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席国公这么关注我王家的事。梓钰在这里,多谢席国公了。”王梓钰冷着一张脸,挡在楚九歌面前,疏离而冷漠的道:“席国公,可叙完旧了?”

“王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席国公面色一怔,顾不得楚九歌,把注意力放在王梓钰身上,倚老卖老的道。

他一进来就发现了王梓钰的状态不对,这不是他熟悉的王梓钰。是以,他没有直接找上王梓钰。

“字面上的意思,席国公要叙完旧,就请站在一旁,不要妨碍公堂秩序。”王梓钰的语气平缓,没有任何起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席国公皱眉道“你…要动我孙女?”

“席国公要这么说,也可以。”王梓钰大方承认。

席国公不曾想,王梓钰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险些惊得说不出话来,强忍着怒火道:“王小子,能否给老夫一个面子?此事,确实是清欢的不是,改日老夫亲自上门道歉。”

“面子?”王梓钰神情肃穆,眼中隐有泪光,却掷地有声的道:“席国公,我王梓钰给了你面子,谁给我王家面子?谁给我王家死去的一百多口人面子?谁给我王梓钰死去的父母面子?席国公,你这面子,我给不起。”

“王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般咄咄带人,可不像你。”与席清欢一样,察觉到不对的席国公,想试着拿王梓钰的君子之风提醒他,别坏了王家的形象。

“怎样才像我?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假装我父母没有横死?假装你们席家没有欺人太甚?席国公…你那说的不是我王梓钰,是懦夫。王家秉承君子之道,不是懦夫的苟且偷生,忍辱偷生。”王梓钰真正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席国公,言辞犀利。

“王小子,清欢只是一个姑娘家,小女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一点小事,这般斤斤计较,可不是君子所为。”席国公面不上显,心里却是慌了。

他知道,王梓钰一定猜到了,猜到血洗王家是他们席家所为,两家这是…

结了死仇了!

第868章 宣战,这才是君子

王梓钰不能留!

王家不能留!

席国公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但…

王梓钰捕捉到了。

如若说,先前只有七分猜测,现在却是十分肯定了。

别说他,就是沈卿与楚九歌亦是有了猜测,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点了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席家的势力有多大,他们都站在王梓钰这一边。

这下,王梓钰更不可能给席国公面子,他淡淡地看着席国公,冷冷的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谁说君子吃了亏,受了苦,就该退?就该忍?就该让?圣人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圣人都不要以德报怨,席国公却要我以德抱怨,席国公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又或者你在害怕什么?”

“王小子…”席国公再次开口,语气却不像先前那般笃定,带着说不出来的心虚。

此消彼长,席国公气势一弱,就显得王梓钰气势更甚,但出奇的,王梓钰却没有给人盛气凌人,咄咄逼人之感。

哪怕是盛怒,哪怕是锋芒毕露,他依旧是冷静的,沉稳的…

“小人喜欢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坦荡无伪。”王梓钰淡然自持的开口:“席国公想必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君子,才会用伪君子那一套来要求我。”

“伪君子表面一副磊落正气的样子,实则阴暗卑劣,像是阴冷的蛇,蛰伏山洞里,不敢见光,只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咬上去。”王梓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道:“想来席国公应该更清楚,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王梓钰这话太直白了,席国公想要装作不知都不行,他气得大骂:“王梓钰!老夫看在你们王家惨遭血洗,对你一忍再忍,你别太过分了!”

“这就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我王梓钰要么不生气,我生气从来都不忍!席国公,我王梓钰以王家家主的名义,正式向席家宣战!席家人不死绝,我王梓钰便不踏入王家大宅半步!”与席国公的气急败坏不同,王梓钰仍旧是平静得很,哪怕是像席国宣战亦然。

“噗…王,王梓钰,你,你…”席国公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跄后退数步,要不是身后的人扶着,怕是摔倒在地了。

在场的众人惊得嘴巴大张,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这时,哪怕再蠢的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王梓钰淡淡地扫了席国公一眼:“你没有听错,我在向席家宣战。在席国公你派人血洗我王家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何必震惊?”

什么?

众人的眼睛都瞪直了,一个个看着王梓钰,又看向席国公。

王梓钰他在说什么?

席家血洗王家?

这,这就是席清欢出来,要一举将王梓钰和楚九歌踩死的原因?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京都府尹三位大人,想得更深一些,他们看了看席国公,又看了看王梓钰,不过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们不敢得罪席国公,想要踩王家上位,但…

如若席家与血洗王家的人有关,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把席国公放在眼里。

王家只是死了一百来人,并没有伤筋动同,王家要报复席家,十个席家都不够看。

“王…王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血洗王家,我与王家无冤无仇。”只不过瞬间,席国公红润的脸色就变得惨白,睿智有神的眸子变得暗淡无关。

他靠在下人的身上,勉强站稳,再也没有底气倚老卖老,直呼王梓钰王小子了。

堂上的三位主审官,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但他们却发现,他们竟是半点不怀疑王梓钰的话。

王梓钰是什么人?

他根本不需要诬陷人,也不会拿王家血洗一事来诬陷人。

席国公,真是…太可怕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不是误会,席国公心知肚明。至于原因?我也很想知道,席国公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王梓钰问完,不等席国公回就,就转身,将周身散发的气势收了起来,对三位主审官大人道:“是不是可以把席小姐带下去验身了?”

他王梓钰要做的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当然也改变不了。

让青楼妇人为席清欢验身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却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王梓钰言出必行,哪怕是再小的事!

“是,是。”被王梓钰的气势,吓得语无伦次的三位主审官,一时间忘了主次,说完才惊觉不对,连连改口,让官差把席清欢带下去。

“爷爷,爷爷救我…”席清欢同样脸白没有血色,她已经懵了。

王梓钰手上有什么证据?

他怎么会突然朝席家发难?

他什么会笃定的认定,是他们席家血洗了王家?

他们席家做得那么干净,用的也不是自己的人,王梓钰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就算王梓钰发现了,他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王梓钰凭什么报复他们席家,他就不怕被天下人唾沫吗?

“王公子,我席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误会。我知你在乎楚九歌,但你也不能为了她,而羞辱我的孙女,往我席家身上泼脏水。”不愧为是祖孙,席国公与席清欢的想法相差无几,一瞬间就振作了起来。

“太阳底下没有秘密。”王梓钰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了,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无视他。

他们,已经见识到了王梓钰的强硬与霸道。

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难怪,难怪他能与北王并称东林双绝。

似乎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

王梓钰虽然不如北王那般光芒万丈,个性显明,但王梓钰站在北王身边,从来不曾被北王的光采遮掩,也不会被北王的光芒遮盖。

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散发着属于他独特光芒。

即使没有北王那般耀眼,但也让人无法忽视。

王梓钰,这柄开了封的宝剑,出鞘了。

自古以为,宝剑出鞘,不饮血绝不回鞘,席家便是喂剑的祭品…

第869章 联手,白璧微瑕

席清欢被带了下去,公堂上的气氛凝结了,大家都沉默的等着,等待结果出来…

席国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副随时要背过去的样子。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关注他,尤其是先前在他面前献殷勤的两个丹医,更是缩成一团,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他们在王家呆了那么多年,但直到此刻,他们才清醒的认识到,王梓钰有多么可怕!

王梓钰的可怕,在于他从不将他的可怕外露,他纵容你,包容你,体贴你,哪怕你身份再低微,也给你同等的尊重,让你觉得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可以任性妄为…

这种纵容,这种体贴,这种包容,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幸福,但对于贪心的人来说,这是噩梦。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再包容你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触到了他的底线,惹得他不快了。

而让王梓钰不快,后果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看席家就知道了!

一刻钟后,三位妇人过来了,恭敬的行了礼,便将验身的结果公布于众…

席清欢仍旧是处子之身,她下身流血只是来了月事,至于她的孕脉?

三位妇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因是服用了禁药,有些不干净的地方,会用这种药做局骗人。服药后,不管医术多高明的大夫,诊断出来都是怀孕了。”

那些不干净的地方,自然是指一些暗娼或者雅院。

雅院在这里不是指什么高雅之处,是指那些养着姑娘卖的人家。

东林青楼的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便是卖身,也是青楼的姑娘挑客人,而不是客人挑姑娘,但那些雅院不同。

雅院养的姑娘都是卖身的,不过他们的说法更文雅,那叫将自家养的姑娘嫁出去,客人买第一夜那叫给聘礼,平日上门那叫给家用。

养在雅院的姑娘家,自然比那种暗娼的强,她们一般只做一个人的生意,看着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有些雅院,为了多捞到一些钱,便会拿姑娘假孕来诈钱。

去那种地方找姑娘的,大多是有家室的,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将这种地方的姑娘迎进门,更不可能留个这样的子嗣在外面,大多数人都会花钱消灾。

这地方虽叫雅院,但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好人家的姑娘不可能知道,自然也就不可能摸到那里的药,席清欢能弄到那里的药,这…

着实有点意思。

楚九歌明白三位妇人的话,知道有些话王梓钰不好说,但她无所谓。

楚九歌请示三位主审官后,便寻问道:“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有让人假孕的禁药,那有没有让人假装处子的方法?”

席清欢敢拿假孕来坑她,她就坑死席清欢,坑得她有苦说不出来。

“这…”三位妇人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楚九歌只当没有看到,歪着头问:“没有吗?”

“有。”三位妇人点了点头。

雅院坑客人的方式多着呢。

要培养一个才色双全的姑娘不容易,怎么可能只让她“嫁”一次,但不是处子,极难“嫁”出高价,为了高价,许多人都会做假,在南边嫁一次,然后再到北边来嫁。

说句不好的,北边这一块,娶那些雅院姑娘的男人,娶得大多数是伪装后的处子,她们的处子之身,早就在南边高价“嫁”了一回。

没办法,谁叫南方的人更有钱,冤大头更多,更精通此道…

“你们能查出来吗?”楚九歌又问。

“能。”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外行的人不懂,内行的人却是门清。

“那么席小姐她…”

“放肆!”

席国公愤怒的打断了楚九歌的话:“你是什么东西,我席家的姑娘,也容得你说三道四。”

他奈何不了王梓钰,还能奈何不了一个,没有北王撑腰的楚九歌?

“北王妃!席国公说说,北王妃算什么东西?”楚九歌转身,面向盛怒的席国公。

“哼…我孙女才是北王的未婚妻。”席国公知道,他这个时候只能紧抱北王的大腿,只有这样,席家才能在王家的报复下活下来。

“北王前面有八个未婚妻。”楚九歌反讽道:“你确定北王会娶她?就凭你孙女腹中怀有北王的种?”

“我的孙女是清白的,你没有听到吗?”虽说当众验身,丢尽了姑娘家的脸,但好歹也保有清白的名声,他们席家与皇上一同施压,北王也得服软。

楚九歌嗤笑一声,朝三位妇人拱了拱手,客气的寻问:“请教三位,你们看一个姑娘家是不是清白的,是不是只看有没有破身?”

“是的。”除了这个外,旁的也无法验证。

“也就是说…不管她在外面怎么胡天海地的玩,与多少男人共处,只要没有破身,她就是处子?”楚九歌又问。

呃…

三位妇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其他男人脸上又红又白,一个个眼神飘乎,不敢乱看。

沈卿正在喝茶,差点被呛死了:“九歌,你说得太直接了。姑娘家,要矜持。”

“我问的问题,不对吗?”楚九歌一脸懵懂的看着沈卿,又看向那三位妇人,眼神清纯,眼中没有一丝不自在,也没有一丝害羞,只有纯粹的不解…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楚九歌什么都不懂,只是就事论事,反倒是他们这些人想太多了。

“不,不,不,你问得很对。”王家二叔拍起巴掌,笑了起来:“食色性也,楚姑娘问得没有错。而且,人家都做了,咱们问一问,算什么?”

如果说楚九歌只是隐讳的暗示,王家二叔就是直咧咧的告诉众人,席清欢就算还是处子之身,这会也不是清白的!

席国公气得几欲吐血:“王清远,你不要欺人太甚。清欢是犯了糊涂,可你们王家也不能往清欢身上泼脏水。清欢一个姑娘家,她只是一时想左了,为了北王,才会做出糊涂事。你们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一个姑娘家,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

“梓钰,看到没有!你家二叔我还没有被逐出王家,就有人迫不及待欺负我。这事,咱们王家管不管?”王家二叔说到“咱们”二字时,咬得特别重,那半眯的眼神,更是透着狼一样的凶光…

第870章 震惊,不是亲生的

王家管不管?

王家当然管!

“二叔放心,只要我王家人没有犯错,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王家人。”王梓钰掷地有声的说道。

不给席国公说话的机会,王梓钰又道:“大人,当庭做假证,是什么罪?”

“啊?”京都府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王家与席家斗法吗?

怎么扯到他头上来了。

“做假证,诬陷人,不犯法吗?”王梓钰加重语气,质问道。

“犯,犯,当然犯法。”京都府尹很不想搅和进去,但在王梓钰的目光逼迫下,他说不出一个不了。

“那就把人扣押起来,仔细审一审,私用禁药,栽赃北王,诬陷楚大夫,离间王家与朝廷的关系,是什么罪!”王梓钰神态自若的下令,半点不觉得,自己抢了主审官的活有什么不对。

“离间王家与朝廷?”前面几条罪名,京都府尹还能理解,最后一条京都府尹怎么也想不明白。

王梓钰好心的解释道:“如若席小姐的阴谋得逞,三位大人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判我乱了王家血脉。大人,你觉得深为王家继承人的我,能受得了朝廷随意诬陷我?”

“这个,不能…”王家的继承人,自有王家继承人的骄傲。

“无法忍受朝廷诬陷的我,必然会对朝廷心生怨恨,你说…这不是离间是什么?”王梓钰反问,京都府尹本能的点头,点到一半才惊觉不对,连忙坐正…

他们怎么被王梓钰带着走了?

但,王梓钰还没有说完:“对朝廷不满的我,如若收到西凤、北林或者南凉的邀请,大人认为,我会不会带着王家,举族离开东林?”

京都府尹脸都白了…

有这么严重?

沈卿看热闹不怕事大,高声喊道:“二公子如若不想呆在东林,我西凤随时欢迎二公子。我西凤延清在这里保证,如若我登基为帝,西凤宰相之位,永远为二公子留着。”

王梓钰这样的人才,东林皇上往外推,他却不会…

东林的文坛,为何会这般兴盛?

全是王家,王梓钰的功劳。

东林的皇帝是已经收获了果实,自觉东林天下第一,觉得有没有王家、王梓钰都无所谓,这才无所顾忌的对王梓钰下手,但他们西凤不是呀,他们西凤很需要王家和王梓钰这样的人!了

“二公子,事情…事情,真没有那么严重,您息怒,您千万息怒。席小姐诬陷您一事,下官这就禀报给皇上知晓,请皇上定夺。”京都府尹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王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先前,王梓钰不出手,又配合官府的审理,那完全是因为,闹事的是王家人,告他的也是王家人。

对王家人,王梓钰会无限纵容,但并不表示,对外人王梓钰也会无限纵容。

诚如王梓钰所说的,惹毛了他,王家举家迁离东林,倒霉的还不知道会是谁。

席国公脸白如纸,再不复先前的红润,他颤抖的开口:“王二公子…一定要这么狠吗?清欢不过是…”

“那就劳烦大人了。”王梓钰连个眼神也不给他,朝在场的三位大人拱了拱手:“时间不早了,三位大人还进宫,今日就到此结束吧。”

“退,退堂。”京都府尹连一句多话都没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审案的是王梓钰。

“二叔,我先回了。”王梓钰走之前,给王家二叔打了个招呼。

“哼…”王家二叔冷哼一声,高傲的道:“我今天帮的是王家,可不是你。你最好祈祷后面也会这么顺利,不然…你就等着失去王家家主的位置。”

王家二叔说完,就招呼官差带他下去,半点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

楚九歌看得好笑…

她会说,她突然觉得,傲娇别扭的王家二叔,挺有意思的。

王家二叔被带走后,王梓钰也走了,不过他走之前,特意走到席国公面前,留下了一句话:“席国公,王家的报复,这才开始,你可要活久一点。”

君子坦荡荡,他王梓钰就是报复,也会提前说一声。

看,他多君子。

“二公子,我席家也不是好惹的,何苦两败俱伤。”化解不了,席国公只能强硬起来。

“两败俱伤?你太看得起席家了。”王梓钰深深地看了席国公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我们也走。”沈卿与楚九歌晚王梓钰一步,从席国公身边走过,沈卿再次不怕事大的说了一句:“你说,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把某些,伸得太长的手给剁了?”

沈卿说这话时看着楚九歌,但听到这话的人都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谁的听…

没有意外,席国公两眼一翻,倒在下人身上。

“啧啧啧…真没用,他不会天真的以为,王梓钰一辈子都查不到,是他动的手吧?”沈卿摇了摇头,暗骂了一句蠢。

做得再干净漂亮又如何?

王梓钰又不蠢,除非席家永远不露马脚,但凡露出一丝异样,王梓钰都能发现。

“他没有几个月可活,他急了。”楚九歌只看一眼,就知席国公先前的好气色,是靠药物强行堆出来的,实则寿元无几。

而人就是这样,一旦急了,就容易昏头…

“难怪。本太子就说,席家稳打稳扎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这么激进,原是没有几天可活。”沈卿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消退了不少。

两人走出衙门,就看到王家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王梓钰打开车窗,声音冷清的道:“要不要一起走?”

沈卿看了楚九歌一眼,点头:“给王二公子一个面子。”

两人上了马车,还未坐稳,就听到王梓钰问:“九歌,你确定我母亲生产过?”

“啊?我瞎说的…”楚九歌怔了一下,抬头看向王梓钰,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在:“那一条,是真的?”王梓钰真不是王夫人生的?

“是。”王梓钰闭上眼,苦涩的道。

“啊!”楚九歌一脸傻样,沈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王梓钰的出身,居然真的有问题?

贵圈也太乱了!

“你和你娘长得有几分像,怎么可能不是母子?”楚九歌仔细回想王夫人的长像,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是大夫,她一般不会看错的…

“你以为,我这一身病是怎么一回事?”王梓钰难掩苦涩的道:“你真以为是遗传的问题吗?不说王、谢、袁、萧四家,京中多少贵族,祖上都用过血祭续命,为何他们的后代都没有大问题,我却这般?”

“为什么?”楚九歌很不想问。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大秘密,但是…

第871章 倾诉,他的幸运

楚九歌听出了,王梓钰想要倾诉的心情…

既然王梓钰想说,那她就听好了,哪怕这个秘密,会给她带来麻烦。

王梓钰的确是想倾诉,的确是想把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楚九歌一问,他便开口了:“我亲娘与我母亲是双生姐妹,如同他们所说的那般,我母亲无法生育,为了两家的关系,我亲娘便代替母亲生下了我。”

“我的存在无关什么爱情与期待,纯粹是王家需要继承人,我母族与王家的关系也不能断。”

王梓钰说到这里,自嘲一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王家,为了双方的家族,他是为了王家而生的,所以…

他打从出生起,就被教导成王家最完美的继承人。

他不能有自己的性格,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是王家的继承人。

他人生中第一次出格,就是登上九尺高台,挑战三国的天才。

那些阴谋者,曾在私下说,那是一场局,是王家为了帮他扬名的局,可没有人知道,王家根本就不许他登上高台与三国的天才比试。

王家的继承人可以名扬天下,但不能锋芒毕露,不能早早就露出峥嵘,让人盯上。

王家讲究中庸之道,出风头这种事王家从来不做,自然也不会许继承人去做,但他还是做了…

凭借年少气盛,凭借年少冲动,他踏上九尺高台,为了东林的名声,为了检验他多年所学。

他赢了!

他大获全胜,整个东林的百姓都在为他欢呼。

当时,他在想什么?

他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底是得意,甚至还在想,回到家后,他的母亲与父亲,会如何赞扬他?

说不定,还会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抱抱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梓钰,你是我们的骄傲。

然而,他错了!

等到他的不是赞扬,而是处罚。

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除了水,什么也没有…

他跪在祠堂,却心有不甘,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不懂,也不明白,更不甘愿,直到他得知自己的身世。

那一年,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在外人风光无限,是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年,但只有他知道,他王梓钰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维持两家交情,维续王家荣耀的工具。

一如,他的亲娘。

这些事,埋在他心底太久了,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处理好了,但今天…

过往的一切,全部挖了出来,而他也生出了倾诉的念头。

“巫族的血祭在权贵之中十分盛行,我母亲作为嫡长女,自然也有血祭者,为她续命的血祭者就是我娘,她的双生妹妹。”

“作为血祭者,打从一出生就被喂了各种药材,他们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比之常人要健康许多,但我们都知道,那是假象,他们一直保持着健康鼎盛的状态,不过是为了随时为另一个人续命。”

“我不知道我娘是幸还是不幸,她一生下来,就注定为另一人而活,她的使命就是为了另一个续命。但是,她没有为她注定的那个人续命,而是为我续了命。”

“王夫人她不能生,两家便打上了我娘的主意。我娘的身体很好,很快就受孕了,但是…”王梓钰说到这里,抽了口气,重重吐出…

缓了好半天,才继续道:“稍懂医理的人都知道,打小吃药长大的人根本不适合孕育孩子,我娘也是一样。她生下我后就死了,而我…”

王梓钰说着说着,又笑了出来:“刚生下来的时候,比普通婴儿健康的多,而且精力特别旺盛。王家藏书极丰,普通人便是看一辈子也看不过,但是…我只花了十五年,就全部看完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天资聪颖,不似凡人。然而,真相是我比一般人,拥有更多的时间,因为我几乎不需要睡觉。前十五年,我每天只需要睡半个时辰,便能一直保持旺盛的精力,而且我学什么都快。”

“但,好景不长。十五年后,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前几年还好,只是睡得多一点,后来…你们就知道了,我直接瘫在椅子上,不能动了。”

“这时,王家才慌了,才知我不应该被生下来了,但我是王家唯一的继承人。要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容易的事,他们不能也无法放弃我,至少在没有培养出第二个继承人的情况下,在我还没有彻底被判死刑前,他们不能放弃我。”

“王家不能放弃我,可又不能有一个,让他们丢脸的继承人,他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都看明白了。是以,我自我放逐,把自己关在城外,任由他们将我捧成神,好让第二个继承人,借着我留下来的余光站稳脚步。”

“但,王家很幸运,我也很幸运。在王家还没有找到可以培养的目标前,我遇到了楚九歌,我活下来了,王家也不用再费心培养继承人了,我又成了王家完美的继承人,继续延续王家的辉煌与荣耀。”

王梓钰说到后面,个人的情感已越来越淡了,他疏离冷漠的,就像是在说别的人。

“你看…世人都以为,王家继承人必是风光无限,志得意满,一生出就走到了,旁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可是…没有人知道,在那些风光背后,我独自承受着什么。”

如若,楚九歌出现时,王家已有合适的继承人,王家绝不会拿出那些产业,只为换他多活五年。

如若,楚九歌出现时,他将手中的权利全部交了出去,王家也不会拿产业换他的命。

楚九歌出现得很及时,保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王家的光鲜,没让王家人上演卑劣、自私的一幕,没让王家露出人性自私的一面。

他不知道,这是王家的幸运,还是他王梓钰的幸运…

王梓钰只是想要倾诉,他并没不想要得到什么安慰或者宽解,他说完后,很快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不管是沈卿还是楚九歌,都无法从他脸上,看上到一丝脆弱,也让沈卿与楚九歌将到嘴的安慰咽了回去。

王梓钰,他不是弱者,哪怕他此刻,在他们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第872章 凌乱,我懂你的意思

王梓钰他不是软弱无能的人,也不是喜欢倾诉的人,更不是愿意把自己的秘密与伤痛跟他人分享的人。他此时此刻,跟楚九歌说这些,除了情绪低迷正好想说,而楚九歌又愿意听以外,更多的是为了提醒楚九歌…

“九歌,我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跟你说这些,总觉得把自己卑劣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了,但我还是说了。”王梓钰一脸自嘲的闭上眼,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

“我懂你的意思。”原本不懂,但听到王梓钰这句话后,她懂了。

一瞬间,楚九歌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医术这般好,应该不会有事。”北王和他亲娘一样都是血祭者,都是用药材喂养长大的,如若有后代,恐怕那后代也不会比他强到哪里去。

他原不想说,但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他却没有忍住…

又或者,他心底一直是想告诉楚九歌的,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甚至,他在心底卑劣的祈祷,祈祷楚九歌因为这件事而放弃北王。

可惜,楚九歌就是因此放弃北王也不会选择他,因为他是比北王更次的选择。

“嗯。”楚九歌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告诉王梓钰,有些病,便是她医术再好,她也治不了。

就说王梓钰这病,他是天生的缺陷,身带寒毒无法治愈,如若不是正好遇到陆城,她也不可能治好王梓钰的病。

但就算是治好了,她也不敢保证王梓钰不会再患病,或者出现其他的病症。

王梓钰这病是遗传,是基因缺陷,而且还是人为造成的。原先,她听到王梓钰说血祭,只当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毛病,现在才明白…

血祭虽有影响,但终归不是直接传下来的,多少还能缓和一二,便是有传下来的毛病,大多数也只是像谢玄一样,像王梓钰这般瘫痪的还是少数。

而好巧不巧,北王就是一个血祭者,如若北王育有子嗣,孩子有缺陷的概率极大,像王梓钰这般身体和心智都完整的,还算是幸运的…

一个注定有缺陷的孩子,一个不知会有什么缺陷的孩子,该生吗?

且不说孩子该不该生,就说北王…

他的身体,真的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健康吗?

楚九歌面上不显,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闷得厉害。

马车内,顿时陷入死寂,沈卿看了看王梓钰,又看了看楚九歌,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三人谁也没有说话,王梓钰将沈卿和楚九歌送到住处,放下两人便回王家了。

沈卿与楚九歌同时步入楚府,看着身侧闷头走路的楚九歌,沈卿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楚九歌,你别担心,北王他有成算。”

楚九歌点了点头,道:“你尽快安排我跟六皇子见面。”

六皇子也是一个血祭者,想来,这就是北王把六皇子送到京城,送到他面前来的原因。

“他人在城外的白云观,你随时可以见。”虽有皇上的人盯着,但沈卿并不放在心上。

北王敢把六皇子丢到皇上面前,自然是早有安排的,要是连让楚九歌见六皇子一面都做不到,北王还有什么底气说,他能保证六皇子的安危?

当天夜里,楚九歌就见到了六皇子,黎英带来的…

第一眼,楚九歌就发现,她喜欢这位六皇子。

干净,透彻,较真,还有…一丝不苟。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在活着的少年,他的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平静,不像是宫里出来的皇子,反倒像是苦修者。

他身上的衣服浆洗的泛白,板板正正的,连一丝折痕都没有;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碎发落下;他的指甲修剪的干净平滑,连弧度都是一样的…

看上去,像是有强迫症一样。

不,不是像是,就是有强迫症。

楚九歌看着六皇子,不着痕迹的,将桌上还算整齐的茶杯,一一调整好位置,摆成一个正圆,连花纹都在同一个方向,就知这人确实有强迫症。

这位六皇子,还真是有意思。

楚九歌忍着笑意,假装没有看到六皇子的小动作,道:“六殿下,建议把手伸出来,让我替你把个脉吗?”

“你可以叫我凌乱。”六皇子伸出手,动作一丝不苟,眼神直直看着楚九歌。

在楚九歌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楚九歌。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楚九歌,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楚九歌。

楚九歌比他预想的还要年轻,她的医术真有那么好?好到让北王推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楚九歌右侧散乱的头发,比左侧多,这让他看着很痛苦,总想伸出将乱发拂平,或者让左右两侧的乱发一样多。

“凌乱?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楚九歌伸手搭在六皇子的脉搏上。

“我师父给我取的。”六皇子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烦躁。

很明显,他受不了这个名字,就像受不了楚九歌左右两侧,不对称的乱发一样。

真的好像将它们拂平,怎么办?

然而,楚九歌没有搭理他,她摸到六皇子的脉搏,越诊脸色越凝重,甚至都顾不得在患者面前,表现出来…

“你,多久没有睡了?”楚九歌的手指,还按着六皇子的脉搏,她看着六皇子平静的五观,暗暗唾弃医术退步了,居然没有在六皇子一进来,就发现他的异常。

“还好,只有半个月未入睡。”六皇子神色淡然,但垂在另一侧的手指,却忍不住动了动。

看着楚九歌右侧的乱发,他真得…很痛苦!

“最高记录,多久未曾入睡?”如果是先前,楚九歌还会震惊,但白天听到王梓钰的话后,她就知道血祭者与常人不同。

“一年!七岁那年,整整一年未曾入睡。”他那个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强迫自己…

他强迫自己和正常一样躺在床上睡觉,哪怕睡不着也要闭上眼躺满三个时辰,不到三个时辰,绝不睁眼。

他那一年都是那么过的,但可惜的是…

有些事,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第873章 恢复,强迫症要命

楚九歌问这些,不是六皇子的脉象不好,而是太好了。

六皇子是楚九歌见过的人当中,脉搏最为有力的一个,但…

就是太好了,好到让人害怕!

从脉搏和面相来看,六皇子生机勃勃,精力旺盛,气血十足,完全是处在鼎盛时期,但行医的人都知道,物及必反。

人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是有寿命有年限的,平稳有序才是长久之道,但六皇子不同,他身体所有的器官,都在飞速运转,每一项机能都处在巅峰状态,而且一直保持着…

六皇子现在看着一派“鼎盛”,但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消耗六皇子的生命,待到六皇子的生机耗尽,六皇子的身体会被瞬间掏空,便是不死也是废人一个。

“你这样下去,会死得很快。”楚九歌收回手,神色凝重地看着六皇子。

“嗯。”六皇子轻轻点头,目光仍旧落在楚九歌鬓角的散发上…

他觉得,楚九歌再不把头发梳理整齐,他会难受死。

“你这病…我暂时还无从下手,但可以先开一剂安神的药,让你得以入眠,放缓你身体的节奏。”以消耗生机为代价保持生命旺盛,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许多人濒临死亡之际,都会请求大夫为他催发生机,让他得已保持清醒的交待后事,但…

那都是短暂的,是以余下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像六皇子这种长年保持鼎盛状态的,楚九歌还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