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不能下药,只是…

六皇子的生机,是用药物催生的,在用药前,她需得知道六皇子服得是什么药,才好对症下药。不然,药效相冲,或者不对症,很有可能会起反作用。

“你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六皇子一脸认真的道。

楚九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要在二十天后,拿你续命?”

“嗯。”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六皇子却没有一丝归张与不安,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我要先知道,你用什么药催生了生机,才好对症。如若你能拿出,你先前服过的药,二十天也许足够了。”时间确实紧张,但她少睡几天,总能想出办法。

“巫族的药从来不外泄,你不知道吗?”不仅仅是他,所有人,包括北王都拿不到药。

北王费尽心机拿到了,进入巫族的令牌,可巫族那群老货也不是吃素的,得知令牌遗失,这不…

那群老货就借机跑了出来,把进入巫族的路给毁了。

现在,没有人能进入巫族,也就无法拿到巫族的药材,也就不知他们这些血祭者,打小吃的是什么药。

“二十天,太短了。”没有药,只有一个病人,这叫她怎么下手?

楚九歌想了想道:“能不能想办法拖延血祭?或者让血祭无法了举办?”

“我这样的身体,能活几天?”六皇子看着楚九歌,强压下想要伸出去的手。

楚九歌两侧的碎发,搅的他心神凌乱,喉咙发痒,真的好想,好想将它们拂平。这样看着…

太碍眼了!

“用温和的药养一养,三个月不成问题。”六皇子以现在这种状态多活一天,就等于多耗一分生机。

活三个月,至少要耗费十年以上的寿命,但总比二十天后就死了的好。

“给我一幅药,让我病倒。”病倒了,他就没有办法为皇上续命。

然而,问题来了:“你这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生病,哪怕是瘟疫,也不可能染上。”

“那怎么办?”好讨厌,好讨厌,居然又掉了两根下来,真是…好烦躁。

六皇子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目光灼灼地看着楚九歌…

楚九歌莫名觉得危险,悄悄往后挪了挪:“受伤,伤筋动骨一百天。”

“没用!不管多严重的伤,三天内都会恢复,再严重有十天半个月便足够了。”烦躁不已的六皇子,努力让自己别开眼,不去看楚九歌。

他不能给楚九歌拂头发,师父说男女有别,他不能对女子动手动脚,不然会让人误会的,就像当年他偷偷溜出宫,因他无意识的举动,让许多女子产生误会一样。

好在,明珠公主站了出来,领走了金六的身份。不然,他就得娶那些,被他“动手动脚”了的女子。

一想到,要娶那些衣服穿不平整,头发梳不整齐,指甲修不漂亮,就连眉、唇都化不好的女子,他就一阵烦躁。

“你的恢复能力这么强?还是所有的药力的恢复能力,都这么强?”楚九歌瞬间瞪大了眼睛,垂在一旁的手悄悄握紧。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恢复能力也很强,难道她也是…是血祭者?

或者,她曾服过巫族的药?

“所有的血祭者恢复能力都很强,不过…都是消耗生命罢了,不是什么好事。”六皇子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死死的看着楚九歌,但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巨大的反差,让楚九歌莫名觉得诡异…

六皇子有点怪!

“你能给我一碗血吗?”她要拿六皇子的血试药,看看她与六皇子是不是一样的人。

“拿碗来。”六皇子十分干脆,在楚九歌起身的刹那,六皇子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楚九歌的鬓角,忍了许久的六皇子,终是没有忍住:“你能,把你左侧多出来的五根碎发别进发髻里吗?或者,把左右两侧的碎发全都别进去,左右不对称,真的很丑。”

他看得别扭极了,别扭到,他快要坐不住了!

“啊?”楚九歌起到一半,就那么僵住了。

六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脑子太笨,还是六皇子这话太高深,她怎么听不懂?

“这边…碎发。”六皇子指了指楚九歌的鬓角,一脸严肃,就好像是在说什么家国大事。

“碎发?”楚九歌伸手拂了一下,不确定地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只是单纯的在说碎发,没有别的深意?

“对,碎发,还是没有拂平,还有两根落了出来。”六皇子觉得,他的心脏爬满了蚂蚁,又痒又难受,恨不得代楚九歌,把凌乱的碎发规整。

而在楚九歌摸了两次,依旧没有把“调皮”的碎发收好后,六皇子终于忍不住了…

第874章 缺陷,活得很累

“你介意,让我帮你吗?”

楚九歌再这么磨叽下去,他就要崩溃了。

他真的,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凌乱,哪怕他师父给他取名叫凌乱,让他适应凌乱,享受凌乱,可他就是无法忍受,哪怕别开眼睛不看也不行。

“呃…不介意。”合着,六皇子的话并没有别的深意,纯粹就是强迫症发作了。

楚九歌见过有强迫症的病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极难医治。强迫症发作后,如若不能让他们顺心,很有可能会心存郁结,甚至暴躁狂怒…

“呼…”六皇子松了口气,站起来,隔着桌子,上半身往前倾。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衣服与桌子正好保持相触,却又不会压到桌子边缘的距离,而他上倾的上半身,应该是在四十五度左右。

这可怕的,强迫症!

楚九歌扫了一眼,莫名的同情起六皇子。

这日子,过得多累。

六皇子的动作很轻柔,只三下,就将楚九歌左侧的碎发拂平,而后又是三下,将楚九歌右侧的碎发也拂平了。

整个过重庄重而肃穆,不含一丝邪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举行什么庄重的仪式。

为了配合六皇子的强迫症,楚九歌和他一样,保持上半身前倾,一动不动,免得六皇子这个强迫症发狂。

好不容易等到六皇子拂平了乱发,楚九歌正要站直,就听到六皇子说:“你的发髻梳得不够平整,你若不介意…”

“我介意!”楚九歌不等六皇子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我很介意,六…凌乱。”

她错了,她就不该为了让六皇子舒服,就配合他。六

皇子不仅仅是强迫症,还有完美情节。她可以肯定,她答应让六皇子梳头后,之后肯定还要换衣服、换首饰一类的。

“那好吧。”楚九歌拒绝,六皇子也没有再勉强,只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

但这一次,楚九歌没有办法配合他。

沈卿与黎英坐在一侧,看着六皇子与楚九歌不同寻常的动作,两人表情如出一辙,都是傻愣傻愣的…

这两人在干什么?

这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悄悄地交换了什么信息吗?

“六殿下,你…”沈卿开口,就被六皇子严肃的打断了:“叫我凌乱。”这个名字真是让他痛苦,但他必须提,因为这是他的名字。

“凌乱,你刚刚与楚九歌说了什么?”沈卿不明白,六皇子为什么一再纠结一个称呼,但为了让六皇子说话,他还是配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六皇子看着沈卿,眼中一片认真,视线落到沈卿的衣摆上,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别过脸,什么也没有说…

师父说,人生有缺陷也是一种美,他不该过分的追求完美,应该适当的让缺陷存在。

沈卿…

就让他存在吧。

“那你刚刚…”沈卿还要再问,楚九歌拿着一只干净的白瓷碗进来了:“这个碗,行吗?”

六皇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细细地将碗这的指纹擦去了:“可以。”

这强迫症!

楚九歌无语望天…

“有小刀吗?”六皇子问道。

楚九歌正要拿给他,黎英就先递了一把小匕首给六皇子。六皇子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太大了。”这不是拿来放血的刀,这是拿来杀人的,他不用。

“用这个。”楚九歌拿了一把干净的小刀,递给六皇子,六皇子同样只看一眼,没有接:“长度不对。”用着别扭。

“那用银针,行吗?”楚九歌放弃跟一个强迫症讲道理,默默地提供另一种选择。

“不行!”银针也不是拿来放血的,他不用。

用了,他浑身难受。

“你是故意的?”六皇子有这么难缠吗?

明明,先前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六皇子很好说话。

“故意什么?”六皇子不解地看着沈卿。

他对沈卿十分纵容,毕竟这是师父口中的缺陷,缺陷就随他好了。

“你是不想放血?”虽然沈卿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有。”他从不骗人,他只骗自己。

“那你还闹腾什么,赶紧的…天快亮了,你得赶在天亮前出城,不然皇上会发现。”沈卿催了一句。

六皇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颇为焦急:“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我睡觉的时间了。”哪怕他睡不着,但他也要躺下去,不然他“睡不饱”,明天会没有“精神”。

“好了,黎英,去给…凌乱找一把合适放血的刀来。”楚九歌打断沈卿没有营养的问话,在他寻问前,为他解惑了:“凌乱只是活得很认真,很严谨,他不是故意为难人,只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比如,他无法忍受,我两侧的碎发不对称,不能接受用不合适的刀来放血。”这套标准极高,尤其是对他们这种随性的普通人来说,这套标准叫人很蛋疼。

“呃…标尺一样的人生?就像王梓钰,拿君子的标准衡量一举一动?”沈卿瞬间就懂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虽然,她觉得两种是不同的。

王梓钰是被人套上君子的模板,外人用君子的标准,检验他的一言一行,实则他本人并不在意;六皇子则是自己给自己定了一套模版,并严格执行。

“你这样活着不累吗?”了解了原委的沈卿,同情的看着六皇子。

活得这么严肃认真,六皇子的人生还有乐趣吗?

同为皇子,他本以为自己过得够悲惨了,没有想到还有比他更悲惨的。

“我活得很好。”如果能少看沈卿这个缺陷两眼,他想他会过得更好。

沈卿身上满满都是他无法忍受的地方,简直是…

六皇子深吸了口气,别过脸,不去看沈卿 。

有沈卿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呆,这个人的存在,就让他难受。

生命如此短暂,他不能让缺陷,破坏他有限的生命中的完美。

放完血,他要立刻回去。

看不到,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了…

小剧场:

六皇子:缺陷也是一种美,缺陷也有存在的价值。沈卿…就让他存在吧,别毁灭了他。

沈 卿:我…是缺陷?

六皇子:(用力点头三下)

沈 卿:…

第875章 相同,叫不醒装睡的人

拿到了让六皇子满意的小刀后,六皇子十分干脆的,给楚九歌放了一碗血。

一碗满满的,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来的血。

沈卿看着那碗血,嘴角直抽:“这可真是一碗血。”少一滴也不行,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较真。

“我从不骗人。”六皇子满意的收回目光,将刀子擦得干干净净还给了黎英,完全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而他手指上的伤,在最后一滴血流出来后,就止住了血,伤口虽然没有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好转,但已有愈合的迹象。

“血祭人的恢复能力,果然强。”沈卿赞了一句。

楚九歌心中一跳:“北王的恢复能力,似乎没有这么强?”

“他与我不一样,他小时候吃得少,而且他生活在黑雾森林外。”六皇子起身要走,听到楚九歌的话,又坐了下来:“黑雾森林里,那些腐烂物,能抑制我们体内的生机。”

巫族用药让他们生机勃勃,而黑雾森林相反,那是死亡的代名词。那些血祭者能在黑雾森林活下来,并且自称为魔族,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为了活下来,吃人不能吃的食物,住在人不能住的地方,他们为了活下来,摒弃了人该有的一切。

“黑雾森林能让你活下来?那太好了,楚九歌就不用着急了。”沈卿大喜,六皇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永远不可能去黑雾森林,我是人。”哪怕他的一生再短暂,他也是人,一个正常的人,会吃、会喝、会睡觉。

“我睡觉的时间快到了,我要回去了。”六皇子站起来,认真的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的褶子,一下,两下,三下…

拂完褶子,六皇子才往外走,仔细看会发现,他每一步迈得一样大,无论是姿势还是角度,都是一样的。

“这六皇子,真有意思。”沈卿原先没有注意这些,现在一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楚九歌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掩去了她眼中的情绪…

为了六皇子的安全,黎英亲自把六皇子送了回去,一个时辰后,黎英一脸生无可恋的回来复命…

沈卿吓了一跳:“皇上发现了?”

“差一点。”黎英有气无力的开口,引得楚九歌也不解了:“路上出什么事了?”用的是北王府的秘道,事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还会出问题?

“半路上,六皇子睡着了,他还打呼,怎么也叫不醒,也无法阻止他的打呼声。”想到那一声接一声,十分有节奏的打呼声,黎英就想死一场。

他的一世英明,差一点就毁在六皇子手里。

“睡着了?他不是生机勃勃,精力旺盛吗?他怎么可能会睡着?不对,他根本不需要睡觉。”沈卿更不解了,楚九歌却是明了,哭笑不得的道:“六皇子睡觉的时辰到了,他就要睡。”而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没脑子吗?今晚的情况不一样。”这个时候睡觉还打呼,六皇子是嫌皇上对他的关注还不够多吗?

“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他是一个认真而严谨的人,他不会允许意外存在。”她突然又觉得,六皇子还是挺可爱的,尤其是有黑雾森林那些人做对比,六皇子简直是血祭者中的一股清流。

他活得,太明白了。

“这活得也太没有意思了,人生毫无价值。”沈卿无法想象,每一天都是固定的生活,那样的人生一点乐趣也没有。

“对六皇子来说,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就是有意思,就是有价值的人生。”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对别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对某些人来说,却要他们倾尽一生、倾尽一切去获得。

比如六皇子,他想要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就得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

她原先以为,六皇子是被北王推出来的棋子,原先还觉得有点小膈应,觉得北王这一手过于下作,但见过六皇子,得知六皇子的身体状况后,楚九歌就知道她误会北王了。

六皇子出现在京城,只为了找一条活路。

楚九歌莫名觉得鼻子很酸,心里堵堵的…

为什么同样是人,他们却活得这般艰难?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过完自己的一生,不想死于非命,这难道很贪心吗?

楚九歌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沈卿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前,就先一步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话落,人就走了…

“九歌…”沈卿喊了一声,却没有让楚九歌留步。

楚九歌出去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药房。原先空空如也的药房,此时已被各式药材填满了,楚九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没有去动那些药材,而是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放了一碗血…

鲜血带着刺目的红,一滴一滴滴入碗中,很快就装了满满的一碗。

真的是满满一碗,多一滴就会溢出来的那种。

“我也有强迫症了。”楚九歌按住指尖上的伤口,苦笑一声。

片刻后,指尖上的血止住了,伤口已经粘连在一起,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的手指曾经被划破过。

比正常人超出数倍的恢复能力,能让药材发挥更大效果的血…她原先以为她是特别的,她是特殊的,她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结果却发现…

特殊的不是她,而是一个群体。

而这份特殊,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九歌呼了口气,转身,从药柜里取了两副药,煎成汤,而后端出六皇子留下来的那碗血,从中取了一小管,滴入汤中,看着药汤缓缓变成绿色,楚九歌半点也不意外。

而后,她又从自己那碗血中取出一管血,滴入另一碗汤药中,同样没有意外,那碗汤药也渐渐的变色了,与旁边那碗一模一样的绿色。

这两碗汤药本身没有什么用处,只是为了试药用的,现在这个结果便告诉了她…

第876章 脆弱,生而为工具

“果然,我的血是和六皇子一样的。”她与六皇子的血中,含有相同的成分。

只看桌上这两碗血,楚九歌就可以肯定,她也算是血祭者,一个药人。即使她不像六皇子那样,生命被催生到极旺盛的地步。

“巫族还真是无所不在,可是…我是怎么成为血祭者的呢?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楚九歌努力回想,也始终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或者说原主的人生很简单,一直都跟在父母身边。

父母在外面做官,她也跟着上任,父母回京,她也跟着回京,唯一与父母分开的,就是她父母横死在江南,她独自一人留在京城…

“是在京城守孝的三年吗?”可不对,血祭者是要从小培养的,十几岁开始喂药,已经没有用了。

“所以,是刚出生的时候?没有记忆的时候?”楚九歌只觉得心脏一紧,她连忙闭上眼,掩去眼中的苦涩,压下心中的痛楚…

她不想怀疑死去的父母,但除了那个解释外,她找不到别的解释。

血祭者是打从出生,就要开始喂药的,她无疑就是一个药人。

“王梓钰,我大约知道,你当年得知自己身世的心情了。”茫然、无措、无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生而为工具!

脆弱只有一瞬间,楚九歌深吸了口气,就恢复如常,开始仔细检查六皇子的血里,到底含有一些什么成分。

她不知道,巫族给他们这种药人,喂的是什么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反向查证。这种做法费时费力,且不一定正确,但她还是要做。

学医就是这样,没有数千数万次的错误,怎么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就算,她一时找不到正确的办法,可她至少知道那数千数万次错误的办法,是不行的,她也没有浪费时间与精力。

楚九歌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六皇子那一碗血,她用掉了三分之一,用了上百个方子,也检测不出血液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成分。楚九歌并不气馁,她将案台收拾干净,将余下的血用冰储存好,便出去了。

她需要休息,而休息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

“姑娘,王爷的信。”楚九歌一出去,黎英就拿着一封信上前了。

黎英原先叫楚九歌王妃,但楚九歌与北王终是没有完婚,在京城,认楚九歌这个北王妃的人并不多,在几经思索后,黎英决定随大流喊姑娘,以免旁人拿这个称呼攻击楚九歌。

“一大早送来的?”楚九歌接过信,也不避讳黎英,当着他的面就拆开了。

这封信,依旧很北王,偌大的信纸只有五个字:本王需要你!

黎英不是故意偷看的,但北王把字写得很大,黎英无意识的扫了一眼,便下了头…

王爷果然一如既往的任性,一如既往的狂妄,一如既往的财大气粗,也一如既往的浪费…

费了那么大的人力与物力,让暗马快马加鞭,就为了送一封五个字的信,一封没有任何正事,纯粹表达相思的信。

真的…好大的手笔!

然,楚九歌看着信上的字,却没有一丝欢喜,而是皱起了眉头:“苏慕白在哪里?我要见他。”

“我这就去请,半个时辰后,苏慕白会到。”黎英不明所以,却识趣的没有多问。

在楚九歌身边呆了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楚九歌的行事风格,也学会了按令办事,不多问。

半个时辰,足够楚九歌用膳、梳洗,待到苏慕白过来,楚九歌已一身清爽,完全看不出熬了一夜。

看着镜子里,神彩依旧的眼眸和红润的脸色,楚九歌苦笑的闭上了眼…

有些事,真的不能点破,一点破就发现处处都是疑点,处处都是漏洞。

她想,她以后得更仔细些才行。

“王妃,你找我?”黎英改了口,苏慕白却没有改口。他和黎英不同,他见楚九歌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背着人的,便是称呼王妃,也不会让外人听去,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嚼舌根。

“黑雾森林是不是出事了?”楚九歌原本想要问,谢玄是不是出事了,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没有忘记,不管是苏慕白还是黎英,都是北王的人,他们的忠诚不属于她。

“呃…是的。”苏慕白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什么情况?”楚九歌问道。

苏慕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黑雾森林的事,他也是才收到消息,就连皇上都还不知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苏公子!”最后三个字,楚九歌咬得极重,警告意味十足。

苏慕白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单膝跪下,在楚九歌面前低下了头:“属下逾越了,请王妃责罚。”

“我要知道黑雾森林发生了什么事?”楚九歌没有说责罚,但也没有让苏慕白起来。

她根本无权责罚苏慕白,苏慕白会跪下来,不过是他的自我惩罚罢了。

“魔主突然逝去,黑雾森林大乱,魔族众人忙得争夺大权,巫族趁乱杀入黑雾森林,试图与魔族联手,共同对付王爷。”苏慕白仍旧低着头,没有起来。

“巫族人…不惧黑雾森林的瘴气?”她到过黑雾森林外围,清楚的知道黑雾森林里面有多凶险。

那里面不仅有瘴气,还有数不清的沼泽、毒虫,和各种有毒的气体。

“是的。不知巫族做了什么,他们可以和魔族人一样,在黑雾森林生活。”这是苏慕白收到的消息,不算大,但足够让楚九歌了解北域的情况,也让楚九歌明白,北王的需要是什么意思。

北王是真的需要她,不是情话,也不是撒娇…

“谢玄呢?他在哪里?现在如何?”楚九歌还是问了出来。

她是真的担心谢玄。

她知道谢玄很聪明,也知道谢玄很有本事,但双拳难敌四手。

在黑雾森林,谢玄没有根基,只有魔主的器重。现在魔主死了,谢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黑雾森林怕是很艰难,尤其是谢玄这么能干的情况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魔族那些人,肯定容不下谢玄…

第877章 变天,解不开的仇

谢玄此时的处境,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糟糕…

有北王为他撑腰,不管是魔族还是巫族,都没有人敢伤谢玄,更不敢说要他的命了。

谢玄甚至被魔族人放了出来,此刻在魔族还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只是…

诚如楚九歌所说的那样,魔族人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边要用谢玄,恨不得把谢玄的才能榨干,一边又不相信谢玄,什么权利也不给谢玄;一边希望谢玄出一个主意,就能带着他们脱困,一边又不听谢玄的安排。

是的,魔族的人就是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偏偏谢玄还不能拒绝,明明知道没有权利,他说的话魔族人也不会听,但他还得做,因为…

他得替魔主保住魔族,就像魔主在魔族上下,都排斥他的时候,保住他一样。

有北王的话在,谢玄手中虽然没有什么权利,但好歹重新获得了自由,也有了一些的话语权。而且,凭谢玄的本事,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在魔族站稳脚步不过是早晚的事。

谢玄出来后,巫族与魔族在谈判过程中,就再也没有占到过便宜,魔族那些人虽然不相信谢玄,但他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蠢货,在谢玄与巫族之间,他们自然是选择相信谢玄,听谢玄的安排。

北王收到消息,得知谢玄出来后,就代表魔族与巫族谈判,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如若谢玄愿意,拿下魔族,成为新的魔主也不难。”

可惜,无论是北王还是谢玄,他们都清楚,谢玄不会成为魔主,不会成为魔族新任的首领。

不是谢玄实力不够,也不是谢玄做不到,而是他不会这么做…

魔族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他们出身的家族复仇,为了向人复仇,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不可避免,要与人发生斗争,而这不是谢玄愿意做的事。

至于化解魔族与普通人之间的仇恨?

有些仇恨是化解不了的,更不用说,谢玄并不想化解。

普通人无辜,但那些养药人,拿药人血祭的家族,用药人性命延续性命的人,他们无辜吗?

如若他们无辜,魔族这些人是什么?

他们…真的,天生就该被当作工具吗?

将心比心,如若他是药人,他也做不到心中没有一丝怨恨…

谢玄无法自私的劝说魔族人放心仇恨。

言语太轻,仇恨太重。

有些仇恨不是言语可以化解的,有些债只能用血来偿还。

子非鱼,焉知鱼之恨?

他谢玄没有资格,替魔族人做决定…

同样,北王也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是以,他即便有机会,也没有劝魔主放弃复仇,化解双方之间的矛盾。

有些矛盾是化解不了的,也是不能化解的,复仇是魔族人活下来的信念,一旦这股信念丢了,魔族的精气神也就没有了,那些人离死也就不远了。

苏慕白将谢玄在黑雾森林的情况,细致的说给了楚九歌听,把他的这些猜测也说了,以免楚九歌担心。

但,楚九歌仍旧担心:“既然黑雾森林的情况很好,北王为何会传信,让我去北域?”

北王不会不知道,她要留在京城为六皇子治病。北王也不是草菅人命,视人命如无物之人,北王在这个时候给她传信,绝对是有更重要的事。

“我也不知。”苏慕白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

他在京城,收到的消息就是这些,再多他也不知道了。

“现在给北王去信,再让北王回信,最快需要几天?”她开始痛恨北王把话说得不清不楚了,那么大一张信纸,北王就不能多写几个字?

回头碰面后,她一定要教教北王,正确的写信姿势。

“来回的话,最快也需要五天。”两地相隔千里,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先去信问清楚。”除此之外,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京城的事太多了,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黎英,你也准备一下,我们随时要离开京城。”

即便京城无事,这京城也不是她想回就回,想走就能走的…

皇上不会同意!

哪怕她留在京城,对控制北王的用处不大,皇上也不会放她在。她留在京城,从本质上说是类似人质的存在,她在京城,就是北王对皇权臣服的一种表现。

是以,她要离开,只能悄悄离开,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让皇上发现。

苏慕白与黎英连声应好,确定楚九歌没有其他问题,两人这才退下,各自去办事了,倒是有几分为人下属的样子。

人走后,楚九歌按了按头痛的太阳穴,也回屋休息去了,而等到她一觉醒来,外面…

变天了!

狂风暴雨,乌云坠地,树枝被吹得呼呼作响,断枝残叶满天飞舞,像是群魔乱舞,透着一股说不出来压抑与恐怖。

“这是怎么了?”楚九歌有一瞬间的恍惚,要不是身边还站着熟悉的人,她都要怀疑,她见鬼了。

周遭的一切,太像鬼屋了。

黑压压的天,沉闷的空气,还有那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照得人脸惨黄惨黄的灯光,无一不透着诡异…

“回姑娘的话,今天下午突然就变天了。”管家站在屋内,在狂风暴雨下,显得特别弱小,也特别没有存在感。

“好好的,怎么就变天了?”楚九歌不解的看向屋外,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苏慕白来过吗?”

“没有。”

“黎英呢?他回来了吗?”楚九歌又问。

管家仍旧是摇头:“没有。”

“他们来人,告诉我一声。”天气这般恶劣,什么也做不到了,苏慕白没来楚九歌能理解,黎英迟迟未回,就让楚九歌有点不安了。

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楚九歌勉强收敛好情绪,钻进药房继续研究六皇子的血,忙活了大半天,勉强有了一丝进展。

楚九歌伸了个懒腰,从药房走出来,再次寻问,得知黎英已出去一天了,仍旧没有回来。

这下,楚九歌可以肯定,黎英一定是出事了…

第878章 生变,王家的底牌

黎英是半夜回来的,带着一身的血,踉踉跄跄,几欲倒下,意识近乎全无,只凭着本能走了回来…

楚九歌吓了一跳,却什么也没有问,快速的为他处理身上的伤。

“姑娘…”伤势包扎大半,黎英清醒了过来。

“你现在很虚弱,先休息,养足精神再说。”她很想问黎英发生了什么事,但黎英这个状况,让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再大的事,也没有命重要。

黎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挣扎着开口:“席家,他们在杀人灭口。国师,帮他们。”

“我知道了,你养好身体,其他的交给我。”楚九歌眼眸一沉,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便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快速的给黎英上药。

“姑娘,证据…”黎英见楚九歌还没有动,不由得急了。

“王家要报仇,不需要证据。”只要王家没有倒,王梓钰的名声没有坏,他指认席家是血洗王家的幕后凶手,便是拿不出有利的证据,大半人的人也会信。

至于其他不信的人?

那不重要,那些人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黎英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楚九歌按了下去:“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我会处理。天还没有亮,不着急。”

这个时候便是急也没有用,席家已经出手了,他们也不知道席家还有什么后招,只能等天亮,见招拆招。

黎英身子一僵,没有再坚持,放松身体倒了下去,片刻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九歌快速给黎英包扎好伤,抓了一副药交给管家,让人照顾黎英,不顾大雨,撑着伞跑去侧院找沈卿…

沈卿睡得正香,被楚九歌从被子里拉出来,火大的不行:“楚九歌,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这样的鬼天气,要睡着真的太不容易了,沈卿可以肯定,他这一觉醒来,今晚都不用睡了。

“皇上出手了,在帮席家收尾,王梓钰麻烦了。”与在黎英面前的沉稳不同,楚九歌一脸急切。

“皇上?我还以为,他知道是席家出的手,会对席家出手,没想到…席老头本事不小呀,居然能让皇上帮他收尾。”沈卿也是吓了一跳。

先前皇上的态度很明确,虽然暗中推波助澜,但没有对王家落井下石,现在偏帮席家,着实让沈卿吓了一跳。

“席国公才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还要用他,所以要保他。”经王家一事,皇上对席家不满是肯定的,但只要席家还有用,皇上再不满,也会保席家。

沈卿点在点头:“席家手上还有一支对付北王的秘密武器,在那支武器的价值没有发挥作用前,皇上都不会动席家。昨天,倒是我们太大意了,惊了席老头那只老狐狸,让他先下手为强了。”

“不是大意,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他是王梓钰,他要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杀父仇人面前谈笑风生,称兄道弟,那他就不是王梓钰了。”

不仅仅是王梓钰,是任何人都做不到。

适当的隐忍是为了图谋更大的事,但如若在灭门仇人面前,还能忍着,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算不会活活憋屈死,时间久了,骨气与勇气也会跟着忍没了。

作为大夫,楚九歌并不喜欢劝说人遇事隐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每忍一刻都是在割心,忍久了不仅会郁结于心,性格也会大变。

她喜欢王梓钰那种直来真往,快意恩仇的性子。

忍,太难了。

“也是…”沈卿点了点头:“我在杨妃、废太子面前都不愿意忍,王家可是被灭门,他要能在席家面前忍下来,那就想太可怕了。”

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人,这种人能成大事,但也很可怕,至少他沈卿不会跟那种人成为朋友。

沈卿见楚九歌一脸担忧,安慰道:“我们能查到,王梓钰肯定也知道席家做了什么,王梓钰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席家,我担心皇上。皇上出手了,事情会很难办。”至少那三位主审官,会因皇上的态度而发生转变。

一个案子,主审官尤为重要,主审官明目张胆的偏向一方的话,另一方便是有理,也会变得没有理。

“皇上那里…皇上也不是万能的,他也不能为所欲为。”沈卿高深莫测的一笑。