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托明月(赵洛熙番外十一)

看到这个名字,赵洛熙的食欲一下子全没了,闷闷不乐地拿筷子戳着稀饭,目光却还是不自觉地落在牌位上,落在那个微微闪着金粉光泽的名字上。

见赵洛熙的目光,老樵夫忙解释道:“小娃娃别怕,这是我给恩人立的长生牌位。”

“恩人?”赵洛熙问道,“他对老爷爷您有什么恩情?难道是老爷爷您遇到什么冤屈,申告无门,结果刚好遇到林…他,然后他帮您伸冤了?”

老樵夫笑呵呵地道:“小娃娃你是话本听多了吧?哪那么多清官伸冤的事儿!再说,这位老爷是当朝的丞相,我糟老头子可没那份福气,能遇到他老人家给我伸冤。”

“那老爷爷您为什么给他立长生牌位?”赵洛熙来了点好奇心。

老樵夫给他夹了筷子野菜,看着他笑得和蔼:“因为林相推行新政这些年,地里的粮食收得多了,交的税却少了,丰年有余粮,逢年过节还能吃上白面,荒年也饿不死人啦。村子里老李头还能攒下钱把孙子送到镇上去读书,快要读成秀才了。这可不就是老百姓的大恩人吗?”

“这就算是大恩人?别的官员也能做到。”赵洛熙不解,“而且老爷爷你吃的还是粗粮,还是野菜,连肉都没有!”

老樵夫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童言童语:“小娃娃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不愁吃不愁穿,哪知道老百姓的难,挨饿的苦。”

“老爷爷,有那么难吗?”听他这么说,赵洛熙不由得有些困惑。

这些年他跟着隆平姑姑走了不少地方,也的确知道老百姓日子难,但那也都是有豪绅列强横行乡里,或者遇到贪官污吏欺压,大多数地方,老百姓们勤勤恳恳地种地,做小营生,吃饱饭根本不算什么难处。

老樵夫叹道:“难哪!”

被这话勾起了思绪,老樵夫眼睛越发浑浊了:“老头子我年轻时候家里有六亩地,可是每次收成了给官府交税就得去掉七八,剩下的换了粗粮,也不够家里人顿顿能吃稠的。一遇上收成不好,官府又不减税,日子就没法国,我大儿子就是遇上荒年,饿死了,那时候他才六岁!”

听着老人家唏嘘的语气,赵洛熙也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他从来没想过会有饿死人的事情。

“就这还是太平年岁,还是好的,要是大华建国前那段荒年又打仗的日子,都没法活。”老樵夫顿了顿,看着赵洛熙,吓唬道,“那时候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别说大晚上,就是大白天一个人跑出来,指不定就被人抓住,剁成块煮煮吃了。”

赵洛熙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吃…吃人?”

“咋不吃?没粮食,连树皮观音土都吃光了,人人都饿得眼睛发绿,跟冬天里饿极了的狼似的,啥事儿干不出来呀!还有也不知道是兵还是强盗的,到处抓壮丁,抓女人!”老樵夫回想往事,感慨道,“地也不是你的,钱也不是你的,连命都不是你自个的,都得看老天爷。”

老樵夫说着,竖起了四根手指头:“我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还有我老伴儿,都死啦,都死啦!”

赵洛熙沉默了,许久才困惑地问道:“老人家,林相的新政真的有那么好,对老百姓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好啊!”老樵夫颤巍巍地道,“这老百姓啊,能吃饱饭就行,要能再有点富裕就更好啦,可是,我老头子活了六十二岁啦,前朝也经历过,乱世也经历过,就属现在日子过得最好!要是我老伴儿、我闺女,还有我那三个儿子活在现在就好啦,就都不用死啦,都能活着!”

不止能活着,还能活得挺好。

只要他好好干,年年都能给老伴儿买她喜欢的包银簪子,给闺女买头花,再攥攥劲儿,说不定能跟老李头一样,也能把儿子送到镇上去读书,那可以真的出人头地了。

“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山脚下村子里,我那群老伙计们都这么说,谁不念着林相的好?谁不在家里立着林相的长生牌位,天天祈祷菩萨保佑林相多活两年,让老百姓多两年的安稳日子!”老樵夫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喃喃地道。

突然间,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猛地一拍头:“我跟你个小孩说这些干嘛?你活在安稳年月,看起来又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哪懂这些?赶紧吃饭,吃完睡一觉,明儿个天亮,我就送你下山,去找你家人!一晚上不见人,你家里人肯定急坏了!”

赵洛熙怔怔的,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一路走来,他看着老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原来,这事儿这么难吗?还是因为林相推行新政才能有这样的局面?

赵洛熙之前虽然很崇拜林咏泉,也知道他的新政,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对那些枯燥的民生国计并不是很懂,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只是知道这些东西,却并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要不明儿个回去找些史书看看,再让师父或者姑姑好好讲解一下这个新政?

赵洛熙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

第二天一大早,赵洛熙才刚起床,就看到找他找了一夜的隆平长公主眼睛里的血丝,不由得低下了头。

隆平长公主也没说他什么,摸了摸他的头:“回去吧!”

赵洛熙点点头,临了老樵夫:“老爷爷,您也没别的亲人了,要不跟我下山吧!”

不管怎么说,老爷爷一番话,还是让他对林咏泉的看法又好了一点,不像之前那么难以接受。就凭这点,他都应该好好感激老人家。老人家年纪大了,却孤身一人住在这林子边上,这哪儿行啊?还不如跟他回去,他会妥善安置老人家的。

再说老人家经历的事情,知道的道理,都跟他身边这些人不一样,都是百姓们的看法,也挺新鲜。

老樵夫一下子笑了:“小娃娃你倒是心好!可是谁说我没别的亲人啦?我还有个儿子在边关当兵呢,还有我儿媳妇,仨孙子,都过得好着呢!我大孙子都读书啦,那长生牌位上的字还是他给我写的呢!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睁眼瞎,总算出了个能识文断字的人,不容易哪!”

言语之中满是自豪之意。

“那您儿子为什么不接您去住,让您一个人住在这儿呢?”赵洛熙不解,“是不是您儿子不孝顺您,给您气受?您跟我说,我叫姑姑去收拾他!”

老樵夫越发笑得欢畅了:“你这小娃娃,怎么脑子里净想这些歪歪道道的?我儿子孝顺着呢,他驻边走不开,我儿媳妇年年带着仨孙子来看我!”

“那您怎么不去儿子那里住呢?”赵洛熙更不解了。

老樵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山上,目光悠远:“是我自个不去的!我老伴儿、我闺女,还有我仨儿子都埋在这儿。都是跟着我,一辈子啥福也没享过,所以,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他们!等我百年了,也埋在这儿,跟他们娘儿五个一起!”

赵洛熙和隆平长公主也没能劝动这位老人,留的银子也被老人推回去了,连连说不值这些,最后,只能道了声谢,便下山了。

从那之后,赵洛熙越发变得沉稳了,开始主动去翻史书,读那些枯燥的、没有任何传奇英雄的民生资料。

隆平长公主见他在这方面下功夫,也找个了这方面的大儒专门教他。

读得越多,学得越多,知道得越多,赵洛熙就越知道林相的新政到底意味着什么,却也越困惑了。

那个在大殿上舌战群雄,说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林咏泉;那个提出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良策并全力推行的林相;那个在谢叔叔和秦氏旧人里背叛秦氏、出卖秦氏,甚至亲手斩下昔日兄弟头颅的秦氏叛徒…种种的形象混合在一起,让赵洛熙再也分辨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林咏泉。

林相啊林相,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困惑,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深了,但是赵洛熙只能把它深埋在心底,不能去问隆平姑姑,更不能去问谢叔叔和秦氏的旧人。直到他再度见到冥焰,两人相交日深,赵洛熙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小伙伴,一股脑地全说了,然后询问小伙伴的意见。

听完他的话,小冥焰转头看着他。

虽然戴着藤木面具,但小赵洛熙发誓,他绝对从小伙伴的眼睛里读出了“你这个蠢货”之类的信息。

我欲将心托明月(赵洛熙番外十二)

小伙伴一言未发,赵洛熙已经被他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你这么看我干吗?”

冥焰叹了口气,澄澈的眼眸中有着丝丝艳红血色在流转,几乎将眼睛占满,猛地一看,仿佛是一双浸透在血色中的眼眸,没有半点黑白。许久,似乎对赵洛熙的智商绝望了,他开口问道:“为何,纠结?”

“怎么可能不纠结?”赵洛熙几乎要跳起来了,一连声道,“你到底懂不懂那种感觉?我从小就崇拜他,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厉害——”

不等他说完,冥焰便打断了他:“你,崇拜他,是因为,他忠义无双?”

“当然不是!”赵洛熙脱口道。

冥焰静静地看着他:“那是为何?”

“因为他——因为他——”赵洛熙愣住了,对啊,是为什么?想着,思绪不由得回到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回想起隆平姑姑悲愤绝望的脸,汪大人等人的虚伪却振振有词,满朝文武的沉默和屈服,那时候,他却站了出来,舌战群雄,于绝境之中扭转乾坤。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悲愤欲绝,他平静而孤独,但站在那里,却像一尊天神。

而林咏泉也的确像是神,竟然真的带领朝野,以文弱之身,撑起了京城的绝对防线,抵挡住了北狄的铁骑。

所以,他为什么崇拜这个人?

“因为他为国、为民,因为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因为他…”赵洛熙小声地说着,无论是抗战北狄,还是这些年推行新政,林相都竭尽全力,像英雄,像神话,可是——“可他为什么会背叛秦氏?为什么会亲手斩下昔日兄弟的头颅,向德明帝邀功?”

这样子就不像英雄了,反而像是那些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奸佞小人。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矛盾?

冥焰眼神奇怪地问道:“为何不可?抗战北狄、推行新政,他没有尽心竭力?没有让大华渐渐繁荣昌盛?”

“当然有,可是——”赵洛熙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冥焰淡淡道:“没有可是,他还是那个为国为民、经天纬地之才,只是,秦氏不是国。”

短短的一句话,对赵洛熙来说,却不啻五雷轰顶。

没错,秦氏不是国,赵氏也未必是,大华才是。所以,林咏泉把他的才智和心血都给了大华,没有给秦氏忠诚,也未必给了赵氏忠诚,他给的,只是大华。如果抛开他秦氏血脉的立场来看,林咏泉这样做,似乎也不那么应该天诛地灭。

只是…只是…

“只是,这样一来,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仅此而已。”冥焰似乎嫌给他的打击还不够,又补上了一刀。

赵洛熙悲愤地看着冥焰,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好朋友了?

冥焰视若无睹:“这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赵洛熙没好气地道,他的小心灵都碎成好多片了,还好呢?

冥焰平静地道:“如果他真的忠义无双,你们就永远是敌对。但他不是,无论他是为国为民,是为了施展自身才智,抑或为了荣华富贵都好,既然林咏泉能从秦氏投向赵长轩,也能从赵长轩投向你,只要你能够赢,坐上皇位,成为大华的帝王!”

赵洛熙一呆,忽然间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郁闷了:“可是,那他也只是为了权势,又不是真心投靠我。而且,今天他能够为了权势投靠我,明天就能为了权势投靠别人!”

“那你就牢牢地把帝位和权势掌控在自己手里,永远做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那么他就会为你竭尽全力,死而后已,这与忠诚于你一辈子,有何区别?”冥焰反问道,眼眸中的丝丝艳红宛如血线,泛着妖冶的光泽,宛如来自幽冥的魔,坚定而充满诱惑。

赵洛熙呆呆地看着小伙伴,还可以这样操作?

“这是最简单的事情,你想要抓住一个重要的人,他爱财,你就坐拥天底下最大的财富;他爱权,你就赋予他除你之外睥睨天下的权势;他爱名,你就给予他千秋万代美名流传…你牢牢地抓住了他想要的东西,何愁他不会一辈子为你效力?”

冥焰幽幽地道,目光投向了天际,声音飘渺:“真正难的,是你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又或者,他想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赵洛熙还在思索小伙伴说的话,就被他最后一句勾起了无限愧疚。

他知道冥焰想要别人不怕他,也知道冥焰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绝情,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以及修炼的功法,无法自控。但是,想到冥焰杀戮时的情形,想到冥焰失控时的情形,他还是会害怕,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在冥焰清醒的时候做他的朋友。

他很想安慰冥焰说,总会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不怕他,能够喜欢他、爱他。

可是却又显得苍白,虚伪。

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指望别人做到?

所以最后,赵洛熙也只是叹息着,想要转开话题,搞活气氛:“冥焰,说真的,听你说这番话,我真的惊呆了。”

“为何?”冥焰微微扬眉。

赵洛熙摇摇头:“不,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话痨的时候。”

“…”冥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冷冷开口道,“以后少看话本,容易脑残。一根筋而还想当好皇帝?做梦!”然后就冷酷地到一边练剑去了。

赵洛熙:“…”

我看看话本、看看英雄传奇怎么啦?招谁惹谁啦?男孩,啊不,男人谁不崇拜英雄,向往英雄,怎么人人都这么损我呢?谁说爱看话本就不能当好皇帝了?我一不好色,二不爱财,三不贪权我就看看话本怎么啦?谁还不许好皇帝有个个人兴趣爱好啦?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冥焰你给我回来,咱们好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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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赵洛熙:“小伙伴啊小伙伴,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话,我真的惊呆了你造吗?”

“为何?”冥焰淡定地问道,心里却乐开了花,哈哈,没想到我这么厉害,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快来崇拜我快来崇拜我!

赵洛熙:“没想到你这个冰山也能这么话痨的时候。”

“…”冥焰拔剑,“受死吧!”

我欲将心托明月(赵洛熙番外十三)

幸亏有冥焰早早给他了这一剂猛药,让赵洛熙彻底想清楚了态度,所以后来得知林咏泉早早投靠了赵瑾熙,赵洛熙虽然有些失落,却也能够淡然处之。

毕竟他藏在暗处太久,无法让人看到他的力量,林咏泉不选择他也很正常。

但是,赵洛熙不能接受的是,林咏泉居然算计陌颜。

身为父亲,身为一个亏欠了女儿十五年的父亲,明明陌颜已经和萧夜华订婚,可是,为了满足赵瑾熙个人的私欲,林咏泉居然给自己的女儿下迷药,好让赵瑾熙能够得逞。虽然因为陌颜的机警,事情没有得逞,却也让赵洛熙深深地失望了。

究竟是因为跟随的人是赵瑾熙,所以林咏泉不得不变?还是因为,他这个人真的彻底变了?

幸好,这一切都只是表面。

在宫变次日清晨,看到那些从林府中搜出的所谓密信时,赵洛熙的心终于彻底落地了。他知道萧夜华也看出异常了,也知道萧夜华是在问他是否将错就错,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用想。

那个人,依旧是他崇拜的英雄!

不,应该说,比他原本崇拜的形象还要更加完美、深厚,丰满。

从头到尾,林相从未背叛秦氏,从未背叛舅舅和娘,以及段叔叔,他一直都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可以托付生死的知己。为了能够实现他们曾经共同的理想、信念以及托付,林相忍辱负重,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最后更是为了能够给他们洗脱冤屈,连自己的性命和清誉都完全舍弃了!

这样的林相,这样的英雄,他怎么能够为了舅舅和娘,就将错就错?

幸好,这才是真相!

==我是画风骤变的分界线==

登基为帝,公布赵长轩的罪孽,废掉他的帝位,将他从赵氏族谱除名;揭露当年的真相,为秦墨渊、秦书敏兄妹讨得迟来的公道;让这些年躲躲藏藏的秦氏旧部能够堂堂正正立于阳光之下、朝堂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赵洛熙觉得一切都很好很完美。

只除了某个——啊不,是某两个不和谐的蛇精病!

新帝登基没多久,萧夜华就满二十加冠了,理所当然地摆脱了世子的封号,成为真正的南陵王。

赵洛熙初登帝位,又有诸多事务,繁杂缠身,正是最紧张最繁忙的时候,偏偏这时,他有接到密报,南方某个州疑似贪腐枉法巨案,牵连极广,需要详查处置。

想来想去,赵洛熙都觉得萧夜华那个人精最适合查这个案子,于是来到了南陵王府。

得到消息,南陵王早早地迎了出来,一身白衣,飘然若雪。

赵洛熙打量着来人,不太敢因为穿的是白衣就断定这是萧夜华。一开始,冥焰和萧夜华互相看不顺眼,对方沾过的东西,绝对不碰,因此很好认。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俩货迷上了互换身份彼此互黑的游戏,从此走上了迷之身份的不归路。

除了南陵王妃陌颜,没人能够真正地分清这这俩货。

“你是…萧夜华?”赵洛熙试探着问道。

容貌俊美如仙的男子却没有肯定回答,反而微笑着道:“皇上此来,想必是为了南方贪腐一案吧?”

“正是。”赵洛熙点点头。

无论是南陵王府,还是冥域,消息网都足以探听到这样的消息,并不奇怪。

“这种事情的确适合萧夜华那个狐狸去做,他最能看透人心,又善于装腔作势,坑蒙拐骗之下,查到真相应该不难,难怪皇上会来南陵王府。”白衣男子似笑非笑,冷哼一声,“只可惜我不是他,我是冥焰。如果你要杀人,我倒是可以代劳!”

好吧,运气不好,出师不利,赵洛熙也没办法。

不过朝中能信任、又有能力查明此案的人,最合适的就是萧夜华。好在他和冥焰经常转换身份,事情也并不那么紧急。于是赵洛熙点点头,问道:“那萧夜华大约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怎么知道?”白衣男子神情不善地道,末了,似乎看在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好伙伴的份上,他才懒懒地道,“大约七八天吧!”

赵洛熙叹了口气:“那我就七八天后再来吧!”

当了皇帝事务繁忙,赵洛熙没多耽搁,便匆匆离开。

等到他走了,原本神情不善地白衣男子忽然弯唇一笑,少了几分沉凝,多了几分狡猾。

赵洛熙亲来,肯定不是小事,想来想去,也只有南方的贪腐案最有可能,果然稍加试探就问了出来。新婚燕尔,跟颜颜正如胶似漆,这时候鬼才要去查什么贪腐案呢?还是去找颜颜一起看花比较有意思。那天他亲手栽下的玫瑰花应该快要开了吧?

想着,萧夜华笑得得意,欢欢喜喜地去后院找自家亲亲王妃腻歪了。

八日后,赵洛熙再临南陵王府。

“唉,洛熙啊洛熙,早说了让你少看话本,你肯定没听劝,才会智商如此堪忧!”迎出来的红衣男子恨铁不成钢,“那次你见到的就是萧夜华,就应该直接把他扔到南方去,听他说什么废话呀?这不,被骗了吧?现在我才是冥焰!”

赵洛熙:“…”

“如果你要带兵打仗,或者要暗杀谁,我肯定义不容辞。但是这种勾心斗角,官场旧弊,我就无能为力了,除非你想看到哪个州变成修罗场,那我就替你走一遭。”红衣男子无所谓地道。

赵洛熙:“上次他也这么说。”

“萧夜华那人你还不知道?狡诈如狐,模仿我的性格说几句类似的话根本不奇怪!”红衣男子恨恨地道,“但是,我才是真正的冥焰。”

赵洛熙上上下下审视着眼前的人,可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绽,毕竟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冥焰?”

红衣男子一脸无语,最后摇摇头:“算了,你被萧夜华坑过,会有这种疑虑也正常。”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金元宝,举到赵洛熙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

赵洛熙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看着完好无损地金元宝。

红衣男子垂下手,再举起手来,金元宝已经被捏成了金团,上面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萧夜华能够模仿我的性格和说话的语气,但是模仿不了我的武功。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并不可能捏动赤金。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是冥焰了吧?”

赵洛熙想想没错,点点头:“那我下次再来。”

只不过有了上次被骗的事情,这次赵洛熙走得半信半疑。

第三次再来——

“洛熙你彻底被骗了,那两个都是萧夜华,他花言巧语讨好哄骗陌陌,正如胶似漆,所以不想远离京城去南方,才故意设计骗你!”身穿蓝色绣云纹的男子没好气地道,“说了让你少看话本,容易脑残,你就是不听,难怪被骗得团团转!”

“…”

赵洛熙顿时风中凌乱了,这俩货到底谁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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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夜华、冥焰(^_^):我们来玩个游戏,叫猜猜我是谁?

我欲将心托明月(赵洛熙番外十四)

“可是,之前我亲眼看到他赤手把金元宝捏成了团状,还带着手指印呢!”赵洛熙弱弱地道,深深地怀疑眼前的人仍然是萧夜华,只是在忽悠他。

蓝衣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挥挥手,立刻有下人端上来一个捧盘。

捧盘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个金块,每个都是用手捏成一团的形状,带着清晰的五个手指印,和之前赵洛熙看到的一模一样。

“既然是第二次骗你,以萧夜华的狡猾,肯定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他提前求祁伯运用内力帮他捏一个带指印的金元宝,然后用这个金元宝铸模,再浇金汁,弄出了上百个这种东西,冒充有武功在身的我。”蓝衣男子没好气地道,“他还用这个办法去骗陌陌,假装我做坏事,还好被陌陌发现了。”

说着,又瞪了赵洛熙一眼,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这个蠢货!

赵洛熙:“…”

凭什么鄙视我?值得鄙视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这俩蛇精病吗?

“既然你不是萧夜华,是冥焰,也就是说,南方贪腐案你是去不了了,除非我想要那个州县的官员全部人头落地,对吧?”这次不用他说,赵洛熙直接帮冥焰说完了,末了怀疑地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也许你就是萧夜华,为了不去南方,现在正在骗我也不一定。”

蓝衣男子无奈地摇摇头,看看四周,忽然指着不远处湖中心的假山:“看好了。”

然后他信手扔出一颗铁蒺藜,风声响起,铁蒺藜碰到假山,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原本怪奇嶙峋的假山整个崩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碎石、粉末,尘灰漫天,许久才纷纷扬扬地落入湖中。

“他能够提前铸好金块,却不能当场打碎一座假山。这下你该相信我是冥焰了吧?”蓝衣男子微微抬颔,神情笃定地道。

有了前车之鉴,赵洛熙这次不敢太相信,但是看看已经碎成渣,只剩一个底座的假山,皱起了眉头。

这种程度的武功,萧夜华应该没有办法冒充了…吧?

※※※

第四次——

“你又上当了!”

这次南陵王换了一身少见的杏黄衣衫,温和如三春暖阳,为他平添了三分人间烟火气息,既不高冷,也不能沉凝,显得温和了许多,越发的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和:“上次那个是萧夜华。他知道我捏扁金块的事情,所以用那块金子做模,赶工铸出来那些金块来骗你。你难道都没发现,那些金块上的指印跟我的手指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祁伯捏的呢?而且你事后没有查一下吗?在我捏扁了金子后,南陵王府的金匠才开的火窑铸金!”

说到最后,看他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某个家伙拉出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