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兵马回城,我一猜你们马上就能回来了。卫郡王呢?”看着她走过来,宁筱玥上下审视,没缺胳膊少腿儿,很好。

“进宫了。”绕过她,阎以凉在大厅里坐下,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些。

“所以这次怎么样啊?”皇上都给派兵了,可想应当很顺利才对。

“不怎么样。”受伤的手臂仍旧有些不舒服,她抬起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惹得宁筱玥看过来。

“你受伤了?没什么大事儿吧?”她尽管觉得自己医术也行,但很显然阎以凉信不过她,所以她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没事儿,骨头裂了而已。”语气云淡风轻。

宁筱玥立即挑眉,“而已?算了,我也不问了,否则我会遭受打击的。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有没有见到厉捕头啊?”

“嗯。”阎以凉并不想多说。

“柳天兆把厉捕头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出来了,好像二十几年前他们家也在给谁提供钱财来着。”所以,他们把这些所有的线索都凑在了一起,可以认定,厉钊的家和他们所追查的那个神秘人物有关系。

“都不重要了,幕后之人已死,厉钊和他妹妹失踪了。”他妹妹厉芷十分狡猾,比之想象的要狡猾的多。

“真的?唉,逃走了还不如死了呢,最起码刑部出叛徒这件事能完结,不会有人再提了。”现在可好,厉钊去向不知,七门还是得调查,没完没了。

“大师哥近来怎样?”他倍受打击。

“病了一场,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痊愈了。就是有时会念叨以前的事情,然后又说自己失职。”反正他总是在怨自己。

就知道是这样,阎以凉也不知该怎么办。把厉钊逃走的事儿和他说,估计又得被打击一次。

“对了,跟你说,钟弢又看见关朔和一个姑娘在一起了。据他的意思,关朔的举动应当挺过分,那可不是小孩子能做得出来了。”钟弢看见了便告诉了钟娅,而宁筱玥和钟娅关系还不错,所以她就告诉了她。

眸子微动,阎以凉几不可微的点头,“长大了。”

“是啊,照这个架势下去,很快就会不服管教了。”宁筱玥撇了撇嘴,倒是长大了,以前阎以凉的话还有作用,现在只要她不在,他就任意胡来。

“翅膀硬了,不全是坏事儿。就当做没看见吧,我倒是要看看他能作到什么程度。”阎以凉看了宁筱玥一眼,让她少管。她看不过眼的事情就总是会管上一管,尽管是好心,但很容易坏事儿。

“哼,算了,我看你倒是很乐得他这样。虽然不知道你和卫郡王是怎么计划的,但想来应该错不了。”不禁笑,关朔若是能反抗这婚约,一心的要解除,这也是好事情。

“倒是不如跟我说说你和柳天兆进展如何?柳大少可是越来越顺眼了,你若再不表态,被别人抢走时可别哭。”阎以凉扫了宁筱玥一眼,她满脸的愁容。

“其实跟你说也无妨,我亲了他。”眨眨眼,宁筱玥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缓缓扬眉,阎以凉点头,“做得好。”

宁筱玥轻嗤一声,“什么就做得好?做了之后我就后悔了。”

“吃了吐?你人品越来越差了。”阎以凉微微摇头,几分不齿。

“用得着说那么难听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占便宜了一样。”柳天兆没成过亲,但她不一样。

“男人占了便宜都会沾沾自喜,你反倒为此愁苦,用得着这么想不开么?”阎以凉看着她,深知她心里想法。

“哼,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满城都是老翁娶黄花闺女,还得意的不得了。”所以那时她和韩莫成亲时,心里十分满足,最起码她的丈夫她很满意,不是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头。

“所以,你再愁眉苦脸,柳天兆就花落别家了。”稍稍活动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阎以凉淡淡的说道。

“还得是你阎以凉,和你说一通,我这心里就不堵得慌了。”她们果然是十几年的朋友,懂得从哪个方面劝她。

“你明明就是想让我给你找一个不愧疚的借口,我给你找出来了,所以往后就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了。”阎以凉的话更直白,听得宁筱玥翻眼皮。

“这么说,我现在去找他也没关系是不是?”她一直躲着不见,现在忽然出现,应该算个惊喜吧。

“没意见,正好我也需要休息,有你在这儿叽叽喳喳,我甭想睡觉。”阎以凉不阻拦,即便有她在这儿吵闹也很热闹。

“成,我走了。”宁筱玥站起身拍拍手,心里很是顺畅。

阎以凉看着她离开,那略有些兴冲冲的背影,心里大概很是开心。

她能有个好归宿,阎以凉自然是高兴的,小姑独处到老,很可悲。

卫渊回到了皇都,本以为只是向卫天阔交代此行。没想到,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关于老卫郡王的消息便公开了。

那时关于老卫郡王的说法一直都是他失踪,下落不明。现在,终于公开了,老卫郡王死于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大燕的阴谋。

这个说法也可以理解成,老卫郡王是为了大燕而牺牲的,也算是为他正了名。

因为他的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也有很多谣传,各种说法,有的很难听。

现在,朝廷给出了说法,相信往后也不会再有人说老卫郡王的长短了。

不管如何,卫渊的心里大概安然了。

得知阎以凉回来,她又没有过去,邹琦泰便亲自来到了关府,询问关于厉钊的消息。

其实本想说个谎,可是无论如何她也得去皇上那儿复命,说了谎话最终还是得被打破。

看着他两鬓的灰发,阎以凉叹口气,“他没事,现在大概在某处,和他妹妹享受团圆呢。”邹琦泰的惦记也是枉然。

长叹口气,厉钊没死,邹琦泰心里自是安慰了些。无论如何,他始终不希望厉钊没命。

阎以凉也不忍再说什么,随他吧。

“师妹,这次卫郡王手刃仇人,为老卫郡王讨回了公道。我想了想,这大概与你家也有些关系是不是?”阎以凉的身世邹琦泰知道的不多,因为她不说。这段时间以来,阎以凉每次都与卫渊同进退,而且从齐岳的口风中打探,阎以凉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做这些,似乎与她家里有关系。

“嗯,没错。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提了。”说起这个,阎以凉反倒几分反感。最开始以为梁家是受害者,她的确很想讨回公道。

点点头,邹琦泰果然不再说了,不管真的情况如何,但看阎以凉这个态度,想必她也不好过。

就在这时,大门处,钟弢开了大门,岳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从大厅这儿一眼就看得到,阎以凉眸子微闪,岳山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定是卫渊的命令。

邹琦泰也看了过去,随后又看了一眼阎以凉,欲言又止。

岳山手里拎着打包好的药,很多,大概十几包。

他快步的走进大厅,先是向邹琦泰微微躬身,随后走向阎以凉。

站起身,阎以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我家里也有,无需这么远的送过来。”

“这是宫里的药,效果自然要好一些。阎捕头,王爷吩咐你一定要按时吃,不可忽视。”有邹琦泰在,岳山也没办法说的太明显,可是听起来仍旧不对劲儿。

点点头,阎以凉接过来,“多谢你们王爷了,我会吃的。”宫里的药?估计是这厮朝皇上要的。

“那,小的便走了。”本来是还有些话,但是邹琦泰在场,他无法说。

阎以凉自是看出来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卫渊若有事,她可以下午去青苑找他。

岳山离开,待他走出了大门,邹琦泰才开口道:“关朔来找过我,问我婚约能不能解除。若是解除婚约,你会不会生气。看来,你们的婚约迟早得解除啊。”

阎以凉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倒是缓缓浮起笑意。关朔这小子,胆子又大了点儿。什么时候能不怕她了,这婚约也就能解除了。

129、惩罚

下午时分,阎以凉离开关府,前往青苑。

她走的路是很僻静的,路上也遇不到几个人。现在六门不办案,他们也都各自停职在家,所以那象征身份的腰带也没扣在身上,眼力差的,也认不出她是谁。

不过,即便这样,她去往青苑还是要小心些,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西街的街巷里穿梭,在经过一个路口时,阎以凉迈出去的脚又很快的收了回来。

身子一转,她转到街边,随后微微歪头,看向右侧的长街。

虽然不是主街,但是人也不少,来来往往,两个人站在街边,几分惹眼。

一人一身劲装,腰间扣着红色的腰带,这象征他是顺天府衙的捕快,并非寻常人。

另一个则是一个姑娘,二八年华,样貌俏丽。此时满脸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星星,明媚动人。

不是别人,正是关朔。他一只手不断的在那姑娘的手臂上碰了又碰,熟练的动作,欢快的笑容,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缓缓眯起眼睛,阎以凉盯着他们,几分钟后,她举步走出来,朝着他们走过去。

似乎有所觉,关朔蓦地转头看过来,一眼看见阎以凉,他整个人在瞬间便僵硬了。

看着他那表情,阎以凉倒是有几分想笑。一步步接近,最后在距离他们一米处停下。

那姑娘发现关朔不对劲儿,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也一诧。

她认识关朔,自然就肯定知道阎以凉,如今面对面,她不禁后退几步。

面无表情,阎以凉的视线冷淡无温,于关朔的身上挪至那姑娘的身上,俩人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师、、、师姐。”看着阎以凉的脸,关朔开口,却止不住的结巴起来。

“这个时辰,你应当在府衙当值,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姑娘调笑。至于你,是谁家的?我可以代劳亲自把你送回去。”声调无温,阎以凉说完关朔便看向那个姑娘。

姑娘眨眨眼,几分惊慌。

关朔看了看她,立即道:“她是刑部张捕头的妹妹,我们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那个,我在巡街,马上就回衙门。张姑娘,你也赶紧回家吧。”说着,他一只手背到后面,一个劲儿的示意那个姑娘赶紧离开。

姑娘点点头,随后匆匆转身离开。

这种谎话,在阎以凉看来十分拙劣。不过她也不拆穿,只是面色无温的看着他,这比训斥还要吓人。

禁不住的咽口水,关朔站在那儿,大眼睛也乱转。

“不是巡街么?继续吧。”终于开口,那边关朔无意识的身子一抖。

“哦,我这就走。那个师姐,你去哪儿啊?”脚下挪了一步,然后又停了下来问道。

“办事。”没有过多的解释,阎以凉最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关朔站在那儿,一直看着阎以凉消失在视线之中时才大口的松了口气,手心里也都是冷汗。

在巷子里转悠了一会儿,便到了青苑。大门外是卫渊的护卫在守着,她很轻易的便进了大门。

青苑还是一如既往,尤其这初秋时节,风景秀丽,温度宜人,舒服的很。

“阎捕头,你来了!王爷在水榭,还说阎捕头你下午肯定会过来。”岳山传话没成功,自己倒是很担心。

点了点头,阎以凉直接去往水榭,隔着很远,便瞧见了那站在水榭里的人。一袭月白,颀长瘦削,轻风吹得他袍摆微动,看起来恍若马上要飞走了一般。

顺着迂回的水上小桥走进水榭,阎以凉紧抿的唇角微弯,“卫郡王想乘风而去么?”

转过头来,卫渊眉目含笑,“在想阎捕头何时能来。”

“这不是来了么,即便你不用岳山来传话,我有时间也会过来瞧瞧你的。”在他身边停下,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阎以凉说的倒是真话。

他就住在青苑,同在皇都,又不是皇都与固中的距离,她想他的时候自是会来。

缓缓的抓住她的手,卫渊眸底笑意更甚,“得阎捕头日夜惦念,心中甚是欢喜。”

“真酸。”受不了,阎以凉摇头,这种话她听不得。酸书生的词句,实在难听。

“不好听么?看来阎捕头还是喜欢直白的。”抓着她的手一点点的拽,最后成功的将她拽到了怀里。

任他抱着自己,阎以凉的确喜欢他的拥抱。尽管看起来很瘦,可是靠在他怀中,却格外舒坦。

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散在肩背上的长发,卫渊轻声道:“过几日你们六门便能官复原职,不过邹大人似乎无法回到原来的职位了。”

早就有猜测,阎以凉点点头,“预料到了。”邹琦泰的郎中之位被撤,不知由谁来接任。

“皇兄知道厉钊没死逃跑了,仍旧有些生气。所以,待他召你时你再进宫吧,该交代的我都代你交代清楚了。”毕竟是阎以凉的师哥,卫天阔若是真的生气而牵连阎以凉,那多无辜。

“谢了。”用没受伤的手臂环上他的腰,尽管很瘦,但是很结实。

“这么客气,让我看看,今天的阎捕头是不是假的?”说着,阎以凉一手托上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看自己。

顺着他的力气抬头,阎以凉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但是神色却较之平常要柔和的多。

微微低头,卫渊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我险些便要皇兄下旨解除你的婚约了。”只可惜最后他忍住了。

几不可微的拧眉,阎以凉盯着他,“不行。”这样卫渊就真得背上骂名了。什么利用权势夺人未婚妻,种种种种,各种难听的阎以凉都想得到。

“所以我忍住了。”扬眉,卫渊倒是一脸还不赶快夸我的样子。

“最好忍住。就是刚刚,我来的路上居然碰见了关朔和张捕头的妹妹在大街上调笑,这小子换姑娘的速度倒是快。就是胆子还小了点儿,看见了我,吓得他差点儿当街跪下。”说起来,关朔胆子还是不够。

卫渊的眉扬的更高了,“我若是不出现,你不就是所托非人了?还不赶紧谢谢我。”手臂用力,搂的阎以凉不禁踮脚,身体又贴紧了些。

“少夸自己了,我自是有办法管教他。”关键是看她想不想管。但是她想,她也不会管的,只要不败坏关家的名声,她是不会管他的。

“这么吓人,所以掉进火坑的是我才对。”卫渊轻叹,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往外爬了么?”看着他,阎以凉唇角微弯。

缓缓眨眼,卫渊眸子如星辰,“是个问题,我应该好好想想。”

“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火坑。只不过一个死的痛快些,一个得慢慢折腾。”阎以凉的话十分具有威慑力。

卫渊轻笑,即便是火坑,他也跳。

夜幕降临,初秋的夜晚微凉,但是比之祁国的沙漠可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至今为止,肖黎没有再传来什么消息。他的事情也很多,肖霆死了,他即将坐上太子之位,怕是也没办法一直忙于一件事。

不得不说卫天阔押的赌注还是很准的,现在肖霆已死,肖黎马上便能上位。若是将来做了皇帝,皇后之位非十公主莫属。

弯月悬在天空,只需抬头便看得到。星空很高,与固中没法比。

禾初亲自动手,将用过的饭菜都撤了下去,水榭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靠坐在软榻上,阎以凉倒是许久没这么安逸了。没有案子需要去办,闲散下来,的确满身轻松。

卫渊躺在她腿上,看起来更是舒适的不得了。不时的低头看他一眼,阎以凉的眸子氤氲着浅浅的暖色。

“你什么时候回固中?”受伤的手落在他颈侧,阎以凉用食指轻轻的碰他的脸颊,一边低声道。

卫渊眸子染上笑意,“过几天吧。”

无声的叹口气,“也好,一年到头,你在固中的时间少之又少。”是该回去了。

“舍不得我?”任她的手指触碰自己,尽管有些痒。

停顿了几秒,阎以凉承认,“嗯。”

轻笑,卫渊握住她的手,没有用太多的力气,他自然记得她这只手臂有伤,“或许你留我的话,我就不走了。”

“我不会留你的,回去吧。”阎以凉微微摇头,她不会留他。

“真矛盾,你到底是舍得还是不舍得?”女人心海底针,果然猜不透。

“不舍得,但又舍得。”能不能听懂,就看他觉悟了。

“小时候要你跟我走,你一直在拒绝。现在,我不开口带你走,你反倒一直在撵我。什么时候你能吵着闹着,黏在我身边一定要跟我走呢?”卫渊很想看看阎以凉缠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辈子别想了。”阎以凉也不禁唇角微弯,那是不可能的。

“伤人啊!”长叹口气,卫渊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佯装受伤。

“去躲在被子里养伤吧,我该回去了。”时辰差不多了,她该走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走的。”闻言,卫渊起身坐起来,看着她,仍旧想留她。

“这个时辰,我要回去等着,看关朔是否晚回家。今天,他若是晚了一刻钟,就别想睡觉了。”一直在外奔波,关朔这小子越来越放肆,她的家法自然得用上。

卫渊几不可微的扬眉,“把我上次送的钉板用上,保证用过第一次后,就再也不敢犯错了。”

知道他很损,此时阎以凉也不禁给予一声冷斥,“你可以给自己准备一个,将来说不定会用上。”

“现在就想着要惩罚我了?”卫渊边笑边摇头,一个钉板,害人害己。

但笑不语,阎以凉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离开。

阎以凉是掐着时间回去的,待得回到了关府,关朔果然还没回来。

坐在大厅当中,钟娅不过片刻便端着煮好的汤药过来了。

这是今天岳山送来的,宫中的药,质量想当然的好。不过,味道一样难闻。

阎以凉不发一语,直接拿过来一口喝掉,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但阎以凉同样没什么表情,更像是没感觉一般。

“糖,阎捕头。”钟娅从托盘上拿起一块糖递给阎以凉。

看了一眼,阎以凉摇头,“我不吃。”

“这是和那些药打包在一起的,估计也是卫郡王吩咐的。”钟娅说着,笑容满面。

眸子一动,阎以凉接过来,然后放进嘴里。

钟娅笑容不改,一边道:“卫郡王很贴心,很周到。”这些事情居然都能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