由得来了精神,“萧世子,计将安出?”

赵洛熙冷笑道:“你说得好像喝水一样容易。”

“没错,我就是说得好像喝水一样容易,因为本来就很容易,只是有的人太蠢、太笨、只懂得用武力解决问题,才会觉得难!”萧夜华可算抓住了机会,丝毫没有留情,狠狠地报复了回去。

燕宇扶额,又来了!

之前大殿下还算冷静,但是这段时间,萧世子越来越毒舌,大殿下也越来越不淡定,两个人稍微有点分歧,就要针锋相对,你内涵我几句,我讽刺你几句,要是没人打破僵局,他俩能这么吵到天荒地老。

林陌颜自然也看得出来,却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旁观。

这两个人的确吵得厉害,不过也就是小孩子吵架的水平,幼稚至极,看着还挺好玩。再说,萧夜华这样毒舌小气的模样,总比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起要来的好,她就只当看戏好了。

赵洛熙咬牙切齿地道:“那请问萧世子,要怎么彻底解决这两个人?”

“很简单,只要逼赵瑾熙谋逆就行了。”萧夜华轻描淡写地道,“他谋逆就是大逆不道,自然没有资格再争太子之位,至于赵长轩,你们乐意让他在宫变中被赵瑾熙杀死也好,让他写下退位诏书也好,都行。这样一来,不是一下子解决了两个人?”

赵洛熙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废话,我也知道赵瑾熙谋逆就能够彻底解决整件事。问题是,怎么逼他谋逆?他又不是傻子,现在形势虽然对他不利,但也不过是流言罢了,只要他能沉下心,做出几件事来,就能翻局。这种情况,他得多蠢才会走到谋逆这一步?”

“不用太多,跟你差不多就行了!”萧夜华毒舌模式全开。

赵洛熙咬着牙笑道:“好啊,既然萧世子说得这么简单,那就请你用你超凡的智慧去说服赵瑾熙,让他去谋逆啊!”

“根本不用我说服,他自然会走到这一步!”萧夜华不屑地道,“倒是你们,赶紧回去好好准备应对,别我都提前提醒你们了,结果还被他造反成功,那才叫丢脸!”

赵洛熙生气归生气,却没有失去理智,闻言,不由得皱眉:“你真的能够做到?”

“没错!”萧夜华干脆利落地道。

赵洛熙见他说得笃定,不由得一怔,仔细想了想,恢复了平静:“好,那我和忠勤侯世子这就回去,认真准备。希望萧世子你别说的笃定,结果自打嘴巴,到时候别怪我笑得得意,嘲讽得不留情面!”

“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萧夜华扬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