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不动的躺了几天,阎以凉发觉自己的内力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丹田不再空空如也,她也瞬间有力气多了。

肚子里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是没有再疼,就说明也在好转。

她很想去看看肖黎,不知他现在什么样了。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她恍似听到有人在说话。细听,那是肖黎的声音,他嬉笑着,说话又很讨厌。

说的是什么?仔细的听,他说的是小时候被关起来的事情。

现在听起来好像一个笑话,根本不是他所经历的,可这的确是真实的。

闭着眼睛,阎以凉躺在那儿,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做梦,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蓦地,一只手在摸她的脸,唤她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最后清晰放大在耳边。

被唤醒,阎以凉刷的睁开眼睛,竟发觉自己满身都是冷汗。

“你做梦了,魇着了。”抚摸着阎以凉的额头,她不止满头的冷汗,甚至眼角都是泪。

“肖黎怎么样了?”看向卫渊,阎以凉能感觉到自己眼睫都是湿的。她从未哭过,两辈子加在一起,这是第一次眼睛流水。

“还是老样子。你想去看看他?”她每天都要问,卫渊已经数不清她问过多少次了。

“我欠他一条命,他不能死。”这就是阎以凉的想法,无论想什么法子,他都不能死。

“行,我抱你过去看看他。”卫渊同意,随后拿过一张毯子来。扶着阎以凉坐起来,又把毯子缠在她身上,这才抱起她。

任卫渊抱着,阎以凉正好能看得到他的下颌,尽管他已经清理过一次了,但是两天的时间下来,他的胡渣又都冒出来了。

“以前觉得你像个女人,现在来看,你是个男人,因为女人不长胡子。”有胡子,倒是增添了几许男人味儿。不过,却让他看起来很疲倦,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股戾气。

“好看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卫渊笑道。

“嗯。”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颌,胡渣扎手。

“你不是说想要做男人?做男人长胡子,还觉得好看么?”阎以凉的梦想,很古怪。

“不要,做女人还不错,因为我能生孩子,你生不了。”孕育生命,阎以凉觉得这世上最神奇的就是这件事了。

眉眼染笑,卫渊喜欢听这种话,她执意要去看肖黎,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被卫渊抱着,一直抵达肖黎所处的小院儿,还未走进房间,就先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

肖黎的护卫满院子都是,守卫严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进了房间,绕进卧室,阎以凉扭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肖黎。

他很安静,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一声不响的,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卫渊将她放下来放在床边,阎以凉披着毯子,看着沉睡没反应的肖黎,尽管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她的忧伤来。

“始终不是大燕,条件有限。待咱们回去之后,我肯定找来天下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疗。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夫确定他不会死,只是不知何时会醒。”卫渊看着肖黎,一边低声道。

“嗯。”不会死,就有希望。

那时阎以凉觉得痛快的死和半死不活相比更幸福爽快,但是现在她却否定了以前的想法,只要有口气,就还有希望。死了,就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她现在养的也差不多了,只要不再艰苦的长途跋涉,就不会有事情。

“还有些事情没办。”卫渊眸色偏冷,这件事就是和昭天的交涉。

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完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切始因梁家,他要昭天偿还。

看向卫渊,阎以凉长长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卫渊要昭天偿还的,可不只是几条人命那么简单,他要昭天偿还上千万两的黄金。当然,不止偿还他大燕,

还他大燕,还有祁国。

因为卫渊提出这个要求,祁国那边立即响应,昭天若不偿还,那么两国兵马便不会撤退。而且,没准儿会继续增添兵马,说不定踏平整个昭天。

祁国的态度更义愤填膺一些,因为肖黎被害昏迷不醒。

昭天朝廷自然不同意,卫渊也没有废话,下令兵马移动,作势要去踏平下一个邻近的城池。并且,说不定还会来一场屠杀,以命偿命。

这么一来,昭天朝廷似乎才发觉害怕,若是大燕和祁国同时发兵入侵,昭天只有坐等被割的份儿。

十天之后,昭天的礼部来了使者,要求和谈,并且表示愿意偿还黄金,但想再商量商量金额。

卫渊明确表示没什么可谈的,不然拿钱,不然就等着昭天大乱。两条路,条条分明,没有中间路可以走。

祁国自是响应,千万两黄金的补偿,不给就继续驻扎兵马不走。

三天之后,礼部使者再次到来,表示昭天皇帝同意了。

能随意的走动了,阎以凉的内力也尽数恢复。满身的力气,舒畅的不得了。

自能走动后,她也终于见到了邹琦泰胡古邱和齐岳关朔几个人,经此一事,邹琦泰又老了很多。

厉钊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但还是要带回大燕去向皇上复命。这个刑部唯一的叛徒,已经归案了。

看着邹琦泰的状态,阎以凉的有些担心。胡古邱和齐岳又何尝不是,这一个打击,着实不小。

而厉芷,自从被关在那个牢房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看过,她也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惨状,两颗毒药,足够她享受了。

“回到皇都之后,你把钟弢派到大师哥的府上,让他看着他。”马上就要回去了,阎以凉将关朔叫来,单独吩咐。

“师姐,你是担心大师哥会、、、、”关朔的额头上一道明显的疤,这些这次战斗留下的纪念品,也使得他看起来成熟很多。

“嗯。”阎以凉的确担心。

“好,我肯定照办。”关朔点点头,这事儿和邹琦泰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尽力了。

“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皇都了,你照顾好该照顾的人。”看向别处,阎以凉缓缓眯起眸子。她要想办法,让肖黎醒过来。nm

“师姐。”关朔抓住阎以凉的手,眼圈发红。这一次,他终于知道活着有多重要,身边的人有多重要。

看着他,阎以凉反手握紧他的手,经历生死,每个人都在改变。

千万两黄金送来了,大燕和祁国的兵马也开始后退。这边也启程,阎以凉与肖黎两个人都不能受颠簸,各自的马车里都柔软的恍若大床一般。

窗子开着,阎以凉一眼就看到抱着厉钊骨灰的邹琦泰,他神色悲伤,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视线随着他,一直到他走进了马车里,阎以凉才收回视线。

“怎么了?”将丝巾盖在阎以凉的头上,卫渊一边轻声道。

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阎以凉缓缓摇头,“可怜,可恨。”

抬手把她揽到怀中,卫渊轻拍她的肩膀,“任何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嗯。”环住他的腰,阎以凉闭上眼睛,但仍旧几分沉重。

黑压压的兵马逐渐离开,昭天大石城也解除了禁锢。那大石城附近长长的断裂带里,都是散碎的大石,将整个断裂带埋了起来。

都知这是大燕人和祁国人干的,可是却没人知道他们做这件事的起因。若真的要论缘由,想必就是大燕和祁国狼子野心,否则,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百姓间是这样传的,在百姓认为这就是真相。而真正的真相,却被埋在了断裂带的大石下,无人知道。

兵马穿行过沙漠,进入祁国,而肖黎也将回到祁国都城。

他所有的手下于全国各地返回集结,数量竟然堪比大军。

有他们在,也不用担心有心之人会暗中对他做什么了。

看着护送他的车马离开,阎以凉很久之后才收回视线。

搂着她,卫渊也什么都没说,他说要救治肖黎,那么就一定不会食言。

兵马返回大燕,那率领兵马的大将军带着昭天补偿的千万两黄金返回了皇都。

这些黄金卫渊并非为自己所要,伤害了阎以凉,用钱是不能弥补的,付出的应该是命。

而他要这些钱,不过是为了给卫天阔罢了。拿回了钱,卫天阔便不会再追究他们在昭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家金库的事情也能就此掩埋了。

邹琦泰胡古邱齐岳关朔携带着厉钊的骨灰也返回了皇都,柳天兆随着卫渊的队伍则去往固中,分道扬镳,一南一北。

已进入初冬,除却固中,其他地方一早一晚都微冷。

裹着厚重的披风,阎以凉始终都坐在马车里。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她愿意安安静静的,哪怕很无聊。

抱着她,卫渊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即便现在并摸不到肚子里的那个生命,但卫渊却很满足,因为他们都在,并未离他而去。

固中依旧温暖适宜,恍若温暖的手,抚摸着所有人。

婚礼中断,卫渊与阎以凉无故离开固中一个多月,回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将婚礼补上。不过,他们二人看起来并没有此意。

几天后,另一个消息传出来,阎以凉有孕了。

即便婚礼没办,可是

没办,可是,很显然她已是郡王妃。

怕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没有在回来后就举办婚礼,若是这般推迟的话,不知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去。

阎以凉现在并不想婚礼之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救治肖黎,让他醒过来。

一洋还在肖黎身边,即便她没了双手,可是却可以指使别人。所以,她一直都有信件送到固中来,告诉阎以凉和卫渊关于肖黎的近况。

卫渊在回来后也开始着手寻找天下名医,各种在民间有些名声的大夫都被找到了,然后派人送到祁国去,但一直到了年关,肖黎也仍旧没有什么起色,还是在昏迷之中。

随后,卫渊开始寻找全天下懂得毒理的人,这是更偏门的法子了,但仍旧要试一试。

大燕全面禁止毒药,无论是制造,还是贩卖,都是重罪。所以,在大燕的寻找并不顺利。

卫渊的视线向周边列国看去,大燕找不到,不代表别处没有。

他的行动,阎以凉支持,若是肖黎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她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新年过去,春天来了,很快的,它也走了,但夏天到了。

卫渊的寻找还在继续,阎以凉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本来四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还很平,之后就开始飞涨,在她看来就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一向满身煞气,如今带着一个大肚子,看起来倒是温和了许多。最起码在宁筱玥看来,阎以凉已经初具一个做母亲的样子。

尽管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现在看来阎以凉应当会是个和善的母亲。

“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坐在亭子里吹风,阎以凉靠坐在藤椅上,一边看着坐在旁边抢她这个孕妇零食吃的宁筱玥。

“不急。”摇头,宁筱玥嘴里都是食物,含糊的说道。

“随你们。”阎以凉不再问,她和柳天兆的问题所在就是柳家。柳家老爷子似乎已经松口了,但是柳天兆那个姐姐可是厉害,还是不同意。

柳天兆也不回去面对他们,所以,现在闹得更是不愉快。

“所以啊,找丈夫最好的还是没有家人的,孤家寡人一个,他乐意就成,没人管。”宁筱玥看着阎以凉,几分羡慕她的样子。

“你在咒柳天兆的家人?”阎以凉没什么表情,宁筱玥要是诅咒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别瞎说哦。”指了指阎以凉,要她不要乱说话。

看向别处,草绿花红,风景很好,她却不如以前那般有心情欣赏。

蓦地,旁边两个人走过来,一人白衣不染纤尘,一人蓝色华袍,富家公子模样。

宁筱玥一眼就看到走过来的卫渊和柳天兆,她朝着柳天兆挑了挑眉,柳天兆缓缓摇头,她立即无声的叹了口气。

阎以凉的视线在卫渊和柳天兆的身上掠过,随后道:“怎么了?最近你们三个人都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即便出了事儿,她也能扛得住。

走进亭子里,卫渊走到阎以凉身边,手落在她后颈,轻轻的揉捏,“这么聪明。”

“说吧。”抬头看着他,阎以凉没什么表情,很镇静。

柳天兆站在宁筱玥身边,俩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这事儿告诉了阎以凉,她会不会承受得住。

低头看着她,卫渊停顿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是邹大人出事了。”

“大师哥?我早就有所感觉。”邹琦泰,阎以凉垂眸,从昭天离开的时候,她就有感觉。所以,她才让关朔将钟弢送到邹府上去看着他,但还是没阻拦的了他。

“七天之前,他上吊自缢。被钟弢及时发现,不过他却陷入昏迷之中。刚刚关朔又派人送来了信,前天凌晨的时候,他走了。”卫渊揉捏着她的后颈,轻声的说着。

没有再说什么,阎以凉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见此,柳天兆和宁筱玥起身离开,亭子里仅剩他们两个人。

卫渊将椅子拽过来坐下,抬手托起阎以凉的脸看着她,“他过于自责,深陷在自责当中无法自拔。谁也无法打开他的心结,所以他才寻了这条路。”这话,似乎又有别的意思。

“你怕我也自寻短见?”阎以凉摇头,她的自责和邹琦泰不一样。

“总会想到办法的,只要不放弃,就肯定有解决的那一天,你说呢?”握紧她的手,卫渊其实很担心。

“嗯。”点头,阎以凉自是知道,她也不会放弃。

“你要回去么?关朔说要等你回去。”轻抚她的手指,卫渊轻声道。

“回去,我要送大师哥最后一程。”他们师兄妹五人,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抬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卫渊起身离开去安排。

看着他走远,阎以凉长长的叹一口气,世上无奈之事太多太多。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一直未参透这一点,甚至不屑一顾。而在去年那短短的几天内,她将一切都参透了。

前往皇都,宁筱玥与柳天兆一起同行,与邹琦泰共事这么多年,最后一程,他们是一定要送的。

官道宽敞,田地有序又没有尽头,天高地阔,官道上一行车马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儿,消失在尽头。

秋至,卫郡王喜得麟儿,固中欢庆,尽管卫郡王的婚礼中断,可

礼中断,可是这更是一件大喜事。

固中的百姓们本以为卫郡王会尽快的补办婚礼,但却始终没有动静。

忽然的,半年后,卫郡王和郡王妃都不见了,只有卫郡王的挚友在照顾小世子,那两个人却不知所踪。

但此事并未引起皇都重视,甚至有人向卫天阔提起,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多的言语。

至此后,一年内,卫郡王和与郡王妃的踪迹都成迷,没有在固中出现过,连小世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他们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祁国都城。

太子府有着极为严密的守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下千人。

太子肖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祁国朝廷上下不少人提出再立太子之事。老皇帝却对此事支支吾吾,似乎想同意但又因为什么不敢同意。

夜深人静,太子府的一处高阁上,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样貌美艳无双。广袖垂在身侧,却唯独不见手。

她面前的窗台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株金黄色的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儿。

一洋的视线从这株还生草上离开,看向黑夜里的都城。

这里很高,都城的三分之二能落入视线当中。

即便很黑,她似乎也瞧见了一条街道上,两个白色的身影并肩而行。

他们看起来很相配,无论是步伐还是气息,都是那般般配。

眨眼间,他们便不见了,刚刚看到的好像是幻觉。不过,眼前的这棵还生草可不是幻觉,它是真的。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药典传说中的草药,能够解天下奇毒,令人起死回生。

这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它真实存在,并且被他们夫妻找到了。

“来人,将草药拿上,给太子服下。”吩咐,旁边立即有人过来将紫檀木盒盖上,拿起。

最后看了一眼黑夜的都城,一洋笑起来,而后转身走下高阁。

“睡了这么久,该起床了!”黑夜里,一洋的声音淡淡传开,最后融于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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