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周王脑子有病。”卫渊轻笑,前朝就是个笑话。

“不过有些事情他说的也有道理。”阎以凉倒不如此认为,疯人疯话,痴人说梦,都是有来源的。

“什么?”停下脚步,卫渊看着她,不知周王那个疯子哪句话说的有道理。

也停下脚步,阎以凉看着别处,一边道:“他说,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回顾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你又怎么能确定,你现在所经历的不是临死前的回顾呢?”这句话是柳天兆与她说过的,当时听了这句话,阎以凉产生了和柳天兆一样的恐惧之心。

卫渊的笑在瞬时消失,看着她,一边反复她说的话,一种莫名的凉意从心底升起。

转过眼来看着他,阎以凉缓缓眨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很恐怖?又莫名的有些道理。”

“所以,不知他在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有没有在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卫渊吸口气,随后道。

“疯人有时说的未必是疯话,只不过需要仔细的琢磨。但也不能太过沉浸,否则也会发疯。”她自己的到来就是个谜,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按你所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临死之前的回顾,那么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扬眉,他倒是开始好奇了。

“分道扬镳,然后,再也没见过面。”阎以凉回答的干脆利落,卫渊立即冷脸。

“睡觉去吧。”本来讨论的很有兴致,她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兴致都打消了。

紧抿的唇角有细小的放松,阎以凉举步前行,夜空很低,星辰很亮。

翌日一早,禁军的队伍进城了。来自皇都的禁军队伍,倒是引起了阳城百姓的关注,甚至比昨天卫渊回来还要热闹。

直抵阳城府衙,这一队禁军的头领来禀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埋伏。不过,幸好人多,又提前做了准备,并没有损失太多。

只不过有人受伤,需要暂时疗伤。

会有人在半路埋伏,这早就有猜测。只不过,肖黎如此大胆,派人跑到大燕来,三番五次的围截,卫渊此次的破坏让他很生气。

但,他派来了人,也是没打算让他们回去。与禁军交手,对方人数悬殊,那些杀手都死了。

他此次派来的人,包括杀手和假卫渊,都没活着回去。

但这种情况似乎极其寻常,看着卫渊不变的脸色,阎以凉缓缓开口,“做你们的杀手,真是不容易。”

“得到的也很多。”诚如阎以凉所猜想,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明知派出去的人没命回来,但要做的也还是要做,即便不会成功。

阎以凉无言以对,在刑部,就算执行很危险的任务,那也会做好撤退的准备和路线。那时有人曾说他们刑部的这些人是杀手,其实真应该让说这话的人都来固中瞧瞧,什么才是杀手。

阳城府衙的大夫匆匆赶到,为受伤的禁军诊治。不过很显然他们不会多做停留,完成了任务就得回皇都复命。

阎以凉自是打算与他们一同离开,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岳山快步走来,几步走至卫渊身边,附耳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卫渊的眉缓缓扬起,然后看向了阎以凉。

拧眉,阎以凉盯着他,他这种眼神儿,很欠揍!

禀报完毕,岳山退下,卫渊转过身,依旧看着她。

“有什么话,说。”眉头拧的紧,她满眼暴躁。

“这件事你应该会好奇,不过鉴于你马上要回皇都了,我想这事儿还是不要与你说了,免得担忧。”想了想,卫渊如此道。

他这种态度极其惹人厌,阎以凉也显然不耐,“少废话,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做那么多奇怪的表情干什么?”他这明显就是让她好奇,然后追问。

卫渊笑,随后走近一步,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畔,压低声音道:“那个珠宝商,开始往外运钱了。”

“什么?”一诧,阎以凉身子向后,看向卫渊。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珠宝商。他这几日将各个商行的盈利都提走了,然后清点装箱,准备往外运送呢。”消息传递回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想来这个时间,钱已经运出去了。

“你派人跟着了?”若是顺藤摸瓜,定然能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嗯。所以,我会去调查的,阎捕头可以放心回皇都了。”站直身体,卫渊的眸子如同夜晚的星辰,近且亮。

眯起眸子,阎以凉盯着他那略显得意的模样,“你确定?”他若真想让她回皇都,就不会说这些了。

“当然,阎捕头若是想留下一同调查,也可以啊。”笑意浮上眼底,恍若要溢出来一般。

“哼,幕后之人,终于要露面了,我自然要会一会。”这么神秘,卫渊调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来,如今终于要出现了,岂能错过。

卫渊满眼皆是止不住的笑意,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阎捕头所说极是。”

冷哼一声,阎以凉绕过他大步离开,算这厮的消息来得及时。

不过这绝对是大事,即便她离开了,也会因为这个消息再回来的。

禁军休整了一下,下午之时便离开了,阳城的百姓又都跑出来观看,皇都来人,对他们来说很是神奇。

站在阳城的城墙之上,能清楚的看到禁军顺着官道越走越远,高处风在吹,阎以凉的发丝也随风飞舞。

转过身面对卫渊,她面无表情,“接下来怎么做?卫郡王打算亲自去,还是等待消息送回来。”若是等,估计会很难受,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就是等待。

“阎捕头的意思,应当是想亲自去调查?其实我很想等待。”更何况马上就要新年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调查的时间更久,你说了算。”阎以凉倒是没有一意孤行。

“可以短暂的等待一下,毕竟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卫渊想了想,随后道。

“多久?”若是很短,她可以等。

“两天。”说着两天,他却无奈叹气,这两天的时间,他估计会丢掉半条命,因为的确很多事情。

094、着想

固中,就是固中十城中的主城了。从开国到现在,历代的卫郡王都在这个城池。

固中不算大,只是一个小城,但是却异常的坚固繁荣,比之其他城池都要繁华,甚至要超过皇都。

只不过,这里胜在小,即便比皇都繁华,皇上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自从进入这固中开始,阎以凉才真正知道,卫渊的确就是这固中十城的土皇帝。

在皇都,他只是个郡王,尽管有那些传说,可有卫天阔在,他这个超级富裕的郡王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在这儿,凡是入眼的都是他的,这种感觉可不一般。

还有军队,固中的军队可以随意出入城里,铠甲在身,队列整齐,岂是一个威武了得。

他们与铁甲军从不生矛盾,可是若真的生事,铁甲军也未必占便宜。

郡王府,这郡王府恢弘大气,可不是普通的王府能比的了的。

要说,这是缩小版的皇宫也不为过,简直恢弘的嚣张。

卫渊的护卫,阎以凉是见过的,岳山等人就是。不过,到了郡王府才知道,岳山等人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随行他去皇都,也仅仅是那几个人而已。

与皇宫的大内侍卫差不多,进了郡王府的大门,入眼的便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护卫,高手云集,不比大内侍卫差。

卫渊说要回来处理事情,他果然不是瞎说的,回来之后他交代了一下阎以凉要她随意,他便消失了踪影。

随意?这个随意的意思,估计就是她可以随意的在这郡王府里走动。

恍若皇宫,让她随意走,阎以凉倒是几分不自在,毕竟在皇都,她都可以随意走,但除了皇宫。

亭台楼阁,回廊小桥,一砖一瓦都十分精致。住在这种地方,说不是皇帝都没人信。

不过,也从这一点上看出来卫渊曾说过的一件事属实,卫家同宗之间的联系,果然不能以常态来揣度。

“阎捕头,您若是累了就告诉属下,属下带您去休息的地方。”因为卫渊在处理事情,所以由岳山陪同,不过这陪同就是跟在身后两米之外。

看了一眼拱桥下的流水,清澈见底,红色的小鱼儿在里面嬉戏,岂是一个自由了得。水下铺着的是五颜六色的石子,漂亮的不得了。

“你们王爷什么时候能处理完?”看他那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的完成不了。

“时近年关,军队发放饷银,各地税收统计,很多事情。不过,王爷说两日内会处理完,那么两日之后就会处理完,阎捕头别急。”岳山也不禁摇头,那么多的事情两天内处理完,不知卫渊会累成什么样子。

几不可微的拧眉,阎以凉倒是知道身居高位就会有这些事情需要过手。只不过,这些事情都由卫渊亲自处理,却是有些稀奇。毕竟在皇都,六部分别处理,为卫天阔承担了不少。

“这王府不错,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王府都要豪华。”在皇都,各种王侯都见过,他们的府邸自然也去过。但和这里一比,那就是草庐。

“固中为皇都提供各种资源,这也是应该的。”岳山微笑,他们完全承担的起这种豪华府邸。

“那倒是,每年的粮食,税收,固中是最多的,占整个大燕的五成。”贡献可想而知,太多了。

岳山与有荣焉,固中的贡献绝对是最大的。

在这郡王府转了一圈,阎以凉随着岳山去了给她安置的休息的地方。这是一个单独的二层小楼,左侧不远处就是一个水池,右侧则是固中特有的那种树,还开着白花。时近新年,那花儿开的格外茂盛。

小楼里,二楼是休息的地方,一楼中央是大厅,左侧是书房和供小憩的地方,右侧则是浴室。

在一楼看了看,阎以凉登上二楼,一侧走廊,另一侧则是偌大的卧室,很大。

进门,一扇白玉屏风挡在门口,绕过屏风,入眼的便是一张大床。

窗子大开,一张软榻放在那里,估计靠在那儿看风景会很不错。

环视一圈儿,阎以凉走向软榻,旋身坐下,看向窗外,郡王府的大部分都进入眼里,的确很漂亮。

想想这个季节,这里还是花红柳绿,在皇都这么多年,冷不丁的还觉得很稀奇。

卫渊的忙碌,果真不是说说而已,直至晚饭过后,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郡王府的厨子做的菜十分好吃,甚至比得过禾初。用完饭,阎以凉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岳山,“你们王爷用饭了么?”

“饭菜送进书房了。”岳山几不可微的摇头,送进去了,但不知道他会不会吃。

阎以凉站起身,随后走出饭厅。

“阎捕头若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王爷。”岳山跟出来,忽然道。

脚步一顿,阎以凉转身看了岳山一眼,“好。”

岳山眼含笑意,然后伸手示意方向。

郡王府的书房十分大,比想象中的要更豪华,若说皇宫的御书房龙气冲天,这书房也不差。

门口,护卫在值守,有几个很眼熟。

双手负后,阎以凉一步步走上去,越过那些护卫,然后走到窗边。

顺着敞开的窗子,一眼就看到了书房里,不过看见的不是卫渊,而是堆在书案上的那些账册折子,已经淹没了书案之后的卫渊。

只能透过那些折子账册瞥见卫渊的发冠,他果然很忙。饭菜依旧还摆放在不远处的茶座上,他根本就没吃。

几不可微的摇头,那么一大堆,两天之内处理完,阎以凉觉得不太现实。

“阎捕头,您不进去?”看阎以凉只是站在窗口那儿,岳山走上来,小声问道。

“不打扰。”最后看了一眼,阎以凉转身离开,步履生风。

两天的时间,阎以凉一直没看见卫渊,并且听岳山说,这两晚他都没睡觉。

这厮比她想象的还要拼,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上午,太阳升起了很高,那两天没出书房的人出现了。

卫渊沐浴了一番,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即便如此,他眉眼间的疲倦也仍旧很明显。

“刚刚又有消息送回来,运送白银的队伍已经过了襄州,一路朝西,不知终点在哪儿。”他一边轻轻摇晃着脖颈,一边说道。

阎以凉看着他,“不如,你先去休息休息?”他现在的模样可以和那时失血过多相媲美。

“启程吧,我可以在路上休息。”眉峰微蹙,卫渊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点儿,不过作用不大。

“你确定?”阎以凉看着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走吧。”卫渊自是也几分焦急,想知道那些钱到底会送到哪里去。

没再说什么,阎以凉与卫渊并肩走出郡王府。队伍已经在府门前汇集,一辆马车,还有二十余个护卫,皆是高手。

将手递给阎以凉,要她先上车。看了他一眼,阎以凉没有理会他的手,一跃跳上车辕,随后进入马车。

卫渊不以为意,踩着马凳也走上马车,队伍出发。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府里呆着等待新年,即便在很远的地方也会赶回来。”所以,这大新年的往外跑,还是第一次。

看着他靠在那儿的样子,阎以凉没什么表情,“你还是睡觉吧。”感觉他好像马上就会昏过去。

“说得对。”他的眼皮已经支撑不住了。

话落,他就闭上了眼睛。阎以凉看着他,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就听他呼吸均匀。

几不可微的摇头,阎以凉转眼看向别处,也就是在这时,眼角余光瞧见卫渊倒了下来。

伸手去接,在他要砸到车板上的时候接住了他。不过他没任何感觉,仍旧还在睡觉。

暗暗冷斥一声,阎以凉看了看他,随后挪动身体坐在了车板上,同时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卫渊的睡眠绝对深沉,出城之后的马车速度加快,蓦一时还会颠簸,但他毫无所觉。

阎以凉充当着枕头,不时的看他一眼,这厮睡得天昏地暗。

那个珠宝商将白银运出去,一路向西,目前已过了襄州。

襄州就属于大燕西方的城池,再向西的话,还有两座小城,也归襄州管。

再越过这两座小城,那就是一片极其宽阔的群山,绵延出去很远很远。群山之后,就是祁国。

祁国与大燕的地形若是在地图上来看的话,就像是一块有裂纹的镜子,上半部分分开,但是尾部却仍旧连接。

所以在北方,大燕和祁国的中央是有群山分隔的,而在南方,也就是固中和肖黎各自的封地却边界相连,站在边界线,一眼就看得到对方。

这珠宝商给某个人提供钱财,但是往外运的方向很奇怪,若不是在那两个小城里,那就是遮云蔽日的群山,亦或是远在群山之后的祁国。

祁国?若是跟祁国扯上关系,调查这件事的难度就又上了一层,毕竟涉及到了他国。

无论现在怎么猜测,也都只是猜测罢了。真相有很多种可能,但无论哪种可能,阎以凉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队伍的速度很快,直至太阳偏西,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路途中有驿站,队伍停下,要换马匹。否则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一夜过去之后,马儿就都得累死。

马车里,卫渊还在睡,外面更换马匹的声音这么吵闹,也没有吵醒他。

阎以凉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儿,被当枕头枕着的那条腿已经麻了。这厮别看瘦削,可是很有重量。

车帘一角被掀起,禾初探头往里面看,这一路来马车里什么动静都没有,这会儿拉车的马儿也得换,他想稍稍提醒一下,若是马车晃动也别意外,只是换马儿罢了。

结果,一眼看进去,对上的便是阎以凉面无表情的脸。禾初一愣,随后便垂了眼睛,然后放下车帘,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过片刻,马车稍有晃动,两匹拉车的马儿都换了,这回前行会更快些。

待得马儿更换完毕,禾初再次悄悄的打开车帘,没再往里看,而是直接将手里的毛毯和靠垫送了进去。

还没松手,就感觉到手里的东西被抽走了。禾初的手顿了顿,然后收回了手。

知道阎以凉很暴躁,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吓人。居然还能充当枕头,让人想不到。

将毛毯甩在卫渊的身上,阎以凉抽出自己的腿把靠垫放在他头下,自己的腿终于解放了。

坐到一边,她眉峰微蹙,即便什么都不说,可是她的脸看起来也仍旧有些暴躁。

队伍继续上路,速度如旧,按照这个速度,明日一早就能到襄州。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队伍停了一会儿,护卫用饭,毕竟一天都在赶路。

本想给马车里送食物的,但禾初掀开车帘偷偷瞧了一眼之后便打消了念头,因为马车里的两个人都睡着了。

连夜赶路,速度如飞,天边太阳刚刚露头,狂奔了一夜的队伍也缓缓停了下来。

阎以凉刷的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一双如同星子般的眸子,里面氤氲着温热的水,很暖。

缓缓眯起眼睛,阎以凉看着这双距离很近的眼睛,“滚开。”

“睡醒了?”退开身体,卫渊满目笑意,眉目间的疲倦一扫而空,连续睡了一天一夜,他睡饱了。

“到了?”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人在说话。

“嗯。”深吸口气,卫渊脸色一变,清冷凉薄覆盖眉眼,他一瞬间便冷的恍若北方的冰霜。

阎以凉无言,他变脸的功夫的确很强。

走出马车,马车前四个人立即单膝跪地,“见过王爷。”

“起来吧!运送白银的队伍哪儿了?”站在车辕之上,阳光透过树枝间照射进来,落在他身上,他恍若被镀上了一层金粉。

“回王爷,已经到了小津城,昨晚他们包下了一间客栈休息,这个时辰想来已经上路了。”立即汇报,他们一直在时刻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